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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禅-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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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抱歉,我们已经派人请容公子来,可是……”蒙真十分恭谨地朝林九仁拱手。“我不肯定,公子今天会否回来办公……”
  “那么……”林九仁急忙站起来回礼。“我们可否直接面见容祭酒?此事十分紧急,蒙兄请代为通传……”
  “容祭酒有公务在身,现在也不在行子里……”蒙真皱着眉,浅色的眼睛里透着诚恳的歉意。
  “这么大一家行子里,就没有半个可以拿主意的人吗?”佟八云切齿说。林九仁在旁试图按捺着他,但佟八云把对方的手拨开,继续说:“你呢?你在这里没有说话的身分吗?”
  “别太过分。”站在蒙真身后的茅公雷从齿间吐出这句警告。
  蒙真止住了他,然后向佟八云拱手:“佟兄请别动气。我再派人催促公子就是。”他转头朝堂内的部下吩咐:“再拿些酒茶果食来。”
  “不必了。”佟八云打断他。“我坐在这儿喝完一杯茶的时间里,也许市集里又死去几个兄弟。我喝不下。”
  蒙真肃然瞧着佟八云。
  ——如此爱惜部下的人,如今在黑道上已经越来越少了……
  “我们走吧。”佟八云又说,拉着林九仁的胳膊。“这还不明白吗?那姓于的根本就是他们放出来咬人的狗!还指望他们干什么?”
  “别乱说!”林九仁斥责说。“堂堂‘丰义隆’,难道会背弃当年的血盟吗?”


  当年首都的黑道混战历经十年之久,到了末期,“二十八铺”、“联昌水陆”、“隅方号”三股势力眼看“丰义隆”已具称霸之势,便先后向韩亮称臣求和,结成互不侵犯的盟约,亦在最后的大决战中予“丰义隆”不少助力,这是“三条座”能够在首都存活下来的关键;“丰义隆”建立霸业后亦一直遵守盟约,其中主要原因是“丰义隆”专注于利润惊人的贩盐活动,对于“三条座”那些规模细小的买卖缺乏兴趣,倒不如就借他们稳住首都内的地下治安,而“三条座”每年只需向“丰义隆”缴纳数额甚小的象征式“孝敬”。
  蒙真知道林九仁这句反话,其实是向他这个“丰义隆”干部说的。
  ——这只老狐狸也不简单……
  “‘丰义隆’当然说话算话。”蒙真说。“可是这事情……”然后露出一脸难言之隐。
  佟八云冷笑一声。“即然你们背信弃义,我们‘二十八铺’也不是束手待毙的孬种!”
  接着左手往上一摔,一道寒光闪现。
  茅公雷迅速挡在蒙真身前,却判断出那光芒并非向前而是向上射出。
  相当于普通楼房三层高度的木天花发出异声。一柄飞刀狠狠钉在上面,刀柄仍在弹动。
  茅公雷双眉扬起。佟八云这手飞刀显得极厉害:一般飞刀的攻击距离不过七、八步,但佟八云这一掷不但远超这长度,更是逆着重力垂直向上发射,刀刃仍深入木头内。
  守在四角的“丰义隆”人马立时拥上。
  “这是什么意思?”
  “竟敢暗藏兵器进来‘丰义隆’的行子?”
  蒙真举手着他们退下,同时佟八云也挥挥手,示意部下离去。
  “林老,你不跟来也无妨——要是待会儿你有胆量独个儿回去的话。”佟八云说着便扬长而去。其余十四人看看林九仁,又看着佟八云的背影,全都跟着往大门走。
  林九仁忙向蒙真陪不是,然后也硬着头皮随众人离开。
  过了不多久,门外又传来佟八云的声音:“这柄刀子留在那儿,是让你们记着:我死不了的话,一定会回来!”
  蒙真仰头瞧着钉在大堂天花中央的飞刀,暗地感到一阵喜悦。
  ——对。你不要死……
  这柄飞刀一直钉在那儿六天之久,直至“丰义隆”的人买到一把特别订造的长梯后,才能爬上去把它拔下来。
  一只由二十人合抬的巨大纸扎白虎,领着一支达千人的庞大队伍,沿着镇德大道巡行而过,无数民众(包括大火中失去生计的灾民)夹道站立观看。
  队伍中夹杂着各式古怪人等,当中以僧侣及道士最多,也有穿着鲜色异服的修行者、满身挂着符咒布条的占算师、装扮成神仙或天兵的儿童、脸上布满刺青的蛮族巫师、金发曲鼻的西方教士……
  按照御用占星师的说法,首都发生火灾的原因是祥星晦暗、火妖凶星上升所致。依照大太监伦笑的禀奏,皇帝下旨集合四方有能之士,举行长达一个月的“祀禳大会”,祭告苍天并安慰凶灵。
  在武昌坊灾场,一切重建工程都暂停下来,集中人力全速兴建一座雄伟的“慰灵殿”,日夜赶工之下及时在“祀禳大会”最后一天落成——而在殿宇四周露宿的灾民,头顶仍然没有半片瓦。
  为了填补举办“祀禳大会”及重建武昌、合和二坊的府库支出,另一道圣旨又颁下来:天下农田每亩加征“禳纳”七文钱。
  这本来并非一个大数目。然而伦笑得到御令后亲点了五十一名太监担任“外纳使”,派往各地州县直接监督收取这份额外的税款。各“外纳使”同行的亲信爪牙少则二、三十人,多则近百人,到达各地后又与地方官吏及强豪勾结,借收纳之名进城下乡大量搜掠,私下横加各种巧立名目的费用,所经之处强索酒食财物,以至奸淫妇女,稍有反抗者即严酷拷打甚至当众虐杀,此后两年间在皇土上刻出一道道血腥的轨迹。其中三地因而爆发民变,有二名“外纳使”被群众包围杀死,但最终全遭官军武力镇压,诛杀及处决暴民达三千余人……
  狄斌借这“祀禳大会”人流复杂的时机,将漂城“大树堂”三百多名精锐部下顺利调移进首都内部署,其中多数安插在灾场工地里装扮成外地民工。兵员增加之后,再加上镰首的猛烈攻击及太师府的支援,灾场里七成的工事都落入于润生手上……
  黄昏时分,那只纸白虎在皇城外的祭坛上点燃焚化。在熊熊烈火的催激下,夹带着纸灰的黑雾飘升往高空,整个首都的人都看得见。
  五个竹织的鸡笼。四个装着米酒和酸渍菜的瓷缸。吃店门前的红色大灯笼。六种颜色的锦帛。十四条木柱。八个帆布竹棚。烘烤红烧肉的炭炉。晒干辣椒的盘子。两排共十一个香料瓦缸。七张椅子和三张桌子。十六块吊挂的猪肉。二十六个杯子。八个酒瓶。十一个饭碗。两尊木雕的神像。七束香烛。十八具纸扎的奴婢和马匹。一头看门的黑狗。两窝炸油条用的沸油。四幅廉价的字画。十二包胭脂粉。三束合抱大的木柴。七盏油灯。二十二件挂卖的衣服袍子。三对鞋子。九箩筐瓜果和蔬菜……
  还有二十七个男人的身体。
  它们是从桂慈坊正门到市集深处五条街巷之间,被镰首的长弯刀斩断、绞碎、打翻、砸破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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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股狂暴的破坏力量仍在继续前进。
  “‘三眼’又来了!”那个前来报信的“双么四”汉子浑身都被汗水湿透,气吁吁地在门前呼喊。
  叫声在二楼偌大的厅堂内回响不已。堂里东、西两面墙壁上各有一列十四个比人还要高的大柜,全部以水火不侵的钢铁打造,柜门上挂有拳头大的铁锁。从东面左首第一个到西面右首最后一个,分别用红漆写着“一”到“廿八”的大字,代表“二十八铺”所有账目、卷宗、契约存放所在。
  这座“总账楼”位于桂慈坊市集中央,正是“二十八铺总盟”的司令部。齐集在堂内的众人原本还在激烈争论,听到“三眼”这两个字时都马上沉默下来。
  坐在正中长桌首座的是林九仁,左右次席则是“联昌水陆”的少主崔丁和“隅方号”头领巴椎,其后则是“二十八铺”各铺主;佟八云、下巴仍然戴着一副木架子的孙克刚,以至“三条座”其他头目好手则站在厅内各处,一个个在凝视着那名报信汉子的脸。从他的神情,他们都感受到他所目睹的恐怖。
  “他妈的!”巴椎那硕大的拳头擂在桌子上。“早晚不来,偏就是这个时候来!早知道我就把石场的兄弟都带来!”巴椎的方脸与粗颈上贲起血红的筋脉。他那暴烈的脾性,比他年轻时的锥子杀人功夫还要有名。
  佟八云走到南面的窗前,俯视下方正门前的空地。还没有任何动静。他知道部下正在市集的巷道里流血。他想象得到,那个可怕的“三眼”握着一柄巨大的弯刀,在店铺间狭窄的街巷里狂乱挥舞前进……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挡在前面。
  “他知道我们在这里。”佟八云的声音仍然冷静。“这次才是真正的攻击。他必定带来人马。”
  “不错!”报信汉子确定了佟八云的推测。“我看不清楚……恐怕最少也有二、三百人!我们已经失去大概三十个兄弟——现在也许更多……”
  “对方的折损呢?”林九仁问。在市集里“二十八铺”占着地利,正面开战也未必没有胜算。
  那汉子苦笑着摇头。“没有。只有‘三眼’一个人在前面开路。他的部下只是跟在后头,踏着我们兄弟的尸体前进……不管我们多少人都挡不下来……”他说着时声音已变得哽咽。
  “那家伙是怪物吗?”崔丁怪叫着,黑瘦的长脸异常紧张。自从老爹崔延因病瘫痪,崔丁已经接手“联昌水陆”五年之久。可是如此惨烈的战斗他还没有亲身经历过。
  在“三条座”里,“联昌水陆”最会做生意,可是战力却最弱。在于润生的攻势下,“联昌水陆”甚有可能成为最先被吞灭的一方,这次会议正是崔丁发起的。
  “怎么办?我们还没有准备好……”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攻到这儿来……”
  “我们‘三条座’好歹也在京都立足二十几年,那姓于的才来了几个月,难道就这样给他打垮吗?……”
  “不如再派人去‘丰义隆’……”
  厅内众铺主七嘴八舌地争论起来。
  “没有用的。”佟八云冷冷地说,打断了他们的声音。“‘三眼’过去好几次来生事时,你们看见附近有半个禁军的影子吗?这次更出动了这么一大票人……这实在明白不过:是容玉山在后面替姓于的撑腰。”
  厅里的人听到这句话马上静默下来。他们早已知道这个事实,只是没有人说出口。
  “我们不可能与‘丰义隆’对抗。”林九仁神色凝重地说。“跟姓于的议和吧。看来这是唯一的活路。把武昌、合和两坊的肥肉让给他,他应该愿意收手……”
  “不行。”佟八云反驳说。“他绝对不会讲和的。这次大进攻,很明显是看准了我们‘三条座’的头领都聚在这儿,而‘联昌’和‘隅方号’兵力却没有集结到来。我要是他就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崔丁和巴椎都点头同意。
  “他必定派了另一支伏兵在市集外守候。”佟八云继续说。“我们要是逃走,也只有被扑杀的下场。”
  在座的人全都佩服佟八云的分析。他们注视着他,希望能从他口中听出一丝希望。
  “说得不错。”说话的却是孙克刚。他的声音很模糊——每吐出一个字下巴都传来刀切般的痛楚。他站起身子,拿出一柄铁锤。“我明白了。就在这儿一决胜负吧。”
  “把市集的兄弟都召回来吧。他们在街巷里,只有继续给‘三眼’屠宰的份儿。”林九仁马上会意。“在下面的空地摆阵迎击,才可能压制‘三眼’的蛮力。”
  佟八云点点头。“杀死他,我们才有活命的机会。”
  林九仁马上下达命令。“二十八铺”的众铺主急忙离去,准备招集其本铺在市集里的兄弟——即使只是多几十个人也比没有好。他们知道正如佟八云所说,已经没有退路了。
  有几个铺主率先下了楼,不一会儿却全都慌张地奔回楼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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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事?”林九仁紧张的问。
  一个肥胖的铺主大口吁着气,指向窗口的方向,“你们看看外面!”
  佟八云抢到窗前向下俯视,视线再转向东面的街巷。他看见了,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在“总账楼”正门前的空地,出现了极为奇妙的形势:
  在空地南面摆开了一个尖锥状阵式的是“大树堂”的人马,而站在战阵尖端上的当然就是镰首。他赤裸着满是刺青的上身,长发以布带束成了马尾——那容姿很像他当年在漂城大牢的“斗角”里出战时的模样。两个年轻的部下站在他身旁,用湿布巾替他抹拭胶结在胸腹、两臂和头脸上的鲜血——别人的鲜血。梁桩在他身后,半蹲着用清水洗涤那柄刚斩杀过三十八人的长弯刀。
  镰首的部众们一个个气势逼人。他们毫发无损,甚至连一刀也没有砍过就攻到“二十八铺”的核心,靠的就是前面这个神祇般的男人。在他们的脸上找不到丝毫战时的紧张,他们仿佛都沉醉在某种神秘的气氛中。他们目睹了刚才市集街巷的一切。他们虔诚地相信,只要跟着这个男人的脚步,他们不可能受伤或死亡。
  这二百多人里接近一半还未满二十岁。他们是来自漂城的“拳王众”成员,每一个都整齐地以黑色布带束缠额头和拳头。自从去年冬季漂城那一役后,镰首亲自挑选这百人,半年来交给吴朝翼调练,一个月前才由狄斌安排送到首都来,成为镰首的一支亲兵。这是他们首次实战,虽然还没能看得出战力,但纪律和胆量并没有被其他“大树堂”的老兵比下去。
  有的“大树堂”老将是自从“腥冷儿”时代已经进帮,看过“关中大会战”的阵仗。他们最初也对这些新兵很是担心,可是现在都露出满意嘉许的表情。毕竟在集团战斗里,士气和纪律比个人的战力更具决定性。
  ——当然镰首本人是个例外。
  在空地北面背向“总账楼”的是“二十八铺总盟”的阵容,另加上“联昌水陆”和“隅方号”的护卫十数人。他们成长列排开,与“大树堂”正面对峙。
  站在长列正中央的是佟八云和孙克刚。佟八云左手反握宽短的砍刀,右手指间挟着两枚飞刀;孙克刚右手上的大铁锤垂下腿侧,锤头搁在沙地上。两人并肩站着没有交谈。他们过去没有正式见过面,可是彼此都听过对方的名声。在这时刻,能够与一个公认的好手并肩作战,总是一件令人宽慰的事情。
  孙克刚扭了扭颈项,却总觉得下巴那个木架子碍着动作。他咬咬下唇,然后用左手把那架子猛地扯脱。原本已经痊愈了一半的碎裂颚骨发出格格声响,紫青色的肿伤处又再扩张。孙克刚把那剧烈的痛楚当作催生战意的一帖猛药。他狠狠盯视着数十尺开外的镰首。
  在整个首都里,就只有孙克刚一个人曾经面对“三眼”的弯刀而死不了——因此没有任何人敢取笑他那碎裂的下巴。
  孙克刚是老江湖,不是个轻易相信传说的人。他亲身参与过许多血斗,亲眼看见过许多好手倒在血泊中。无论多强的人也只有两条手臂两条腿,也只是一堆骨头和血肉而已。世上假如真的有杀不死的男人,孙克刚认为只有两个:年轻时的庞文英;还有幽灵般的章帅。
  ——可是他却开始相信,眼前的镰首就是第三个……
  在“三条座”的众头领里,就只有巴椎一人没有留在楼子上观战。他没有带锥子来,就从“二十八铺”的兵器库里挑了最重的一柄六角形铁棒,可还是觉得太轻。
  孙克刚知道,要叫巴椎站在战阵的最后方是不可能的事,也就没有作声。可是头领毕竟快六十岁了。要是待会发生混战,他决意要紧随在巴椎身边。
  其余那近三百个“二十八铺”的汉子也都紧握着各式兵刃。他们近三分之一都已上了年纪,挺着一个养尊处优的肚子。“三条座”自从臣服于“丰义隆”后,十余年来对于欲走上黑道的年轻人已失去吸引力,再无法补充新血,现有的年轻一代,大都只是上一辈成员的子侄或亲戚。
  “三条座”的人一直相信:自从十五年前黑道大战结束之后,首都的地下秩序已稳定,他们有生之年也不会再看见另一场战争。“二十八铺”的部众,许多自进帮以来只是干市集买卖,拿刀子砍人的事情一次也没有干过。他们不是不知道帮会的权力来自暴力,可是长久的和平令他们遗忘了黑道的本质。
  即使如此他们并没有恐慌,士气亦没有涣散。桂慈坊市集是他们的家。为了保护这个家,他们已作出战死的打算。佟八云先前在忧心,部下的骨头是否已被安逸泡得酥软,现在他为他们感到骄傲。
  佟八云也是因为继承父业而成为“二十八铺”的“桩手”。因为年轻而错过了十五年前的大战,他一直感到上天对他很不公平,自己的身手和统率能力被和平埋没掉了。他甚至曾经暗暗祈求另一次战事。现在他才了解,自己的想法如何幼稚。如果可以选择,他绝不希望看见这场可能令“二十八铺”覆灭的战争出现。
  佟八云更深刻领会了另一件事:他曾经如此渴望在战斗中展示自己的能力;可是当真正的战争来临时,自己却显得如此无力。
  他瞧向空地的东面。足以左右这场战争的人就在那儿。
  东面的第三个战阵最小,只有寥寥二十多人,全部都骑着马,看来只是这场战事的旁观者而非参与者。可是他们的出现却令南、北双方的对峙者久久站在原地。
  因为领导这支骑队的,正是数天前令佟八云痛恨得想用飞刀射穿心窝的那个异族男人。
  蒙真带着茅公雷和一干亲随,静静坐在鞍上不动。他们的兵器没有拔出,只是挂在腰间、背后或鞍旁。茅公雷的鞍后放着一个巨大的长形黑色布包。
  蒙真发现了佟八云投来的视线,与他遥遥对视,长满胡子的嘴巴作出令人感到镇定的微笑。佟八云哑然,不知如何回应,只好略一点头。
  蒙真抽一抽缰绳,单骑往“三条座”这边的阵营接近过来,直到十步外才停住。
  “对不起。”蒙真并没有呼喊,但那响亮的声音却让“三条座”的人都清楚听见。“我就只能带自己的人来。只有这么多。”
  “你来是为了什么?”佟八云说话时带着警戒的神情。


  “为了‘丰义隆’与‘三条座’之间的盟誓。”
  蒙真说着就把马首拨转,没有理会“三条座”众人惊奇的眼神,径自又朝镰首的阵营接近过去。
  “请你收兵吧。”蒙真直视镰首,语气不卑不亢。“今天流的血已经够了。”
  镰首挥挥手,示意替他抹血的两名“拳王众”退下。“这是‘丰义隆’的命令吗?还是你一个人的意思?”
  蒙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摊开双手。“没有关系。今天在这里,你要杀我身后的那些人,请先跨过我的尸体。”
  佟八云、孙克刚和巴椎以热得像在燃烧的眼神,凝视蒙真坐在马鞍上那摊成十字的背姿。他们和其他部下都感到,原有的恐惧与紧张似乎减退了许多。
  ——能够跟这样的男人一块儿死去也不错……
  镰首的脸丝毫不为所动。梁桩抱着弯刀急步上前,把刀柄伸向镰首的右侧。镰首却摇摇头。
  “你这样是在为难我。”镰首冷冷地说。“这次进攻是奉了老大的命令。我要带三十一颗人头回去。”他指的当然就是“二十八铺总盟”各铺主、林九仁、崔丁和巴椎。“除非有更好的收兵理由,否则我只好把你当场斩杀。”镰首说时轻松得像在跟蒙真聊天。
  蒙真只是搔搔腮胡,微笑回应:“好吧。我就给你一个理由。那就是:你继续打下去,在你身后那些兄弟将会大量折损。”
  镰首右边眉毛扬起来。“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语气中充满强烈的自信。在他身后的“拳王众”也都笑起来。
  “这是可能的——假如这里有一个你打不倒的人。”
  “你?”
  蒙真摇头的同时,茅公雷已经策马到达他身边。他从马鞍跃下来,脱去身上的衣袍,袒露出圆浑而呈淡褐色的肌肉,胸口那个异兽刺青因为汗水反射出亮光。
  他取下鞍后的黑布包,把袋口的绳索解开,亮出一根形貌古怪的棒子:全长四尺余,握柄的一端只有酒杯粗细,往上却渐渐变粗,直到顶端大如人头;黑色棒身的形貌异常丑陋,像长满了肿瘤般凹凸不平,有数处更突出有如畸形的器官;通体色泽沉哑,看不出是什么物料制造。
  “许久没有在战场上挥动这东西了。”茅公雷单手握棒,轻松地舞了几圈。可是那呼呼的破风声却显出棒子甚为沉重。
  镰首咧齿而笑。那笑容就像看见新玩具的孩子一样。他伸出右手,梁桩再次把刀柄递过去。
  蒙真也下了马,左右牵着自己和茅公雷坐骑的缰绳,返回东面的阵地。刚走了数步他又停下来,回头说:“公雷,小心点。”
  茅公雷拨拨鬈曲的长发,点了点头,但眼睛没有离开面前的镰首。
  镰首也向后挥了挥手,示意部下再退后一些。
  空地上和“总账楼”上的数百双眼睛,都在注视中央这两个赤裸上身的人。镰首感觉好像又是另一场“斗角”——只是这一场的赌注比他过去打过的任何一次都要高。
  “你认识茅公雷吗?”佟八云紧张地注视那两人,悄声问身旁的孙克刚。
  “只在街上碰过几次。没听说他有什么战绩。”孙克刚回答时,下巴又传来痛楚。“只听说他老爹茅丹心是个硬汉子。当年被敌人抓住了,用尽各种方法拷问,到咽气时没有吐过半个字。”
  巴椎听着十分担忧。他清楚知道孙克刚的斤两——因此也了解“三眼”的可怕;茅公雷假如真的拥有对抗“三眼”的能耐,早就该震慑首都黑道了,怎么到今天还没有打出什么名堂来?人们就只知道他是跟在容小山屁股后的两条狗之一……
  镰首和茅公雷眼也不眨地对视。在人们没有察觉的时候,两人的距离已经拉近。镰首把弯刀架在胸前,刀尖斜斜指向茅公雷的眉心;茅公雷则把黑棒收到左肩侧,左手轻轻托着棒子中央,随时准备横挥。
  两人以极细微的足步继续向对方接近,手上兵器的长度相差无几,即将到达非攻击不可的距离——
  同一刹那,镰首与茅公雷以完全相同的动作,反手挥动兵器劈向对方的头颈!
  弯刀与黑棒在半途猛烈撞击。两只右掌都感到酸麻。刀棒各自反弹开去。
  两人就像约定了一样,同时借着这反弹的力量往自己的左边旋身一圈,变成正手水平斩击,动作仍是一模一样。
  刀棒再次交击。场上数百人同时发出惊叹声。


  这次两人都各自退了两步,才把那强烈的反撞力卸去。他们同时惊异地瞧着对方——自己的全力攻击被对手硬接下来,对于两人来说都是极罕有的情况。
  ——可是镰首的惊讶比茅公雷要小一些。毕竟他曾经面对“十狮之力”侬猜,拥有对抗比自己气力更大的敌人的经验。
  就因为这微小的差异,镰首的恢复比茅公雷快了少许。他跃前一步,双手握着长弯刀垂直斩向茅公雷头顶!
  茅公雷已来不及回招,只能双手托着长棒横捧在头上,硬生生把刀刃架住。
  “糟糕了!”佟八云忍不住脱口呼喊。
  在远处看着的蒙真却显得异常镇定。
  刀棒再次交击,这次却没有反弹开去。
  刀刃正好砍在黑棒中段一个凹槽里,给卡住动弹不得。
  镰首判断出这不是偶然的——是茅公雷准确地以黑棒那个部位来迎挡。
  茅公雷以古怪的手法,双掌紧握黑棒两端,像摇船橹般前后扭绞——
  弯刃“啪”的一声自中央被扭断了!
  镰首愕然瞪大了眼睛,身体往后急退。
  茅公雷显然对这扭锁招式十分精熟,黑棒并无停滞,在身体右侧旋了半圈,垂直朝前面镰首的头颅压下!
  棒头的黑影已临到镰首的额顶。他知道已后退不及。双腿马上煞止蹲成弓步,右手抛去断刀,双掌往上迎托——
  黑棒仅仅在镰首头顶一寸前停止。在他身后传来“拳王众”的惊呼声。
  这次吃惊的是茅公雷。镰首双掌捧成杯状,托接着黑棒的中段部位。虽说这样已经卸去了棒子前端的杀伤力,可是以肉掌接下这刚猛的棒击,仍是令茅公雷难以置信的事。
  镰首趁这个空档猛蹬后腿,身体急促欺前,双掌顺着棒身而下,擒住了茅公雷握棒的右腕;他马上向左旋体蹲身,背负着茅公雷,双手狠命拉扯,把茅公雷朝地面重重摔出去!
  茅公雷的反应亦十分惊人:当被镰首抛到半空时他放弃了黑棒,腰腿迅速朝后弯拗,在极短距离下变成以足底着地。
  镰首在施展摔技后仍没有放开茅公雷的手腕。他左手把茅公雷猛拉回自己跟前,右臂则屈曲成肘,横向挥击其脸庞。
  茅公雷却也把左臂肘屈曲收在面前,仅仅把镰首的攻击挡下来。骨头与骨头撞击,两人的脸却没有动一下。
  镰首的右臂连续伸出,好几次想攀擒茅公雷的喉颈,却都被茅公雷扭转头颈避过去。茅公雷还趁着镰首分神时,把右腕的擒拿挣脱。
  两人就这样近贴站立着,四条手臂交缠扭打,都想拿着对方的肢体关节。镰首三次趁空隙施以膝击,但茅公雷机警地用腰臀把它们都卸去。第三次时,茅公雷更借机踹踏镰首站立那条腿的足趾。镰首忍受着痛楚,近距离用额头撞击向茅公雷的面门。茅公雷及时把头脸垂下,以额头硬接这一击。
  在碰响声中,两人的身体朝后荡开,都因晕眩而脚步跄踉。
  他们隔在数步外面对站立,胸背上汗水淋漓,发出粗浊的喘息。
  “已经够了。”蒙真在东面远处呼喊。“我说的不错吧?”
  “我还没有打败。”镰首的呼息渐渐恢复了平缓。
  “我没有说公雷能够打倒你。”蒙真说。“我只是说,他是你打不倒的男人。”
  “我们还没有打完。”
  “即使你打倒他,接着的战斗你已经没有气力了。”
  镰首沉默瞧着茅公雷。茅公雷从战斗状态中松弛下来,却露出奇怪的表情。他没有直视镰首,只是看着遗在地上那根黑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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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镰首不再说话。他伸手抹抹额上的汗水,又瞧瞧双掌——因为刚才接下那一棒,掌心的肌肉都肿起来,蓄着紫色的瘀血。
  他默默走回部众之间。看见梁桩仍然抱着弯刀的皮鞘,他语气平静地说:“扔掉它吧。”
  在“三条座”众人的振臂欢呼声中,镰首带着“大树堂”的部下从原路离去。
  在同一天的午夜时分,镰首穿着一件宽大的袍子,盘膝坐在城郊庞文英的墓碑前。
  在他身旁地上排列着十八坛各种的酒。他伸出包裹着草药的手掌,拿起其中一坛,打开了泥封,先把半坛倾倒在庞文英的坟上,然后仰首把其余半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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