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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顾古代] 寒水逆鳞(全)+番外 草原之春 by 浅裳-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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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人静,闲敲棋子落灯花。
只是,顾惜朝现在却没有这样的兴致。
他坐在孤灯之前,像多少年来无数次的坐在那里一样,不动,不眨眼,不说话。
一时间,有些怔仲,手边放着那本无数次看过写过的《七略》,血染半边书页,多年下来,已经是淡红微黑。
拿起来,轻轻嗅着上面的血腥味,似乎还是热的,一如某个人温暖的怀抱,灿烂的微笑。
你那时,是如何带着这本书,踏上必死无疑的征程?
又是如何在绝境里,写下“六月十四,旗亭酒肆”这八个字?
我的书,我的约,你却把它们统统地掷还给我。
罢了,罢了!
你既然忘恨负爱,那就休怪我辣手无情。
赏我才,赞我书,亦知我心。
只是,这一次,我又要骗你,害你了。
戚少商,你恨我吧!恨我吧!
恨得越深刻,你才能越忘不了我。
“喂!你大半夜拉人家出来干什么?”杨云晰清清脆脆的声音,在这样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我想让你帮我去给一个人看看伤!”是陆寒星的声音,他似乎有点紧张。
“谁?”
“嗯,是松平先生。”
“戚少商?不去!”
“为什么不去?你和他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你疯了啊!他把你抓走,还打伤大哥。还要我去给他医伤?你是叫他吓糊涂了,还是脑筋出了问题?”小手摸上他的额头。
向旁边闪躲:“哪里有?你不记得了,我平生最敬重的就是戚少商。”
“他有什么好敬重的啊?别说以前,就说他现在,疯疯癫癫、敌我不分的。连我大哥、赫连夫人他们都不认得了,我为什么要给他治伤啊?”
“这么说,你就是不去了?”
“不去,就是不去!”
“云儿,你还是跟他去一趟吧!”顾惜朝的声音骤然响起。
杨云晰一转头,看到她大哥清矍的身影站在房门口,那么近、却又那么远,好似带着无穷的愁绪。
“大哥!”不满。
“难道要大哥求你么?”
杨云晰看看顾惜朝,又看看陆寒星,咬牙道:“好啦!我去,还不行么?真不知道你们都中了什么邪?”
●十六、戚少商不是戚少商
太阳刚刚升起,一缕阳光就那样照进来。
松平抬手似乎想要抓那缕阳光,眯了眼,头脑里一阵清明。
可是,下一刻,他又忘了自己想要做什么,心绪有一丝凌乱。
飘飘而至的一双璧人,青衣黄杉,男的英俊、女的娇俏,好美的一幅画。
“喂!他好像伤得不怎么重啊?”杨云晰戳戳陆寒星。
陆寒星叹气:“你先看看再说吧!”
俏生生的脸就那么来到眼前:“把上衣解开!”
抿唇一笑,晃花了小姑娘的眼。
小嘴一撅,嘟嘟囔囔地说:“没事,长那么好看干嘛?”
线条分明的胸膛裸露在阳光下,杨云晰不禁摒了呼吸。蜂蜜色的皮肤上面伤痕纠结,微微鼓起的胸肌上左一道刀疤右一条剑伤。相比之下最新的那个琴弦所刺的伤口倒显得不那么厉害,只是它正好落在一道从左肩一直延伸到右边腰侧的长长刀疤上。这疤痕之深,好似原来已经贯穿了他半边的身子,生生地把这个人劈成两半。又被缝合了起来,不管流了多少血,缝合了身体之后,他还能活过来。
杨云晰虽然见多了生老病死,可是这样厉害的伤还是头一次遇见,不由得震慑了心魂,手开始微微发抖。
陆寒星忙道:“怎么了?”
“没事!”恶狠狠地对他喊了一声,又瞪着松平说,“你坐好点!不然,我怎么给你上药。疯子一样的伤痕,把人吓也吓死了!”
“他本来,就是疯子啊!”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彩衣斑斓、容貌冷艳的女人笑着掠进来。
她看着陆寒星,恶狠狠地说:“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陆寒星一时间,无话可答。
杨云晰在松平的伤口上狠狠抹了一把药,然后站起来:“我们不来,他就死定了!你们知不知道,他这伤根本没好,伤在心口上了,心脏也受了重创。真奇怪,这样的人怎么活下来的?”
“不可能,我遇到他的时侯,他就是现在这样一副英雄气概!”彩依不服气这个小丫头怎么如此犀利。
“这伤啊!我看是好不了了,过去很多年,里面的经络搭错了,怪不得人疯疯癫癫的呢?都影响到脑子了!”杨云晰故意发着狠说。(汗!不要和我纠结医学上的问题!身上的伤能影响到脑子么?望天,武林人士的经络都是和中枢神经有些联系的吧!)
“没关系!反正又死不了。”松平掩上衣襟,淡淡地说,好似事不关己。
杨云晰叉着腰说:“那怎么行?既然我大哥要我来给你治伤,那我就一定要想办法治好你啊!否则,岂不叫大哥笑话我?”
“你大哥,是谁?”挑眉笑得那样温暖,这个人实在叫人很难恨他怪他,更别提讨厌他了。
杨云晰瞪着眼说:“你连这个都忘了,唉!我大哥是顾惜朝啊!十多年来,你们俩的恩怨情仇整个江湖都传遍了。”
叹气,自从这回来到中原,总是有人跟他说以前的事,又是顾惜朝,他已经听别人说过无数次了。他是戚少商,他是顾惜朝,他们是恩怨纠葛的仇人。
上次在月下相见,他竟像极了自己梦中的那人,这样深刻的记忆,想必他们之间的仇恨一定很深吧?
可是那个人啊!竟然是如此的才华出众。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痛快地跟人斗过了;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痛快的喝过酒了。对着他,似乎所有的愁都消了,怨都散了,只剩下一股难以压抑的热血在心里激荡。摸摸胸口,他这颗心啊!受过很重的伤,已经有很久都麻木得不能动了。自从看到他的第一眼,无知无觉的心,竟然有一丝的颤动。这便是所谓仇恨的深刻入骨么?原来,已经深入骨髓了,纵然是重活一遍,也忘不掉么?
“戚少商已经死了。现下,他就是我的义兄――松平!”朗朗的声音清亮得像雨打芭蕉。
杨云晰回眸一望,看到了完颜晟逆光下的高大身影。
清澈如水的眸子,晶亮得像寒夜里的星星:“你又是什么人?凭什么来决定戚少商的人生?”
完颜晟英武俊朗,一个跨步走到杨云晰面前:“这个?似乎轮不到姑娘你来过问吧?”笑声好似边城的烽火一样炙热。
“我欠他一条命!”松平站起来,走到窗口,负手而立。
完颜晟看着杨云晰道:“你刚刚说,我义兄这伤,倒是能不能治?”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秀眉挑着好似一只狡狤的小狐,“不是轮不到我来过问吗?”
完颜晟哈哈一笑:“好有趣的小大夫,看来我要恭恭敬敬地请你为我义兄看看伤了。“
“不必,你就是求我,本姑娘也未必愿意。”杨云晰的脸沉了下来,又转身对石头一样站在窗前的人说,“戚少商,我不管你记不记得自己的过去,反正我以前也不认识你,但是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病人,怎么治都要听我的。本姑娘不喜欢出诊,以后每天晨昏定醒,你须得来六扇门报道,明白吗?”
松平转过身来,盯着她说:“如果我去了,能见到他吧?”
“谁?”杨云晰诧异。
陆寒星若有所思地说:“我想,他说的应该是,你大哥――顾惜朝。”
笑容明亮,这年轻人,果然很聪明。
但,事与愿违。
第一天, 松平到六扇门,被追命和铁手围着团团转了好几圈,上上下下打量个遍。然后被杨云晰用银针扎了满头一个时辰。他,没有见到顾惜朝。
第二天, 松平到六扇门,被诸葛神侯和冷血冷冷地看了两眼。然后,被杨云晰灌了三碗汤药。他,没有见到顾惜朝。
第三天, 松平到六扇门,被无情拉着下了两局棋,把无情杀得片甲不留,差点被无情用棋子打破头。然后,被杨云晰泡在一个大药罐里两个时辰。他,还是没有见到顾惜朝。
第四天, 松平从六扇门出来,沿着街向前走,走到汴河桥上。青衫曼妙、卷发飞扬,顾惜朝站在桥上,仿佛将要羽化登仙。
人,就在眼前。
肤色如玉,羽睫纤长。
“你好!”不知如何搭讪。
顾惜朝剑眉微蹙,心道:戚少商,你不是相交满天下的“九现神龙”吗?那样风流的文采,怎么连打个招呼,都这样别扭。(某衣服插花:小顾啊!你不知道,男人看到自己动心的人的时侯都是很傻的咩?)
“好!”不想理他。
“我们?”一低首,看见一缕卷发调皮地挂在脸侧,想也没想,伸手拨到肩后。
清瘦的身子一震,转过脸来:“你干什么?”
抬起的手有些不知所措,脸上的神情好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不笑的时侯也有酒窝。
顾惜朝忽然觉得头疼的很,拉起他的手:“走,喝酒去!”
手牵手走着,微凉的掌心中有些湿,松平心里一颤,忽然紧紧地,紧紧地握住了那双比自己的手更纤细修长的柔荑。
汴河边一座酒楼,二楼窗边坐着两个人。
此时,夕阳正西下,照的松平一脸金光闪闪。
“怎么,喝不惯?”顾惜朝看他皱着眉拿着酒杯。
一笑,又饮了一口:“不,挺好的。”
顾惜朝叹气:“这是东京汴梁的特产,你自己便是京城人士。你当真都忘了?”
低下头,道:“确实,没有什么大印象了。不过,我还记得你。”
冷笑:“记得?大当家的,你少哄人了!”
沉默良久,才讷讷开口:“听他们说,我们之间有很深的仇。可是,我现在却不怎么记得了。我想,也许这是好事。这样,你我说不定可以重新开始,做朋友。”眼中含着期待。
重新开始?重新开始!那又能怎么样呢?如今世事已变,善恶易手。再见,还是处在对立的位置上。怎么重新?怎么开始?
呵呵一笑:“你真的相信我?还想和我做朋友?”
点头,很坚定:“人生百年,相遇能相知者少之又少。那日三番比试,我已经明白你这个人了。琴剑相对,知音难求,你不这么认为么?”
顾惜朝仰头喝下一杯酒:“人生百年,知音难求。”大当家的说得好轻松,原来作你的知音,竟是这样容易的事,只消舞文弄墨、弹弹琴就行了!(某衣服插花:大家请看,这就是死钻牛角尖的典型例子!)
忽地,楼下大堂里,一对儿唱曲的父女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冷不丁见了面庞,竟撞见五百年前风流业冤。只教人眼花缭乱口难言,魂灵儿飞在半边天。”
“莫不是恨相见得迟,怨归去得疾。柳丝长玉骢难系,很不倩疏林挂住斜晖。却告了相思回避,破题儿又早别离。”
几句唱词哀怨缠绵,写的是唐人百曲中《莺莺传》的故事。
顾惜朝侧耳听去,琢磨其中滋味,遥想半生得得失失。自己聪明绝世、一身才华,到如今依旧是书剑飘零,连个知心贴己的人也没有。而眼前这人,想当年何等的豪情万丈,一副英雄气概,今日却连自己的本名真姓、身世由来都忘却了。人间凄凉者,惟此二人而已。
一时间,竟然痴了。
一双手伸过来,拉住他冰冷的手,暖意透过肌肤,一丝丝地滲到心里去。
“我知道,今时今日,你是宋朝皇帝的知己密友;我是金国王爷的金兰挚交。天下局势动荡,三国之间是非甚多。只是,且行且珍惜。哪怕有一时半日的知音之情存着,也是好的。”松平的眼直直地望他。
顾惜朝看到,那双明亮如镜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自己的影子。
仿佛,全天下都不在他眼里,他就只得一个你。
楼下,那唱曲儿的声音时断时续地传来:“年少轻远别,情薄易弃抛。西风黄叶雨纷飞,染寒烟衰草凄迷。却道人间堪比修罗地,情短,恨长。”
●十七、晚来风疾休住也
“大哥!”杨云晰清清脆脆的声音,人像一朵素云,飘进房里。
顾惜朝坐着,手里拿着一只绛珠玉钗:“喏,送你的。”
“这么好?”小姑娘笑得像一朵花儿,“你送过很多好东西啦!再送,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顾惜朝轻叹一声:“当年,你大嫂最爱这种样子的珠钗。只是那时候,我没钱买。后来,等我买到的时侯,却再没有机会送给她了。”
杨云晰心里一痛,拉着他的胳膊:“大哥,这钗还是送给大嫂吧!”
“嗯?”未及他反应过来,杨云晰已经拉着他的胳膊往外跑。
京城外十里,“惜晴小居”。
草色青葱,小桥流水,竹林滴翠,倦鸟归巢。
精致的青竹小舍后面,就是傅晚晴的香冢。
“你怎麽知道这里?”顾惜朝有些愠怒。
杨云晰吓了一跳,低着头:“那个!这个!你头一天回京城的时侯,我和铁手跟踪你来着。”
“哼!”这两人真是!
见他并未继续生气了,杨云晰拿出准备好的香烛纸钱,还有那只珠钗。
“大嫂啊!大嫂。我和大哥来看你了,我知道,你好清净,不喜欢别人打扰。可是,我不是别人啊!我是大哥的小妹子,大哥说他在这世上一个亲人也没有,我想我就是他唯一的亲人。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也认下我这个小妹子吧!”她絮絮叨叨地说,“那个还有啊!我听说,我和你长得很像呢!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大哥他才对我这么好。大嫂,你真的很幸福。有大哥这么好的男人一直对你念念不忘,他到现在都没有再娶妻。大嫂,你如果在天有灵,就保佑大哥长命百岁、岁岁平安。还有啊!保佑我喜欢的人,也像大哥对你一样对我。”
听到最后这句话,顾惜朝忽然有点惆怅。晚晴活着的时侯,没有和他过上一天开心的日子,反而受了不少苦,最后还为他而死。
“好了!你大嫂都知道了。不过,告诉陆寒星那小子,别学我,我不是什么好人,对你大嫂更是深怀愧疚。”
“哈哈!久闻‘七略公子’是个痴情种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至今对尊夫人还是念念不忘。”一声像连城烽火一般的笑。
完颜晟高大的身影,在这里显得很不协调。
杨云晰皱着眉道:“你这个人,真讨厌,怎么跑到这里来打扰人家。”
杨云晰发起怒来,更显得俏丽,平添了几分明艳。
完颜晟一时竟看呆了。
“完颜公子有什么事吗?”顾惜朝冷哼一声,“这里乃是亡妻安眠之地,有什么事,咱们到外面再说。”
“当然,死者为大嘛!”完颜晟恭敬有礼。
是他!一定是他!
彩依看着顾惜朝飘逸的青衫和微卷的发丝,不由得咬碎了银牙。松平一直想着的那人,一定就是他了。
“喂!”杨云晰小声地在顾惜朝耳边说,“大哥!那个女的看上你啦?咱们自打一进来,她就目不转睛地看着你。”
顾惜朝不禁干笑一声,心道:如果那种眼神也算是看上的话,那么他倒不介意消受一下美人恩。只是奇怪,这女人和他头一遭照面,怎么会用这种恨之入骨的神情看他?
画舫飘零,河水轻逝,这里左右无凭,隔墙无耳,倒是个极私密的所在。
完颜晟邀他来这里,要说的话,他不用猜也能明白了。
“顾公子。”完颜晟的态度,不卑不亢却是极有礼,他的眼神也是坚定而真诚的。这样的人,恐怕任何人都会被他打动。
只可惜,他不是任何人。
他是顾惜朝。
世道人心,他冷观得太多了,了解得太透了。
眼前这个男人,想要的,他很清楚。
万里江山,笑拥天下,谁人不想?
他自己,岂不也曾经有这样的豪情壮志?
当年幽州城下的强虏,如今早已灰飞烟灭。
很多东西,经历过,就倦了,无心再去收拾旧怀。
“顾公子。”完颜晟亲手为他倒上一杯茶,“公子你,世之奇才。小弟远在极北苦寒之地,也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顾惜朝不客气地拿起那杯茶:“七王爷不必对顾某说这些恭维的话。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三年前,公子以军师身份,破辽国五十万精锐于幽州城下,天下谁人不知道‘七略公子’的美名?只可惜啊!大宋的皇上,只推崇你的诗书文墨,却对你安邦定国、妙计安天下的才华视而不见。真是可惜,可惜了!”完颜晟脸上一股叹惋的神情。
顾惜朝微微一笑:“七王爷,顾某一介江湖草莽,早已绝了那庙堂登高的心思,一心只求江湖之远。”
完颜晟自嘲地笑了笑,看看顾惜朝:“看来,顾公子对小弟,是多有戒心啊!不过,这也难怪。小弟本自就是蛮夷鞑虏,在顾公子这样才华出众的中原侠者看来,当然不值得一交了。”
中原侠者!?这些年来,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称呼他。
“哈哈!七王爷,真是太有趣了。”顾惜朝仰天长笑,“多少年来,有人说我顾惜朝心狠手辣、小斧无情;也有人说我口蜜腹剑、阴险狠毒;还有人说我是乱世枭雄、有窃国之心。倒还真没有一个人,会说我是什么中原侠者!哈哈!”
“顾公子不承认?呵呵,可是您领袖群伦,中原武林中现在不是惟您‘七略公子’马首是瞻嘛?而且,于国于朝,您的声名也是日益显赫。若不是,你们大宋的皇帝不重视您这方面的才干,出将入相,于你顾公子而言,也不是难事啊!”完颜晟轩眉一挺。
顾惜朝冷笑道:“好了,七王爷。你东拉西扯了半天,还不是在恭维我么?你不知道,我大宋的情势。我顾惜朝出身下贱,又曾经是逼宫叛乱的逆贼。哪怕是功高于天,也难以登堂入朝,谋求官职啊?”
完颜晟晒道:“哼哼!这便是你们中原人的迂腐不通了。还说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哪里及得上我女真勇士,只要是有勇有谋者,必当重用。我父汗当年,也不过是个普通猎户,可是他带领我女真勇猛杀敌,攻无不克,这才创立了我大金国的基业。”
“是啊!所以,你才笼络了戚少商这样的中原能人,为你效力嘛!我倒不相信,大金国内,还能有人在琴棋书画上和我比肩的人物?”顾惜朝冷哼一声。
完颜晟洒然一笑:“原来,顾公子还在为那天的事情而不快啊!我义兄的确是才智过人。当年,我于辽河中将他救起的时侯,便知道他是个不寻常的人。那时候,他身受重伤、命在旦夕。我请了无数中原名医,花了四年的时间,才将他治到现在这个样子。三年来,他既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也不知道家在何方。只是,这一回来到中原,我们才大致知道了他原来竟是中原武林赫赫有名的‘九现神龙’戚少商。可惜,到如今,他也没有完全恢复。指望这回,杨姑娘能妙手回春,把他治愈。到时候,哪怕他不和我们回大金,小弟心里也是欢喜的。”说着,一双眼望向杨云晰,满是求肯的神色。
“你看我干嘛?大哥让我治,我才治。”杨云晰一瞥顾惜朝。
“既然,你知道了他是戚少商,为什么不干脆让他回来,还带着他到处惹是生非,打伤了‘镇国将军’赫连春水?”顾惜朝的唇边扬起一抹嘲弄,“七王爷,你编谎也要编个能让人信服的吧?你以救命之恩来钳制着戚少商,他这人偏偏迂腐得紧,就算失忆,可这有恩必报的大侠性子是改不了的。你此来中原,恐怕不是为了和皇上会面这么简单吧?你带的那些人,已经在十几日前入了雁门,直奔沧州,现下恐怕已经到山东境内了吧?”
完颜晟眼中精芒立现:“哈哈!久闻‘七略公子’智计无双,心思缜密,看来传闻非虚。不错,这一回,小弟是带了不少中原武林的成名人士和一些西域塞北的好手来到大宋。不妨直接告诉公子,我们正是为了一件大事而来,而这件事不但关系到我大金,更是关系到你们大宋的安危。因此,小弟才不得不来向顾公子讨个人情,希望能得到您的助益。”
“哦?什么样的大事?还关系到咱们两国?七王爷讲出来,顾某才好裁夺啊?”顾惜朝忽然心绪热诚了起来,他倒要看看这个完颜晟到底玩什麽花招。
完颜晟目光冷峻:“不瞒顾公子,不久前,我们接到消息,半年前辽国的一大批精锐死士,化整为零,扮作客商、江湖人士潜入大宋境内,查探夺取当年南唐王朝留下的一批财宝和精锐武器,以装备辽国的军队。”
“竟有这等事?”铁手万般诧异。
“我看,那个完颜晟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不像是假的。”杨云晰瞪着一双妙目说。
无情略一沉吟,顾惜朝冷笑着看他:“你无情公子消息何等的灵通?竟然连这样的事,都没有查到?还叫完颜晟给占了先机?”
“当年,戚少商冒险入辽行刺,我们潜伏在辽国大都的人因为接应他,不幸暴露被杀了。因此,这么多年来,查探辽国内部消息的渠道不是很畅通。”无情冷冽地回望他。
“戚少商的事情,你们到底打算怎么解决?赫连被打伤这件事,难道就这么算了?”一声娇叱,火红的颜色,火一样美的女人,赫连夫人息红泪就那样闯了进来。
无情和铁手揉揉眉心,不禁头疼了起来。
“呆会儿,他就会来,你可以乘云儿给他治伤的时侯,在药里加点毒药。”顾惜朝冷笑,“这样,你就可以替赫连小妖报仇了!”
息红泪美目一寒:“顾惜朝,你这是什么鬼点子?我是那个意思吗?”
“不然,你想怎么样?戚少商现在什么也不记得了,就知道给他那个金国王爷的义弟卖命。你杀了他,哼哼!也算是为国除害了。”
“你?”息红泪一时气结,又转向无情和铁手道,“你们不想想,戚少商是怎样的人?我认识他有十五年的时间了,他何尝做过一件有违侠义、有悖良心的事情?他现在神智不清、敌我不分,你们都是他的朋友啊!怎么不想去唤醒他呢?”
“赫连夫人!你是他的初恋情人,他对你都辣手无情,我们!算什么啊?”铁手忙说,“你稍安毋躁,我们这不是正想办法吗?”
“好了,不要吵了!”追命忽然大叫道,“戚少商来了!”
白衣轩眉,眼神清亮,这个人怎么看,也不像个疯傻失忆的人。
“顾公子,你好!”笑得像阳光一样温暖。
顾惜朝一挥手:“你先跟她道个歉吧!她可是你的初恋情人,一回来就把人家丈夫给打伤了,还伤她!真是年纪越大越不长进了。”
松平或者说是戚少商,马上走到息红泪面前,恭手肃立:“对不起。我有时候,头脑会很不清醒。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夫人你见谅。”
息红泪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这个曾经矫若苍龙的男人,这个曾经在怒江畔飞落悬崖为她摘一朵火红蔷薇的男人,现在竟然一时清醒、一时糊涂。前不久,他还辣手重伤她的丈夫,无情地把小箭向她挥来。此刻,却一脸孩子似的神情,真心地向她道歉。
“唉!”一代倾国倾城的佳人幽幽一叹,“少商。你真真叫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啊!”
其他人,却在奇怪,戚少商怎么忽然这么听顾惜朝的话,无情止不住地来回打量两个人,眼中若有所思。
“顾惜朝!”冷血一脸严峻地跑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书函,“这是你属下,九河帮帮主来的信。”
顾惜朝接过信看,俊秀的脸上,渐渐发冷。
过了一会儿,他方抬起头来,盯着戚少商道:“你今天回去,告诉完颜晟,我答应他的要求。不过你们这次的一切行动,都要听我的。”
●十八、舟行
渺渺千山,苍苍白露,一苇横江。
一条大运河,记载了古往今来多少王朝故事,多少悲欢离合。
皓月当空,粼粼波涛之上行着一艘船。
船,木色尚新,彩画雕镂,旗幔飘飘。
船头立着一个孤清绝傲的身影,人清如月,冷调得仿佛不在尘世之中。
曾经是笑拥天下狂的容颜,带着一丝的寂寞,肌肤像是要渗进月光里,白的透明。
“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一声疏狂苍凉的歌声响起,弹剑作歌的人,似有三分醉意。剑语依然,琴音却无,原来断弦的琴,不在手中,而在心里。
走过窗前,镂空花窗里,青丝半掩着脸,只露出一线薄唇、俊逸的侧脸。
酒气,充盈着室内。
皱皱眉,挑剔的眼神望向那半醉半醒的人。
白衣寥落,胡乱翻卷着遮住腿,长腿微蜷,剑锋置于其上,拿着酒壶的手,兀自撂倒在一边。
“原来是个醉猫!”语声悄而轻俏,清澈得像初春破冰的寒泉。
手边压着一方黄纸笺,拽出来一看,胸口像是擂了一记重锤。
描金云龙笺的碎片,好似有几十片,细细地粘合在一起,笺上如风卷残云的狂草,三分率意、七分狂傲。
眼睁开,轻笑:“这是一幅好字。”
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戚少商,你以为世上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破镜再圆、覆水重收么?
破了就是破了,你再粘一千次一万次,它也是破的。
书,可以补;字,可以粘。
可是,心碎了,拿什么补,拿什么粘?
那是血肉,不是纸片,禁不起碎了又补,补了再碎。
绝望时的寒,灰心时的冷,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苦,谁不能吃?罪,谁不能受?
可是,黑得没有尽头的路,形单影只怎么走下去?
你招一招手,就能唤来阳光。
别人,飞断了翅,却离太阳越来越远。
“我叫你粘!叫你补!”使劲用手撕着,骨子里的痴狂发作,原来他的疯,毕竟没有好。
“你疯了!”扑上去,夺过的已是一团揉烂了的纸屑。捏住他的双臂,用身体压制住他疯狂的扭动,推压到舱板上。
痴然的眼,对上狂肆的脸。
你是疯子,我也是疯子,那么让我们来比一比,谁更疯!
薄俏的唇压上丰润的唇。
唇齿纠缠,舌尖轻送,一边清凉、一边温暖,彼此皆追寻着另一半自己急需的感受。
心里,像是烧着一把火,焚尽了,便是空的躯壳,却还包容着你的影子。
这一刻,胜却人间无数,纵然相望恨水,已是几许春风。
心里的痴怨陡然升起:戚少商,你究竟把我当什么?当什么?
苍鹰野云,傲啸云天,怎得你袖手轻笑便收缚入怀?
狠命的一咬,血腥充溢唇齿之间,绞着不死不休的狂痛伤怀,伤了人,也伤了己。
只是那人偏偏也是痴然欲狂,生生地将血意渐浓的滋味送到他喉里去,轻扣着齿腭,辗转噬咬着唇瓣。
忘了么?忘了么?
人人都以为我忘了,我自己也认为如此。
忘了仇,忘了情;失了恨,失了爱。
只是,依然忘不了你的容颜。
朝朝频顾惜,夜夜不能忘。
青衣卷发,是刻在心头的烙印,纵然是碎尽了的心,再拼起来,还是片片都有你的影子。
人人都说我们有恨,人人都说我们有仇。
人人都说,戚少商恨顾惜朝。
那么,就让戚少商死了吧!让他消失,让他忘却。
只剩下,一个可以放手一搏,可以无牵无挂的我。
夜里梦里都忘不了你的我。
这已经不是一个吻,而是两匹野狼誓死的搏杀,谁也不愿意后退一步。
血肉纠缠,掐断彼此的呼吸。
终于,在濒临窒息之前,唇分。
猛地推开他,顾惜朝喘着气,平复自己重如擂鼓的心跳。
眼前的人,嘴角渗出一丝血来,眯了眼冲他笑。
下一刻,天不怕地不怕的“七略公子”已然落荒而逃。
身后却传来阵阵轻笑,听在耳中暧昧得叫人红了脸。
仿佛是多少年前,有个人眼直直地望进他心里去:“从现在开始,是你在逃!”
陆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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