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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有恶犬-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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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就可以一直守岁,然后把刚才的过错都弥补回来,再然后,爹就可以长命百岁了。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睡觉的。
  打死……也不能睡。
  小脑袋像得了老人病的啄木鸟一样,每次都会在彻底垂下的时候又往上弹一弹,如此来回,看得谢老爷是万分心疼。
  但儿子的态度却如此坚决,非要守岁,一副谁不答应他就跟谁急到底的气势。
  谢老爷轻手轻脚地靠近,想偷偷把儿子抱回房里。
  本来身子都已经在无力摇晃了,但就在谢老爷的手碰到身子的一瞬间,谢小少爷就像被踩着尾巴的小猫,弓着背脊跳了起来,气得跺脚。
  “ 你做什么!你做什么——我都说了不要回房,你别管我!”
  谢老爷赶快委屈解释:“ 想睡就睡啊,咱们不守岁了好不好,跟爹回房睡觉就好了啊。”
  谢少爷捏紧了小拳头,凶巴巴的挥,脸上布满了倔强和固执,满脸通红就憋出两个字:“ 不睡!”
  只要他爹的命可以长长的,长到他所有的脚趾头手指头加起来数都不够用才行。
  忽然间,谢小少爷觉得自己也成了像先生口中所形容的那些男子汉一样。
  头顶云天,脚踏大地。
  就算谢家所有的重任都压在他的肩膀上也完全没有问题,他已经很快就够格了。
  “ 爹!我要去嘘嘘。”
  “咦,好啊,爹陪宝宝一起去。”
  作为一个即将承担大业的男子汉,怎么可以还让人陪着去嘘嘘呢?
  谢小少爷看看外头的夜色,外头还在放鞭炮,正热闹非凡。
  似乎……也不怎么可怕。
  “ 不要,我要自己去,爹不准偷偷跟过来! ”
  因为是第一次独自去解决人生大事,难免心里有些发虚,可豪言已放,不能收回。
  先生说过,君子一言重如千金,就是怎么都不能反悔的。
  谢少爷小小的身子在原地挪啊挪,终于下定了决心,走了房门。

  吠吼第三十五声

  接下来的日子,谢启决定要洗心革面,过完全属于他自己的崭新生活。
  与秦敛无关,更与樊林那个小崽子没关系,如果有可以洗刷记忆的巫术,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要求将那十年的记忆全数抹去。
  既然父亲已经原谅了他,他心理上的负担也忽的就减少了许多,没有了这些顾虑,做什么事都大方起来,谢启在家休息了几日后,就开始联络儿时旧友,从前一起读书的那几个朋友如今都在附近的书院里做先生,听说他回来了,便力邀谢启也去书院里讲上一讲。
  对年轻人来讲,有时候经验要比书上的大道理更加有用。
  受欢迎的程度已经完全超乎了他想象的范畴,反差一下太大了,谢启都一时间有些招架不住了,其实这些都是他从前在镇上享受惯了的,但去京城的时间实在太长了,长到他根本都忘记了,自己也曾经这般受欢迎过。
  荣辱不惊,他可做不到这点。
  有人愿意尊重他,愿意待他好,他当然也非常愉悦,愿意以同等努力去回报。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这本来就是建立在两者之间的信任尊重,如果只是他一个劲的去付出,但对方不领情就算了,还一个劲的拿刀子捅你,这样下去就真的没意思了。
  有时想起青年那脸孔,心里还是发疼的,秦敛扎他的那把刀子还明晃晃的刺在上头,拔不下来。
  等到哪天他能够对自己再麻木不仁一点的时候,就可以下狠手将刀连心拔起。
  官府知道他是在京城里任职的,有些棘手难办的案子,便会上门找谢启求救,谢启闲来无事,本身又对旧职念念不忘,就欣然答应前去助阵帮忙。
  顺风顺水,一切都走上了正道,果真还是自己家乡最好,不像在京城里,时时都要留心眼,处处都遇白眼狼。
  从书院里回府时,就看到谢小福蹲坐在他的房前,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谢启难得一见自家小厮如此深沉的表情,不由好笑,上前一拍:“ 起来了,坐这儿要着凉的。”
  谢小福吓了一跳,慌张起身,手中的什么东西就飘在了地上。
  谢启眼疾手快一捞就将那薄薄的纸捏在了手上:“ 什么来的?”
  谢小福为难着,呐呐道:“ 少爷,京城来的信,刚到不久。”
  一听到京城二字,就有阴云覆顶,谢启看了看上头的信戳,立马眉头就皱成紧紧的。
  “ 少爷,要不别看了吧,我拿去扔掉?”
  当然可以扔掉,扔掉一次,他就又做一次逃兵。
  他一个大男人,难道还惧怕这薄薄的一张纸不成吗。
  谢启早已经下定心思要重整河山了并将过去所有的胆怯和无能都一同刨起,并且死死踩死在脚下。
  抱着这种激昂的斗志,谢启颇为藐视的将那信甩在了书台上,鼻间一哼,好整以暇的给自己倒上一杯热茶,斜瞪了那信一眼后,然后随手抽来一本书,卷起来读。
  换了好几个姿势都是不满意,他抿着嘴扔下了书,将那封信慢慢撕开。
  还有什么好心烦的,就连秦敛那样的信他都能好好忍住,难道这天下还有他忍不了的事?
  袅袅茶香,窗外暖风送春。
  信是樊林写的,一看字迹就能知道,谢启指尖一顿,还是将信从信封里抽了出来。
  开头就是亲切又真诚的问候,并有点得意的意思,让他猜猜自己是怎么弄到谢家地址的。
  嘴角忍不住一扬,不过很快收住,谢启镇定心神,抖抖信纸,继续往下看。
  青年在信上对失约的解释是,路上遇上了些麻烦,赶到的时候船已经开走了。
  没来就是没来,给一百个理由结局不还是这样,有什么好解释的。
  谢启心烦恼火决定不再看下去,将信随手扔到了地下。
  他想不通青年还有什么理由写信过来,要解释失约的话,这样也就够了。
  如果现在再去探究这个理由的真实性就真是太傻了,谢启有这样的好奇,越没有探究下去的力气。
  “ 儿子,爹来给你送糖水啦。”
  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谢老爷跃跃欲试的探着头,眉开眼笑:“ 不忙吧?”
  谢启赶忙站起来,接过食篮,“ 能有什么忙的,爹,这儿只有一份,你那份呢?拿掉了?”
  谢老爷生平最嗜甜,哪会有不吃之理。
  谁知谢老爷讪讪摇头,一副嘴馋又要强忍,强搓着手,完全没办法的样子:“ 不能吃啦,大夫跟爹说了好多次不能多吃这些了,爹太胖了……”
  端着碗的手顿住,“ 那大夫……是怎么说的?”
  “ 能怎么说,人上了年纪难免总要多主意点,没事的,爹自己会克制。”
  衰老是无法制止的,就像院子里的树,生根发芽,枝繁叶茂,然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干枯老死。
  谢启沉默下来,勺子在碗中搅动了几下,完全没有食用的胃口。
  “ 咦咦,儿子,这是你的信么?这孩子怎么能乱扔东西呢。”
  谢老爷并没有察觉到独子的阴郁,挺着远滚的肚子,蹲下捡起地上那张薄纸,谢启呛了一声,碗也弄翻了,黏答答的糖水就沾满了手。
  糟糕,他一下子就把这事一下子给忘了。
  “ 爹——没事我来捡就好了,你身体不好别蹲久了——”
  谢启将谢老爷扶起来,不行,太重了,果真应该粗茶淡饭了,再这种重量发展下去,他以后想尽孝道都会不够力的。
  “ 爹,我来收拾就好了……” 谢启的手想用力又不敢用力的徘徊在谢老爷的手边,只想找准机会就将东西抽回来。
  谢老爷狐疑地抬眼看看儿子满手是黏黏糖水,又畏缩不前的手,再看看手上这封从称呼到用词都让人心头不舒服的纸,吞吞吐吐的嗯了声,将信还了回去。
  谢启如获大赦,但表面还是控制住情绪,将信迅速折叠好随手塞入一堆杂书间。
  “ 京城的……朋友?” 谢老爷状似随意。
  其实根本没必要那么紧张,可就是反射性的想把东西藏到视线捕捉不到的地方,谢启早就习惯了将关于樊林的所有事都埋得深深的,就算是亲爹,他也不想暴露出来。
  “ 嗯,京城的同僚。 ” 最保险的谎言就是九句真,一句假,然后到最后自己都不晓得这到底是不是事实:“ 本来是说要来送我回乡的,中途出了点事就没来,所以现在写信来道歉……其实那天送我的人太多了,少了一两个我也记不清楚,他不提我还想不起呢。”
  用上这种无所谓的平淡语气,应该算是最理智的做法。
  “ 这样啊,那这人还真是粗心啊。” 谢老爷两颊肥肉随着点头的动作而上下起伏。
  “ 年轻人嘛……”
  谢老爷看着儿子的表情,忽然有些难过。
  谢老爷年少时就已在商场上无往不利,虽然也是沾了祖辈财富的光,但如果没有精明的头脑,再大的金山银山也会被败光。
  谢老爷隐隐察觉到一些什么,做父母总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本事,对于儿女的心思的察觉有些时候准得可怕, 这基本就是一种可怕的天赋。
  儿子从小用的尿布都是谢老爷亲自换的,洗澡搓背都是做爹的亲自上阵,谢老爷是看着儿子一颗颗掉乳牙的,一颗颗的掉,又一颗颗的长,现在儿子的牙齿整洁而净白,然后再用这口牙齿慢慢咬断他们的牵绊,一下子就跑远了,飞走了。
  溜得干干净净。
  儿子牙齿上下不断闭合着,正在对他说谎。
  谢老爷用手按住自己还跳动着的地方,觉得这里好像又开始老化了。

  吠吼第三十六声

  谢启并没有从父亲臃肿的脸上看出异常,但也感受到对方一下子冷沉下来的情绪,一下子也无措起来,犯错一样不敢多动。
  “ 启儿,你……在京城里有碰到喜欢的人么? ”
  谢启呛住,嘴角抽搐:“ 什么……什么喜欢的?”
  谢老爷坐在椅子上,和平日一样唠叨的语气:“ 有喜欢的,就带回来给爹瞧瞧,爹给你把把关,看怎么样。”
  “……”
  “ 你娘以前没出嫁前,特别看不起我。 ” 谢老爷有些感慨,老脸露出些微沉迷之色:“ 她那时还是小姑娘家,就喜欢什么什么翩翩浊世玉公子之类的小白脸,爹又胖又没大学问,你娘死活不肯理睬我。”
  谢启鲜少从谢老爷口中听到这些陈年旧事,不由竖起耳朵,认真详听:“ 那最后娘怎么又嫁给你了呢?”
  难不成仆人口中的鹣鲽情深都是说出来哄他的?
  谢老爷旋过身,异常认真的看着儿子,道:“ 你爹我我耗得起,我就耗到她不喜欢小白脸为止! 她骂我除了钱之外什么都没有,那好,我就用钱来将其他提亲的都赶走,她要我做什么事我都愿意做,我就是要让她看看,除了我,谁会这样一直等她。”
  瞠目结舌,谢老爷在谢启眼里一直是好脾气到没有脾气的人,就是以前喂个饭都是轻声软语的哄,除了那次他擅自离家在码头谢老爷对他破口大骂外,谢启没见过这么霸道的父亲。
  “ 爹只喜欢你娘,所以爹愿意跟她耗下去,因为爹耗得起,其他没有钱的人只能随便娶一个过日子,但爹有这样的条件,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娶不喜欢的呢?”
  谢启下意识的就去反驳:“ 可她不喜欢你,你这样逼她有意思吗?”
  “ 我没有逼她,我只是让她认清楚事实而已,儿子,你说世间哪里有什么文采好,又痴情的翩翩浊世玉公子呢?玉公子会给用肚皮给她暖脚?你娘迟早要明白这个道理的,日子过久了,她就自然离不得我了,我那么疼她,她不可能不心动啊。”
  “可是——”
  “ 儿子,你看你,你比爹好那么多。” 谢老爷简直恨不得将所有肚子里的墨水全数用到自己独子身上,将儿子夸得星光熠熠:“ 你什么都有,你有什么可怕的呢?你要的话就要最好的,你最喜欢的,委屈一丁点都不行!”
  谢启哭笑不得,父亲对自己的自信简直高到了可笑的程度了,谢老爷某些方面就跟楚湘一样,自信的不得了。
  “ 你又不是没这个条件!” 谢老爷也觉得自己音量过大了些,太过激动了,于是喘了几下,“ 爹不知道你在京城是怎么过的,你也不小了,对……爹是护不了你一辈子,可爹现在还在,你有什么事不可以跟爹说呢?你这样匆匆忙忙赶着回家,爹知道你肯定是在京城碰到了些什么。”
  谢老爷也是过来人,怎么会不明白儿子这样的表情呢。
  “ 爹,不一样的。” 谢启走到父亲面前,单脚跪下按住父亲的手臂,死死盯着对方道:“ 因为娘最后没有退路了,她爱你爱得水到渠成,可是我想要的这个,他退路太多了,我也觉得这样耗下去太伤神,没这个必要。”
  谢启再次强调以说服父亲:“ 是我自己觉得没必要的。”
  但每月从京城来的信使,还是会照例来谢府门口停上一阵,然后掏出从京城里带出来的信函,谢启在父亲异样的视线中接过信函,面无表情的放入怀中,然后回到书房后,又照例塞到柜中。
  他信是看了,但一字未回过。
  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报复心的,看别人难受,自己不一定会因此愉快,但总会生起些说不明道不清的爽快感来。
  对于自己不回信的淡漠,谢启自问做得问心无愧,他想樊林心里或许是对他抱着一些愧疚感,或许就是这些愧疚感督促青年雷打不动的月月来信,比姑娘的那什么还准。
  总体来讲樊林本质上还说不上坏,甚至骨子里还带着不该有的天真稚气,但谢启已经不想再为樊林的这些事情结账了。
  肉疼的很。
  信是写得温情脉脉,还很有几分藕断丝连的架势,尾句里甚至还直白的写出了思恋的意思,谢启对着那句话思索了很久,终于摊平一张白纸,运墨提笔。
  我要成亲了。
  谢启在客套的问候后,一笔一划的把这几个字写了出来,对着呼呼吹了几口软气。
  墨迹慢慢就干了,谢启决定对自己好一些,对方就好比是一个蜘蛛,对着他喷着丝,藕断丝连的不肯断,他再不挣扎斩断,就跟那小飞蛾一样,被缠紧,然后变形了,最后连自己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可能会被缠成一个蛹,剖开后尸骨荡然无存。
  他有自保的权利,尽管他不习惯做这些事,可一想到父亲对自己近乎盲目的信心,谢启就觉得自己必须要这样做。
  否则就太轻贱自己了,明明就有人那么在乎自己。
  忐忑是一定的,对着信使七上八下了好一会,直到人家骑着马一溜烟跑远了,谢启才觉脑袋落地,一切尘埃落定,想回头都没办法了。
  果然自那之后,再无从京师来的信件了。
  樊林的执着和固执从来不是针对他的,所以谢启很清楚,这样的信足以让青年知难而退,他能肯定樊林对他的感情抵不过青年本人的面子。
  所以再无联系是情理之中的事,他这个年纪的人做事就应该这样,要狠一点,那些不怕事的年轻人,身子骨硬才能经得起痛。
  一般大战大伤都要休养生息,养精蓄锐,以待下次再战,谢启接下来的大半年其实都在好好的养,人是养胖了些,可身边依旧寸草不生,桃花无缘。
  整个人都疲软,没精力一样,有心赏花,摘采无力。
  这日谢启带着谢小福外出访友,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原本向来和谐热闹的大街上骂声冲天而起,谢启寻声看去,只见街中央的某处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男男女女们愤填膺的正在教训着中间蹲着的人。
  谢启掩鼻猛咳了一阵,被围打的青年遮着鼻青脸肿的脸大声求着饶,衣着光鲜明亮,手上的金边折扇已被百姓来回踩成了碎渣子。
  谢小福惊叫:“ 咦,少爷,那不是——”
  “ 小福,我们什么都看不到,快走快走。”
  被群殴着的人努力的探高了头,眼睛徒然发亮。大声高呼:“ 啊——对面的兄台好是眼熟啊,好眼熟啊——喂!喂—— ”
  “ 谢启你不要装作不认识我!哎哟喂快救救本王啊——”
  谢启只觉脸上已经全无光彩可言了。
  楚湘有了庇护,捂着脸上伤口对愤怒的人群解释:“ 这是我朋友,他可以替我担保的,我绝对不是那种人啊,这绝对是误会!”
  挥着菜刀的大汉双目赤红,对着楚湘就是一顿恐吓:“ 谢少,你来帮我们评评理,老子就是看到这混蛋悄悄捏隔壁药材铺小东家的屁股!贼眉鼠眼——老子亲眼看到的!”
  “ 误会啦,真的是误会啦……”
  楚湘东张西望,生怕遭到袭击,就一个劲的躲在谢启身后,毫无风度可谈:“ 之承,之承,看在我们那么多年交情的份上,救救本王吧——”
  谢启勉强压下当街为民除害的欲望,只是狠狠往楚湘的肩膀上捶了一拳。
  楚湘倒吸冷气,来回摸着自己的细皮嫩肉,哭腔着:“ 之承,你也变刁民了?”
  楚湘什么德性谢启清楚得很,看到年轻漂亮的就想去逗弄调戏一番,坏心眼倒没有,就是图个开心,但这儿不比京城,这里的人特别淳朴,可一般淳朴的人发起火来,也就特别的彪悍。
  面对街坊们纯粹的怒气,谢启只好将后面的人踹了出来,好脾气道:“ 我替他向大家道歉,他是没有恶意,就是在京城习惯了,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不然我剁掉他的手,大家看怎么样?”
  邻里们你看我我看你,半晌才放下手中凶器,“ 行,谢少都这么说了,我们当然信。”
  楚湘被屠夫的沾血的刀吓怕了,一惊一乍的跟在谢启后头,最后见真没人再跟上来,也就嬉皮笑脸道:“ 之承,你白了,胖了。”
  谢启回视:“ 你老了,丑了。”
  楚湘捂着心口,仿佛被一箭穿心了。
  “ 你来这儿做什么?” 将楚湘带入自己府上,他这儿又不是有名的风景胜地,想起楚湘在京城里欠下的风流债,不由好笑:“ 京城里呆不下去了?”
  楚湘这一身衣物早就被弄得不成样了,急不可耐地换上谢启拿来的新衣物:“ 可不是,就是呆不下去了,你走的早不知道,现在京城乱死了,乌烟瘴气的没法过日子了。” 对着铜镜整理头发,楚湘又一边嘟嘟哝哝抱怨道:“ 难怪你非要辞官往家里跑呢,你这儿水土真不错,美人是多,可就是太凶暴了点,本王有那么点点……承不住。”
  “ 警告你,敢对我这儿的人动手动脚,下次就剁掉你。”
  谢启板起脸的样子实在太过冷肃了,楚湘看得心头发寒,连忙道:“ 哪能呢,我就开个玩笑而已。”
  “ 京城怎么了?”
  楚湘一愣,吃惊道:“ 你真不知道?”
  这儿离京城远的很,想要知道京城发生什么事还要靠从京城回来的商人嘴里打听,谢启回来一年有余,本来就是抱着跟那边一刀两断的决心的,自然不会主动去打听什么。
  开始他以为只是楚湘自己惹下来的祸,不过看楚湘这脸色,又像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虽然他身上已无职责,可还是没办法装作不晓得,“ 我这里闭塞的很,当然不知道,有话你就快点说,别给我卖关子。”
  楚湘长叹了口气,有些萎靡的走了过来,将椅子拉近了些,“ 大事啊,敏王你见过吧? ”
  谢启记忆里的敏王年轻又能干,又是皇上的侄儿,在朝中也是极有权势的。
  青年才俊,他记得。
  “ 他怎么了?”
  “ 敏王意图篡位未果,已经被正法了。 ”
  谢启也脸色剧变,压低声音,“ 证据确凿吗?”
  “ 秦相去办这事的,你说证据确不确凿? ” 楚湘也唉声叹气了几声,“ 不说别的了,光私藏那么多兵器就已经够敏王死上百次的了,而且还有敏王与其他武将通信勾结的信件,敏王怕是被逼急了,竟然想带人去宫里逼宫,自然是不成功的,秦敛手段多狠啊,敏王根本斗不过。”
  打了个哆嗦,谢启只觉得这个故事离自己太过遥远了,不过只是走了一年,但京城里似乎已经大变样了。
  “ 那现在事态那么敏感,你还敢跑出来?”
  楚湘笑嘻嘻:“ 我算啥,我就是一闲散又没有势力的闲王,皇上的心思,不在我们这里。”
  “……”
  “敏王这事一闹,林家,樊家,毕家,可就全倒了。”
  谢启梦游似的抬起了眼,彻底的懵了:“ 什么倒了?”
  楚湘觉得眼前的人似乎是被休闲的日子磨得有些傻气了,竟连这些事都想不到,“ 敏王都倒台了他们还能过好日子啊?都是党羽啊!该杀的杀,该抄家的抄家,你说还能怎么办?”
  “ 樊……樊家怎么可能是敏王那一边的?” 谢启口舌都似麻木一般,生硬道:“ 樊家几代忠良,是皇上信赖的重臣……”
  “ 敏王的母后是樊老将军的妹妹,敏王逼宫带领的那些人和樊家是脱不了关系的。”楚湘摇摇头:“ 光这层关系,就够他们受的了。”
  “ 不可能……” 谢启脸色茫然,手捏紧了,“ 樊家在朝中势力那么大,不可能说倒就倒。”
  楚湘也点头:“ 势力是大,可再大,他们大的过皇上?而且秦敛做事的风格实在太厉害了,樊老将军那时候正在监狱里关着,秦相就去了那么一趟,然后晚上樊老将军就被活活气死了,心疾突发,就这样走了。”
  茶杯捏碎在手中,脸上梦游似的神色已经全数不见了,眉目就越发阴冷惨白:“ 樊家的主心骨没了,已经没有威胁了。”
  楚湘嗯了声,“ 林家,樊家,毕家都是老世家了,虽然平时是风光,但得罪的人也不少,就跟烂了根的树一样,强风一吹就倒了。”
  谢启茫茫间就想到了当时秦敛对他撂下过的狠话,他每次都把秦敛的这些话自动的归到了狠话这个范畴里,因为他实在不觉得以秦敛一人之力就可以扳倒整个樊家。
  他以为那些话当不了真的,所以也只是对樊林稍加提示,叫他别因为爱慕就失了警惕。
  可事情显然不止是这样,秦敛又怎么会知道敏王会有意图谋反呢,秦敛是聪明,可还不是先知。
  表面上樊家是遭到牵连的那一方,可联想起秦敛当时胸有成竹一切了然于心的表情,谢启就忍不住遍体生寒,脑子里不断涌出最坏最糟糕的结果。
  “ 那,樊家的少爷呢,有没有出事?”
  谢启快被自己创造出来的惶恐击倒了,几乎语无伦次起来,声音颤抖,“ 到底有没有出事!”
  楚湘摸不着头脑,只觉得谢启失态得有些不寻常,如实答道:“具体的我不知道了,我走的那天樊府已经被封了,我也不好打听太多……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嘛,我就找了个理由出来游玩了。”
  楚湘撑着头感叹:“ 树倒了,猢狲散了,戏也唱到头了。 ”
  谢启没办法控制脸上的表情,只能用手捂住脸,头脑里乱成了一片,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严重,几乎到了连正常说话都没办法的地步了。
  如果自己一早能重视这件事就好了,不要那么想当然……不是,或许不是这个原因,是自己惧怕着秦敛,是自己本身不想卷进这些风波里,所以安慰着那只是秦敛的一时气话,不足为惧。
  凭樊林的能力,一定支撑不住将倾的大厦,是一定撑不住的,只会筋骨尽断。
  青年会痛死的。
  隔壁的人发现了不妥,关切弯下腰,“ 你怎么了?喂喂,不要吓我啊,你中风了?”
  谢启摇摇头,却不能将手从脸上拿开,手指力道太大,将脸上按出了深深的红印,楚湘想去扳开谢启的手,却发现谢启纹丝不动,竟像中了魔一样,脸上似被盖上一层死灰,光被锁在灰下,越发黯淡。
  这个时候,客房外响起了小福的声音。
  “ 少爷少爷你快出来啊,京城来人了,是从宫里来的太监!”

  吠吼第三十七声

  “ 少爷少爷你快出来啊,京城来人了,是从宫里来的太监!”
  楚湘吃了一惊,猛然就拉住谢启僵硬的手臂,使劲摇摇头。
  楚湘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出这种举动,京城里已经是一滩浑水了,各种利益交叠在一起,稍不留神就会把人连肉带皮的吞下去,他自己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又怎么忍心见好友又往火坑里跳呢。
  猜都猜的到皇上派人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事,现在这种情况下,最缺的就是任劳任怨皮厚耐操的老黄牛。
  但楚湘的劝阻显然没起到什么作用,楚湘有些紧张的盯着对方,老友还是和往常一样,神态坚硬,全身上下都像被铁皮包裹住,强硬的找不到一点缺口。
  真是一个蒸不烂煮不熟的臭硬石头。
  楚湘只好慢慢松开自己的手,烦恼道:“ 别回去,不会有好事的。”
  整理仪容的手在衣襟处顿住,“放心, 我自有打算。”
  漆红雕绘的轿子正大摇大摆的停在了谢府门口,华轿旁端正站着十几位黑衣护卫,威风凛凛,引人侧目。
  “ 张公公,有失远迎,里面请。”
  谢启做了个请的手势,对宫里的人说话,他永远是简明扼要,即说不出热情的话语,更做不出殷勤的姿态,现在回乡一年有多,这种淡漠就更加厉害起来。
  张公公眸里闪过一丝不悦,用手捂着鼻子,不阴不阳的抱怨了一句:“ 什么破地方,灰尘大死了。”
  谢启慢吞吞回头,用永远和热络攀不上交情的声调说了句:“ 里面灰尘就不大了,公公可以走快两步。”
  就像楚湘所猜测的一样,张公公带来了皇上的谕旨,里头让谢启即日返京并且官升至尚书。
  以前欲得却一直得不到的东西,现在却这样安静的被握在他手间。
  如果命运也能如此听话乖巧的呆在人的手心里就好了。
  张公公见谢启跪着接了圣旨,却没开口谢恩,只是脸色冷凝,骇人的很。
  张公公以为对方是不愿意回去,便忍着不耐,劝道:“ 谢大人,敏王作乱后余党仍在,如今正是庆国危难之时,您向来忠心怎么忍心这个时候……”
  “ 好,明天就启程。” 谢启爽快的应了下来。
  张公公哽了一下,把肚中其他的威逼利诱咽了回去。
  “ 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去向家父告别,张公公请自便。”
  对不相干的人,他一向不会做过多的解释,世人误他骂他弃他,皆是别人的事,与自己丝毫不相干,但同样的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樊家落难之际自己还理所当然的偏安一旁。
  樊林现在生死不明,就算被骂螳臂当车,他还是必须要去京城帮青年一把。
  是不是能陪他一辈子,是不是能当枕边人,这些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谢启去向谢老爷说明情况,谢老爷其实从那顶官轿停到谢府前的那一刻起,就晓得接下来会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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