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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猫碰上死耗子-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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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宁熙终于清醒,第一个反应就是身躯猛退至沙发椅背的最深处。“叫我沈小姐!”讲不听耶!
“那不重要。”他耸肩,现在身上只裹着一件从她柜子里挖出来的薄被单。
“那很重要!”这关系到她全身鸡皮疙瘩的起立立正站好。
“不,那一点都下重要。重要的是,你害怕像我这样的『人』吗?”黑浩问,眼神申明明白白地传达着希望她回答“不会”。
唔,被单再拉下来一点她就伯。沈宁熙看着他举止之间,那件被单苟延残喘地挂在腰腹,像是只要再多走两步路就会有走光的危险,她不由得咽咽津液,方纔他全裸的模样还残留在她记忆里,老实说,那件被单遮或不遮也没有太大的差别,因为在她脑里的残影太过抢眼。
“我不知道。”良久,她纔记起要回答他的问题。
“怕就怕,不怕就下怕,哪有什么不知道的?”显然黑浩不满意她给的敷衍答案。
“如果变成老鼠是你唯一会的把戏,那有什么好怕的,我会输给一只比我脚掌还小的小老鼠吗?”这股气势只维持了三秒,“不过如果你会再变身成恐龙的话,我会怕。”而且是非常非常的害怕。
她向往的死法虽不用太华丽,可好歹她不希望自己死得尸骨不全,被恐龙撕成一块一块的滋味她敬谢不敏。
“变成老鼠是我唯一会的把戏。”黑浩笑了,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你是变魔术的?”
黑浩摇头。
“那你是怎么办到的?”她指的是他变身的特技。
黑浩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想。只要用『想』的,就可以。”比呼吸还要简单。
“难道『想』就只能『想』老鼠这类的小动物吗?要是你『想』狮子、老虎等等的,会下会变成它们?”
“我的基因里没有狮子或老虎的DNA”,想破了头也变下出把戏。“
沈宁熙很惊讶,只是那张下习惯表达太多情绪的脸孔没办法挤出太多的愕然。“言下之意,你的基因里有老鼠的口DNA?”
黑浩先是沉默,确认她脸上的表情里是否包含了厌恶,良久,他纔缓缓一笑,点了头。
他笑,因为她只是单纯的惊讶。
“你爸是老鼠还是你妈是老鼠?”这种遗传的本源必须追溯至父母双方,再下就是朝双亲的双亲再上诉,看看是在哪一者的染色体上造就了他的身体特质。不过……人跟老鼠?很创新的夫妻组合,人兽耶。
“我相信我的父母都很正常,应该都是人类。”黑浩用了一种猜测的淡然口吻,像是连他自己也下曾亲眼证实自己的父母究竟是人是鼠,而他的语气也不会因为这缘故而有什么遗憾。
“人类生出老鼠……这要有绝对的奇迹纔可能做得到。”沈宁熙脸上的表情倒读不出她是信或不信,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黑浩的句子接话。
她信吗?这么荒谬的说法,拿去骗骗小孩子还说得通。
她不信吗?可是她眼睁睁看到他由鼠变人,下是幻想、没有错觉,甚至在她与他之间没有任何东西遮蔽或是障眼,她骗下了自己,那是一只活生生的灰鼠以及一个活生生的男人形体交换。
黑浩跟着她来到冰箱旁,看她取出一颗苹果啃。她的住处不大,和面包店的员工休息室不相上下,加上一些基本家俱的进占,让她能活动的空间远远不及员工休息室,暗色调的墙壁油漆、暗色系的摆饰,无论屋子整理得多么一尘不染,还是让人觉得灰暗。
她一身黑衣,因为黑色系的削减作用,使她的身影显得更纤瘦,几乎有种一手就能牢丰掌握的感觉,披散的黑色长发流泄在背脊,映衬着小小的鹅蛋脸孔,加上屋里本来就偏暗的灯光,如果是从屋外望进来,恐怕会以为屋里飘荡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女鬼。
“我身体里的基因下是由血缘遗传而来,是改造。”他径自拿了瓶矿泉水灌,一边说道。
“改造?把自己改造成一只老鼠?”好伟大的志向呵,别人是巴不得变成强悍些的动物,像大象、猛虎之类,很少有人愿意让自己变成老鼠的。
“我无从选择。”她的玩笑话很难使黑浩发笑。如果他有选择权,他又何尝愿意如此。“我是实验品,头一个实验品。”
“你的意思是后头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不只。”他的黑眸敛了敛。
黑浩忆起往事,剑眉问拧成紧结,这是沈宁熙头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神情,她一直以为他是爱笑的,也一直以为他脸上的笑容八成是打上石膏,坚固得敲不碎、打不破,此刻她纔感觉到他……也是有情绪的人。
拧起眉,是因为不悦还是痛苦?沈宁熙很难去猜测。
“改造出这么多老鼠做什么?统治全世界吗?”那用老鼠大军也太辛苦一点了吧,还下如将时间拿去开发生物武器比较快。
“老鼠只有我一个,其它人不是,因为我是头一个实验品,所以他们只敢用繁殖力、生命力强的老鼠来试。”
“他们是谁?”沈宁熙抓住了重点。
黑浩一静,并下是下愿向她吐实,他连身分都愿意让她知道了,再隐瞒什么都太嫌矫情,只是他在思索着该如何回答。
“……偏执的研究狂魔。”终于,他决定了答案。
“我懂了,就像有人终其一生去研究复制人一样,对国家对社会没有实质上的贡献和帮助,但还是愿意花下大把大把的金钱去钻研,你所谓的他们也是偏像于这类的人吧?”
黑浩苦笑,“他们……想证明,自己是上帝。”以为物种是可以由人手捏造形体,任他们捏扁搓圆。
“那么他们在实验成功之后将你放出来了?”她还以为这类的研究物是珍贵的资产。
“不,我是逃出来的……我们。”
黑浩这时的笑容真实了些,可以想见他对于能逃出研究所是多么高兴,也不难猜想他在研究所的生活称下上幸福美满,所以纔会如此渴望自由。
沈宁熙又想到了矛盾之处,“既然逃了出来,你为什么要自杀寻短?”逃出了生天,不是应该更努力活下去吗?否则逃不逃根本没有任何差别呀。
“我自卑。”他的回答一如那天在石堤上的答案,只是这回沈宁熙明白了他所谓自卑的模样并不是指现在人模人样的他,而是身体里另一个基因所带来的变化。
黑浩坐在老旧沙发上,右手橕在下颚边缘,长指靠着薄唇,半挡去了好看的唇形,突地,他念头一动,高大的身影消失,沙发椅上还残留着原先人形重量的痕迹,而同样的地方只剩一只垂头丧气的小灰鼠及一条被单。
“我身体里潜在着这么令人厌恶的生物,思心、肮脏、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伸出了短短的鼠手,在灯光下拉出的鼠形阴影不及一个人的巴掌大。
“拥有这么可耻的模样,我觉得……还是死了的好。”
沈宁熙嘴里吐不出任何一个安慰的字眼,因为她太清楚那种浮现在脑于里“还是死了的好”的想法,世界上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找到存活下来的勇气和动力,幸运的人,有着牵绊的亲人及劫舍下下的眷恋;不幸运的人,在盲目寻找摸索之后仍只是盲目,谁能告诉他们该怎么样呢?
她是无法体会他对自己特殊的体质有着怎生的挣扎,毕竟若非当事人是绝对无法了解,若是硬要表现出同情或是宽心接受,那太虚伪了,她做不来,她无权干涉他求生求死,就像她也排斥别人对她的悲观多加评论。
“我们在研究所里学到的,只是如何成为一个听话顺从的废物,逃离开了那里,以为人生就此改观,没想到要面临的世界竟然是那么陌生。”
从孤儿院被领养,本以为迎接他们的会是一个和乐完整的家族,谁知道踩进去的,却是一处牢笼,在那里,他们不过是实验用的白老鼠,没有人权,不能随意闹脾气要任性,否则动辄就是电击棒伺候,明明是可以沟通的人类,“他们”却宁可用对待动物的方式对待他们,只为了将他们训练成只听话而下敢反抗的实验动物。
而逃离了丰笼,纔发现……外头的世界与他们格格不入,无法谋生、没有朋友,甚至没有回忆。他们像是一群闯入了奇异年代的古人,对一切事物感到好奇,也对一切事物陌生而无所适从,孤立无援。
“所以除了跳海之外,你还会一直想办法死罗?”沈宁熙从他的话里嗅下到一丝丝想活的欲望,简直和她如出一辙。
“对。”黑浩应得很肯定。
同类,她找到同类了!
第四章
沈宁熙收留了黑澔。
收留他的理由正如同当初将他拖进面包店里的原因一样——不可考。反正就是自然而然,她觉得有义务将他留下来,可能是他一副愣笑憨傻的模样,万一放他离开,哪天在马路上看到被车轮辗扁的老鼠干,她小小的良心还是会被道德的鞭子给狠抽一顿——她不认为自己能够分辨那只横死街头的鼠辈会不会是他的化身,猜测加上怀疑,她岂不是又要自找苦吃地陷入胡思乱想的梦魇里?
她将他安排在五楼,虽然那层楼不在她租赁的范围内,下过因为这整栋公寓的闹鬼传闻,让二、三、五楼闲置了两年半,平时少有人烟往来,就连她的房东也只有在每月初收租时会踏进这栋据说枉死了五个人的凶宅。
没有五楼的房门钥匙,下过黑澔可以随心所欲的变大变小,一道小门缝就足以让他钻到屋里,再由内部开门,恭迎沈宁熙大大方方进入。
五楼没有任何摆饰,空荡荡的大厅只要小小一个声响都会造成巨大的回音,几张来下及丢弃的废桌椅东倒西歪的散落在墙边,上头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尘,足见其荒置的年代,灯座里没有日光灯,两房两厅的空间在黑暗中更显阴森森,只能借着对面屋子投射过来的微光视物。
沈宁熙简单地搬来两床旧棉被,一床是厚被,拿来铺在地板上当床垫,一床是薄被,当然是拿来蔽身的,如果他还觉得冷,他身上那件被单也可以充当辅助。
“你暂时睡在这里好了,如果突然有什么陌生人进来,你再赶快变成老鼠避难,不过你放心,自从半年前有一群学生说要进来探险,凌晨三点从这里尖叫逃窜到警察局之时出了车祸后就没人敢进来这里了。”沈宁熙抖开厚被,一边说道。
“为什么会尖叫逃窜?”
“听说是遇见鬼。”她耸耸肩,“来,替我拉住被子的另一边。”这样她纔方便铺床。
“噢。”黑澔听话地张臂抓住被子两角,看着沈宁熙上抖下抖地将整床厚被摊开,他还是觉得好奇,“这里真的闹鬼吗?”
“当然没有呀,我住在楼下这么久了,也没见过什么鬼不鬼的。”除了偶尔有些脚步声、哀泣声之外,哪有什么异状?
“那……地板上那一圈图案是什么?”黑澔指着厚被将要铺上的那块地砖上有一团白色粉笔圈画出来的人形。
“就是五楼那个小姐吃安眠药自杀后躺下来的样子呀。”沈宁熙说得云淡风轻,像是在闲聊,殊不知她句子里所表达的是一件在报纸社会版上纔会出现的新闻。
铺好了垫被,沈宁熙将腋下夹着的薄被搁在上头。拾起头,看见黑澔一脸很受打击的错愕,她轻哎了声,安抚道:“放心啦,那个小姐吃药没死成。”这么没胆噢?
黑澔纔正准备松口气,沈宁熙纤指指向没有窗帘的阳台,又补充道:“她是从阳台跳下去死的。倒是常听说一楼有鬼魂飘荡,不过只是听说,我想如果那个小姐真的还在这里徘徊,可能也只在一楼活动吧。”
她给了他一个“别怕别怕”的甜笑,只下过她原本就不是一个常笑的女孩,要硬扯出令人心安的笑容也属困难,何况是在此时灯光暗、气氛沈的凶宅里,黑影交错的阕魇在她脸上投射出来的效果很是吓人。
“我一定要睡这里吗?”黑澔的笑容很僵硬。
啧,真麻烦,她棉被都铺好了耶,还挑剔呀?
“那你要睡三楼吗?”她问。
“三楼又是怎样?”
“三楼之前有两男一女在那里谈判时,两个男人两把菜刀把那个女人剁成四块,后来他们又各自互砍五十刀,在警察接到报案赶到时,三个人都死掉了。”沈宁熙边说边准备将垫被再折起来,搬到三楼重铺。“如果你要睡三楼,我这床被子就报销了,三楼那一大片的地板都红红的——”
她的抱怨还没完,黑澔已经快手挡下她的动作,笑得很谄媚。
“我不选了,就睡这里。”他觉得三楼的怨气比这里重,说不定深夜时分还会看到三条鬼魂在眼前上演全武行,万一将他这个路人甲错认成哪一号的负心汉砍,他就划下来了。
“你不顺便问问二楼吗?”这栋公寓还有一层可供选择哩。
看她很有兴致,黑澔实在不好意思打断她。“你说吧。”对于那层也是没人敢住的房子,他有心理准备了。
“二楼我倒是不知道之前往生那个人是怎么死的。”因为在她搬进来之前,惨事就已经发生。“我只知道之后住在那里的大学生后来被送到精神病院。”真可惜,她觉得那个大学生人还满好相处的,大概是考试压力过大,送到病院时还一直嘶吼着每天都有人在他枕头边背长恨歌给他听,可怜。
“不用了,我还是睡五楼。”他认命地叹气。
“我也觉得五楼是最好的选择。”很好,达成共识。“好了,没事就早点睡吧。”
“宁熙。”他叫住她。
“叫我沈小姐!”要她重复几次呀?!沈宁熙擦腰回头,轰出不满。
黑澔很摆明将她的话当耳边风,径自诚心诚意地说:“谢谢你收留我,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愿意,但是我真的很谢谢你。”
别说他不知道,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呀。沈宁熙暗暗嘀咕。
没事将一个像颗明亮太阳的男人带回来做什么?照亮她的灰暗生命吗?
“我以前在研究所里读过的一本书,形容如你这样的人,就像是颗照耀大地的温暖太阳,扫除一切阴霾。之前我一直不信世上会有人带给我这样的感动,但是我错得离谱,在我遇到你之后,我嘲笑我自己过去的愚蠢想法。”他忏悔自己以前的过错,错在不信任人性。
沈宁熙嘴角一撇,这是她这辈子听到最好笑的笑话,生平头一遭有人用“太阳”形容她,如果是反讽,她相信,可是黑澔又露出那一百零一号的恳切神情,好像只要她对他的话有丝毫怀疑就是对不起他一样。
老天,她不要将她的阴沈感染给别人就阿弥陀佛,哪来的余光扫除什么阴霾?太强人所难了吧!
“那是因为你先遇到了我,纔会误以为我是好人,等你再多打混一段日子,见识到更多的人,你一定会发现我不过是颗暗淡无光的小星星。”沈宁熙可没忘记黑澔的人生历练正如同一个甫出世的小婴儿般单纯,以前他在研究所里接触到哪些人她不清楚,不过会让他渴望逃离,想也知道他不会受到太人道的对待,所以误将她当成好家伙也是可以理解。
只是她没打算将错就错,也不想让他对她抱持着太多美化的想象,省得日后发现了事实而失望更大。
“那是因为周遭的灯光太亮,纔会模糊了你发出来的光芒。”越是明亮的地方,星光越是暗淡,这是不变的道理。
“是呀,所以在你面前,我自惭形秽。”她周遭现在最亮的东西就是他了,尤其一笑起来简直光芒万丈,十足的大太阳,没看过哪颗星星在太阳面前还能拚得过光芒的,那叫不自量力。
“你怎么会觉得我是个会让你感到惭愧的人呢?我根本没资格,我只不过是只妖怪……”他将最恶毒的形容词用在自己身上。
半人半鼠,听起来令人作呕,连他自己说来都觉得寒毛直耸。
沈宁熙原本闷痛了一整天的胸口在看到黑澔由鼠变人的那一刻已经不药而愈,现在竞又隐隐泛疼起来,下知怎么的,越是看着黑澔自嘲轻吐出他是妖怪的淡淡浅笑,越是觉得闷痛加剧,几乎像是有人拿榔头在她胸口一下一下用力敲打着。
好疼……可是这疼痛仍是太陌生,她说不出所以然来。
今天若是有人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妖怪”,她没有任何感觉,也许心里还会暗暗附和,可是从他嘴里说来,却让她无法产生认同感,总感到……
好悲哀。
要明明白白说出自己的缺点或是……疙瘩,需要多大的勇气,而且是用这么云淡风轻的方式,要不是修养太好,就是太苛刻自己了……
他是前者,恐怕也是后者吧。
黑澔怱地觉得原本就没有光线的屋于里像是猛然罩上一层黑布,突兀的吸引他所有注意力,他仰起颈,寻找让屋里陷入更黑暗的源头——
最后,视线落在沈宁熙身上。非常神奇,她只是那么安静地站在空荡的厅间,竟然就有能力让他感受到发自于她周身源源下绝的黑潮,一波一波地成形,并且像海浪般扑面而来。
之前他纔觉得她像颗太阳,现在他又觉得她像黑洞,雨者落差很大,可是在他心目中竞也可以同时矛盾地存在着。
他包着棉被走近她,微弯下腰,黑暗并不会影响他的视力,他检视着那张暗沈中又不失清秀的脸蛋,想弄清楚到底是从哪里散发出阴霾,又为什么会散发出阴霾?
皮肤吗?他轻轻拧拧她的脸,虽然五宫被阴影笼罩,但指腹传来的软嫩诉说着这部分绝对只构得上无瑕,而无关什么阴不阴霾的。
“你在做什么?”沈宁熙倒没有他那般的好视力,只觉得他的手指爬上了她的脸。
“你看起来心情不好,光芒不见了。”他像是在她脸上寻找光芒的开关,想让明亮重新回到她身上。一直到刚刚之前,还没感觉到她的黯默,他不懂她怎么突然将自己“熄灯”了。
“我又不是靠开关来发光发热!”她挥开他的探索,第一次觉得有人的手指温度可以这么烫人,烙在颊边像是烧红的生铁般,几乎要烫出一块灼伤。
她心情不好?她做什么心情下好呀引他要说自己是妖怪,要露出那么……那么惹人心怜的表情,要说出那么……那么令人揪心的嘲讽,那又关她什么事了?她没权利也没义务要替他流几滴眼泪来表示两人是同一阵线的吧!况且她只是“收留”他,又不是“收养”他,犯不着在他身上浪费太多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唤做什么的陌生情绪!
她一点也不觉得心情不好呀!
沈宁熙拧住自己的大腿外侧,藉以忽略心窝针扎似的痛,不知道也不承认那股疼痛的起因是为了一个叫黑澔的家伙。
“我要下楼去睡觉了啦!”她吼出生平最大的音量,头一转,仓皇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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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声叹气,出自于沈宁熙的嘴里。
被褥问的娇躯翻来覆去,在枕头上滚出一个又一个的脑袋印子,偏偏左翻翻右转转就是找不到最舒适入眠的角度。
辗转在眼帘里的景象,除了黑澔还是黑澔。
好嘛,她承认自己嘴硬,她真的心情下好,为他,也为他那时没有表露出来的难过而心头闷闷的,更为了自己哑口无言的落跑孬样感到可耻。
虽然她不擅长安慰人,但她也知道转身跑掉是懦弱的表现,可是……如果她那时没有拔腿就跑,她一定会做出非常思心的举动——给他一个拥抱,将他揽在怀里安抚他看来寂寞而无助的模样,她一定会。
沈宁熙打了个哆嗦,这样的画面光用想的,她就觉得很番石榴,那个恶心剧情的男主角若是黑澔当然很有美感及可看性,但女主角套上她的脸,唔……她又打了个寒颤,觉得有股酸水在胃里翻腾。
她不是当女主角的料呀,那种美女安慰王子,并且成为王子依靠的童话故事实在不适合她演,所以她逃下楼应该是对的吧?
只是……她跑下来时是背对他,不知黑澔当时做何表情?还是那样笑着吗?或是幽怨地看着她离开?
真有点想再折回五楼去瞧瞧他的情况……
沈宁熙脑中纔转过了这个念头,客厅却先一步传来骚动。
她感觉到疑惑,掀开棉被。之前她的屋子在夜里偶尔会传来女人的轻叹或是高跟鞋踩在屋顶的声音,不过也只是声音而已,所以她很少花心思去研究怪声的来源,这一回会吸引她的注意,是因为她在嘈杂中听到了老鼠的叫声。
吱!
很凄厉,而且快速逼近她。
“宁熙!”
紧合的房门外传来黑澔的惨叫,在她完全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应门或是下床,惨叫声已经闯入了她的房里,从门缝塞进来的灰影几乎是同一秒钟恢复成人形,朝她直扑而来。
黄金比例的全裸男体压上了她——旁边的床位。
沈宁熙连惊讶的时间都腾不出来,最后只来得及转头觎着埋头在左边床位枕头里的男人,一只修长结实的美腿还在棉被上挑逗着她的视觉,尤其在床头小灯的浅黄光线照射下,简直像只用炭火烤得匀称鲜甜的鸡腿,让人口中唾液的分泌速度以倍数激增。
“凌晨……两点,你到我房间发什么抖?”纔开口说了两字,沈宁熙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噎到,勉强维持了语调的平静,她的视线却无法从他的腿上离开,紧紧胶着。
“宁熙,五楼闹鬼!真的闹鬼!”他的声音还闷在枕头下,虽然没有抖得很严重,但也听不出什么男子气概。
黑澔一个人在五楼翻身翻了好几个钟头,脑子里不断思索着沈宁熙今晚心情突然变差的原因,还在猜想着是不是自己带给她大麻烦还是说错了什么话纔惹来她不快,翻着翻着,好不容易,睡意渐渐侵袭而来,说时迟那时快,耳畔飘进了一句幽幽细语——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睡觉?”
他像是瞬间被百来吨的冰块给迎面砸上,每根骨头、每条神经、每个细胞霎时如坠冰库,他试着告诉自己那是错觉,拉紧了薄被覆在脑袋上,想藉此阻隔耳边的鬼声鬼调。
“我不记得自己家里有这么帅的男人呀,难道阿克去整容了吗?”幽抖抖的声音仍阴魂不散,怱远怱近,但始终在他的耳朵周围十五公分处徘徊纠缠。
“好漂亮的腿噢。”好垂涎噢,苏——
黑澔从骨子里打了个寒颤,因为那幽抖抖的鬼调夸奖他的腿美时,还隔着被单摸了他一把,那感觉,像是被块寒冰滑过腿肌,想忽略都很难。
“要是你早点出现,我干嘛为了阿克那个混蛋吃安眠药和跳楼?不值呀……”哀凄女声开始哼唱出“下一个男人也许会更好”这歌曲,奇特非人的嗓音怨幽而绵长,一声声像在哭泣又像低号,慢慢飘远,远到让黑澔在棉被里感到氧气不足、闷出了一身冷汗,他纔缓缓拉下覆头棉被。
该死,早知道就不看!
黑澔睁眼的同时,就见到一抹白惨惨的身影正从阳台的栏杆上飞坠而下!
她是从阳台跳下去死的。倒是常听说一楼有鬼魂飘荡,不过只是听说,我想如果那个小姐真的还在这里徘徊,可能也只在一楼活动吧。
错错错!宁熙,你错了,就算五楼那名鬼小姐是陈尸在一楼,五楼却是她的家,她最眷恋的地方呀!
黑澔非常直接而且快速地将那抹白影的身分做出定义——她,是五楼的屋主,毋庸置疑。
咻。五楼阳台外又飘回了那抹白影,在夜空里翻飞的衣裙像是一块被强风吹走的白巾,翻扬的衣襬里瞧下见有半分肉感,空荡荡,只是白巾上的脑袋明显地悬挂在脖子上,虽然弯曲的角度非常的诡异,换成了寻常人,那副模样算是断了颈,只剩一层皮苟延残喘地连接着脑袋及颈子——
“嗨。”白影女鬼朝黑澔挥挥手,而黑澔还给她的,是一声凄厉尖叫,接着换那白影女鬼发出惨叫——
“好可怕,老鼠!老鼠!”白影在天际乱窜,慌忙跳脚,虽然传说中鬼是没有脚的。
黑澔的叫声不让她专美于前,“好可怕,有鬼!有鬼!”
因一时受惊而变成灰鼠模样的他在客厅团团乱转,撞了四次墙,终于在最后一次闯对了地方,钻出五楼大门门缝直奔沈宁熙香闺。
回想结束。
“你看到鬼了?”沈宁熙听完枕头下委屈的抱怨,做了总结。
“我找不到其它的解释。”他可不认为那抹白惨身影会是哪群学生上五楼来做什么鬼屋历险。
“也许是你作恶梦了。”看到他的头发湿透了,不难知道他流了多少汗,说不定是他被恶梦缠身纔会胡思乱想。
“我很清醒!”熟睡或半酣,他分得很清楚。
“我从来不觉得这栋房子有什么古怪,是因为我那番话吓到你了吧!”早知他会吓成这样,她就不该将五楼的鬼故事告诉他。
“我问你,五楼小姐是为什么跳楼?”他不和她争辩,反问道。
“男朋友负心吧。”她隐约记得是这个原因。
“她男朋友叫什么?”
“呃……”她忘了,脑子里挖不出半点记忆,也许还有,只要有人提供帮助,稍微点醒她一下——
黑澔从枕头下探出头,“阿克。”
“对,阿克,就是阿克!”啊哈,谢谢、谢谢。猛地,沈宁熙的喜悦顿住。“你怎么知道?”她有跟他提过吗?
“五楼小姐说的。”他以指爬梳自己的湿发,“这样,你还确定我只是作恶梦吗?”
很可能是她托梦吧?沈宁熙暗付。
“我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怎么就从没遇过她?”虽然她和五楼小姐说交情没交情,谈感情没感情,好歹两人在楼梯间碰上面还会点头致意,这种邻居情分远比黑澔这陌生人还浓一点点吧,没道理他都遇上了,她却连条鬼影也没瞟见。
“你神经太大条……”说不定什么鬼哭神号也被她当成了摇滚乐在听。
沈宁熙别过头与他四目相对,眼神不自觉又下栘到他的裸胸……咽咽口水,阻止自己去将那块胸肌看成饱满多汁的鸡肉块。
“你还不下去?”从她的床上离开呀。她的床可从没有躺过半个裸男,这次被他破了先例。
“不要。”黑澔难得任性。
“什么不要?!这里是我的房间我的床,哪里容得你说要不要?!”鸠占鹊巢还这副无辜嘴脸,会让人想开扁噢!
“我说什么都不要!我不要回五楼去睡!”二度任性。
“还有三楼。”她捺着性子提醒。
“三楼鬼更多。”拒绝。
“那去二楼呀!”
“我哪里也不要去,我要睡这里。”坚持。
沈宁熙握紧了举,强忍将它挥出去的冲动。“你睡这里我睡哪里?”
黑澔拍拍另一半的床铺,算是回答了她。
想死就再做一次!沈宁熙扳扳手指,发出喀喀声响。
“黑澔,麻烦想一下『老鼠』。”她笑容可掬地要求。
他一脸问号,用眼神请她再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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