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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奇侠传-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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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这玉杯,就是谁得了胜。如今这玉杯既入了我的手,当然是我得了胜,那里还容你出来说话,那里还容你向我索取这只玉杯呢。”江南酒侠一听这话,更是十分动怒,又厉声说道:“咄,这是什么话!当时我和你订的约,是以打从挹云阁中盗得这只玉杯为准的。不料你竟如此取巧,自己并不去挹云阁中走上一遭,却在我们得手以后,乘我们两个不备,半路上把这玉杯劫了去。这难道算得是正当的举动么?”李成化不等他说完,即汹汹然的说道:
“你既不承认他是正当的举动,—那你究竟想要怎样呢?”江南酒侠嗤的一声冷笑道:“有什么怎样不怎样。你既做出这种不正当的举动,我自有相当的方法对付你。现在我只要把你围住,将这玉杯劫了回来,不是一切都完了么?想来你总也是死而无怨的罢?”说着,就把腰间的宝刀拔出,亮了起来。同时,同来的三人,也把兵器亮出。
这一来,李成化见不是路,也就软化下来。忙和颜悦色的说道:“且请住手!有话可以细讲,不必就此动武。”江南酒侠仍气呼呼的说道:“我没有别的话,我只问你索还这只玉杯。你如果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便了。”牵成化听了这句话,立时放下了几分心事。忙陪笑说道:“我在半路上使弄了一点小计,把这玉杯盗了来,果然不能说是十分正当。但现在你们四个人围困住了我一个人,想要把这玉杯劫了去,恐怕也算不得是英雄好汉的举动罢?”江南酒侠一听这话,倒又不觉怔住了,半响方道:“那么,你以为该怎样呢?总之你应当有个办法给我,我是决不肯空手而回的。”李成化道:“办法我已想了一个,不知你也赞成不赞成?你且听着:现在你们也不必和我动武,且让我把这玉杯带回潍县去。等得我到了玄帝观中,然后限你们在三天中把这玉杯盗去。三天中如能得手,当然是你们得了胜利。否则,这玉杯就归我所有,你们再也不能有什么
话说了。”江南酒侠同了他的三个同伴,这时早把兵器收起,听了沉吟道:“照此说来,你逸我劳,所处的地位显然有些不平等,可不能算是公平的办法。”李成化笑道:“世间原没有真正公平的办法的。不过照我想来,这实是解决纠纷的唯一方法。因为你现在就是仗了人多势众,把这玉杯夺了回去,我虽暂时处于失败的地位,心中却有所不甘,一定要纠集许多人来,再和你见一个高下的。惟有依从了我这个条件,却可图个一劳永逸。只要你能在三天中得了手,这玉杯便归于你,我连一个屁也不敢多放呢。”江南酒侠一想这话,倒也说得很是动听。而且是艺高人胆大,对于这个玩意儿,倒很愿尝试一下。自问生平闯关东走关西,什么龙潭虎穴中都曾去过,这一遭不见得定是失败的。当下便连声答允道:“好,好!我们就照此办,请你上马罢。”李成化便上了马,一壁把锦匣揣在腰间,又把两头猴子也弄上了马背,即向前弛去。江南洒侠一行四人,好似保镖一般,也跟在后边,风一般的簇拥而去了。到了潍县之后,李成化自回玄帝观。江南酒侠等便找客店住下。这也不在话下。
再说;大家因为风尘劳顿,休息了一天后,便是打赌盗杯的第一天了。日间当然是不便动手的。到了二更时分,江南酒侠结束停当,方始独自一人,前往玄帝观中。到得那边屋上,探得身子向下一望时,只见下面那间偏脘中,点得灯火辉煌,如同白昼。那老道李成化,却坐在一张桌前,正自引杯独酌。面前放着一只锦匣,不是贮放玉杯的那只锦匣,又是什么呢?江南酒侠瞧在眼中,倒暗暗好笑道:“这牛鼻子道人倒也有趣得很。他以为这般的把这玉杯看守着,我一定没有下手的机会了。但这漫漫长夜,难道没有个打盹的时候?只要他两眼一闭,略一打盹,这玉杯不就成为我囊中之物么?我还是悄悄的在屋上守着罢。”
不料足足守了一个更次,那李成化精神竟是十分健旺,连眼睛都不霎一霎,似乎也知道江南酒侠早已到来匿在这里了。江南酒侠这时倒不免有些焦躁起来。暗想:现在已是三更时分了,如果再不下手,不是马上就要东方发白么?这第一天不免就白白的牺牲了。他一想到这里,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想从屋上跳了下来。谁知他还没有跳得,他的一团黑影,早被守在下面的那两头猴子瞧得,即乱蹿乱跳的,要向他蹿过来。这一来,倒又吓得他不敢向下跳了。因为照这形势瞧去,只要他一跳到地上,那两头猴子一定就要奔过来,和他纠缠个不清的,不免就有声音发出来。
那李成化便立刻有了戒备,那里还盗得成什么杯子呢?可是这两头猴子狡狯得很,竟是很有耐心的守着在下面。他如果静伏在屋上不向下跳,它们也蹲在下边,动都不曾一动。只要他一有跳下屋来的形势,它们也立刻露着戒备的样子,不使有一点机会可得。
如是的又足足相持了一个更次。江南酒侠可再也忍耐不住了,便轻如猿猕,疾如鹰隼,向院中直蹿下来,可是那两头猴子,怎肯轻易舍去他?只等他的身躯刚着地,早巳跳到他的身旁,把他围住。于是一人两猴,便很猛烈的斗了起来。斗了一阵,忽听李成化在屋中,呼道:“酒侠兄,你只是一个人,它们却是两头猴子。以一敌二,未免斗得太辛苦了。你是素来喜欢喝酒的,不如到这屋中来,陪我喝上一杯酒罢。横竖今天刚是第一天,尚有两天工夫,足够你来下手咧。”江南酒侠一听这话,暗骂一声:牛鼻子道人好刁钻。竟说出这番写意话来,但我也是参透游戏三昧的一个人,你既请得我喝酒,我难道倒老不起运脸皮么?也罢,我正觉得有些神疲口渴,不免就来扰上你几杯。一壁想着,一壁便回答道:“既承盛情相招,当然是却之不恭的。而且不瞒你说,我口中也觉得奇渴,正想拿酒来润上一润呢。”说完这话,便停止了格斗,举步向前。那两头猴子仿佛懂得人的说话似的,也就避向两旁,不来阻止,让他走进房去。江南酒侠便和李成化欢然的吃了一阵子酒,方始告别。临走的时候,却笑嘻嘻的向李成化说道:“明天你还得加意防范。
我颇想在明天一举成功,不耐烦再等到第三天呢。”李成化只以一笑为报。
到了第二天晚上,江南酒侠一等二更鼓过,便又前往盗杯。到得玄帝观偏院屋上时,不须他仔细向下探望,只一瞧在月光下荡漾的两个黑影子,便知这两头猴子又巳守在下面了。但是他早已胸有成竹,准备下对付的方法,所以他故意把头向下面一探。那两头猴子一见他的影子,果然就在下边乱跳乱跃起来。他却不慌不忙,窥准了那两头猴子的喉际,飕飕的就是两支袖箭。可怜这两头猴子,来不及啼上一声,就饮箭倒在地下了。江南酒侠乘此机会,便悄悄的跳了下去。正蹑手蹑脚走到偏院窗外时,忽觉飕飕的一阵风,直向脑后而来。江南酒侠知道事情不妙,忙很迅速的将颈项一低,身躯向旁一闪。这一来,后面斫来的那柄刀,便扑了一个空,害得执刀的那个人也向前直冲几步,几乎要跌上一交。江南酒侠却更不怠慢,忙扬着手中那柄刀,要向后面那人斫上去。不料在这间不容发之际,耳边厢陡然间闻得一声大喝,又有一个人从斜刺里冲过来,一展手中的兵器,把他那口刀架住。同时,冲向前面的那个人,已把步子立定,又回过身来助战了。
于是三个人便在院子中打了起来。江南酒侠的武艺,虽是不同寻常,然自己只是一个人,敌方究是两个人,众寡终嫌不敌。而且这两个人的武艺,倒也不是十分平凡的,所以打来打去只是打得一个平手,并不能分什么胜负。不料李成化邦又在屋中高呼道:“酒侠兄,我的两个师弟,武艺虽都及不上你,但也不是怎样平凡的。现在你以一个人战他们两个人,未免比昨天更是辛苦了。
不如再到我这里喝上杯酒,休息一下罢,好在明天方到限期,尽可作最后的努力呢。”江南酒侠一瞧形势,知道今天又是无能为力的了,不免暗暗想道:“也罢,他既又来邀我,我今天就再去扰他一顿老酒罢。”当下便答允下来。一壁即停止厮打,同了李成化的两个师弟,走入屋中,又和李成化吃起酒来。江南酒侠对于今天这顿酒,似乎比着昨天更是高兴了。只见他一杯杯的把酒倒下肚去,直吃得酩酊大醉,方始踉跄别去,李成化瞧着这种情形,不觉对了他的两个师弟笑着说道:“什么叫作酒侠,简直是个酒鬼,只要有酒下肚,便连天大的事都可忘记了。”说了一会,便遣两个师弟去归寝。并道:“今天他已醉都这般模样,谅来再也不能干得什么事,我们尽可高枕而卧。明天却是一个最吃紧的日子,大家须得上紧戒备啊!”等那二人去后,他自己也呵欠连连,露出想睡的样子,便在床上睡了下来。却为谨慎起见,异想天开的把那锦匣藏在裤中,免得人家乘他睡觉的时候,把这锦匣盗了去。
可是,当他正是睡得十分酣甜之际,果然有一个人把他的房门轻轻撬开,悄悄的走了进来,前来盗取这只锦匣了。这个人并非别人,就是江南酒侠!他刚才的吃得酩酊大醉,原是故意假装出来,使李成化等不再来防备他的,不料李成化果轻轻易易的中计了,而且李成化把这锦匣藏在裤中,他似乎已在外边偷偷瞧得了。所以他一入室中,并不去寻觅这锦匣的所在,即取了一盆水,蹑手蹑脚的走到李成化的床前。把帐子揭开以后,即一小掬水,一小掬水,慢慢的把来浇在李成化的裤上。一会儿,裤子已湿了一大块。李成化在睡梦中,当然觉得有些不受用的。然而睡得十分酣甜,一时竟不易醒来。只略略转铡一下,不知不觉的,自己把这裤子解了下去,而在这解裤之顷,这只十分宝贵的锦匣,早巳到了江南酒侠的手中了。便人不知鬼不觉的,仍旧走了出来。
到得客店中,他的三个同伴,正在静待好音。一见他已得手,自是十分欢喜;慌忙围了拢来。打开锦匣检看时,不料中间只藏着一块砖瓦,那里有什么玉杯?方知又上了李成化的当了。正在又懊丧又错锷之际,忽有一个少年奔进房来,立在房中朗声说道:“你们不要忧虑,这玉杯巳被我取了来呢。”不知这少年究是何许人?
第一百十九回 失杯得杯如许根由 惊美拒美无限情节
话说江南酒侠等四个人正在懊丧之际,忽有一个少年奔进房来,朗声说道:“你们不要忧虑,这只玉杯已被我取来呢。”这好似飞将军从天而下,实是出于他们所不防的,不觉都把视线一齐注射着他。同西,却又听得陶顺凡突然的喊了起来道:“小茂,你怎么也来了?并且这只玉杯怎么已神不知鬼不觉的入了你的手?这更是我做梦也不曾想到的啊。”回头又想替那少年向众人介绍,江南酒侠却早巳笑着说道:“我是不用你介绍的,我和你前几已见过面了。只有一桩令人骇诧的事情,我们相隔仅有几个月,不料他又长大了许多。劈面看去,竟是一个英英露爽的少年,谁还当他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呢。”这时毛锦桃、姚百刚也都已知道他便是周茂哉的儿子,大家便又互相招呼了一番。江南酒侠却又向他问道:“这只玉杯,李成化存放得很是严密,我接连费了两夜工夫,还上了他一个大当,只盗得一只空匣回来。怎么你一点手脚也不费,就把这只玉杯取来呢?”周小茂苦笑着回答道:“一点手脚也不费,这句话倒也是不能说的。不过事情总算得凑巧之至,而且一半还是侥幸。否则,成功得决没有这般容易。这大概也是老天可怜我那父亲,不愿他老死于荒远之区罢?”陶顺凡道:“废话不要多说了,你究竟怎样把这玉杯弄到手的呢?”
周小茂道:“这完全不是人的意料所能及的,只能归之于天意罢了。那天,我因为和你已有好多时不见面了,生怕你为了我的事情,或者已发生了什么岔子,所以想去瞧瞧你。后来更把这番意思向我舅舅桌明,我舅舅居然也答允下来。我便乘了一匹马,独自一个人上道了,不料行至中途,偶向前面一望,见也有四骑马,向前急急的行着。内有一个人的后影,看去很象是你,我便想向你高唤一声。可是还没有开得口,又见在你们的面前,还有一骑马匆匆的行着。照情状瞧去,似乎他在前面逃走,你们在后面追赶一般。因此我又不敢冒昧开口,倒要瞧瞧你们到底玩的是一种什么把戏?而我自己,也不期然而然的,加起鞭来了,果然不到一会儿,见你们一行人中,有人向前面那人唤叫着,再一会儿,又见那人惊得跌下马来,你们一行人便蜂一般的簇拥上去。我乘此机会,便偷偷赶入在你们旁边的一带树林中,窃听你们的说话。”毛锦桃听到这里,倒又喊起来道:“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怪不得当时我瞧见树林有些簌簌颤动,还疑心是我自己眼花撩乱,或是神经过敏,却不道真有人藏在树林中呢。”周小茂道:“如此说来,那更是侥幸极了。
倘然你在那时再稍加注意一些,走进树林中去搜上一拽,我自然被你一搜便得。以后的事情,也就一桩不会实现了。对你们说罢,我在林中窃听上一会以后,你们双方问答的说话,完全都听在我的耳中。而正在这个时候,我的心中也忽的一动。暗想:李成化既是这们狡狯不过的一个人,那他如今答允你们前去盗杯,表面上虽好象举动很是慷慨,其实只是一种缓兵之计,那里有什么诚意。不要说你们和他劳逸不同,攻守异势,三天内不见得能够得手。就是侥幸能够得手,万一他又暗地掉上一个花枪,不是又要失败在他手中么?因此我很想前去卧底,暗暗留心他的举动,替你们作上一个耳目。当我刚把这个主意打定,你们也已谈判妥贴,大家依旧向前赶路。我便又悄悄的跟在后面了。等得到了潍县,我便假装是寻亲不遇流落他乡的一个难民,在玄帝观前哀哀哭泣着,这不过希冀于万一,不料竟会轻轻易易的使他堕入我的计中咧。”
江南酒侠搀言道:“这倒的确是件奇事。象李成化这们狡狯的一个人,当然是十分精细的。
对于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怎么也不细细盘问一下,就会把他收留下来呢?”周小茂道:“这在当时,我也很当作是件奇事,并暗暗向自己称庆,竟会遇到这种良机。事后,方知不然。这并不算得是什么奇事,重算不得是什么良机。因为李成化生性是最爱收徒弟的,凡是流落在他乡的人,只要能够遇见着他,没有一个会不受他的垂青呢。”江南酒侠笑道:“如此说来,他可算得是个广大教主了。”周小茂也笑道:“这个名称,他倒是当之而无愧的。当他把我收为弟子以后,表面上还算信任,然而总因我是新列门墙,仍不免处处防范。我也窥见了他的隐衷,更是小心翼翼,只好暗地窥探了。不料机会之来,竟有出人煮料之外的。就在你第一天入观的晚上,已是半夜时分了,忽见他悄悄的走到大殿上去。我知道事情有异,也就偷偷跟随在后面。到了大殿之上,在那佛前暗淡的灯光下,果然见他拿出一件东西,放在佛龛下面,并自言自语道:“这个地方,要算最是妥密没有了,任何人都猜想不到的。你们有本领的,尽管前来施展本领,然终不免徒劳往返罢了。”说完这话以后,脸上又微微露着笑容。照这形状和言语瞧去,他藏放在这佛龛之下的,不是那玉杯,又是什么呢?等他归寝以后,我又悄悄前去一探,果然一点不错。本想即挟之而遁,但一则尚没有知道你们的寓处,二则还要瞧瞧你们盗杯的情形,觉得遁走尚非其时。因此仍把玉杯留在原处,也管自就寝了。”
陶顺凡忽问道,‘那么这只玉杯,,如今你究竟到手了没有呢?”周小茂笑道:“你不要性急,我既来到这里,当然是已到手了。后来二次盗杯的情形,我都瞧在眼中。那时我恨不得告诉酒侠老叔一声,玉杯便在佛龛下边,只要到那边去一搜便是,又何必枉费这种气力呢?然而我竟得不到这种谈话的机会,也只索罢了。到了刚才,酒侠老叔已把这空匣盗去,我知道事机紧迫,李成化不久就要去瞧视那只玉杯的。不如乘他未起身之前,就取了这只玉杯逃走罢。好得我在酒侠老叔和李成化饮酒的当儿,巳听得他谈起了你们的寓处,不怕找不到你们呢。”陶顺凡忽又问道:“但是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情。这李成化也是十分精细的人,今晚为何睡得这般熟,酒侠把他藏在裤中的空匣盗来,你又偷偷从他观中盗了玉杯逃出,他竟一点也不知道呢?”周小茂还没回答,江南酒侠忽笑了起来道:“这在我瞧来,倒一点也算不得什么奇怪,只不过是我放的蒙汗药所发生的一种功效罢了。老实说:我虽是一个着名的酒鬼,然而蒙众人谬赞,还在酒字下,安上一个侠字。在何时应饮酒?和何人宜对饮?心中总还有点分寸。如果不是要设法把这蒙汗药暗放在李成化的酒杯中,象他这种语言无味,面目可憎的人,我决不高兴和他连饮上二夜的酒呢。”
这么一说,大家方恍然大悟,不觉都笑了起未。
却又见周小茂正容敛色,突的向大众下跪道:“小子现有一件事奉求诸公。照诸公这般忠肝侠胆瞧来,想来一定能够答允的。小子特在此—拜。”这一来,倒惊得大众一齐避席。江南酒侠忙把他扶了起来道:“周公子有话尽管请说。无论有怎样重大的嘱咐,我们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的,公子又何必行此大礼呢?”周小茂方又说道:“如今在小子一方,就有两件事,应该同时并行的。一是赴云南省视老父,倘然能得请于大吏,小子情愿代父服军役,二是上京师去,把这玉杯献之某亲王,求他替老父昭雪冤狱。然而既到云南省得亲,上京献杯的一桩事,就有些分身不得,在势不能不烦之诸位了。这还不应得受我一拜么?”江南酒侠道:“好说,好说,上京献杯,当然是我们责任上应做的事。公子就不委托我们,我们也要向公子请求的。只是云南去此,迢迢万里,又是瘴疠之乡。公于虽长成得很快,终究只是一个十五岁的童子,只身如何去得?依我说,不如由我们四人中,分出二人来,陪伴公子前往,事情较为稳妥呢。”周小茂道:“老叔的盛意,固是十分可感,不过云南虽远,在我看来也和咫尺差不多。何况我仅单身一人,又没有多少行李,中途就遇草寇,也决不会对我生心,又何必多此一举?倒是玉杯价值连城,觊觎者众,途中难免不发生什么意外。还是多去几人,小心保护为妙。”众人又向他百端劝说,周小茂仅诿以来日再谈,大家也即就寝。谁知到了次日,大家皆已起身,独狂不见了周小茂。瞧瞧他所睡的床上,也是空空如也。方知他已乘人不备,独自走了。大众不胜叹息。仍是江南酒侠出的主张,上京献杯的事,托之毛锦桃和姚百刚。他和陶顺凡二人,向往云南的一条路上,追踪上去,跟在周小茂的后边,暗尽保护之责。大众对于这个主张,当然一致赞成。随即出了客店,互相分手,不在话下。
却说周小茂偷榆出了客店以后,即问清了道路,徒步向前赶路,虽明知云南相去有万里之遥,决非短时间所能走到,中间尚不知须经过多少磨难?然而省亲情切,无论什么都不在心上。只知走一步,便和老父近一步,终有和老父见面的一日。所以中心熙熙,神志一点也不懈怠。
一天,他正默想着见了老父,天伦团聚后的一种快乐。忽有一骑马,从他身边驰过,不觉把他的思潮突的打断,并使他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来望一望,只见坐在马上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身段轻倩非凡,面貌更是十分美丽。也正回过头来,向他盈盈凝望着。一和他打个照面,这少女好似触了电一般,这骑马也就放缓下来,竟和步行的速率差不多。于是一个乘马,一个步行,便结了个长途的伴侣,互相并行起来。这少女却真也妙得很,在这行走的时候,又时时的举起一双妙目来,向周小茂脸上凝看。然而也只是痴痴的凝望罢了,终为一种少女的娇羞所袭,虽神意间似乎想要和周小茂谈话,却到底没有淡得一句话。可是在周小茂一方,经她这们的一来,不免已大有戒心了。暗想,我从前曾屡屡听人说起,在这北几省的道上,常有一种以色饵人的女盗,勾致孤身行客,只要小小的一个不留神,就会堕入她的彀中。那么小则丧财,大则丧身,事情就不堪设想了。我虽然没有多少行李,身边也没有什么财物,然而她这么的注意着我,终究不是好事,还得加意防备才是。最好能避去了她,不和她同道行走,方是万全之策呢,可是这少女是乘马的,自己只凭着一双足步行,又有什么方法可以避去啊?不过这少女和他并行了一程,依旧没有什么表示,似乎对他并不怀什么恶意。他的所有理想,完全是出于过虑的。而他的已开未开的情窦,为这少女的溶溶妙目炫惑得一稍久,更不免有些发张起来,神情间显然的有些心旌摇摇了。
然而他究是何等纯孝,又是何等有大志的人。—个转念间,他的老父如何憔悴呻吟于云南戍所之中,又现了一幅幻象出来。立时使他神志一清,什么窃窕的少女,什么溶溶的妙目,一切都不在他的心中。更咬了咬牙根,自己呼着自己的名儿,私自惕励道,小茂,小茂!你不要为美色所惑啊。你只要稍一不慎,就会堕入陷坑,立刻奇祸临身,便永无和你老父见面的日子了。小茂想到这里,又飞速的向前走了几步,似乎要避去这少女的样子。这少女也似乎知道他的用意,微微向他一笑,也即策马而前。大家这样的相缠了好多时,不觉已是落日衔山了。少女方向这轮落日望上一望,又回头向小茂一笑,然后策马驰去。小茂顿觉放心了许多,以为自己已脱离了危地了。
一会几,到了一个小小村庄之中,已是暮色苍茫,颇想找个地方下宿。正在思忖之际,忽有一个老汉迎面走来,含笑向他说道,“相公莫非要找宿处么?但这小村中是没有客店的,只老汉的蜗居中还算清洁,或者可供相公下榻。相公也愿跟随我来么?”小茂见他脸上满含慈祥之气,知道并非歹人,也就点头表示赞成,跟着他一同走去。
没有行得一箭路,已到了那老汉的屋中。入门便是小小一个花园,穿过花径,却是一间绝大的厅事,气象很是堂皇。厅后还有许多洞房曲室,看去很是繁复曲折,完全是富家的气派。小茂昏昏然置身其中,倒不觉有些诧异起来。暗想:我起初瞧这老汉,装束很是朴素,估量也不过是一个老农。如今进了屋中,瞧见了这种夥颐沉沉之状,方知他是一个富翁。这真叫做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呢。此时那老汉却早把他肃入厅后一间书室中,殷勤请他坐下,然后笑嘻嘻的向他说道:
“老汉是拙于词令的,不足伴相公清谈。相公且在此小坐片顷,让老汉去清几个妙人儿来也。”
小茂听了此话,倒有些莫名其妙,也只好枯坐室中,赏玩那些精美的陈设以消闷。不到一会儿,只听得室外起了一片很轻盈的笑语声,跟着又是一阵香风,送进了两个人来。小茂忙定睛一瞧时,却是环肥燕瘦,身段不同的两个女子。更使他十分吃惊的,这燕瘦的便是今天和他厮混了半天骑在马上的那个少女。那环肥的,年纪似乎比较的大一些,约有二十一二岁光景。相貎虽也一般的长得美丽,只是冶荡非凡。而那水汪汪的一双秋波,顾盼起来,饶有荡意,更是足以撩人了。小茂瞧在眼中,不觉暗暗叫苦道:糟了,糟了!我今日竟堕在魔窟中了。这明明是那马上的少女看中了我,特地设下了这个陷阱,叫那老汉骗我进来的。加之她不但是一个人,还有一个帮手。而这个帮手,比她更是来得冶荡, 我那里还能逃去他们的掌握之中呢?那我要到云南去省亲,不是已成为梦想么?但我那白发飘萧的老父,或者还正眼巴巴的望我前去呢。
他正想到这里,那环肥的,早已鸳声呖呖的说道:“嘉宾远来,有失迎迓,实是抱歉之至。
现在且请在此间小住数天,让我们一尽东道之谊呢。”说完,又举起媚眼向小茂瞟上几瞟,并嫣然的一笑,一壁展询他的籍贯姓氏。小茂只得依实奉告。并说明省亲心切,万万不能在此耽延。
这话一说,那燕瘦的依旧一言不发,只向他睨上一眼。那环肥的,却又笑着说道:“这是公子的一片孝心,我们怎敢再把公子强留?不过今天已是入夜,并不是赶程的时候,何妨屈留一下,且尽一夕之欢呢?”说完,又回顾那燕瘦的道:“翠妹,你且出去吩咐一下,教他们赶快把酒席送来,我们就在此饮宴。”燕瘦的嗽应一声,就姗姗的出去了。环肥的便又和小茂闲谈起来。便说起她们姓王,怙恃早失,只有姊妹二人,形影相依,寄居在这红叶村中。她自己名碧娥,年方二十一岁。妹子名翠娟,年只一十有八。至于那个老汉,并非她们的亲属,不过一个纪纲之仆罢了。
小茂只唯唯的在旁静听着,不敢和她多兜搭。
碧娥却又接着笑说道:“但在这荒村之中,家内仅有几个女子,一个老仆,而没有什么壮男,难免不被歹人觊觎,终究不是一件事情。所以,我很愿替我妹子物色一个如意郎君。万一为求事情便利起见,姊妹二人共事一人,效学英皇故事,我们也是情愿的啊。”说到这里,又向小茂嫣然一笑。小茂倒觉得有些毛骨竦然了。一会儿,已把酒席排好,翠娟也已回进室来。碧娥便肃小茂入席,她自己和翠娟分坐左右作陪。小茂虽口饫珍馐,饱餐秀色,在表面上瞧起来,似乎享足艳福。然他的这颗心,却似十五上吊桶,七上八下的升降个不定。暗想,照事势瞧来,竟是愈逼愈紧了。她竟把效学英皇的这些话,也一点不怕羞的说出,可见已胸有成见。万一弄得不好,她竟对我强迫起来, 这如何是好呢?不是耍把我一身坑送在这里?而再要和我老父见面,不是也永远没有这个日子么?他这们的一想,更加如坐针毡了。只是目观鼻,鼻观心,一眼也不旁瞬,显着十分恐惧的神气。碧娥瞧在眼中,倒又笑起来道:“想不到你小小的年纪,竟是这般道学面孔。但是我们也是好好人家,并不是诱人入阱的妓女,你为什么这般的怕惧我们呢?我劝你还是放下些心,随随便便的钦啖罢。”说着,又将身子靠近一下,举起自己手中的一只杯子,做出硬欲劝饮的样子。这一来,可更把周小茂急坏了,忙道:“不要如此,我自己会饮呢。”碧娥便又格格的憨笑道:“好!那么,你自己举起酒杯来饮。否则我真要不客气,实行灌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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