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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有恶犬-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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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小公子吓了一跳,抓抓头,腼腆笑:“ 我……我吗?可是我爹都说我是没有用的废物啊。”
“ 不是的,你想事情,很细致,很适合。”
“真……真的么?”
顾小公子年轻俊秀的脸似有光彩,还欲再说什么,却听圆桌那边传来打断话语的声音。
“ 襄玉,你别老烦着谢大人。”
顾小公子哽了一下,讪讪嗯了声,依依不舍的从谢启那里收回视线: “ 知道了,樊大哥……”
原本酒桌上热闹非凡的气氛又冷却了一下,罪魁祸首犹然不知的给自己斟满了酒,谁都不瞧,俊眉冷冽,煞气重重的模样。
有人打趣道:“ 阿林,你去训了几天兵,还真把咋们也当成你手下了?”
“ 哈哈,那以后你若真的出去带兵打仗,回来谁敢跟你吃饭啊,家襄玉难得遇一次谢大人,你吼人家做什么?”
谢启也觉得青年这做法太没风度,刚刚心里还夸青年长大了,有进步了,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
“ 你要学的话,若愿意,就来我府上好了。”
顾小公子胆子似乎不大,偷偷瞄了眼还在喝酒的樊林,赶忙点头,生怕谢启反悔似的:“ 好,好,那会不会烦着谢大人呢……谢大人不是不喜欢……别人去你府上吗?”
不是他不喜欢,而是根本没人愿意去,以前愿意去的,不是来行贿就是来结党营私的,他拒绝一次,拒绝二次,之后就再无同僚愿意来他府上多坐一刻。
楚湘忽的正色建议道:“ 既然你和顾小公子那么投契,不如就把人收了做徒弟吧。”
然后又以只有谢启能听到的声量,嘀咕了一句:“ 想办法收了吧,真是嫩啊……”
谢启忍不住就低骂了一声:“ 你再乱说!”
顾小公子脸一塌,可怜的垂着眼帘:“ 谢大人不愿意么?”
谢启连忙转过头来安慰,“ 不是的,不是说你……”
周围的人便开始起哄,一个劲的煽风点火,甚至有人提议不如就今日搞个拜师仪式,好完了顾小公子长久以来的夙愿。
谢启已经很久没被人这样起哄过了,耳朵嗡嗡直叫,在茫然间,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多说一句话的青年终于放下了酒杯,以平淡冷漠的语调说了句。
“ 不合礼数吧,襄玉以前已经拜过师傅了,林老太傅,你们忘了吗?”
吠吼第二十七声
“ 不合礼数吧,襄玉以前已经拜过师傅了,林老太傅,你们忘了吗?”
众人齐齐哀号一声,都抱怨青年太会坏气氛,存心让人不快活,顾小公子只好埋头吃菜,头越埋越低,耳根子都红了。
谢启因为青年这种蹊跷的态度而感到万分困惑,甚至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动摇,脑中也不经意的划过类似,对方其实还是在乎自己,但只是没有发觉而已这种自我侥幸的想法,不过很快就被他严厉否决了。
大概只是年轻人多余闲置出来又没地使的霸占欲而已。
“ 之承,你难道得罪过樊家那个大少爷?”
楚湘找了个空闲的时机,想寻根问底一下,谢启闷声闷气的啊了声,“ 我怎么知道。 ”
“也是,你怎么可能知道…… ”
畅饮一番后天色也已经晚了,出了酒馆后大家就相继告别,谢启原本与楚湘来时是同坐一辆马车的,如今楚湘又勾搭到了合口味的美人,便二话不说弃友奔色而去,谢启不由感叹一番果然男人的义气在色字当头前,就是刀下嫩豆腐,一切就碎垮成渣。
“ 我送你回去吧。”
樊林一边从房内走出来,一边对独自站在酒馆门口的谢启说道。
“ 顺路而已。”
青年解释了一句,便瞥开了眼,避嫌一样。
因为都快入夜了,吹来的山风都是湿冷冷的,酒馆大门建在风口的位置上,就算披了大衣还是觉得冷,谢启不想在这种时候刻薄自己,头不由缩了缩。
“ 那就麻烦樊将军了。”
武人的步子就是大,以前还没发现,现在青年没有要等他的意思,一前一后的距离便越拉越大,谢启看着暮色中那个急冲冲的挺 拔的背影,也不禁生出点赌气的意思来,便停止了小跑,甚至还刻意的放慢了脚步。
明明是没有回头,可青年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在他拖慢步子的时候,还不断的催促快点,最后终于不耐烦的停住了,转过头来时的表情像是在生气,可头还是昂着的,就显得有几分挑衅的意味了。
两人因为还保持着一定距离,面对青年忽然的停顿,谢启一下子没了设防,在稍微退后一步后,扮作坦然自若的对樊林说道:“ 樊将军若是赶时间,就先走吧。”
“ 我走了你怎么回去啊?”
樊林的表情虽然看不清楚,但光听口气就是一副很火大的样子,上前用力拖住他的手臂,往前狠狠拉了一把,谢启吃痛,就步伐不稳的跟着往前晃了几步。
“ 那个湘王名声很不好,你跟他混在一起做什么啊。”
又是这种口气,若是以前他或许还觉得贴心受用,想着自己还是被关心注意着的,可如今这种情况又算什么呢?
不是说了要对秦敛一网情深下去的吗,还管他做什么。
顺带的东西肯定都是廉价的,肯定都是,绝对不会有例外的。
谢启不得不调整了一下呼吸,控制住恼火,“ 樊将军多虑了,说名声,我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 他带坏你。” 这话说的毫不犹豫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考虑就脱口而出似的。
谢启愕然,他都三十岁的人了,如今才被人用交友不慎这个借口来指责,是不是太姗姗来迟了些呢?
因为没法挣脱开来,谢启便放弃了挣扎,反正樊林的马就在前面不远处,很快就可以摆脱掉。
“ 樊将军说笑了,我与湘王之间不存在谁带坏谁的问题,而且再怎么说,湘王他是我好友,你这样说,太失礼点吧。”
樊林瞪大眼,不可思议道:“ 是你好友?”
那火焰般的视线,差点在他脸皮上烧出两个窟窿,谢启状似很随意的嗯了声,“ 是啊,我与湘王投契的很,十分之相见恨晚。”
“ 今天房间那个人是他介绍给你的?朋友———我看是拉皮条的吧?”
怒咆声一阵阵的袭来,谢启晕头转向的抬眸,对上青年的眼,这是一张足以让他沈醉的面容,比起小书生精致的脸,他还是觉得樊林好看太多了,无论哪个角度都很好,有时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微笑。
要割舍是很痛的,特别是对着自己如此喜爱的人。
有时他也会怀疑自己到底看上樊林哪一点,相貌的话,从来都不是他惯有偏好的那种,没有细腰,没有温雅的性格,性子不好就算了,能力也不出挑。
跟之前那个他迷恋过的人相比,眼前的人真是没有太多可以拿出手的东西。
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让自己念念不舍呢?谢启认真沉默下来思考了这个问题,未果。
就算谢启没有回答,樊林还是在一边犹自不停的发飙着,猛的把自己的马拉了过来,马通人性,大概也觉得不服气,就冲青年嘶叫了几声。
“ 对不起。 ”
青年咬紧了自己的下唇,处处透着股可怜劲。
谢启咽了咽口水,他好像从樊林这里,已经得到了很多次道歉了,每听到对不起之类的话,左胸就难以忍受的作痛。
好像就是被人礼貌的扇了一巴掌,因为别人是谦谦有礼的,所以自己也要做出大度的样子,连痛都要小心遮住,就怕万一露出一点不满就会被归到小气这个范畴里。
“ 回去吧,天都凉了。” 他笑了笑。
因为是两人共骑一匹,不可避免的他的后背就靠在对方的怀里,这马似乎性子很烈,不习惯又有人坐了上来,便在原地愤怒的后踢起来,谢启哪里见过如此悍烈的马,吓得手都僵了,幸好被后面的人稳稳固定住,这才没有掉下去。
“ 别怕别怕,这是野马,我刚驯服不久,还有点脾气。”
举鞭一挥,马似飞腾,谢启还没坐过这种速度的烈马,寒风刮在脸上,在紧张中就不由就扯紧了青年的衣袖。
路边景物迅速变化,等变成他熟悉的侍郎府的时候,他几乎全身的力气都耗在了紧绷下,百无一用是书生,原来真是太高估自己了,虽然最后是被樊林几乎以抱着的方式下马,可腿都是在暗暗打颤,弱鸡一样的动作,甚至把最后一点男子气概都给抖没了。
“ 谢启,我不该那么说你朋友,对不起啊。 ”
谢启偏头看去,心头微乱,就一时无法从樊林的脸上看出这话有几成真心,他没法从这张脸上找出端倪来,可能是关心则乱的缘故,他丰富的识人技巧总是在这些人面前变得一无是处。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冰凉凉的回了一句:“ 下次注意点就好了。”
樊林点点头,烦躁不安的牵着马,也没有走的意思,现在他这府邸可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门前是全部装缮过的,门柱都是大红的吉利颜色,府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这些面子工程给了谢启无穷的底气和信心,以至面对青年黑漉漉的视线都可以平静回视。
樊林仰高了头,欣赏一样上下看了一遍,眸里难掩好奇,道:“ 你府上变得好热闹啊,我都快不认得了。”
“ 嗯,朋友来的话,太寒酸也不好,墙啊什么的都重新修了一次。” 他用微微苦恼的语气说道:“ 以前的确是太不会做人了,朋友还是多点的好,你说是不是?”
他希望在樊林眼里,自己是过得比以前更好,就算樊林晚上不偷偷跑来,他府上也不会冷清。
青年的头顿了顿,慢慢在门前踱了一圈后,才叹息似的嗯了声:“ 是,修修也好。”
墙的确是重新修过了,可当初青年来他这里必钻的那个洞还是没让人补上,感觉一补上就什么痕迹都没了,谢启分析不太清楚楚自己这是什么心态。
如今光线是好,可照在青年的脸上, 就莫名显得黯淡无光起来。
“ 谢启,我想呢……等从岭山回来后,就去边疆那里驻守几年,你觉得怎么样?”
樊林在小心翼翼地征求他的意见,谢启有些哭笑不得。
被当作了询问的对象,原来他们之间的牵绊原来还是在的,是类似朋友的立场。
他便正色道:“ 是好事,你就是缺乏磨炼最多就会纸上谈兵,哪个带兵打仗的人没受过苦?就算你爹,当年也是在战场上九死一生才有今天的地位的,况且去了这些地方,就不要老想着自己原来的身份。”
大概是语气过于严苛了点,青年头垂的有些低,低声应道:“ 我知道。”
“ 这么重要的事,还是去和你爹商量吧。”
“ 可是去了大概就很难回京城了,回来也呆不了多久,除非有显赫的军功……可现在四海升平,哪有那么容易立功,到时候去了说不定十年八年都没法回来。”
“ 想建功立业只有这条路,除非你满意现在挂着的空名。” 谢启眯眼道:“樊林,做什么事都要一步一步来,没有那么多一步登天的事,如果你自己又怕苦,那我奉劝你最好一开始就别打这个主意。”
青年的嘴角像是在笑一样微微颤动,可谢启知道那根本不是愉悦的表现,只听樊林低声说道:“ 我不是怕苦……只是去了就会很难回京城。”
谢启皱眉怔怔想了一会,忽然就明白过来青年到底在迟疑些什么了。
去了边疆可能可以建功立业,早日升迁握有实权。
可那那里没有秦敛,而京城有。
于是所有的困惑和犹豫就都在情理之中了,谢启忽然觉得胸口偏左的那个地方又隐隐作痛起来。
“ 你现在这个岁数,这是男儿为国效力建功立业的最好时候时机,儿女情长什么的还是先放一放。”
“ 啊?”
青年的表情有点惊讶。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公正严明:“ 我认识秦敛比你早多了,他大概会比较偏爱有上进心又有能力的人,以你现在的状态,他怎么会对你青睐有加呢?想别人多看你几眼,好歹让自己也得有本事。”
这当然只是客套的安慰而已,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个理由就已经足够了。
其他的什么其实都只是借口而已,比如才学不如对方,地位不如对方,容貌比不上……都只是不喜欢的附加理由而已。
他见青年蹙眉沉思,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便适时拍拍对方肩头,“ 没事,你还年轻。”所以还有大把的机会可以错失,还没到连后悔都觉得吃力的年纪。
“ 我会改的。”青年这样承诺着, “ 真的,你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
看着青年那么认真的表情,谢启都有点动容,“ 这个……”
“ 今天从你房间的跑出来的人,也是你朋友吗? ”樊林表情有点尴尬,像是斟酌了很久之后才开口:“ 我感觉那个人不是很正派的样子。”
“……”
“ 如果说错了我道歉,我真不是有意想贬低你的朋友……我说话是欠考虑了。”
“没事,只是大家刚好看对了眼而已,正不正派其实无所谓,男人之间只要开心就好了,不过还是多谢,你有心了。”
其实自己也就说的是事实,虽然这样说出来是有点自虐的意思,不过在看到对方脸上情绪微微变化的时候,自己心里居然还有点爽快感。
天太冷了,又在外头说了那么久话,谢启看到樊林紧握马鞭的手上青筋尽出,都冻紫了。
“ 要进来喝杯热茶吗?”
他平稳的开口,越是寒冷的的天气,心就越发硬不起来,好像被哈一口热气就可以融化掉似的。
他看到樊林手执着马鞭,往前迈了一步,谢启便转身打算推门进去,忽然想起自己府上实际上还是空荡荡的,表面的热闹大概很快就会被发现。
这样一想,顿时觉得自己的底气又被泄走了。
“ 不用了,我要去给秦府送拜帖了。”
摔下火气十足的挑衅话,青年转身就跳上马。
还以为脾气有所改进呢,原来也不过如此,谢启不去考虑这个时间送拜帖的可能性,只是脱口而出:“ 那樊将军好走,不送了! ”
吠吼第二十八声
这晚上床就寝前,谢启抛去之前的所有犹豫不定,将那封辞官函郑重的,摆放在了明日上朝所穿的朝服之上。
他曾经有过的所有梦想抱负,就会在明天,随着这封辞函彻底交接。
红烛滴泪,一夜无眠,因为想着是最后一次穿这朝服,谢启便早早沐浴更衣,慢慢穿好官袍,这心情若真要形容,大概就像黄花闺女要出嫁前必要将自己弄得整洁精神,因为出了这个门,就再也不是这家人了。
这不是秦敛的一品官服,平时也没觉得哪里好看珍贵有时甚至还暗暗嫌弃过,现在要脱下了,却还真是舍不得,觉得厚重非常。
毕竟他也倾注了十年的心血,虽然得出来的效果不如别人,可中间那份一直想努力的心情,却是半分也没掺过假。
可他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维持青年时期的锐气和骨气了。
樊林从岭山回来是汇报训新兵的情况的,所以第二日在金殿上便见到樊家父子齐齐上阵的热闹场面。
谢启行如风,眼不斜视的与那群扎堆的武将擦身而过,如石雕般站在自己的位置,明知刚才青年是一直看着自己的,却还是没往那里回过一次眼。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否则他怕自己在这种时刻显出离别的衰相。
秦敛来的时候在他身侧停了停,语气平常如话家常:“谢大人,你气色似乎有些不好,是生病了?”
一夜无眠,怎么会有好的气色,谢启双手交垂在腹前,淡声道:“ 多谢秦相关心,下官无事。”
“是么,那就好。”
秦敛的阅历就是如此可怕,就算他试图把情绪全数掩藏起来,对方还是能迅速的察觉一二。
面对青年的精明,他根本就是无处可逃。 这样一想,那与辞函一起放在袖中的,有关刺杀秦敛真实情况的那张折子便立刻又沉甸起来。
必须呈给圣上,这是必须的。他身为臣子,岂能因为私情而有所隐瞒。
他越是这样激励着自己,越是觉得无法平静,原本就没有过硬的决心,如今到了紧要关头就摇摆的就特别厉害,其他大臣说什么他也没听太进去,除了到樊林的时候他才能收敛起晃荡的心静心听上一会。
青年跪在大殿中央,给了他一个跪着的背影,因为是从后面看去,谢启就稍稍放松了下,没控制自己多瞄的欲 望。
反正……也没机会了。
今日朝堂上气氛非常之健康向上,因为之前秦敛主张修建的那几处水利工程都得到了很大的成效,疏通了河道,百姓们的庄稼也比往年长得更好,缴纳的税款也比过去要多了许多,一派盛世繁华的景象。
皇上自然高兴,百官也开始高呼万岁英明,丞相贤明,什么吉祥奉承的话扑面盖地而来,谢启茫然的听着这些与他一辈子都不可能有交际的赞誉之词,秦敛的表情依旧淡定平静,好像这些虚名赞美完全不值得他扬一杨嘴角。
现在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样子,可背地里却做出这样匪夷所思的事,还理直气壮的没有丝毫的负罪感。
可秦敛这些年为国家做的多么多事,又是真实不容抹杀的,这点谢启也非常明白。
秦敛是国家不可以缺少的人才,撇开以前的情谊来说的话,秦敛对国家的用途实在是太大,如果有了污点……
自己这样把折子呈给皇上会带来的后果,他预估不了,也没有能力去猜测接下来的发展。
“ 有秦相在真是我社稷之福,寡人之福啊。”
谢启听到皇上这样欣慰感叹着。
谢启承认,他胆怯了。
折子如果呈上去了,就会变成破坏如今安宁的侩子手,因为他现在是站在秦敛后面几排的位置上,这样看去就像自己拿着匕首往秦敛背后桶上一刀。
而且自己这样做了樊林大概会痛恨他一辈子吧,青年所崇拜喜爱的人因为自己而蒙污,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会面对樊林的质问他就觉得很头疼。
一直要到散朝的时候,谢启都没吭过一声,犹如哑巴一样紧闭着嘴,唯有额头细汗密布。
“ 有事禀告,无事退朝——”
听到太监刺耳的声音让谢启猛然醒悟,他几乎没有考虑的就站了出来,朗声道:“ 微臣有事禀告。”
“哦?” 圣上眯眼笑了笑:“ 之承啊,你还真会挑时间。不到最后都不出来,寡人看大伙都还等着早早回去睡回笼觉呢。”
“……”
每次都拿来他开涮,谢启虽然已经习惯了圣上善意的调笑,可今日因为心神过于不定,表情都有些扭曲:“ 臣,真的有事禀告。”
“ 哈哈,好吧,寡人不逗你了。” 圣上道:“ 说吧,是那案子有眉目了?”
太监接过谢启手上的折子,皇上几眼扫去,眉头一蹙,就将折子随意的扔在了一边。
谢启心如军鼓阵阵,圣上的表情让他觉得心里没底。
君心难测啊,众官纷纷暗叹,本来今日可早早下朝的,如今看这气氛,又不知道要弄到什么时候了。
“ 微臣……微臣无能,无法查出刺杀秦相的人,自知才学粗疏,难以继续担此大任,臣罪该万死辜负了皇上的厚爱,无颜再侍奉皇上……”
文武百官忽然的安静下来,似乎整个金銮殿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声音,谢启木然的想,自己好像从来都没被这样关注过,成为焦点的机会,大概一生也就这一次吧。
秦敛的事,他选择的沉默,他没有递出那张折子。
有时真相对于大局并不重要,他之前一直致力于追求水落石出以为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嗯,真相对他来说是最好的,可对大局似乎不是。
他的额头抵在了地上,言语恳切。
“为了朝庭大局,臣恳请陛下免了微臣的官职,以示责罚。”
说出来,说出来就好了……只要他走了一切就可以平静下来,秦敛也不必担心自己会给皇上说什么,樊林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去,一切他都不需要面对了。
“ 你刚才说什么,给寡人再说一次。”
因为听不出喜乐,谢启只好惴惴不安再磕了次头,平声道:“ 臣自知无能,难当此任,臣恳请陛下免了微臣的官职,以示责罚。”
明明是暗地里练习了无数遍的话,可要重复一次的时候,良心就像被狗啃食着一样。
他不擅长在众人面前说谎,就算是编排好的话再说第二次的时候都觉得心虚。
但坐在皇位上的人就像看准了他的软肋,手指在龙袍上轻轻敲打了一下。
“给寡人再说一次。”
谢启脑子很乱,背脊紧绷,说出来的话都偏离甚至了原先的内容:“ 臣——臣无能,无法查出真相自知愧对圣上,刑部重任臣无力承担……臣如今已有十年没有回乡,老父独自在家,微臣自小无母只与父亲相依为命,如今思乡迫切,无心公事,与其懵懂混日,与国无益,与事有损,恳请让臣归于田亩,侍……侍奉老父。”
说到最后,竟哽咽无法继续,头埋得低低的,磕头如捣蒜。
他隐隐听见皇上似乎叹了声气,“ 若这种程度的失责就要辞官,那这满朝的官员们也没几个可以呆下去了。”
“微臣……” 他想再解释。
龙椅上的人手一挥,打断他的话,站了起身:“ 罢了,寡人不会去留想走的人。”
“ ……”
他只是想逃开自己没法招架的人而已……他不是想背弃皇上的信任,谢启握紧了拳头,鱼与熊掌是不可能兼得的。
“ 之承,寡人很失望。”
这样说完后,皇上就一挥袖子,不待太监宣布下朝,面容冷漠的离开了大殿:“ 都散吧。”
众大臣都松了口气,零零散散的离开了,谢启内心亢奋依旧,维持着跪在金砖上的姿势,无法动弹。
等人都散的差不多的时候,秦敛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两人静静对视了一阵。
“ 起不来了?”
“……”
“ 把眼泪擦一下,跟我过来。”
吠吼第二十九声
谢启被牵回了自己府上,一路连反抗的心情都没有了,明明皇上已经接受了他的辞官,可心情却比之前还要灰沉。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患得患失间,至于一路拉他回来的人,他却连看都没有看的心思了。
怎么说现在都是秦敛欠着他的一份人情,他何必退缩。
“ 少爷——您回来——咦,秦,秦公子?”
谢小福瞠木结舌地看着自家少爷被又拽又拉了回来,他不明白为何自家少爷与断交十年的秦公子又纠缠了在一起。
“ 都下去。 ”
谢小福下意识的就要听话往外走,可反应到说这话的人并不是自家主人,又硬生生刹住脚步,看向自家少爷。
谢启隐忍似的深呼了口气,温声道:“ 小福,你先下去,等会再上来奉茶。”
门关上的一瞬谢启终于甩开了秦敛的手,后退了几步,神色有些警戒。
“ 为什么要这个时候辞官?” 秦敛这样问他。
“那要什么时候?”谢启反唇相讥:“ 难道我要辞官还要经你同意不成?”
秦敛就不说话了,口气也变得温柔了些,只是表情总是有点无奈:“ 不把我的事告诉皇帝,现在觉得惭愧吗?”
“……”
“ 你要辞官,我是赞成的。” 秦敛眼神一厉:“ 只是你既然要走就坦荡荡的走,像现在这样逃着走有意思吗?”
他心中一跳,避开秦敛锋利淬毒的视线,只平声回道:“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辞官的原因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逃?我是规规矩矩的按我国庆律办事的。”
“ 谢启,你骗不到我的。”秦敛像失去了耐心一样,皱着眉头开了口:“ 是因为樊家那个小子,你才要走的——是不是?”
“……”
谢启当然不可能点头承认,他要走的理由对一个年过三十的男人来说还是太过幼稚了点,无论是想家和对青年的情怯,这些理由都不是能坦然被说出口的。
“ 我记得,秦相你之前还劝过我早点辞官回乡的。” 谢启用之前的事反驳道:“ 秦相也太健忘了点吧?”
秦敛紧抿着唇,良久后,道: “我后悔了。”
解释似的,又怔怔说了句:“ 后悔了。”
声音轻如棉絮软风,却像尖锐的针扎进心窝里,让他胸口都暗自起伏一阵。
他不可思议的瞧着秦敛,总觉得这话实在太过陌生。
这句话好像还真没人对他说过啊。
好吧,犯了事被行刑的犯人还是对他说过的,大人,我后悔了,后悔为虎作伥奸 淫奸 淫掳掠,如果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奉公守法做个听话的良民的。
就算悔过的话说得再感人肺腑催人泪下又如何呢,斩首的日子还是铁板钉钉的在秋后。
春不待人醒。
这样说来,那‘后悔了’和‘对不起’,到底哪个划算些呢?
“ 秦敛,你有什么好后悔的啊?” 他不禁就问出了口。
完全不是挑衅或者想乘胜追击的意思,他只是好奇自己身上的哪点值得秦敛去后悔,自己的胡乱猜测总是不保险的。
清俊异常的脸慢慢映入他眼眸里,视线让他十分惴惴不安,谢启考虑了下,决定迅速把这种多余的好奇心扼杀掉,脸皮发紧地错开视线,往门外走:“ 我去让人来奉茶,你等等……”
“ 之承。”
还来不及回头,左手就把反拉过去,因为空气还是冰凉的所以被吻时的触感就特别清晰,温热的感觉几乎让他大脑犹如被千万只蜂一起涌出的巢穴,烂的千疮百孔。
整个世界除了嗡嗡的震翅声,再无其他。
他眼窝发热,控制不住的就想闭上眼。对方唇是柔软的,动作却是粗鲁的,直觉往后退去的时候就被按住了腰,他察觉到对方热烈到近乎扭曲的激情,不由更加惊悚。
秦敛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
不过,原来秦敛也有很不擅长的事啊,在被咬破嘴唇的时候,他脑内划过这种不合时宜的 可笑想法。
谢启镇定下了心神,脸上的呆滞逐渐被怒气所代替后,一口便反咬对方舌头,挥拳而去。
吠吼第三十声
秦敛硬生生挨了一拳,却半步不退,一手按着谢启的脖颈处,另外一只还是牢牢掐着他的腰部,谢启一旦回过神,力气也足了,咬着牙腾出手揪住秦敛的衣襟,狠狠往外一推。
“ 你他妈犯病啊! ”
谢启惊魂未定的喘了一会气,硬邦邦的骂道。
被推开的男人摔倒在地,样子难免就有些狼狈,秦敛用袖子反手一擦,擦试掉唇边的血,还没从激情里脱身出来,样子就显得有些恼火和迷惑。
秦敛不顾衣衫不整的爬了起来。
“ 你觉得我这是在犯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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