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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女御邪王-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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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品:圣女御邪王
  作者:温芯
  男主角:封无极
  女主角:月姬
  内容简介:
  人说明月宫七圣女之首月姬是国色天香,有沉鱼落雁之貌,
  且冰雪聪明、生性慈悲,教江湖上的青年才俊仰慕不已,
  况且若娶了她,便能习得明月宫乾坤剑法,或可登上未来的武林盟主宝座;
  但眼前这个额点银朱砂、身著流云刺绣的姑娘……说是人间绝色也过分了,
  至多是个清秀佳人,倒是性子教人惊奇,他故意出言不逊激她,
  她倒也不气恼,明知眼前人是正道人物眼中的“邪王”,
  声名狼籍、杀人如麻,没吓得哭哭啼啼也罢,还能平心静气地回话,
  见招拆招,甚至客客气气地请他坐下来喝杯春茶!
  这女子行事教人摸不著头绪,有点意思,虽说她屡次坏他好事,
  教他很不甘心,却又更加心痒难耐;天下女子,
  他就要她这一个,要她的人,更要她的心……
  正文
  第一章
  天山。
  狂风呼啸,白雪茫茫,一骑黑马冒著风雪前进,经过一处地势险要的山崖,险些不慎跌落,幸而马上骑士功夫了得,缰绳使劲一扯,硬是将失足的马儿给拉回来。
  黑马经此险况,却不惊不惧,昂首嘶鸣一声,继续奋勇前进,又过片刻,来到一面悬崖前。
  前方,一条吊桥在暴风雪中颤颤摇晃,下头是万丈深渊。
  “怕了吗?”黑衣骑士察觉到爱驹的犹豫,嘴角一扯,似笑非笑。
  黑马听了主人的嘲讽,似是有些不悦,重重喷了几声鼻息,昂首又长长嘶鸣一声,倔强地甩甩马尾,待狂风稍稍止息,便将马蹄踏上吊桥。
  说时迟,那时快,黑马趁著短暂风歇的时刻,不要命地疾奔,飞快的速度任谁见了都会叹为观止,怀疑自己见到的是天上神龙。
  但黑马再强悍,终究敌不过坏脾气的老天。狂风又起,吊桥激晃,眼看著一人一骑都将被甩落谷里。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黑衣骑士心念一转,袍袖挥拂,一条铁  索凌厉窜出,勾住对面一株百年老树,接著气提丹田,身形疾旋,一手揽马颈,一手扯铁索,连人带马飞越深渊。
  不一会儿,人和马都在对面山径落定,依旧是人上马下,宛如不曾历经任何惊险。
  不过这回,黑马可无法保持镇静了,身躯不争气地微微颤抖著。
  “果然还是怕了。”黑衣骑士淡淡低语,黑眸坏心地闪烁著。
  黑马闷哼一声,半垂著头,懊恼地背负主人前行,转过山坳,豁然开朗,一座结冰的湖畔,立著几栋岩石打造的建筑。
  “恭迎教主!”
  饶是如此恶劣天候,几名负责哨岗的部属亦是不敢擅离职守,恭恭敬敬地迎上来,屈身问候。
  黑衣骑士漠然颔首,将爱驹交给其中一名属下。
  临去前,黑马朝主人投来哀怨的一瞥,他假装没瞧见,迳自往主屋走去,踏进宽阔的议事厅。
  厅内,左右护法早已候著,脸上都是愁眉深锁,若有重忧。
  见两人不甚好看的神色,他心下有谱,卸下斗篷,随手往远处的龙头座椅一甩。
  “计划又失败了吗?”他淡问,语气无特别起伏,听不出一丝情绪。
  左右护法却不敢当作他没生气,焦急地交换一眼,黯然点头。
  “这回又怎么了?”
  “上个月得到的消息,说明月宫七圣女会在三天前出谷主持一场祭典,这消息……是假的。”
  “假的?”剑眉一挑。
  “我们派去劫人的弟兄,不但没掳到人,反而中了对方的火攻计,被困在一处狭窄的山谷里,进退不得。”
  “喔?”黑衣骑士仍然面无表情。
  左右护法只觉背上冷汗直流,两人悄悄咽了下口水,由右护法道出探子回报的噩耗。
  “咱们的人……全灭了。”
  “被火烧死了吗?”黑衣骑士冷哼,嘴角勾起微妙的弧度。他敛眸,掩去复杂的目光。“这假消息,究竟是谁传回来的?”
  “是华山派的掌门人。”左护法解释。“这两年我们的人在他身上下了不少功夫,好不容易让他的心偏向咱们,原本以为可以藉他在江湖上的号召力,争取更多门派投效天魔教,没想到事迹败露,让明月宫的人起了警戒。”
  “明月宫?”
  “是。听说是上个月,华山掌门跟几位所谓的武林正道人士应邀到明月宫作客,在议事的时候,让明月宫的月姬听出了些许端倪,怀疑有内奸,因此设下这个圈套,揪出内奸,也顺便摆我们一道。”
  “又是月姬!”黑衣骑士紧缩下颔,紧绷的语气总算听得出一丝丝恼怒。“那丫头总是坏我好事。”
  左右护法默然。
  话说明月宫的圣女月姬,近年来在江湖上颇享盛名,除了听说她有一副花容月貌外,更重要的是她冰雪聪明、洞烛机先,几次识破他们天魔教扩张势力的计谋,从中破坏。
  那些正道人士对她歌功颂德,仰慕不已,天魔教众却是恨她恨得牙痒痒,巴不得除之而后快。
  只可惜月姬足不出户,明月宫又戒备森严,外人无法轻易闯入,若是劳师动众率大军进攻,等于是公然与整个武林为敌。
  “教主,不如让我去试试。”左护法自告奋勇。“就算明月宫真是铜墙铁壁,我也要去闯一闯,手刃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娘儿们,将她的头提回来献给所有兄弟!”
  “不!教主,还是让我去吧。”右护法也抢上前。“我的轻功比左拐子好多了,绝不会打草惊蛇。”
  左护法拧起老眉。“右驼子,你别总是想同我争功!”
  “左拐子,我这是为你著想,你一把老骨头了,别老是跟自己过不去。”右护法反唇相稽。
  “你──”
  “够了!”一声厉喝斥回两人的唇枪舌剑。
  见主子面色不善,两人识相地闭嘴,却还是心有不甘,彼此互瞪。
  “你们谁也别争,我去。”
  “什么?!”左右护法同时大惊。“教主要亲自去?”
  “不错。”天魔教教主──江湖人称“邪王”的封无极冷然颔首,闪烁的眸光寒意逼人。“我倒要会会,那个才貌兼具、万人风靡的月姬,究竟是何方神圣──”
  明月宫。
  春暖花开,莺啼燕喃,院里一方明池映著蓝天白云,偶尔微风吹来,揉碎水影波光。
  一个白衣姑娘坐在屋内,桌上摆著一炉香、一张琴,她浅浅弯唇,纤纤素指在琴弦上轻捻慢抚,拨出绝妙琴音。
  忽地,帘外传来一串跫音,跟著,有人轻轻咳了两声。
  “是日姬师姐吗?”她停下抚琴,问静立在门外的女子。
  “是。”
  “有事吗?”
  “宫主要我来跟你说一声,华山掌门的事已经处理好了。”
  “是吗?”白衣姑娘秀眉微颦。“宫主是怎么处理的?”
  “她将华山掌门勾结天魔教的证据,送给了华山派几个耆老,他们召开内部会议,清理门户,另立掌门。”
  “那,原来那个掌门人呢?”
  “被当众处决了。”
  搁在琴上的葱指一颤。“……我知道了。”
  日姬沉默半晌,忽问:“我们几个要去放风筝,月姬师妹,你要不要也去?”
  “我?”月姬怔了怔,脸色时亮时黯,终于还是摇头。“我不去了。”
  “那好吧。”日姬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待帘外跫音远去,月姬方起身,倚在窗前,听窗外声声鸟啼,春风袭来,勾起一绺乌丝,调皮地赖在她白如玉瓷的脸颊。
  她扬手拂开不听话的发绺,身后忽然传来叽叽喳喳的笑闹声。
  “夏姬赌输了,风筝拿来!”
  “不要,这是人家辛辛苦苦做的,我不给!”
  “好啊,你这蹄子居然耍赖不认帐,看我怎么整治你!”
  “哎呀!饶了我嘛,春姬师姐,人家下次不敢了!”
  “什么?你还敢有下次?”
  “哇~~别这样啦!讨厌……”
  笑闹声逐渐逸去。
  去放风筝了吗?唉,她好想也跟她们一起去……
  月姬樱唇微抿,对自己苦笑。
  老是困在这宫里、这屋子里,她好想哪天也跟那些师姐妹一样,在院子里嬉戏玩闹,甚至出宫游山玩水。
  只是,娘不会让她出宫的,就连这间屋子,她也很少踏出去。
  难道在这里,等著哪天某个得到天干剑的男人上门迎娶她,就是她的宿命吗?
  “我不想那样啊……”月姬喃喃自语。
  她摇摇头,重新坐在几前,百无聊赖地抚琴。
  晚饭后,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春雨绵绵,她的琴音也在不知不觉间,添了几分哀愁。
  “怎么啦?”一道关怀的嗓音忽地在窗外扬起。“心情不好?”
  月姬一愣,跟著脸色一亮,喜孜孜地起身,迎向站在窗外的青衣男子。“爹,您来啦?”
  “嗯,我来了。”曹开朗跃进窗内,握住女儿的肩,笑容满是宠溺。“想我吗?丫头。”
  “当然想啊!爹好几天都没来陪人家聊天了。”
  “该不会是因为太思念爹,才心情不好吧?”曹开朗玩笑问道。
  “对啊,都是爹害的。”月姬也顺势撒娇。“爹这几天到底上哪儿去了?”
  曹开朗呵呵大笑。“我进城去了。”
  “进城?为什么?”
  “我听人说城里最近来了一个妙手名医,特地赶过去瞧瞧,没想到……”说到这儿,曹开朗脸色一黯,嘴角不屑一撇。“只是个骗吃骗喝的江湖郎中。”
  “爹,您别恼。”月姬放柔嗓音,明知父亲专程去寻名医是为了自己,心下伤感,表面却盈盈一笑。“您不是爱听女儿弹琴吗?来,坐下来,女儿弹一首新练的曲子给您听。”
  “好啊。”曹开朗容色稍霁,方在桌边坐下,忽然想起。“对了,爹这回进城,买了几样首饰给你,哪。”他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你瞧瞧这手工、这雕花,多细致,喜不喜欢?你看──”欢喜的嗓音蓦地顿住。
  室内空气,一片僵凝。
  还是月姬以一朵温柔浅笑,打破这凝重的气氛。“我喜欢的,不论爹送什么,我都喜欢。”
  曹开朗看著女儿清美的笑容,哑然无语,半晌,禁不住叹息。
  “菲菲。”他握住女儿的手,心疼地唤著她的小名。
  月姬安抚地拍拍他手背。“对了,爹,您跟我相认也有三个月了,还不想去见娘一面吗?”
  “你娘?”提到二十年来一直挂在心头的女人,曹开朗面色一变。
  二十年前,他跟月姬的娘亲,也就是明月宫宫主冷枫曾是一对恩爱侠侣,两人分使天干与地坤两把名剑,合创了一套双剑合璧的乾坤剑法,威震江湖。
  孰料后来情海生波,恩爱情人不到老,一夕分离,冷枫一怒之下回明月宫接任宫主之位,他也负气创建了朝阳门,意图与明月宫分庭抗礼。
  只是五年后,他忽觉无趣,将掌门之位传给师弟后,飘然远引,从此浪荡江湖。直到三个月前,他偶然潜进明月宫,与月姬相遇,才知老情人当年竟悄悄为他产下一女。
  “我知道您担心娘还记恨著您,不过事情都过去二十年了,我想只要您跟娘好好说,一定能把误会解开的。”月姬柔声劝说。
  曹开朗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满头白发──若不是当年冷枫翻脸无情,他也不会气得一夜白发。
  “我可没误会她!再说她瞒著我把你生下来,这笔帐我还没跟她算呢!”
  “爹!”月姬又好笑又无奈。“你们俩到底还要闹别扭到什么时候?”
  闹到那女人肯老老实实地跟他低头认错为止!
  曹开朗暗想,撇撇嘴。
  “菲菲丫头,我跟你娘的事,你就别管了。”他转移话题。“哪,告诉爹你这几天都在做什么?”
  “没什么啊,就跟平常一样,弹弹琴,发发呆。”
  “你一直待在屋里头?”
  “嗯。”
  曹开朗皱眉,打量女儿收拾得素净雅洁的闺房──除了香炉和琴,几乎没什么多余的装饰,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如此清心寡欲,可不是好事啊!
  “为什么不出去走走?”他语带担忧。“老是待在房里,会闷坏你的。”
  “不会的。”月姬笑道。
  曹开朗仍是皱著眉头,半晌,忽道。“我带你出宫去吧!”
  月姬一愣。“爹要带我出宫?”
  “嗯,你想不想?这回我进城,发现不少新鲜玩意,我带你去湖边划船,听姑娘们唱曲,好不?”曹开朗努力劝诱女儿。
  “真的吗?”她有些犹豫,似是被说动了。
  “还有市集,可热闹得紧啊!”更加卖力游说。“又有得玩,又有得吃,保证你逛到都不想回来了。”
  “听起来很有趣。”月姬面露向往。
  曹开朗满意地微笑,立即起身。“那就走吧!爹带你去。”
  “现在吗?”月姬骇一跳。
  “说走就走!”
  “可是……”月姬忙挣脱父亲的手。“娘不许我出宫的。”
  “怕什么?爹悄悄带你去。”
  “可她会担心……”
  “大不了留张字条,说你三天后就回来。”曹开朗提议。
  沉默。
  “菲菲?”他疑惑地望向女儿。
  月姬唇角一牵,笑意勉强。“不成的,爹,还是算了。”
  “菲菲……”曹开朗还想劝说。
  月姬委婉地打断他。“您也知道我这样,出去不太方便的。”
  她说得沉静,他听了,却是心下大痛,恨不得掌掴自己几个耳光。
  “菲菲,都是爹不好,如果爹这些年来都一直在你身边守著你,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他深吸口气,下定决心。“你放心,爹不会让你就这么过一辈子的,我会找个好男人来照顾你。”
  “什么?”月姬愕然。
  “爹有个爱徒,人品武功都是一等一的,是你良配。”
  等等!她没听错吧?
  月姬苦笑。“爹难道是打算替我作媒?不要吧,爹,您也知道娘立下规矩──”
  “我知道,你娘要一个能夺得天干剑的女婿对吧?还要能过她三关考验,她才愿意让对方娶你,将乾坤剑法传给他……我当然晓得她的规矩。”
  “那你还──”
  “傻丫头!”曹开朗低笑一声,炯炯的眼神显得极有把握。“你忘了天干剑现在就在朝阳门吗?只要我跟我那掌门师弟说一声,他会还给我的,不过我当然也不会白白就把剑给行浪那小子,他还是得想办法以自己的能耐抢到它。”
  “行浪?”
  “温行浪。”曹开朗解释。“我掌门师弟的么子,也是我的关门弟子。”
  “您真的打算将我嫁给他?”花容微微失色。
  “那小子不会亏待你的,爹可以保证,他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
  “可是……”
  “就这么说定了!乖女儿,等我好消息。”撂完话,曹开朗也不管女儿同不同意,迳自跃出窗外,飞檐走壁地离开。
  月姬阻止不及,只能望窗兴叹。
  “爹啊,您老人家关心女儿,女儿是知道的,不过您强迫自己的弟子来娶我,不觉得太委屈他了吗?”
  “……委屈?这话怎说?”
  冰冽的嗓音乍然在月姬身后响起,她怔住,愕然回首──
  一男一女在房内对峙。
  一个全身黑,半边脸俊美异常,另外半边却挂著一张厉鬼似的面具;一个全身白,容颜也宛如清透玉瓷。
  一个冷眉利目,气势如寒冰慑人,一个却是垂手静立,温雅似水。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月姬问道,嗓音里竟听不出一丝惊慌或害怕。
  黑衣男子扬了扬眉,锐眸打量她,将她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你长得并不怎么美。”
  肌肤白里透红,算是吹弹可破,但只要稍懂得保养的年轻姑娘,也都能有这般好肤质。而她五官虽然秀丽,也不至于艳光四射,令人不敢逼视。
  “江湖上传言圣女月姬国色天香、沉鱼落雁,今日一见,不过尔尔。”他冷漠地评论,嘴角一撇,噙满嘲讽。
  月姬却不生气,只是淡淡一笑。“传言总是夸大其实,我本来就不是什么绝代佳人。”
  “喔?”剑眉又挑起。“你倒有自知之明。”
  大凡女子总是介意自己的容貌,尤其略有几分姿色的,更是听不得他人一句讽刺,没想到眼前这位,似乎不以为意。
  是真的不以为意吗?他冷哼。
  “既然阁下已经确认我的身分,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月姬礼貌地提醒。
  是真的礼貌吗?
  他又冷哼。“看到我脸上的面具,还认不出来吗?在下封无极。”
  封无极?!
  他就是江湖人称“邪王”的天魔教主?
  月姬倒抽口气,整个人僵在原地,脑海念头却快速浮沉。
  邪王趁夜潜入她房内,目的只可能有一个──亲手杀了她这个总是坏他好事的女人!
  “总算有几分惧意了。”见她神情震惊,封无极嘴角一挑,似笑非笑。“否则我还以为我邪王的名号不够响亮了呢。”
  “你的名号,自然是……威震江湖。”月姬敛下长长的衣袖,掩饰自己发颤的双手,她勉力扬起唇。“不知邪王亲自来访,有何要事?”
  “还用问吗?”
  是啊,是不必问。
  她自嘲地闭了闭眸。
  问题是他怎么还不动手?莫非……
  月姬心念一动,忽尔嫣然一笑。“邪王大驾光临,请恕小女子一时准备不周,只能请你喝杯春茶,聊表心意。”她衣袖一挥,指向对面的座位。“请坐,让小女子斟茶招待贵客。”
  她不但没吓得落荒而逃,还邀请他坐下喝茶?
  封无极眸光一闪,冰沈的眼底浮起一分兴味。他坐下,且看这年轻姑娘玩什么花样。
  月姬也扶著桌缘坐下,提起茶壶,缓缓地为两人各斟了一杯。
  “这茶是凉了,但若我让人送一壶热的来,恐怕邪王会认为有所不便,所以就请你将就著喝吧。”
  这话,是暗示他怕她呼救外援吗?
  封无极冷忖,没吞下她这个挑衅的饵,端起茶杯,一口饮尽。
  “邪王不怕我在茶里下毒?”她讶异他喝得如此干脆。
  “谅你也没这本事当著我的面作怪。”他极自信。
  “是吗?”她微微一笑。“邪王有这等自信,自然是好的,不过轻忽对手可是犯了兵家大忌。”
  “你的意思是,我轻忽了你吗?”
  “所以天魔教的好事,才会三番两次被我破坏啊!”她似是叹息。
  他重重搁下茶杯。
  “你很够胆量。”一字一句从齿间迸落。“没人敢这样对我说话。”
  “因为你是教主吗?”
  “因为我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目光如冰刃,毫不容情地朝月姬砍去。
  她却像是毫无所觉,自顾自地微笑。“你不想杀我。”
  “什么?”他胸口一震。
  “你不想杀我。”她冷静地重复。“若是你真想动手,早在我爹离开的那一刻,你就会立即取我项上人头,可你却站在背后听我自言自语,这就表示你对我有几分兴趣。”
  “我对你有兴趣?”封无极不怒反笑,冷凝的笑声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月姬悄悄绷紧身子,命令自己不可示弱。
  “你想知道,凭我一介弱女子,究竟是哪来的本事坏你大计?虽然武林中人都说是我破了你的计谋,可你不相信暗中策划的人真的是我。”她顿了顿。“你怀疑我只是被利用来引开你注意的替死鬼,对吧?”
  他不置可否。
  “而且你方才又躲一旁,把我跟我爹的相处都看在眼里,更觉得奇怪,明明只是个爱跟爹撒娇的姑娘家,有什么厉害的?”
  “……”
  “我猜对了吗?”她笑容可掬地问。
  他眯起眼。“月姬姑娘果然心思细密,够聪明。”
  “不敢当。”
  “不过难道你不怕你一语道破我的想法,遭我灭口吗?”
  “你不会。”她摇头。
  “为何不会?”
  “在你还没确定主使者是谁以前,你不会杀我,因为那样你就失去问口供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你愿意招出谁是真正的主使者?”
  她又摇头。“我不会告诉你。”
  他猛然握拳拍桌,轰然声响骇她一跳,但她倔强地挺直背脊。
  “我若是告诉你实话,肯定活不过今晚,你以为我会那么傻吗?”她鼓起勇气,半自嘲地说道。
  他袍袖一拂,一道风刀刮过她脸颊,她惊喘口气,急忙别过头,避过那无形的刺痛。
  他却粗鲁地扳回她下巴,强迫她直视自己。“好好看著我!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难道你以为我是那种能任你玩弄在手掌心的男人吗?”
  她闭上眼,许久,才又颤颤扬起眼睫。“我看不见。”
  “什么?”他一愣。
  “我看不见。”她平静地再说一次。
  “你……该死的竟是个瞎子?!”他粗声咆哮,语带轻蔑。
  她听了,心窝受伤地一缩──
  “是。”
  第二章
  身后的男人很生气。
  虽然他一路上默不作声,但她仍能从他略微粗重的鼻息,以及胸膛隐隐透出的热气,察觉到他心情不好。
  这把怒火,当是因她燃起吧?
  只是她不甚明白原因,因为她是个盲人,或是她不肯乖乖屈服于他?
  月姬苦笑,双手小心翼翼地抓住马鬃,试图在马儿奔驰时保持身子平稳。她不想靠他太近,更无法想像整个人偎在他怀里。
  偎在邪王怀里?以他在江湖上的声名狼藉,她若是那么做,等于是名节尽毁
  但是,要保持平稳真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看不见就相当恐惧了,何况在剧烈晃动的马上,她无法估计下一步会发生何等颠簸。
  她只能闭目,任凭耳边风呼啸而过,暗暗祈祷。
  蓦地,马儿欢快地嘶鸣一声,撒蹄一跃。
  她一时防备不及,坐不稳,差点翻落,幸而邪王眼明手快,一手将她捞回来,稳稳地扣在自己怀里。
  “坐好!”他不悦地命令。
  她悄然叹息。
  最不愿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她不得不与这个男人肢体接触。
  “你到底要将我带到哪儿?”她试著问道。
  他冷哼不语。
  果然,他并不打算令她好过,不晓得自己将会被如何对待其实是最恐怖的。
  月姬蹙眉,敛眸深思,猜想邪王会如何处置自己。
  她能想到的,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是带她到不受人打扰的荒郊野外,慢慢刑求她,好让她供出背后是否另有高人指点;其二是直接带她回天山,当著天魔教众面前杀她祭旗,一吐怨气。
  两种下场都是死。
  当然也有第三种可能,就是他忽然兽性大发决定毁她清白,那她也别无选择,只有咬舌自尽一途。
  总之,全都逃不过一死。
  他,究竟打算怎么做呢?
  月姬默默寻思。她并非不感到害怕,只是她发现,与其一味惊慌,不如仔细分析各种可能,更能令自己冷静下来。
  接下来,她该想想如何因应这些可能情况了……
  一声长长的嘶鸣惊醒了月姬深沉的思绪,她定定神,这才察觉他将马停住了,翻身下马。
  “你也下来!”他冷声道。
  她迟疑半晌,方抱著马颈,慢慢地滑下身躯,发现自己的腿不够长,踩不到地,她抓著马颈的双手更使劲了,似乎弄痛了它,重重地喷气。
  “对不住。”她低声对马儿道歉。
  忽地,身后探来一双手,扶住她的腰,帮助她落地。
  她平定急促的气息,还来不及对身后的男人道谢,忽听见马儿几声咕哝。
  她一愣。
  是她听错了吗?她怎么觉得这几声咕哝听来好似颇有惋惜之意,仿佛舍不得她离开?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月姬缓缓朝前伸出手,掌心摊开。
  不一会儿,她便感觉马首靠过来,温暖的舌尖在她手掌上热烈地舔著。
  这匹马居然喜欢她。
  月姬禁不住微笑。
  一旁的封无极见状,却是愕然挑眉。
  这畜牲在搞什么?他没好气地白爱驹一眼。真是色马一匹!
  “它叫什么名字?”柔软的嗓音扬起。
  “什么?”他愣了愣。
  她回过头,再问一次。“你的马,叫什么名字?”
  他拧眉。“马就是马,还取什么名字?”再说她现下怎么还有心思管那畜牲叫啥名字?
  听他如此回话,他的爱驹好似不太高兴,圆眸瞠视主人,忿忿地低鸣一声。
  他轻哼,不理会那无聊的抗议。
  月姬虽然看不见一人一马的表情,但由两人声音的交流,也约莫猜出了发生什么事。
  看来这一人一马的感情很好,她想靠这匹马载自己逃离是完全不可能了。
  她自嘲地勾勾唇,决意面对自己的命运。
  “这里……是荒郊野外吧?”其实不用问她也听得出来,这儿除了风声、鸟鸣、树叶沙沙作响,便没有其他了,还能嗅到淡淡的泥土青草香。“我们离明月宫很远了吗?”
  “够远了。”他回答得很简洁。
  “你打算在这里刑求我吗?”
  “刑求?”
  “你想要我招出是否另有高人指点吧?”
  “是又如何?”
  “我不会招的。”她坦然道出。“我说过了,若是招出来,我的下场唯有一死。”
  “就算不招,你也会死。”他语气阴沈。“你以为被刑求至死的滋味会比较好受吗?”
  至少能拖得久些,还能保有一线生机,得到救援。
  “你以为明月宫的人会来救你吗?”他仿佛看透了她的念头。“别傻了!就算她们真能循线追来,也只是徒增伤亡而已。”
  那倒也是。
  月姬承认,若是一对一,明月宫内没一个是邪王的对手,但若能令十二金钗组成天女散花阵,或者她与其他六位圣女结成北斗七星阵,或有与他一战的可能。
  “你一个人死不够,还想拖其他人下水?”他又看穿她心思。
  唉,说的不错,根据明月宫多年收集的情报,邪王武功确实深不可测,不容小觑。
  月姬再度驳回自己不切实际的奢望。
  她垂下头,藏在衣袖里的手指颤抖著。难道她真的逃不过一死?
  封无极的嗓音又响起。“若是我真的刑求你,你打算怎么办?”
  “我……没法子。”
  “没法子?”他似乎讶异她如此坦白。
  “若是真的熬不了苦,我唯有自尽一途。”她涩涩低语。
  “自尽吗?”他冷笑,语气里有股微妙的意味。“你以为寻死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吗?”
  她一怔。
  “人要生下来很容易,死却很难。”他语带嘲讽。“就算明知道遇到的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还是忍不住求饶。”
  他是指那些死在他手下的人吗?
  月姬咬牙,胸臆怒意陡生。“你觉得杀人很好玩吗?你真以嗜血为乐?”
  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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