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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剑江湖-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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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壁上有水珠滴下,林无双张开嘴吧,让它滴在口中,喝了一点水,解除了最难忘的焦渴,倒也不觉饥饿。

此时阳光满洞,眼前豁然开朗,石壁上的图形是看得清楚多了。

林无双收拾了夜明珠,又再从头看起,看了两遍,这才发觉,原来每幅图形下面还有几个蝇头小字,第一幅图像男子的脚下写的是“走乾门,进离位。”女子的脚下写的是“转坎门,退震位。”林无双心里想道:“原来他们的步法是按照五行八卦的方位走的,幸亏爹爹曾经教过我。”

看懂了图中深奥的身法步法之后,对这十三幅有连续性的上乘剑法也就有了更深的领悟,终于豁然贯通了。

原来那美妇人的剑法正是针对那扶桑派的剑法的,而虬髯客的剑法亦是解招还招,愈变愈奇,结果乃是打成平手的。

林无双暗自想道:“原来我以前只是学得本派剑法的一些皮毛,若是用来对付这个妇人,只怕是当真不堪一击。”

林无双把石壁上的剑法牢牢记在心中,当下盘膝跌坐,又在心中再温一遍,揣摩其中精微的变化。

忽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把她从如醉如痴的境界之中惊醒过来,抬头一看,只见封着洞口的那块大石已经移开,倒挂洞口的水帘飞珠溅玉,水泡已经喷到她的脸上来了。

林无双望空拜了一拜,说道:“多谢高人指引,使我得睹本派的武功秘笈。”话犹未了,忽然似乎有人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不要给你表哥知道。”

林无双钻出洞口,穿过水帘,游目四顾,但见空山寂寂,唯有山风摇树,惊鸟离巢,却哪里有人的影子?林无双知道这位前辈高人不肯现出身形,求也没用。

林无双心想:“他们一定找得我十分焦急的了,我还是回去一趟,以后再来。”

心念未已忽所得有人叫道:“无双,无双!”是牟宗涛的妻子练彩虹的声音。

林无双应道:“我在这儿!”远远听得练彩虹叫道:“找着啦!”随即发出一支蛇焰箭,一道蓝色的火焰射上天空。

蛇焰箭是夜行人惯常用来作为联络信号的东西,现在虽是白天,也有一道蓝火升空,周围十数里内的人们,也是看得见的。

林无双过去与她相见,笑道:“表嫂你回来了,何必这样紧张?”

练彩虹道:“我今早回来,听说你失了踪,可把我吓坏了。他们在满山寻找你呢,你倒逍遥自在,还说别人紧张。”

林元双抱歉道:“真是对不住,为了我惊动大家。”

练彩虹道:“你昨晚躲在哪儿?表哥还以为你昨晚是和孟元超在山间赏月,流连忘返呢。今早孟元超跑来找不见你,他才着了慌。”

林无双面上一红,说道:“我咋晚回来的时候,路上看见一只翠鸟,十分可爱,我想捉着它,不知不觉就追到这里来了。”

练彩虹不觉笑了起来,说道:“你这小鬼头还像从前一样淘气。”

说话之间,只见牟宗涛和孟元超各自一方匆匆赶来,练彩虹笑道:“你瞧,着急的可不只是我呢。”

牟宗涛吁了口气,说道:“总算是找着了,孟大哥一大清早就找你,可真是把他急坏了呢!对啦!你们刚才在笑什么?是笑无双淘气是不是?我可还未知道她是怎么样个淘气呢。”

练彩虹把林无双刚才说的话告诉丈夫,牟宗涛诧道:“我在山上住了几个月,可从没有见过这样碧羽丹像的翠鸟。但你追不着翠鸟,也就该回去呀,怎的却在这里过了一晚,中午还不回来?”

林无双想起了那人的咐吩:“不可让你的表哥知道:“但她又不擅于说谎,迟疑半晌,只好说道:“瀑布后面有个山洞,我见那只鸟儿穿过水帘,飞入洞中,我也就跟着进去了。”心里想道:“表哥是本派掌门,本派的武功秘绥,本来是不该瞒着他的。那人叫我不要让他知道,或者是指不让他知道我练过石壁上的剑法这件事吧。”

牟宗涛吃了一惊,说道:“你在山洞里发现了什么?”

林无双道:“山洞里黑漆漆的,在晚上哪里看得见东西?天一亮我就赶忙出来,心慌意乱,不觉就迷了路了。”她迫不得已,为了遵守那人的咐吩,撒了个谎,指尖按着藏在袋里的那串夜明珠,不禁脸上微微发热。

牟宗涛更是惊诧,若有所思,过了片刻,忽地说道:“哦,有这么一个山洞,我倒想进去看看,那条瀑布在什么地方,你总该记得吧?你现在就带我去探索如何。”

练彩虹皱眉道:“表妹饿了一个晚上,半个白天,你就让她回去吃过了饭再来寻找吧。”

牟宗涛道:“你知道什么,这是一件紧要的事情,岂容或缓!”

林无双道:“多谢表嫂关心,我倒不觉得饿。”她是为了不想牟宗涛夫妻争吵才这样说的,心里则在想着:“敢情表哥是亦已知道了洞中的秘密,才会这样紧张?但壁上的像不会自己跑掉,又何须急在一时?唉,这个表哥毕竟不是从前的那个表哥了。”想起“从前的那个表哥”对她的好处,不觉黯然。

练彩虹嘀咕道:“山洞里有什么古怪,你好像非得马上去看个明白不可!”

牟宗涛道:“不错,我正是马上要去看个明白。”一副无暇和妻子再说的神气,便催林无双快快走了。

林无双赌着气一鼓劲儿的跑,把牟宗涛等人带到那条瀑布下面,说道:“山洞就在瀑布后面。”

牟宗涛笑道:“表妹,多亏你啦!若不是阴差阳错,教你踏进这个山洞,只怕我再费力寻找,也是难以发现呢!”

练彩虹道:“你究竟在寻找什么?”

牟宗涛道:“进去了你自会知道。现在我也不知道我所要找的东西是不是在里面呢?”当下一马当前,一个燕子穿帘式穿过水帘,进入山洞。

孟元超带着好奇之心,跟在林无双后面,也进入了山洞。牟宗涛“啊”的一声说道:“孟兄,你也来了。”

孟元超霍然一省:“莫非这洞里有什么秘密,他不愿意给我见到。”但若马上道出,可又嫌太着痕迹。

正自尴尬,忽听得牟宗涛失声叫道:“不好了!”

林无双吃了一惊,定睛看时,这才发现石壁上的图形竟已化为乌有!

只见地下铺满石屑,不可可知,石壁上的图形定然是给人铲平了的。

林无双心中明白,想道:“一定是那位异人所做的事。我离开才不过半个时辰,他就把十三幅图形全部铲掉,真是利落干净!”想至此处,又不禁暗暗叫了一声“侥幸”,心道:“原来这位异人是不想表哥知道本派的武功秘签,好在我没有告诉他。”

练彩虹尚自莫名其妙,说道:“什么不好了?”

牟宗涛叹了口气,说道:“现在告诉你们亦是无妨。你知道我们的远祖沧浪公是祖师爷虬髯客的大弟子,他曾传下一个秘密,只有牟家的后人知道,说是祖帅爷在泰山的一个山洞之中,曾留下本派的武功秘笈。可是却连他也未见过。”

练彩虹道:“你焉知就是这个山洞,或许那部武功秘笈藏在别的地方也说不定?”口里在安慰他,心中却是不由得感到丝丝寒意:“夫妻如同一体,本是应该没有秘密可言,这件事情他却一直在瞒着我!唉,难道他竟对我也不敢信任了?”

牟宗涛则在想道:“无双是不会说谎的,她又没携刀剑,以她的掌力,决不能把这石壁削得如此光滑平整,这是谁的所为呢?石壁上一定是写有什么东西的了,但不知是不是那部武功秘笈?”胡思乱想,蓦地想起了一个人来:“莫非就是昨日在那浓雾之中长啸之人?”想到这个可能是他的大对头的人,心里里是怔怔不安,只好勉强和妻子笑道:“但愿如你所言。”

练彩虹道:“这里既然没有什么武功秘笈,咱们就该回去啦。你别忘了……”

练彩虹想要说的本是:“你别忘了表妹还没有吃早饭呢!”话犹未了,牟宗涛已是接着说道:“不错,明天就是正日,有好几位贵客还未见来,今天想必也应该来了,咱们是该赶快回去准备迎接贵宾了。”

林无双与练彩虹心意相通,练彩虹那句话虽然只是说了一半,她已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了。此时听了表哥的打岔,不觉心中苦笑:“表哥全心全意,想的只是他的事业,哪里还会记得我呢?”看练彩虹时,练彩虹也是露出了尴尬的苦笑。

牟宗涛正在患得患失,也没留心她们的神态,一个转身,便窜出水帘洞了。

一行人出了水帘洞,还没走上几步,果然就看见一个扶桑派的弟子匆匆跟来,说道:“牟掌门,请你赶快回去,有贵客到!”

牟宗涛道:“是哪位贵客?”

那弟子道:“有好几位呢。一位是四海神龙齐建业。还有苏州陈大侠父子三人全都来了!”

牟宗涛大喜过望,说道:“陈大侠是江南的武林领袖,我还怕请不动他的大驾呢,想不到他老人家不但自己来了,两位公子也都来了。还有齐老英雄,他一向最四海为家,行踪不定的,我正愁请帖送不到他的手上,不知他会不会来呢?他也来这可真是更难得了!”

那弟子道:“石师叔正在陪着他们上山,请掌门从这里抄捷径赶往‘五大夫松’相候。”

牟宗涛熟悉路径,当下便即施展轻功,前面带路。一行人到了“五大夫松”,正好碰见石卫带领四位贵客上山。牟宗涛与他们寒暄过后,依次替孟元超介绍。四海神龙齐建业听了孟元超的名字,忽地哼了一声。

孟元超不知这齐老头儿乃是杨牧的长亲,甫经相识,见他对自己竟似有不悦之色,倒是不禁一愕。

齐建业哼了一声,侧目斜瞧,盯着孟元超冷冷说道:“原来你就是孟元超,这几年你在江湖闯出的‘万儿’(名气)不小啊!”

孟元超莫名其妙,只好和他客气一番:“不敢。江湖上的朋友替我脸上贴金,言过其实,还望老前辈指教!”

齐建业淡淡说道:“我老了,不中用了。哪里还敢在年少英雄面前摆老前辈的架子?指教二字,再也休提。”心里却在想道:“待我问清楚了杨牧这件事情,总得教训教训你这无名的小辈!”

孟元超正自尴尬,幸得金逐流及时来时,给他解窘。金逐流和陈天宇父子乃是世交,和齐建业也是相识的。

金逐流和他们见过礼后说道:“这位孟兄是从小金川来的,小金川的义军近几年干得轰轰烈烈,孟兄的功劳是不小!”

齐建业道:“小金川的冷铁樵和萧志远等人,我是一向佩服的。但可惜他们两位都是有个缺点,对手下管束不严,以致龙蛇混杂,良莠不齐。义军中固然多的是英雄豪杰,但只怕也有一些无行之辈!”

这几句话分明是在指桑骂槐,不但孟无超吃了一惊,金逐流也是甚为诧异,不知他这话是因何而发。

孟元超忍不住说道:“义军兄弟有数万之多,有良莠不齐,恐怕亦属难免。但不知齐老一前辈风闻是谁有劣德败行之事,还望赐告。我一定转禀冷大哥严加惩处。”

齐建业冷冷说道:“待我拿到了确实的证据,我自会告诉你们的冷大哥。”

金逐流知道其中定有蹊跷,但因和齐建业不是很熟,不便多问,想道:“少林寺的大悲禅师和这老头儿是老朋友,请他帮忙,或者可以问个水落石出。”当下只好把这闷葫芦暂时藏在心里,转个话题,和陈天宇说道:“陈叔叔,这位孟兄,原籍虽然不是苏州,却是在苏州长大的。你们算得是半个乡亲。”

陈天宇忽道:“苏州城外,有一位云重山云老英雄,孟兄不知是否相识?”

云重山乃是云紫萝的父亲,孟元超听得陈天宇提起他,不觉心里一酸,说道:“可惜云老英雄早已去世了。”

陈天宇道:“我知道,我也可惜我在云老英雄生前未得和他相会呢。我是因为最近碰上了一位朋友,因而想起这位云老英雄的。金世兄,说起我这位朋友,他倒是很想和你结识呢。”金逐流道:“陈叔叔的朋友想必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了,不知是哪位前辈?”陈天宇笑道:“他与我是忘年之交,才不过四十岁左右年纪。缪长风这个名字你听过么?”

金逐流道:“是不是那位曾经帮过天地会的大忙,在保定力战清廷七名高手的缪大侠?”

陈天宇道:“不错,正是此人。那年他在保定的天地会总舵作客,恰巧碰上清廷派来的高手偷袭,幸而得他拔剑相助,这才救出了天地会的许多兄弟。”

金逐流叹道:“听说此人豪迈不羁,是个笑傲江湖的侠士,可惜我和他只是闻名,无缘相识。”

陈天宇道:“这次他本来要和我一同来此参加盛会的,可临时有事,到西湖的西洞庭山去了。”

牟宗涛道:“听说有一位萧景熙萧老英雄住在西洞庭!”

陈天宇道:“萧熙萧早已去世了,他的妻子正是云重山的大姨;萧景熙膝下无儿,只遗一女。箫家母女二人,现在还是住在西洞庭山上。缪长风和萧家乃是世交。”说至此处,微微一笑,指着他的次子陈光世接着说道:“金世兄,不瞒你说,缪长风是想为这孩子做媒,说的就是这位萧家的姑娘。”金逐流道:“恭喜,恭喜。”

陈光世羞得满面通红,说道:“我可不想成亲。我已经和缪叔叔说过了。”

陈天宇道:“哦,你不喜欢萧家的姑娘,那么你是喜欢邵家的姑娘吗?”

陈光世道:“缪叔叔这么大的年纪还未成亲,爹,你何必为我着急,那两位姑娘我不过是刚刚认识,哪里就谈得上喜欢二字?”

金逐流笑道:“终身大事,让他们自己作主也好,省得父母操心。但不知那家邵家又是什么人?”

陈天宇道:“是萧景熙生前的一位好友,名叫邵叔度,他们两家乃是邻居。两家姑娘的年纪差不多。”

陈天宇和金逐流闲谈家常,孟元超插不进口,他也无心应酬,一颗心已是飞到云紫萝那里去了。

“原来云紫萝有个姨妈在西洞庭山,怪不得金夫人说有人曾在西洞庭山见过她,敢情她是投奔姨妈去了。唉,现在总算知道了她的下落,但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去找她?”孟元超正自遐思,不知不觉落在后面,林无双放慢脚步,趁着牟宗涛和陈天宇说话的当儿,悄悄的和孟元超说道:“明天一早,请在梅林等我。”

孟元超从沉思之中惊醒,云紫萝的幻影消失了,替代云紫萝的幻影出现在他的眼前的是林无双。孟元超不觉脸上浮出一丝苦笑。林无双道:“你听见我的话吗?记着明早在梅林等我!”

    正文 第二十回 干崖秋色

湛湛长空黑,更那堪,斜风细雨,乱愁如织。老眼平生空四海,赖有高楼百尺。看浩荡,千崖秋色。白发韦生神州泪,尽凄凉不向牛山滴。追往事,去无迹。

 ——刘克庄

孟元超不觉有点诧异,心里想道:“扶桑派的开宗大典定在明日日出之时举行,她是决不能和我单独到玉皇顶看日出的了。怎的她还有这样闲暇的心情,在本派的开宗大典之前的片刻与我约会?嗯,莫非她是有甚么紧要的事情和我说么?”

心念未已,忽见又是一个扶桑派的弟子匆匆跑来。

金逐流暗道:“又是哪位贵客来了?”

那名弟子向牟宗涛禀道:“有一个名叫邵叔度的人来到,他是没有请帖的。不过他说他和陈大侠认识。”

牟宗涛笑道:“陈大侠,这可真是巧极了。你刚刚说到那位邵老前辈,他就来了。”回过头来,吩咐那弟子道:“你还不赶快去请这位邵老前辈上山。”

这天各方豪杰络绎上山,孟元超给牟宗涛拉去作陪,也忙了整日。

忙了一个白天,孟元超在晚上辗转反侧,不能入寐。

“待明日闭会之后,我就可以赶往太湖去找紫萝了。但不知杨牧是否要找我的麻烦?他正在找他的妻子,这消息我又要不要告诉他呢?”

再又想到:“冷大哥叫我拜访的各路英雄,差不多有一半已经来到这里了,今天我不便和他们详谈,会散之后,只怕还得请金大侠陪我去找他们,多耽搁几天了。”

接着又再想到:“无双与我相识不久,对我倒似十分信赖。唉,她也真是一位可爱的姑娘,可惜我的心早已给了紫萝,虽然我和紫萝无缘结合,我的心也不能再给他人了。唉,紫萝,紫萝,什么时候我才能够见到你呢?”

辗转反侧,心乱如麻,不知不觉,东方已白。

孟元超彻夜无眠,不过,纵然是他做梦的话,他也梦想不到云紫萝此时已经来到泰山了。

那日云紫萝与姨妈分手之后,在太湖北岸的一个小镇上买了一匹坐骑,小镇上当然不会有良驹出卖,只不过是一匹普通的瘦马,因为云紫萝白天不便施展轻功,用它聊以代步而已。

好在云紫萝本来的计划是并不准备进去赴会的,她只打算在山下相候,希望碰见邵叔度,把姨妈的遭遇告诉他。当然她也希望见着孟元超,但并不打算和他会面,马走得慢,那也无关紧要了。

她戴上缪长风留下的人皮面具,一路前行,这日到了山东境内的祖阳,离泰山大约还有二百里路程,经过一片几乎找不着路的红草荒原,正行走间,忽听得一声胡哨,乱草丛中突然飞出许多暗器!

幸而云紫萝身手矫捷,应变得宜,骤然遇袭,虽惊不乱,闪电般的拔剑出鞘,一招“夜战八方”,只听得叮叮铛铛之声不绝于耳,三支飞镖和两柄飞刀已是给她打落。可是暗器如蝗,防不胜防,护得了人,护不得了马,她的坐骑中了一支见血封喉的毒箭,登时倒了下来。

云紫萝滚下马背,那些人只道她已经中了暗器,纷纷从乱草丛中窜出,拍掌欢呼:“倒也,倒也!”“哈哈,你这臭婆娘号称千手观音,想不到也有今日吧!”云紫萝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又打落两支袖箭。还有几份份量较轻的暗器,打不到这么远,在她后面落下。

忽听得有人叫道:“不对,你们弄错啦,不是这个婆娘!”三骑快马跑来,其中的一个是和“千手观音”交过手的,他也是这帮人的指挥。

那些人叫道:“啊呀,不好,果然弄错了!”有一个叫道:“错索性错到底,这婆娘还没有死,咱们可不能留下活口,毙掉她!”那首领道:“说得对,是要毙掉她,嘿,嘿,你可别怨我们心狠手辣,你碰上了这是你的晦气!”

暗器又再纷纷打来,那三个骑在马上发出的暗器,尤其打得又狠又准,云紫萝使出超卓的轻功,腾挪闪展,兀是避不开暗器的围攻。那三个人所发的暗器碰着她的青钢剑。她的虎口就是一阵酸麻。云紫萝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想不到我竟在死在这帮强盗之手!”

正在十分危急之际,云紫萝自分是必死无疑,忽听得马铃声响,红草荒原上又出现了一匹白马,骑在马背上的是一个中年妇人,人未来到,声音已是传了过来:“千手观音在此,鼠辈休得猖狂!”

那首领把手一挥,喝道,“快,快用暗青子喂她!不要慌乱?”暗器转移了方向,向那妇人打去,有如雨落!

“千手观音”冷笑道:“你们这些雕虫小技,居然也敢在我的面前卖弄?”只见她一只手挥长鞭,防卫坐骑,另一只手就腾出来接暗器,随接随发。片刻之间,“哎哟,哎哟!”的呼号之声此起彼落,对方有几个人接连中了暗器,慌忙滚入乱草丛中,忍着痛溜走。不中暗器的也都慌了,逃得更快。

云紫萝并不擅长暗器,却也是个行家,见了这妇人的惊人绝招,不由得目瞪口呆,佩服不已:“怪不得外号千手观音,果然是名不虚传!”

那个首领见手下伤的伤,逃的逃,他也只好拔转马头逃跑。“千手观音”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宗神龙的替死鬼。哼,宗神龙不敢露面,却叫你来送死。你想跑得这么容易?给我留下一点记号吧!”

冷笑声中,一手连环三暗器飞出,那人的身手也是委实不弱,一个“镫里藏身”,避开了打他上盘太阳穴的袖箭;横刀一封,又拨开了射他中盘方向的一支透骨钉,可是却终于避不开打他下盘的一柄飞刀,飞刀掠过,削掉了他膝盖的一大片皮肉,那人一个倒栽葱跌落马背,他是和另外一个同伴并辔奔驰的,幸亏这同伴出手得快,一把将他提了起来,随即一刀插进马臀。这一插用的力恰到好处,不会伤着马的骨头,却能令它负痛狂奔,绝尘而去!

那匹失了主人的骏马受了惊吓,在草原上盲目乱跑。“千手观音”说道:“这位姐姐,请你稍等一会。”快马加鞭,追上那匹无主的坐骑,跳过去骑上马背。那匹马起初不肯服她,跳起一丈多高。“千手观音”抓着鬃毛,轻轻拍它后颈,抚弄一会,那匹马不再发脾气了,俯首帖耳的让她骑了回去。云紫萝看得有趣,心里想道:“原来千手观音不但暗器精艳,驯马的功夫也是人所罕及。”她却不知这“千手观音”祈圣因乃是尉迟炯的妻子,尉迟炯是关东马贼出身,祈圣因的驯马本领是跟丈夫学的。

祈圣因回来说道:“我名叫祈圣因,祈连山的祈,圣贤的圣,因缘的因。这帮强盗本来是要偷袭我的,几乎连累了你,我实在过意不去。你失了坐骑,这匹坐骑就赔给你。它已经给我驯服了,你可以放胆骑它。”说罢,跳下马背,将那匹坐骑交给云紫萝。

云紫萝道:“多谢祈女侠救了我的性命,我已是感激不尽,厚赐如何敢当?”祈圣因笑道:“反正我是顺手牵羊拿过来的,你又何必客气?我是个爽直的脾气,你为我遭殃,我都未曾多谢你呢!姐姐,你贵姓大名,去的哪儿?”

云紫萝捏了一个假名,说道:“我叫孟华娘,想到泰安去的。”

祈圣因道:“你的本领很不错啊。恕我冒昧,请问你是不是要上泰山观礼的?”泰山在泰安县境,祈圣因心里想道:“孟华娘这名字我可没听过,不过她的武功这样好,想必是牟宗涛邀请的客人了。”

云紫萝说道:“牟宗涛在泰山开宗立派,此事我也曾听人说过。不过我还不够资格做他的客人。我有一个朋友或许会到泰山观礼,因此我想去泰安县城,等他回来。”

祈圣因笑道:“何用这样麻烦,你和我一同去好了。我也是没有请帖的,不过我担保你可以顺利上山。”

云紫萝见她性情爽朗,也想结交这样一个朋友,暗自思忖“我戴了这张人皮面具,料想孟元超不会认识我的。”于是说道:“得祈女侠带我去一开眼界,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当下跨上那匹坐骑,两人就结伴同行了。

路上云紫萝问道:“这帮强盗是些什么人?”

祈圣因道:“他们的首领名叫宗神龙,但刚才尚未露面。这姓宗的是清宫大内总管萨福鼎手下的第一号鹰爪,不过江湖上的朋友知道的还不多。他也是扶桑派掌门人牟宗涛的师叔,这次牟宗涛开宗立派,我猜想他多半也是会来的,因此我才要赶上泰山。”

云紫萝愕然问道:“牟宗涛不是侠义道么?怎么他的师叔……”

祈圣因道:“牟宗涛早已和他的师叔翻脸了,不过……”云紫萝道:“不过什么?”

祈圣因心里想说的是:“不过牟宗涛恐怕也不是如你所想象的侠义道呢!”但她的性情虽然爽朗,和云紫萝毕竟乃是初交,这话终于没有说出来。说道:“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牟宗涛是海外归来的一派掌门,我和他也并非相知很深呢。”这话答得模棱两可,云紫萝关心的只是孟元超,对牟涛宗的为人倒是不想深究,因此也就没有再问下去了。

幸亏云紫萝换了一匹坐骑,跑路比她原来的那匹坐骑快得多。两人兼程赶路,第三日一大清早就到了泰山。

这时正是牟宗涛的扶桑派开宗大典,隆重的典礼刚刚开始的时候。

泰山之巅,“玉皇顶”的草坪上,黑压压的坐满了人。孟元超和林无双也在其内。

天空飘浮着灰白色的云朵,玉皇顶好像涂上一层铅白,夜色沉沉,四周还是那么静耀,不过透过云层的缺口,已经可以瞥见半角天穹闪耀的曙光。但日头还未露面。

牟宗涛的开宗大典是定在日出的时候举行的。所有的客人为要起得上看日出的奇景,早都来了。

林元双像孟元超一样,昨夜也是整夜无眠。

她的表哥和石朝玑往来之事已经给她发现,虽然她还不能断定表哥是否就与朝廷勾结,却总是不能无疑了。

她想起了自己答应过尉迟炯的诺言,不由得心烦意乱,“我难道真的要和表哥作对吗?”这是她从来不敢想象的事,“唉,但愿我所猜疑之事,不是真的。”林无双只好这样想了。

在来到这个草坪之前,她和孟元超已经在梅林见过面,这是他们在昨晚约好的,林无双也已经把自己的心事和石洞中的奇遇告诉他了。

孟元超也不敢断定牟宗涛就是坏人,不过他对牟宗涛的怀疑却要比林无双更多。为了预防祸患,他向林无双提出一个主意。

这个主意是:不让牟宗涛做掌门!

“不让他做,谁做?”

“你!”

“我?”林无双做梦也没有想到孟元超会叫她来做掌门,和表哥作对,已经是她不敢想象之事,何况是和他争夺掌门呢?“不错,是你。我想来想去,要找出一个人来,不让牟宗涛当上掌门,只有你最适合了,你的爹爹在扶桑派中辈份最尊,德高望重,你出来和他争做掌门,本门弟子,即使是拥护牟宗涛的人,也得给你爹爹面子,决不敢公然反对。若以武功定夺,你已经学成了祖师的秘传法,也可以胜得了他。”

“可是……”

“可是什么?”

“说不走他是另有用心,才与石朝玑来往。并不像尉迟叔叔所想那样坏。”

“唉,我已经和你说过了,这只是预防万一。与其贻患无穷,不如狙祸于无形!”

“我,我什么也不懂,怎能当掌门?”

“大家会帮忙你的。”

“我不过昨天才见到石壁上的祖师剑法,距离‘学成’二字还差得远。剑法上也未必胜得过他。”

“我相信你能够取胜的。即使不能,试一试也总比不试的好!”

“唉,我……”

“这事关系重大,你要从大处着想,千万别让私人恩怨纠缠不清,无双,你莫三心两意了!”

孟元超在梅林和她谈话,已经向她再三剖析利害。可是林无双却仍是踌躇未决。

此际她与孟元超肩并着肩,坐在人堆之中,孟元超可是不便再和她说了。

“看,日出啦!”人丛中有人说道。许多人都把眼睛朝向东方。

牟宗涛的开宗大典是定在日出之时举行的,就要开始了,孟元超突地紧紧握看她的手,在她耳边悄悄说道:“无双,要有勇气!”

在泰山看日出当真是一大奇景,东方现出了鱼肚白,只见云层下面抹上了一层迷人的红色,和天空渐渐分清了界限。凌乱的淡红的云朵满天飞舞,一忽儿向东,一忽儿向西,云朵越集越浓,好像砌成了一座金黄色的宫殿。猛然间天际射出一道耀眼的金光,像一条金龙在云端飞动。大地披上了红色的彩霞,宁静的泰山苏醒了。

举目遥观,凝神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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