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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断声声繁华梦-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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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略微沉吟,“可以。”
  赫连寒凌走后,天色已经黑的就像掉了下来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叹口气,走到窗边,径直伸手推开窗棂,揭开遮盖在上面的薄毯,任凭带着寒气的风席卷进来,大片大片的雪花犹自而进。
  寒气灌满身体,眼前是一片一望无尽,没有尽头的暮色。
  他们倒底还是想到了,奈何我却不想领此好意。 
  我不想见他,因为我无话可说。
  这一切,从最最开始,就是错误。
  现在的我,对皇宫,对帝都,只有恐惧和退避三舍。
  中毒,被俘,投降,身世,猜忌,流言,还有他的严酷的手腕,我不保准我回去之后还能好好的活着,或者,能够有尊严的死去。
  死在这里,好过死在那里。
  不过,我死了,墨岚和孩子怎么办?
  倘若我死了能够让他放心,孩子依旧可以在何氏的庇护下成长,墨岚也衣食无忧,倒是不足惜。
  就怕连累什么都不知情的墨岚和孩子。他把墨岚和孩子软禁在皇宫里,却不动手,除了要威胁我,还有什么其它的意图?
  苦笑着摇头,我按住隐隐发疼的心口。
  胤琅,既然已经下了毒,你怎会不知我的性命已经快到了头,你就不能看在往日我的苦劳上,放过我一马?
  我知道,就算现在我心甘情愿的作个男宠,你恐怕也不会放心。而今我并不惧怕死亡,只求能够有尊严的死去,静静的死去。
  我掏出鲤鱼锦囊,抽出白绢,放到嘴边轻轻的吻了吻。
  胤琅。
  你曾经逼问我爱不爱你。
  现在我回答。
  我,爱你。
  可是,我,也恨你。
  胤琅,我何以轩从来不有失于人,如果我曾经的诺言把你我牵绊在一起,那么,从现在起,你我二人,上穷碧落下黄泉,不再相见。
  眼眶干涩。
  相见不如不见,不见,反倒心静了,心凉了。
  一口血气涌上。
  “呵呵……”我愣了片刻,才发现这是自己的苦笑。
  也好,快到头了。
  浑身都冷,冷气吸到身体里,却又热得发烫,尤其是心口的位置,一抽一抽的跳。火盆里的火也似冻住了一般,连噼啪爆裂声也没有,冷的疹人。
  不知黄泉,会不会也一般的冷呢?
  我突然蹲了下去,开始没命的咳嗽,汹涌而上的血沫,窜上喉咙,流过口腔,渗出指缝,白绢彻底变成了红色,红底黑字,分外妖娆。
  胤琅,你以为我呆在这里好受吗……
  杜鹃啼血,声声心碎。
  你是在怨恨我忤逆你的爱意,要让我以心碎的代价来偿还?
  我忽然笑了。
  其实,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不管是命,还是身子,还是其他的东西……
  你说过,你在灿烂的夜空下说,要开创一代盛世,将大澜朝的万里江山都放入你的手心。
  你逼问我,问我的心在哪里。
  我说,我的心,在……万里大澜……在……大漠草原……
  我早就把我的心交给你了……
  我不是那种能把“爱”自说出口的人……
  对不起。
  你的爱,太沉重,沉重到不能承受……
  多情自古遭戏弄……
  我勾起唇,轻轻淡淡地笑着,扶着帐壁慢慢站起身,望向窗外。
  夜,依旧安静,纷飞的大雪,似乎能掩盖住一切的爱恨情仇。
  好整以暇的半靠在榻上,我抬起眼睛看着单膝跪在不远处的苏清。他似乎有些局促,偷偷得抬眼看着四周,不时地皱眉,而后抬头看我。
  “将军,皇上让我们接您回去。”
  “是吗?皇上怎么突然记起来我了?”我其实还真有些疑惑。
  他局促了一下,道:“开始所有的人,都以为您死了。后来方瑾洪遭袭,给京城里的方老将军写信,无意中我们才都知道了。”
  我坐起身,他低下头,低声道:“将军,您怎么身子这么瘦,脸色也不好,他们虐待你了么?”
  我淡淡道:“没有,你忘了我中毒的事情么?”
  他猛然抬起头,神情惶恐,几步走近,在我身边又单膝跪下,看我。
  “将军!您身上的毒……军医不是说只能支撑着回帝都么?”
  “的确,我快死了。”
  微微低头,我对上他的眼睛,看到一丝沉痛和不信,苦笑说:“你不信?”说着拿手腕伸给他,他颤抖地用手按上我的腕脉,随即脸色一变,睁大了眼睛。
  我如今的体温都要比常人低上几分,饶是他不懂医术,也能感觉得出来。
  “将军,您快点回去吧,早日到了帝都,也好早日解毒啊!”
  我收回手腕,掩进袖口,道:“苏清,你还不明白我的用意么?”
  他咬牙,身体不住的颤,“将军,您……”
  我叹气,说:“毒是谁下的,不用再说,如今我也不知道回到帝都等着我的是什么,就快不行了,我何苦还要回去?”
  “将军,您不知道,我被皇上招进宫里,皇上问的都是您的事情。从行军打仗到衣食起居,一点一滴都问得仔细。您被俘虏,生死不明,皇上一直要来前线,我说您中了箭伤,皇上的脸顿时一阵惨白……”
  他忽的抬起头,一字一句说:“将军,末将觉得,毒,不是皇上下的,因为……那份关心,伪装不出来……”
  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又酸又涩。
  我也不希望是他下的,可那些帝王心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腕,又岂能是苏清能明白的?
  常年在皇宫里生活的人,哪个不是练就一副喜怒不显的本领,连我,也是常年一副表情,就莫说他了。
  一股疲惫涌上,我道:“苏清,陛下要你们拿什么来换我?”
  他道:“车耆王,他的家属,还有赤楝王的首级。”
  我轻轻的笑,道:“还有呢?”
  他迟疑了一下,垂下眼皮,低声说:“皇上还下旨,金银财宝随鲜狄可汗张口,只要您愿意回来,不管多少也可以答应,甚至漠北的土地……也可以……说一千道一万,只要您肯回来。”
  他……他……
  心里刚浮上得一股温暖和感动,瞬间被愤慨和耻辱所取代。
  我捏紧了手,一股疼痛感泛上。
  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这个举动要置我于什么境地?
  不管多少也可以?!
  原来自己的命,也是拿银子能算的清的!
  还有漠北的土地?!
  那些浸透了无数将士鲜血和泪水的土地?只因为我一个人,就可以拱手送人?!
  他究竟还要制我于何种境地?!
  他要让全天下的人,怎么看我何以轩?说我是个佞幸还不够?还要搭上一条葬送国土的罪名?!
  我怎能对得起那些长眠在黄土下的普通士兵?!我怎么能对得起那些早已捐躯化成累累白骨的先祖?!
  他知不知道,国之疆土不容敌寇踏足毫厘之地!他知不知道,国之疆土不许旁人拿走一丝一毫!!
  恨意怒意如烈火,陡然自心底腾起。
  左手顺势一扫矮桌,桌上的的茶杯碟子噼里啪啦的在地下翻滚,我猛地坐起身,大声吼:“滚!给我滚!滚回帝都去!告诉他,就说我死了!就说我何以轩早死了!!”
  苏清吓的又跪在地下,身体不住的发抖。
  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发这么大的火,甚至是我二十八年来都没有过,我不住的喘气,恨意怒意依然在心里不停的翻滚,我拍着桌子朝他吼:“没听到我的话?滚!滚!滚!!给我滚——”
  话音嘎然而止,我的身子顿时前倾,一股温热腥甜的味道已经流窜而出,顺着嘴角蜿蜒而下,一滴一滴,落在雪白的羊毛毯上。
  鲜血盛开,凄凉至极,就如我的心一样。
  心中顿时犹如撕绞般的揪心疼痛,我扶住桌子,低下头使劲的咳嗽,喉咙里又是血气上涌,争先恐后的喷薄而出。
  “将军——”苏清又惊又怕,连忙给我抚背,我一巴掌打开他的手,抹袖擦去嘴上血痕,继续吼道:“你还要我说几次?马上带着你的人滚!滚回帝都去,就对他说我死了!对天下人说我、死、了!!”
  苏清怆然道:“将军,您别这样!皇上也想让您平安回来啊……”
  我猛地抬头,盯着他的眼睛,厉声说:“平安回来?!他这是想让我被天下人唾弃!让我名声扫地!让我做千古罪人!让我何家蒙上一辈子也洗不掉的耻辱!!”
  说罢我靠在榻上,胸口一起一伏,随着上下而剧烈的疼痛,紧了紧拳头,感觉掌心的鲜血汩汩涌出,啪嗒啪嗒滴落在地毯上时的微响。
  微闭了闭眼,平静思绪,竭力压制住了已经颤抖的嗓音,说:“苏清,你走吧,回去对皇上说,就说没等你们到了这里,我就已经死了,让他以后忘了我,就当没我这么个人,看在我多年为他誓死效命的份上,求他不要为难我的妻子,也不要为难我的家族。”
  苏清抖抖索索的说:“将军,夫人生了……”
  什……什么?
  我陡然睁开眼,一下起身抓住他的肩膀,逼到他的面前,颤抖地问:“你……说什么?”
  “夫人……生了……”
  “再说一遍!”
  “夫人……生了……”
  我顿时浑身无力,瘫在榻上,急促的呼吸,眼睛仍然盯着他,“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他道:“男孩儿……母子平安……”
  捂着胸口颓然的坐起,我眼前一片模糊,隐隐约约只有一个温婉的女子,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向我缓缓走来……
  胸腔瞬间被人掏空似的,一片空白。火烧火燎,疼到深处,竟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有国难归……
  有家难回……
  妻离子散……
  我究竟是做了什么孽,上天要这么惩罚我?
  悲到极致,我反而咧开嘴缓缓的微笑,不顾依然跪在地下的苏清,缓缓起身,缓缓地走到桌前,缓缓坐下,执起笔,顿了顿,笔尖就落在了纸上。
  墨岚吾妻:
  初闻吾儿降生,为夫深感愧疚。
  不能在你身旁照料,反而远在漠北,且身为俘虏,为夫不胜羞愧。你一人在家,想必也是苦楚颇多。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夫既不能见吾儿呱呱坠地,又不能尽人夫之责,还做出有辱何家门楣之事,苦了你也。
  回望此生,夫有你相伴,乃一生之幸。夫曾许愿,待到战事结束,就能一生一世相守,就此看来,恐无法实现。夫负你颇深,无颜对你提出要求,只求你能尽心抚养儿,告诉他,他父乃顶天立地的英雄,无有做出任何对不起国家对不起祖宗的事情。
  只可惜,威风一世,总会英雄末路。
  倘有来生,还要做结发夫妻,共享一生。
  又:给吾儿取名做“睿宁”,合睿智,宁静之意,望他继承何氏的忠孝节义,做一个真正的男儿。
  写完又放到眼前细看了几番,我吹了吹,塞进信封里,走到他面前,扔到他面前,说:“我求你最后一件事,把这封信给夫人,不能亲手也好,被别人看到也好,总之给我送到!”
  他拾起信,高举过头顶,含泪道:“遵命!”
  “按我说的去说,就说我死了。”
  “将军——”
  我回身,背对着他,他轻微的抽噎声在帐篷里回荡,我忍住心疼,低声道:“走吧。”
  抽噎声渐渐的消失了,只听重重一声,我侧脸,看到他从地上站起来,低着头转身出了帐篷。
  长叹一声,我无力的靠在帐壁上,无奈的闭了眼睛。
  该来的,总会来。
  该结束的,也总会结束。

  番外 胤琅篇(二)

  刚入夜的皇宫一片寂静,只有太监宫女行走时的衣角悄悄的带起了一阵微风。偌大的宫殿里,烛光摇曳,反倒映衬得更加漆黑如夜。
  推开成山的奏折,我懒散的伸了伸懒腰,眼角余光看到一支蜡烛已经即将燃尽,心里顿时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惆怅。
  和衣躺在榻上,闭眼假寐,心里却依旧如翻涌的海浪一般,各种情感翻上又沉下,无法停歇。
  轻微的脚步声传进耳朵,我微微睁了眼,却看到一个漆盘敬了上来,摆着写有各级妃嫔名字的木牌,都整整齐齐的排列在上面。
  心里怒气顿时不打一处来,伸手就掀翻了托盘。
  纤巧精细的木牌在地下翻滚,砸出清脆的声响,铭昭伏在地上,瑟瑟的发抖,我怒道:“你就连一点点眼头见识也没有?没看见朕心里烦?”
  铭昭不住的叩头道:“皇上息怒,小的……”
  “传朕的旨意,今晚朕就在这明净殿里歇了,哪里也不去!”
  铭昭惶惑的退了出去,我的眼睛又落到了桌上,一张被揉得皱皱巴巴的诏书,还有一封尚未拆开的书信。
  伸手,想要拿过书信,手悬在上方,却又停住了。
  这不是给我的信……不是给我的……是他给那个女人的……
  心底一股怒火陡然腾起,一把将信抓了过来,我是皇帝,是这天下的主宰,没有什么东西我不能看!
  抽出信纸,他凝练浑厚,气势充沛的笔迹顿时映入眼帘,就像是那个英姿飒爽,意气风发的人,又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
  刚看了开头,我就不由得冷笑一声,“墨岚吾妻”……叫得还真是亲切!
  越看越恼火,再也忍耐不下去,一把将信掼在桌上,我站起身,在寝殿空旷的地板上走来走去,使劲的跺脚,仿佛要将明净殿跺塌才能解恨一般。
  我都这么低声下气了,都放下天子的九五之尊,去和那些蛮夷们谈条件。
  金银财宝随他们挑,挑到什么给什么;粮草牲畜任他们要,要多少就给多少;甚至,就连漠北的土地,我都可以拱手送出,我都已经做好了担起这万世骂名的准备!
  莫说漠北的土地,就是朕的半壁江山,只要他能够好好的回来,也照样可以拱手送人!!
  他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
  还让人传话,说他死了?
  只给那个女人写信,连一个字,也舍不得给我!
  他到底要我怎么样?
  他到底要我怎么样,才能回来?才愿意回来?
  玄色的黑袖扬起,我退开三步,举手就狠狠地击上一旁的立柱,满腔的怒火再无法按捺。
  一盏烛火猛地跳了一下,“噼啪”一声,烛芯迸裂溅开,仿佛烟花,美丽且又短暂。
  盯着那盏烛火,朦胧中,他温和又淡淡的笑容猛然出现在昏黄的烛光里。
  漂亮的眼眸,暗含着一点点忧郁,却又浅浅的笑着,温润如玉,模糊的面容在火光里不断的闪动,我疾走上前,伸手想要触碰,指尖顿时传来一股尖锐的痛感。
  捂着手后退,我仍然盯着,一时竟痴了。
  记忆潮水般的涌来。
  记忆中,他那两片薄唇,总是苍白的干燥着,抿成温柔的线条,让人很想将它们一齐含着,润成湿润的柔软。
  我不由得浅浅笑了,既依恋又心酸。
  自从我收了他的虎符,他就很少笑了,即使是笑,也是勉强的,不情愿的笑,嘴角偶尔弯出一个精致的弧度,却不再有着任何的情感和温度。
  他真的认为我是在忌惮他么?在刻薄猜忌他么?
  笑话!
  我怀疑他,还不如去怀疑自己!
  端坐在高堂之上,我将底下的情形一览无余,也听到,无数的人在窃窃私语——大将军是如何位高权重,如何功高震主!我听到了,我也曾害怕,却不是害怕他一手遮天的权势,在军中庞大的影响,而是害怕,有一天,我将走到不得不舍弃他的地步!
  那个冷风袭袭的夜晚,成了我保护他最好的时机。
  收了他的虎符,让他闲赋在家,从那天开始,每个人看我的眼睛里,都隐隐的带着几分害怕和不安。
  敲山震虎。的确,我是需要借着他来打击那些趾高气扬的世家大族,但最重要的,是我要好好的保护他,不要让他受到那些流言蜚语的伤害。
  但我似乎错了,他从此不再对我笑,本来就已经暗淡的眸子更加的沉了下去,若是我不问,他可以整整一天,面对皇宫里的奇花异草而坐,静默不语。
  那种平和淡然的眼神,那种若即若离的态度……每当看到他平静如水,不起涟漪的模样,心里就好象被人扎了一根毒刺,这种尖锐的疼到骨子里的滋味,让我几乎发狂。
  我最恨的,就是他那波澜不惊的性子。不管责罚他也好,不管奖赏他也好,他总是荣宠不惊。作为一个臣子,这种性情自然最好,但谁也不知道,我真正想看的,是那个幼时在御花园里和我一起恣意欢笑,飞扬洒脱的少年。
  他……
  他让我既爱不得又恨不得,总能将我的一番好意作践得点滴不剩,其实,我也只不过想让他对我笑一笑而已……
  他在外四年,四处漂泊,我知道他在怨恨,怨恨我强要了他,可他又知我在帝都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我被众人前呼后拥,权力无边,风光无限,暗地里却是阴谋诡计,处处陷阱。朝堂上的臣子结党营私,各地诸王心怀叵测暗里观望,我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他,只有他!
  四年里,我一个人无数次的行走在空荡无人的九转回廊上,遥望重重华美的宫宇,看着天边的漆黑越压越低,月亮被迫隐进夜云,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清冷的夜风吹拂起宽大的袖摆,手被冻得发冷,我多希望,这时会有他,如幼时一般,将我的手包裹在他的手里,然后牵起我,一起走回寝宫。
  斯林苑事件之后,我不时唤他入宫,依旧对他如常,放下姿态温言细语,只想让他知道,我收他虎符是不得已的行为,并不针对他本人,我对他的眷恋一如往常。
  他为何老要对我若即若离?还变本加利?
  招他入宫议事,我从恍惚的睡梦中醒来,微微睁眼,看到他正拾起毯子,尔后轻轻走上前,展开来就要给我往身上盖,脸上没有了往日冷漠和疏离,只有脉脉的温情,简直能温柔的溢的出水来。
  翻了个身坐起,我下意识的去抓他的手腕,他反倒愣了一下,温情随即被惯常的表情所取代,跪在地下。
  臣惊扰了陛下睡眠,臣有罪。
  看着他一贯谦逊低伏的身影,我当时心里涌上了一阵不甘的怒火,想要拉他的手硬生生地收了回来——早知他现今离我如此之远,那时就算不顾一切,也要牢牢抓住他的手。
  凌熙二年春天,携了王公贵戚、朝中重臣一起欣赏春雪,是看他闷在家里,怕他憋出病,想要让他到宫里来散散心。他可倒好,丢给我一个背影,自己在一旁闲适不已,莫了还不打招呼就走人,我的怒火,简直要烧到心外。
  罚他跪在雪地里,看着屋外的雪越下越大,暮色愈加浓暗,我在屋子里简直是坐立不安,从帷帐里偷着看了一次又一次,无奈帝王的矜持让我怎么也下不了台阶。心里盘算,要是他说几句服软的话,我就立马给他认错。
  他和我一样的固执,他没有说,我也没有让他起来,直到他就那样缓缓的倒在了雪地里,将他抱上床,盖好了被子,吻着他冻得发紫的嘴唇,我的眼泪却不禁一滴一滴落下。
  想到这里,我才发觉自己的面上已经一片冰凉,用袖子擦了擦,却还是湿漉漉的。微微的叹气,腿脚酸软的靠着柱子坐下,将自己蜷成一团。
  烛火愈发黯淡了几分,将我的影子映在墙上,扭曲不已。寒气从脚底涌上,一路窜进了身体,我不由得裹紧衣服,又把自己往里缩了缩。
  我知道他不高兴什么,我知道他的沉默在抗议什么。
  他不是那种人,他筋骨里的胆色,眉宇间的神情,言语中的志气,还有那双动人心魄的眸子中,仿似定格的苍山莽荡,怎能他仅仅委身床笫,屈颜事上……
  我从没有把他看作是佞幸,我是真的爱他啊……
  也许……也许他想用战功证明他的存在,但是,他的每一份战功,都在冒着死亡的危险!是的,我接到他的捷报高兴,可是我却必须为等待他的捷报,而寝食难安!
  他在千军万马中厮杀,血水在他四周横飞,刀光在他四周暴长,让我怎么能在皇宫里好好的睡觉?好好的吃饭?
  他去打仗,我的心也跟着去了。
  他军帐下的如血残阳,在我这里,就换作是明净殿上的西坠红日。
  他大漠里的熊熊篝火,在我这里,就换作是承明殿里的飞焰流光。
  他刀尖上的凌厉白光,在我这里,就换作是碧林池中的粼粼波涛。
  他的身体本来就有寒疾,这次出征的时间又是秋天,漠北苦寒,八月飞雪,他又是那种把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的人,我怎么能够放心?
  倘若我命令医生随身跟随,他岂不是又怀疑我刻薄猜忌?
  我不想被他恨。
  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我无力的笑了笑,掏出里面的东西——他的一捧青丝。
  放到鼻下闻了闻,一股淡淡的、清爽的味道沁人心扉。
  青丝——情丝。
  他明不明白呢?
  我还记得,每次的欢爱过后,他总是疲倦的伏在枕上,闭着眼睛气喘吁吁,青丝散乱,通体是汗,无力言语,只能顺从着我有一搭没一搭的挑逗,将再次袭来的呻吟死命的控制住,不让它逸出口。
  我坏笑着凑上到他耳边,一边吹气一边说,以轩,你就说说话嘛,好不好?
  他咬牙摇头,面上一片绯红。
  烛火灭了大半,我很长时间都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其实,我从来不介意明光,因为那样我可以更清晰的欣赏,在情热时,他眼里的迷蒙水雾和面上的羞怯潮红。
  但他是个面皮薄的人,千军万马当前面不改色的何大将军,却总会在那样的时刻里畏光畏甚虎狼,不但要咬着牙闭着眼,还要用手死命遮着,好似只要自己看不见,便总可稍稍避过两人裸裎相见的尴尬,和最后意乱情迷时的放纵。
  搂住他的腰,我用撒娇的声音说,以轩,就说一个字,一个字也可以。
  他仍然摇头,固执的要死。
  无奈,我只能用手熟门熟路的探了过去,轻轻含住他的耳垂,一只手伸到他怀里黯熟的抚弄。
  我真地想听他的声音,即便不是可爱的呻吟,叫我的名字,也是好的。
  一阵红晕迅速的爬上他的脸庞,眼神也渐渐的迷离起来,喘息粗重,身子弓起,他却仍然尚有一丝理智,紧紧攥着床褥,将脸埋在柔软的枕头中,不让嘴边的呻吟泄漏。
  又一轮情事过后,我也没了力气,只能侧睡着,看着他丢给我的背影。无奈的笑,将他揽在臂弯,解开发冠,长发散开,如丝缎垂覆,铺满我臂弯。
  几绺发丝被汗水濡湿,贴在他的背后,我拈起一绺,放在鼻下闻了闻,开口问,以轩,你的头发上什么味儿也没有。
  臣又不是女人,要香味做什么。
  话音虽然低沉无力,但还是有微微的恼怒飘过来。
  我笑,放下头发,将他的腰环住,故意蹭着他的背,手暗暗的摩挲着他全身光滑的皮肤,滑过一道一道或轻或重的伤痕。
  他罢了不再与我言语,犹自沉沉睡去,我起身,仔仔细细的看着他的面容。
  闭住的眼旁,停留着点点撩人的泪光,我心都化了,俯下去,轻轻的碎吻,一颗一颗的拾起他的泪珠,细细的吻他。
  我搂着他,就像搂住了一切一样。
  还没有谁在我的龙榻上真正躺过,也还没有谁的身体得到我如此的温存缱绻……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大概也是这样。
  那一个瞬间,仿佛整个世间的芬芳,都凝结在了我的唇边与他的眼旁。
  面颊上再度留下温热的液体,我已经不再试图去擦。
  将那捧青丝托在脸边细细的蹭,我想笑,可嘴里却是苦苦的,大滴大滴的眼泪在光滑的地面上蔓延开来。
  把鲤鱼锦囊给他,我和他要一个念想,他摇头,说,臣一介武人,哪里会有这种东西?陛下强求了。
  我赌气说,你不给?那朕自己拿!
  把手伸进他的朝靴,拿出那把匕首,猛得一挥手,打掉他头上的簪子,黑色如水一般的倾泻,意外的为这种僵持添上一丝暧昧。
  小心翼翼的割了一把,我捧着那把青丝,就像捧着自己的心一般。
  帝王没有个人之爱,只有天下之爱。
  父皇临终前是这么说的。
  有一天,你会发现,天下人都有了,而你这一朝天子其实什么也没有,只是一个孤家寡人……
  我捏紧他的青丝摇头,不会的,我不会成为孤家寡人,有我的以轩陪着我……
  他奔袭漠北走了以后,我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平日里那些妃嫔侍奉完了离开,我都是不知道的,而今却一举一动都知道。
  给他写信,他不回,只有例行公事的军报呈了上来。
  想发火,还是忍了下来,我知道自己之前的行为太过分,我告诫自己,一定要改,等他回来,温温柔柔的对他。
  每天只能用如山的政事和奏折来让自己没有时间去想他,拿来压榨自己的体力,一刻不歇地勤政。
  我做个好皇帝,勤政的皇帝,就会让他开心吧?他就不会再对我冷若冰霜,他会变回以前那个疼我的以轩吧?
  出征之前,他对我说要走,我吓得脸色苍白,却还犹自镇定的和他大吵大嚷。
  我安慰自己,一切等他回来就好了,等他回来就好。
  战事即将平静,大军即将班师,我比谁都安之若泰,心里却是汹涌起伏,熬了五个月,我终于又能见到他了。
  那个鲤鱼锦囊,还在他的身上吗?
  “加餐饭,长相忆……”
  他有没有想我?他有没思念我?如我思念他一般的思念我?
  噩耗却陡然间传进了帝都,单永和方瑾洪遭到伏击,他领兵解救,却意外的中了圈套,被鲜狄可汗俘虏,下落不知,生死不明。
  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把单永和方瑾洪诛九族!
  几天以后,他带血的铠甲被送到了帝都,来人眼圈通红,哽咽着说,大将军,怕是已经……
  住嘴!!
  我的心就像坠入了冰谷,脑子一片混沌,什么也想不起什么也不敢去想,茫然的看着所有人的嘴一张一合,心神俱乱。
  回到寝宫,我一下子瘫在榻上,抱着锦囊低声抽泣。
  我会陪你一生一世,保你平安。
  以轩,你说过要和我一生一世在一起,你不是食言的人!
  我的心弦已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下一刻,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可是,以轩!他总是能在不经意间找准那道我自己都不清楚的弦!
  若不是他,谁能如此轻易地毁去我的理智?
  若不是他,谁能如此简单地搅乱我的心弦?
  若不是他,谁能如此……???
  他是何家的主心骨,下落不明,何家顿时乱作一团,就连那个女人也哭晕过好几次。有平日里畏何氏如虎的文臣们等到了机会,有鼻子有眼地说他早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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