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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眼神雕-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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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一盏茶的功夫,他睁开眼来,望了望天色,又看了一下仍自盘膝于地的西门熊。

他暗忖道:“若非刚才我太过伤心,以致损伤了经脉,那么我决不会遭至如此严重的伤害,现在连原来八成功力也不能恢复,至多只能运集原来的六成功力……”一想到东方萍将被许配给西门奇,他的内心便有如被刀子割去了一块似的,痛苦无比。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一切的希望都已经幻灭,将来的一切美梦都已落空。

陡然之间,刚才的那一份淡淡的得意,与功夫未能完全恢复的难过,都已经不放在心里了。

他站了起来,嘴角浮现一丝落寞的苦笑,茫然昂首仰望苍穹。

在脑海之中,往事如同潮水一样,汹涌地奔流而过,使得他的心灵再一次地承受回忆的煎熬……他的眼角渐渐湿润,视线渐渐模糊,不自觉地,又落下两滴泪水……冰凉的泪珠滑过脸颊,使得他神经一振,醒了过来。

“唉!”他擦了擦眼泪,叹了口气,道:“英雄有泪不轻弹,我又为什么要掉眼泪呢?”

他移开视线,喃喃地道:“萍萍,我只得暂时忘掉你了。”

他痛苦地自感情的深渊里挣扎了起来,将自己的意识带回现实。

方一瞥见西门熊盘坐的样子,他才想起了自己施计欺骗之事。

他走了过去,只见孙铮脸色通红,全身微微颤抖着,满头都是大汗……他吃了一惊,赶忙伸出右掌,贴住孙铮背心,催动真气,自“命门穴”攻入孙铮体内。

孙铮身子一颤,睁开眼来,石砥中沉声喝道:“赶快澄清杂念,收敛心志,抱元守一,沉气丹田之中,否则即将走火入魔!”

孙铮心神一凛,赶忙弃开杂念,借着石砥中之助,静静运起功来。

好一会,石砥中吁了口气,拿开贴在了孙铮背心上的右手,站了起来。

孙铮也呼了口大气,自地上站了起来,他擦了擦满头的汗水,道:“谢谢掌门人的救治。”

石砥中挥了挥手,道:“你不必称我为掌门人,我并没有遇见碧眼尊者,也没有得到毒门的传授……”孙铮讶道:“那么掌门人你的双眼……”石砥中苦笑一声,道:“为什么我眼中会射出碧绿的光芒?”

他皱了皱眉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孙铮一时之间也摸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当他的目光稍为一转,顿时脸色大变起来。

他悲愤地一啸,双掌一分,十指箕张,两寸多长的指甲立时伸长起来,有似十枝小剑森立。

石砥中一把将孙铮揪住,喝道:“不要造次!”

孙铮一怔,立即怒道:“你干什么?”

石砥中抬头望了望穹空,脸色凝重地道:“你千万不能走上前去,否则你也将和其他四人一样,被西门熊打死……”他伸手到革囊里,掏出五枝金羽,抖手之间喝道:“西门熊,看我金羽!”

西门熊闻声睁开眼睛,已看到五枝金羽飞射而来。

他浓眉一耸,盘膝之式不变,平空移出四尺之外。

石砥中身形随着金羽射出,他利用西门熊闪躲金羽之际,俯身撩起地上的白冷剑,顺着斜冲之势,一剑急划而出。

飞旋的金羽回绕在西门熊的身前,他却因听了石砥中所说的话而不敢运气发掌,故而一时之间,很是狼狈。

他刚闪开激射的金羽,石砥在一剑已经斜削而至。

“嘿!”

西门熊低喝一声,双膝仍然盘坐,上身斜侧五尺,迅捷地让了开去。

一道剑光在他胸前不足七寸之处划过,石砥中闷喝一声,双足滴溜溜地一转,剑尖圈起一个小弧,笔直地急射而去。

他这一式乃是“将军十二截”里第八式“将军射虎”,剑式凌厉,快逾电光。

西门熊只见眼前三支剑尖分指自己身上三个穴道,迅捷地刺了过来。

他还在犹豫是否要起身挥掌,但是剑尖已经距离他的左胸心脏不足四寸,急忙之间,他朝右一让。

“呃——”他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不及考虑,一掌拍出。

石砥中一剑刺出,却被对方一让,还未能刺中心脏。

他闷声不吭,左手带起孙铮,喝道:“走!”

剑尖深刺入骨,西门熊胸前立即流下鲜红的血水,他狂吼一声,站了起来。

望着石砥中飞跃而去的身形,他气得吐出一口鲜血,飞身追赶而去。

在他胸上仍然插着那柄白冷剑……

…………………………………………………………………………

第二十七章横琴弦雨

清晨,阴沉的穹空,从东南的一角,射出一道阳光。

淡淡的阳光洒落在高高的竹梢上,使得青翠的竹叶在这冬日的清晨显得更加有生气……密植的竹林,将一幢幢的楼阁都圈在里面,那红色的砖墙在竹林里,覆盖一层薄薄的积雪。

碎石小道上,一块块的怪石堆砌在路旁,还有一根根竹杆插在地上,纵横交叉,零乱杂错。

过了这条碎石子小道,可看到高耸的围墙边的一角月亮洞门,红漆的大门上,两个兽形铁环闪着乌黑的亮光。

微风穿过竹梢,发出一阵簌簌的声响,竹枝摇曳,掉落了许多枯黄的叶片……石砥中自楼房里走了出来,穿过一个月亮洞门,踏上一条整洁的麻石阶梯,来到围墙边。

这时,两个中年仆人正在打扫庭院里薄薄的一层竹叶,以及昨晚落下的新雪。

他们看到石砥中负手行了过来,都一齐尊敬地道:“石公子早!”

石砥中点了点头,微微笑道:“你们起得早。”

“嗯!”那左首一个大汉仰首望了望天空,道:“还有几天便是年三十了,看来这种天气会继续到过年……”石砥中点了点头,暗自忖道:“真没想到我会在这里过年,唉?人生变幻无常,谁又能预料得到他明天究竟如何?而明日又有什么事会发生?”

刹那之间,一股哀愁泛上心头,他只觉得自己有似一片浮萍,在茫茫人海里,随着命运的摆布,而随意东西。

他的脸上霎时便浮起落寞孤寂的神情,默然沿着围墙行走开去。

那两个仆役凝望着他落寞寡欢地离去,脸上都不约而同露出怜悯之色。

半个多月以来,他们每天都可看到石砥中那种孤寂寥落的神态,也可自他那经常皱起的双眉间看出他的不欢的情绪来……“唉!他为什么这样忧郁不欢呢?”他们心底泛起这个疑问。

石砥中轻轻叹了口气,忖道:“唉!我又为什么一直如此忧郁不欢呢?”

走了几步,他抬起头来,望着被白雪盖满的屋顶,以及自飞檐上挂下的一根根冰柱。

淡淡的阳光投射在冰柱之上,反射出晶亮璀璨的夺目光芒。

流潋不定的霞光,闪耀着绚丽的色彩,使得石砥中身形为之一顿。

他看了一下,暗自忖道:“像这样绚丽的光芒,却是浮幻不定的,根本不能追寻,有似甜蜜美丽的爱情,短暂而不可捉摸,唉,往事如烟,前尘似梦……”他双眉皱起,湛清的眼睛里射出的眼光渐渐迷茫,一股意念在他心底滋生。

他举起手来,轻轻摩挲着衣裘上柔软的细毛,白色的轻裘使他有一种柔和滑腻的感觉。

他的思绪似流水般的流过脑际,他暗自忖道:“人生何尝不是如梦一般,往往在过去的时候,才能感到喜乐与悲哀,但是却又总是无迹可寻……”。

他自言自语道:“像彩虹、流星、昙花,凡是美丽的梦,总是短暂的,一切的美丽,都因短暂而增加了深深的哀愁,而显得更加令人忆念……”一阵寒风吹来,竹叶发出簌簌的轻响,摇曳的竹枝互相磨擦,轧轧的声音不停地在耳边响起。

他轻轻摇了摇头,足尖在地上划了一个个圆弧,细砂上清晰地现出了这些痕迹。

浮在细砂上的一层薄薄的新雪,将他的鞋履都沾湿了,但是他却似没有感觉到一样,依然轻轻地划着弧线。

猛一抬头,他看见栉比鳞次的高楼上,一扇窗子打开了,里面有一个云鬓高耸、满头玉簪的少女,正自倚着窗棂,往这边望了过来。

石砥中很清晰地看见插在那少女头上的金凤凰,也可看清楚那淡紫色的斗篷上的花纹……但是他的目光仅那少女一触,便飞快地移了开去,然后缓缓地转过身来。

他暗忖道:“我不须要任何人的同情,也不须要任何人怜悯,我就是我,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但是一想到东方萍被许亲给西门奇之事,他顿时便有了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感觉,一股哀愁马上涌上心头。

转过身来,他向大门走去。

那个月亮洞门紧紧地关闭着,石砥中走了过去,将撑门的棍子取了下来,然后拉开大门走了出去。

眼前便是那错综杂乱的石块竹枝,在碎石子小道前,一块巨石挡着,正好将小道封祝石砥中负着手,望见这散布得错乱不一的竹枝和大石,淡淡地一笑,忖道:“想不到我苦修的布阵之学,会运用到这里,这样一来,这万毒山庄再也没有人能够进犯了!”

他轻轻咬了咬嘴唇,忖道:“总有一天,我会将西门熊困在我所布的阵中,让他尝尝受到挫败的滋味!”

他踏进所布的“九曲玲珑阵”,身形进退之间,潇洒地行过这一段路程,走出竹林之外。

满地枯黄的竹叶,远看过去,一层薄薄的新雪将大地盖满,长安城在一望无痕的雪地尽头。

他遥望着长安,想到了当日与东方萍在客店里相聚时的情景,也记起她的浅笑,她的娇羞……目光茫然,他沉缅在往事的回忆中。

良久,他曼声吟道:“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兰,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绿水之波澜;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欢,长相思,摧心肝!”

他缓缓闭起眼睛,自眼角有两滴泪珠涌出,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唉!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欢,长相思,摧心肝,那悠长的相思是摧人的心肝呀!”

他正在痛苦地忍受相思的剪熬,突地身后一声轻笑。

他一个大旋身,猛然翻转过来,双掌微拂,已将身前空隙封祝“咭!”那站在他面前的小孩轻笑道:“石公子,你一个人在这又唱又念地跟谁说话?”

石砥中一见是天蝎孙铮的惟一孙子,顽皮无比的孙玉陵,不禁为自己大惊小怪而感到好笑起来。

他放下双掌,问道:“玉陵,你出来做什么?”

孙玉陵那粉红色的脸蛋绽起一朵笑容,他摸了摸头上的丫角,道:“有件事要找你!”

石砥中问道:“可是你爷爷要找我?”

孙玉陵摇了摇头,乌溜溜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目光,笑道:“你猜猜看?”

石砥中苦笑道:“你还会有什么事找我?还不是想要我传授功夫给你?”

孙玉陵嘟着嘴,摇了摇头,道:“绝不是为了这件事找你,但的确有人找你有事!”

他目光一转,看到石砥中眼角的泪珠,他诧异地问道:“石公子,你刚才哭过了”石砥中袍袖一挥,将挂在眼角的泪珠擦去,他装着不懂地问道:“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哭了?胡说!”

孙玉陵眼睛睁得老大,不信地道:“我就明明看到你眼角有泪珠,不是你哭了,难道还是我哭了不成?”

石砥中晓得这个小家伙聪明无比,他咳了一声,肃容道:“别再叫我猜了,你知道我是个大笨蛋,总是猜不到你要说什么?”

孙玉陵一嘟嘴道:“哼!你别骗我,爷爷说你是天下第三大高手,当然聪明得很,而且我姊姊也说……”石砥中轻轻摸了摸孙玉陵头上的丫角,问道:“你姊姊说什么?”

孙玉陵目光眨了两下,摇摇头道:“我不跟你说!”

石砥中目光闪了一下,道:“既然你不跟我说,那么也就算了,我也不想知道,回去吧!”说着,背起手来便往外走去。

孙玉陵一愕,赶忙拉住石砥中,道:“你别走,我告诉你!”

他悄声道:“姊姊她说你长得最漂亮,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他咧开小嘴,笑道:“她还替你画过一张相呢!我看到了,好像哟!”

石砥中哦了一声,道:“真有这回事吗?”

孙玉陵点头道:“我绝对不骗你,不信,你可以跟我去看看!”

石砥中眉尖一聚,他的眼前浮起那娇柔美丽的倩影来。

自他来到这个庄里,便曾多次看见孙铮的孙女,但是他的整个心灵正陷落在痛苦的深渊,没有那种好逑之心,所以也就漠然无视于孙婷君的绵绵柔情。

其实说来,他历经不少美丽女孩的眷顾,但是,每次他都因为心里钟爱着东方萍而漠然视之,他又何尝不能从孙婷君那脉脉含情的眼神中看出她心里的意念?

他说道:“你别把这话说出去,我要传授你布阵之学!”

孙玉陵高兴地点点头,道:“我一定不告诉别人,石公子,你这阵法真好,昨天我用竹枝摆了个‘五行阵’,把孙福、孙定给关在里面,让他们在里面转了好半天,好久才放他们出来……”石砥中没想到自己教给孙玉陵的布阵之法,会被他用来戏弄家人。

他心里又好笑又好气,肃容道:“玉陵,我跟你再三说过,千万不能用来戏弄别人,你老是这样,我下次再也不教你了!”

孙玉陵慌道:“石公子!我下次一定不会这样。”

他辩解说道:“昨天是孙福他们要叫我到丹房里去打坐,我可不耐烦,每次坐在那里,非要几个时辰才能出来,连动都不能动一下,真要了我的命!”

石砥中正色道:“玉陵,你可知道坐功是一切内家武功的基础,千万不能因为贪玩而疏忽了,不然以后再也不能挤身武林高手之林。”

孙玉陵肃然点点头,道:“我一定不再贪玩了,我要练好武功,替爹爹报仇!”

石砥中目中射出炯炯神光,道:“西门奇!我也不会放过他的!”

孙玉陵一拉石砥中衣袂道:“石公子,你不要杀了他,让我长大了好替爹爹报仇!”

石砥中轻叹口气,摇了摇头,道:“我与他仇恨缠结,不能罢休……”他狠声道:“我绝不会放过他!”

孙玉陵被石砥中这种神态慑住了,他默然低下头来。

石砥中喃喃地道:“我与他有不世之仇,此仇不报,非君子也!”

孙玉陵抬起头来,道:“石公子,你做我师父好吗?传授我武功,然后我就可以替你报仇,也同样地可以替我爹爹报仇!”

石砥中笑道:“你说得真不错,但是你想想,等你学成了武功,我该有多老了?我怎么等得及?”

孙玉陵一愣,眼珠转了一下,问道:“石公子,为什么你才来的时候是我们的掌门,而现在又不是了呢?”

石砥中道:“那是你爷爷认错了人了,他们以为我是碧眼尊者的徒儿,所以才会认为我是毒门掌门。”

“哦!”孙玉陵恍然道:“怪不得我在想我怎么会有这么年轻的师祖呢?”

石砥中伸出手去,轻轻地摸了摸孙玉陵的头,问道:“玉陵,你说有事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孙玉陵道:“我跟你说了,你可要教我阵法呢!”

石砥中点点头道:“我绝不欺骗你!”

孙玉陵眨眨眼睛,道:“我姊姊要我来接你去怡碧楼。”

石砥中道:“原来只有这件事呀!”

他又摇摇头道:“我还要去练功,不能去……”孙玉陵急道:“姊姊说有非常重要的事,非要你去一趟!”

石砥中皱了下眉头,心中转过许多念头,方始道:“好吧!我就随你去一趟!”

孙玉陵也皱起眉头,道:“不!我要到爷爷那边去,而且姊姊也只要你一个人去。”

石砥中暗忖道:“到底她有什么事要找我?”

他拉着孙玉陵,回头朝庄里走去。

进了月亮洞门,他反手便将大门关上,对孙玉陵道:“见到你爷爷,代我问他好!”

孙玉陵点了点头,飞奔而去。

石砥中抬起头来,只见天色渐渐开朗,阳光遍洒各地,仅只靠北一角浓云密布。

他的视线转到那座高楼,只见孙婷君仍自倚着窗棂,仰望着天空。

一缕阳光投射在她的脸上,使她如玉的粉脸显得更加莹洁,微风吹得她的头发散乱地飘拂着,连她头上的金凤凰也都颤抖地摇动着。

石砥中身形一顿,目光凝聚在那摇颤的金凤凰上,好一会才缓缓地移向那发丝飘拂的娇柔的脸靥上。

那个少女伸起手来,轻轻地拂了拂飘浮在脸上的发丝。目光一转,瞥见了石砥中。

她那细长的眉梢一阵微皱,眼光里含着一股淡淡的幽怨……石砥中的目光与对方一触,心头一震,顿时兴起了一阵奇异的感觉。

他的心湖激起两点涟漪,但是很快地就又平静下来,他暗自叹道:“我是不能再爱其他的女孩子了,只有辜负你的一番情意。”

那倚在窗前的少女仍自凝神地往这边望来,但是她的脸颊上已经带着娇羞的红晕,这使得她更加美丽了。

石砥中赶忙低下头来,匆匆地沿石阶行去。

那个少女见到石砥中这种样子,幽幽地一叹,垂下了眼帘,自那茸茸的睫毛底,流下两滴珠泪。

她拉了拉披风,紫色的影子一闪,自窗口消失……石砥中登上石阶,越过回廊,来到怡碧楼前。

他犹疑了一下,举起手来正待敲一敲门,眼角已掠过一道人影。

他侧身一看,见到那闪现在墙角后的人影,正是庄里所聘用的师爷李文通。

“咦?”他暗忖道:“他来这里做什么?”

自他来到这庄里疗伤后,不久便发现其中一个年轻人行动很诡异。

待他在庄里待了两天后,方才知道这个长相颇为英俊的年轻人,却是本庄的师爷。

“嗯!”他继续忖道:“怪不得我第一次望见他,便发觉他不像一个文人,敢情他还真会武功,否则不会在我一看之下,便如此快速地闪躲开去!”

他微微皱了皱眉,忖道:“他既然可算是武林高手,又为什么要假装自己不会武功,而遁居于万毒庄里?莫非他有什么阴谋?或者有其他不得已的苦衷?”

就在他忖思之际,“呀”地一声,那扇门已被拉了开来,从里面飞奔出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女孩来。

“啊!”那个丫头吃了一惊,倒退了一步,随即欢喜地道:“原来石公子你已经来了,小姐还要命我去请您呢!”

石砥中点了点头,道:“你们小姐在里面?”

那丫鬟道:“我们小姐已等了您好久了……”她敛一敛衽,道:“公子里面请——”石砥中迈开大步走了进去,一进门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馨香。

他目光瞥处已见几上摆着一个紫铜兽炉,袅袅的一缕青烟升了上来,将芬芳的香气散发在室内。

“叮——”一声轻脆的琴音自内室传来。

那丫鬟叫道:“小姐!石公子来了。”

石砥中走到椅子旁边,抬头看到墙上挂着的画,突地,他吃了一惊,忖道:“这些画怎么都是她画的?想不到她会有这一手绝艺?”

敢情那些画上题的柳体楷书,落款人都是写着孙婷君三个字,字字清秀,纤细而工整,颇俱功力。

“石公子!”一声娇婉的呼声自他身后传来。

石砥中倏然回过头来,只见孙婷君已将紫色的披风脱去,露出里面的白色衣裘,正自微敛身子,向着自己。

他慌忙一揖,道:“孙小姐——”

他停顿了一下,才道:“不知孙小姐召唤在下有何见教?”

孙婷君姗姗地走前两步,道:“石公子请坐——”她侧首道:“小桃,还不跟石公子奉茶!”

那丫鬟应了一声,自内室将茶盘端了出来,放了两杯茶在小几上。

石砥中的眼光自孙婷君那纤细的手指上瞥过,投在淡紫色的地毯上。

孙婷君缓缓缩回手去,轻声道:“石公子用茶。”

石砥中应了一声,将目光收了回来,他问道:“请问小姐召唤在下,是……”孙婷君曼声道:“小妹我最近做了一曲,想请公子批评一番,所以……”石砥中欠身道:“在下对于音律之学,素无研究,恐怕不能……”孙婷君微微一笑,道:“公子多谦了,素闻公子是当今武林三君之首七绝神君之徒,而七绝神君也以操琴之技列为七老之一,当然公子一定不同凡响了,只是小妹倒成了班门弄斧。”

石砥中苦笑一声,正待要解释这自己并非七绝神君之徒,却已见到那个丫鬟正捧着一面瑶琴自内室走出。

一张长几横在室中,小桃将那面瑶琴摆在几上,便束手走出室外。

孙婷君将垫子摆在地毡之上,瞥了石砥中一眼,默然伸出十指放在琴弦之上。

琴音一缕跳出,随着袅袅的青烟,散在室内,似梦幻样的音韵,顿时将石砥中的心灵吸祝婉和而柔细的琴声里,有一个绚丽的故事。

含着淡淡哀愁的故事里,有一个美丽的少女……她站在沙滩上,银色的月光洒落在她白色的衣袍上,使得她更加圣洁美丽……石砥中缓缓闭上眼睛,仿佛看到那少女姗姗然向着水流潺潺不停的小溪走去,她那白晰的玉足踏进溪水里,让清澈的溪水洗濯着……流水滑过小溪,被溪底的圆石激溅起一朵朵的白花,那轻脆的声响,正似珠落玉盘……石砥中默然忖思,在他的脑海里,那圣洁的少女正是他魂梦萦绕的东方萍。

“萍萍!”他轻轻地呼唤了一声,谁知琴音突然一顿,停了下来。

他诧异地睁开眼来,诧异地望着孙婷君。

孙婷君玉指齐伸,贴在琴弦之上,目光中含着一股奇异的情绪望着石砥中。

石砥中问道:“这琴曲似是还未终了,小姐你……”孙婷君注视着石砥中,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似的,她嘴唇动了一下,才问道:“公子你刚才所叫的可是萍萍两字?”

她一眼瞥见石砥中脸上的为难之色,幽幽地问道:“想必公子你一定很喜欢她了?”

石砥中默然地点了点头,道:“她是我一生之中,最难忘的人……”孙婷君凄然一笑,道:“我早就知道你公子这等显赫声名,偏又如此丰神朗逸,一定有不少武林闺秀会爱上你的……”她语声一咽,道:“但是春蚕自缚,无可奈何,这也不能怪你。”

石砥中见到孙婷君眼眶里已隐隐涌现了泪光,他叹了口气,轻声吟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孙婷君十指齐勾,琴声倏然大响,她的身躯微微一颤,两滴泪水滚落……她迅捷地举起衣袖将泪水擦掉,凄然一笑,道:“我为公子祝福!”

石砥中暗暗一叹,道:“谢谢小姐,在下就此告辞!”

孙婷君站了起来,道:“小妹尚存着一张画,想请公子你代为题词……”她姗姗行到墙角,将桌上的一张卷起的画轴拿了过来。

石砥中接过画,轻轻地将系着的红线解开来,摊开只见上面画着一个身穿白袍、披着紫色披风的少女,坐在一座峭壁之前抚着玉琴。

层叠的峰峦,悠悠的白云,与那少女的一眉一唇,都画得清楚无比,甚而连一条条衣服上的褶纹,也都清晰地显现在画中的衣袍之上。

石砥中心里惊佩无比,仔细地一看,只见那画中的少女眉目传神,栩栩如生,正是孙婷君自己。

他脱口道:“你这是怎么画成的?实在太好了!”

孙婷君脸上浮起一丝微笑,道:“我是照着镜子画的,尚还不至于有污尊目吧?”

石砥中赞赏道:“太好了,实在太好了,真想不到你画艺如此高明,与琴音不相轩轾。”

孙婷君轻轻叹了口气,道:“画得再妙,弹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她又曼声说道:“希望公子能代我在上面题一首词,也好留作纪念,使小妹能经常想念公子的……”石砥中犹疑了一下,毅然道:“好吧!我题一首词。”

孙婷君秀靥一开,欣然道:“我这就跟公子磨墨!”

石砥中将画放在桌上,道:“让我来磨墨吧,小姐你……”孙婷君颤声道:“尚请公子能容我替你磨墨。”

石砥中微微一愣,暗叹道:“唉!天下竟会有如此痴情的少女,只怪你害得她如此的痛苦……”他目光凝注在画中,顿时,耳边仿佛响起了琴音……握着狼毫,他沾了沾墨汁,轻声吟道:“指上波涛弦里雨,珠落玉盘无数,不用周郎顾,曲传绿绮何曾误。”

他顿了一顿,继续吟道:“拂罗商征还角羽,试持青峰如许,疑是熏风度,九嶷鸾凤齐歌舞。”

刚将“舞”字写完,他突地脸色微变,毛笔往上一挥,一滴墨汁飞了出去。

“吱”地一声轻响,那滴墨汁凝聚似铁,射在一只绿毛蜘蛛身上,顿时跌落下来。

孙婷君抬起头来,望见屋顶上挂着一条晶亮的蛛丝,她皱了皱眉头,道:“这里怎么会有蜘蛛丝?”

石砥中静静地聆听了一下,嘴角浮起一丝奇异的表情。

孙婷君说道:“石公子,有什么事吗?”

石砥中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

他饱沾了墨汁,在画上题了塞外石砥中五个字。

突地,他眉尖一耸,道:“你这屋子里有没有饲养什么毒物?”

孙婷君摇了摇头,诧异地道:“没有呀!”

石砥中哦了一声,手腕一挥,在所题的词前写了三个字。

孙婷君全身一震,念道:“惜分飞。”

她慌忙侧首道:“你要走了?”

石砥中轻喝一声,手中毛笔一扬,反手急掷而出,左掌一按桌子,身形倒飞而起,穿窗而出。

孙婷君惊诧地叫道:“石公子!”

她只听“喀吱”一声,窗棂齐断,急转回头时,石砥中早已飞出窗外。

她的目光转处,已惊悸地愣住了。

在地上,一条通体碧绿的小蛇正自蠕蠕挣动。

蛇身的七寸之处,被那枝毛笔如剑钉住,深钉在地板上……石砥中飞身穿出窗外,只见一个蒙着面布的汉子正朝后院飞奔而去。

他大喝道:“你想逃到哪里去?”

喝声里,他振臂扬身,昆仑的“云龙八式”使将出来,身子顿时有如飞矢流星,一跃六丈。

那蒙面汉子正自飞奔之际,身后风声飒飒,衣袂破空之声急响,他心中一惊,脚下赶忙一滑,斜斜翻下高楼,往后院跃去。

石砥中见那蒙面人狡猾无比,竟然斜里倒窜过去,想要逃过自己的追赶。

他冷哼一声,忖道:“昆仑轻功能在空中转折自如,岂能被你这迂回奔逃之法脱了开去?”

他四肢一蜷一放,回空绕了一匝,有似殒星流失,急泻而下。

那蒙面汉子,正往楼阁底下窜去时,头上风声急啸,一场冷哼响起。

他心神一震,赶忙侧身一看,见石砥中神威凛凛,恍如天神自空而降,猛冲而下。

顿时,他吓得心胆欲裂,一蹲身倒劈一掌,身形急转,便待滚下楼去。

石砥中五指疾伸,一把便将那蒙面汉子背心衣衫揪祝他冷冷喝道:“你还想往哪里去!”

那汉子背心一紧,只觉像是被五枝钢爪抓住,痛彻心肺,他惨嗥一声,整个身子已被石砥中举了起来。

石砥中振臂一抡,左手一扬,指尖划过蒙面汉子脸上的面巾。

“嗤”地一声,面巾破裂飞去,露出一张猥琐瘦削的脸孔。

石砥中微微一怔,道:“孙克强,是你!”

他脸色微变,忖道:“这家伙专管本庄伙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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