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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米尔之吻-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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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大地的怀抱。
她半阖上眼,感受淡暖的金芒穿透她身体,坠落地下。
万物皆有灵,人、动物、植物皆然,穷人即使一无所有,至少还有自己的灵魂;富人积累再多,也买不起另一个魂魄。寿命只有几年的小鼠,活了千百年的神木,作恶多端的恶徒,奉公守法的良民,当走到生命的尽头,一律平等。生命的本质原无差异,是人定下界限,分了高低,于是期望善有善报,恶有恶果,以为生时的委屈,死后便能得到补偿,殊不知死后同归一炉,生生化化,我身中有你,你身中有他,爱恨情仇,纠结难分。
如此说来,她们姬家人专注于除灭妖魔,不也是落入执迷?
她轻轻叹息,在金色流萤纷飞间,忽然捕捉到一双窥视的眸光——是那碧眼的王子。
他披着黑丝浴袍,站在二楼窗口,十字架招牌的红光映在他雪白容颜上,血腥艳丽。
他睑带微笑,似乎很满意她的准时,修长身躯随即遁回屋内。
她步入阗暗屋子,拾级而上,昨晚她埋伏的房间幽暗无声,倒是另一个房间透出灯光,她毫不犹豫地走进去。
房内采开放式设计,以厚重黑红色布幔隔开,一端是满墙书籍的书房,另一端有铺着雪白刺绣床褥的锻铁双人床,酒红桌巾边缘悬着金线流苏,珐琅花瓶里站立着含苞梅枝,摆设不多,但件件精细,弥漫低调奢华的气氛。
“欢迎。”甫沐浴完毕的埃米尔坐在桌畔,黑发潮湿凌乱,白皙裸足踩在深色地毯上,视线扫过她依旧一身黑的衣着,“我以为你会精心打扮。”
“我不是和你约会,有什么好打扮?”他的姿态、选择的地点,令她感觉自己是被付钱召来玩乐的女人。她面不改色,在他身边落坐。
他扬唇一笑,“就我所知,女人跟男人不同,对于没有爱的性,大多是不情愿的,我以为你会想营造一点让你比较舒坦的气氛。”
“我是姬家女人,不是一般女人。”她取出一盒保险套,拍在他面前的高脚酒杯与酒瓶之间,以公事公办的口吻道:“时间不多,要做就快。”
她直率的态度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讶然瞧着一打装的保险套,大掌蒙住俊脸,呵呵笑了,“一晚十二个?你真看得起我。你也许不介意直接来,不过我个人在这方面比较含蓄,宁愿先培养一点情绪。”
他打开红酒,宝石红的酒液倾入她面前的玻璃杯中。
“这是我向楼下酒保拿来的,他跟我保证绝对醇厚顺口,如果你不想喝,我可以换别的,香槟可以吗?”
她冷睇着他一派体贴的绅士模样,他也是用这般翩翩风度蛊惑那些投怀送抱的猎物吗?
“不必麻烦。”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再度一口喝干。
她清楚自己的酒量,这么一点酒还不会醉,伹她需要让自己麻木迟缓一点,以免稍后他压上她身体时,她会沉不住气而过早采取行动。
瞧她将名酒当水似的牛饮,他也不在意,柔声提醒:“喝慢点,别呛到了。”
见他兴味盎然地盯着自己,她问:“你不喝?”若能灌醉他,会让她的计画更顺利进行。
“我不吃一般食物。”
“只靠吸血维生?你有一半人类的血统,难道不能以人类的方式生活?”
她反应如斯直接,再度令他哑口无言,不由得对她淡漠的脸色多睇了几眼。姬家人仇视他,见了面通常是直接动手,会和他这般面对面和平谈话的,她是第一个
……不,是第二个。
他身躯挪向前,双肘撑在桌缘,坦然道:“在很久以前,我是曾经试过这样的生活,伹首次尝到鲜血的滋味之后,就无法自拔了。对吸血鬼而言,吸血是极顶美妙的经验,在死亡的边缘体验生命交换的奥秘。它是生理上能获致的最大快感,与它相比,吸毒上瘾是最不入流的模拟性,则是让人完全提不起兴致的肉搏游戏,黏腻又麻烦。”
她冷睨他异样发亮的眼瞳,“换句话说,你活了几百年还是处男?”
他一怔,咯咯笑了,眼底洋溢着欣赏,却没回答她的问题,“你真有意思。姬家女人一个比一个乏味,我无聊了几百年,总算碰到有趣的你。”
“多谢赞美。”他身子挪动时浴袍微微敞开,露出平滑结实的雪色胸膛,在胸口中央有某种痕迹,灯光昏暗,她看不清楚。
“可见上帝造物还是有道理的,他让吸血鬼成为一群性冷感的恶魔,虽然永生不死,却很难有后代,否则人类早就灭亡了。”
“被诅咒的生物嘴里居然说着上帝,不嫌亵渎吗?”
他漫不在乎地耸肩,“说了又如何,莫非他能立刻降下闪电劈死我?”
“你是压根儿不信上帝的存在吧?”
“猜对了。看不见、摸不着的存在,跟不存在没两样。”他手指滑过桌面,捉住她葱嫩指尖,别有含义地道:“我只相信能掌握在手里的东西。”手指沿着她细致的手背游走,隔着她毛衣袖子,他轻巧地卸下银腕轮,将她拉入怀中。
要开始了。
她微微屏息,木然任他摆布。他的身体笼罩着沐浴后的热气,但肌肤依旧是冰凉的,标准的吸血鬼温度。
他下巴靠在她发顶上,让她洁净的香气袭人鼻腔,大掌覆上她紧绷平坦的小腹,沿着她毛衣扣子向上攀爬,停在她左边震颤的胸房,低柔问道:“对了,还没请教姬小姐芳名?”
“心草。”她硬声回答,知道她飞快的心跳必然传达到他掌心了。她明白会发生什么事,但知识与真正的经验毕竟不同,她无意在他这老手面前装懂,以免徒惹讪笑。
“心草。很可爱的名字。”她绷得好紧,彷佛他的怀抱会吞了她似的。他第一次拥抱那人,她也是如此紧张慌乱,不知所措。
他轻吻她发丝,沿着与那人相同的顺时针发旋亲吻至她额际,自上而下解开她衣扣,顺道挑开内衣,像等不及拆开礼物似的,猛地将衣物扯落至她腕间,于是她自腰身以上完全赤裸在他面前。
她险些惊跳,顾不得满身被冷空气激起的疙瘩,立即将右腿抵住椅背。绝不能让他发现她贴身而藏的武器!
“冷吗?很快就会温暖了。”他只当她的僵硬是因为羞涩,将她双腕扣在腰后,令她撩人地仰首后倾,一身脂白肌肤缀着两瓣淡樱色,清纯又娆艳地拱向他。
她略嫌清瘦,伹柔润粉嫩,足以令男人疯狂,可惜还不足以让他沉睡的欲望苏醒。他亲吻她锁骨,顺着她弓起的美好弧度轻缓试探,当他攀上顶端,她乍然逸出一声压抑的抽息,他遂决定以此为中心,正式开始今晚的飨宴,呢喃着:“心草,心草……”
酒精催化着,他微凉的身躯贴着她,他柔软的语调如魔,引她身体深处漫出一道陌生的热流,渗入四肢百骸,令她紧绷如张满弓弦的娇躯松弛,她毋需假装陶醉便已经陶醉,樱唇微启,几乎要逸出难耐的低吟,又及时咬住。
她提醒自己,快感不过是生理反应,这是交易,不是两情相悦,她不能忘了自己有任务在身!
他喜欢她反应热情的身子,于是更乐意贡献所有的技巧取悦她,在她紊乱破碎的呼吸间,他偶然抬首,看见她双腮潮红如醉,恣情盛放的美丽模样让他有瞬间失神。
随即他发现她一双晶灿眼眸瞪得又大又圆,唇瓣咬得艳红,似要滴出血来,分明是咬牙不屈的态势——她的身体抗拒不了他,她的意志却拒绝屈服。
比起她娇美诱人的模样,这双倔强的眼更吸引他。
“别弄伤自己。”他柔声哄着,轻啄她唇,诱她放弃抵抗,她稍露空隙,他便长驱直入,狂饮她的芬芳甜蜜,她越想冷静,他越狂野,执意融化她霜雪堆砌的身子,化为一汪温暖水泽。
“……糟糕。”正当她意乱情迷之际,他忽然喟叹了声。
她竭力自迷眩的激情中抽离,迷蒙地望着他。不知何时他们已在床上,他将她压陷在柔软的床铺里,他双臂撑在她身侧,脸不红气不喘地俯视着她,一双碧眼噙着歉意,欲言又止。
他的从容像在嘲笑沉溺于情欲的她,她吸口气镇定下来,却平复不了沙哑诱人的嗓音:“糟糕什么?”
“我没反应。” 一如以往的状况,他能令女伴欲火焚身,自己却毫不激动,完全感受不到传说中销魂蚀骨的欲望火焰。他还嘲弄过南宫璟是和尚,他才是那个彻底无欲的苦行僧呀。
见她茫然不解,他自我调侃道:“男人在你面前承认自己雄风不振时,你都用这种表情看他吗?挺伤人的呢。”
她这才明白他为何突然煞停,却误以为他的调侃是针对自己,口气转恶,“你是在怪我魅力太差?”
“不。我说过,吸血鬼都是性冷感的家伙,很不幸我身上吸血鬼的天性大过男人的本能,一般男人见了就想扑倒的美女,在我眼里跟家具没两样。”毕竟,谁能对“食物”产生性冲动呢?
他搂着她滚到一旁,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懒洋洋地摊平,“所以,你得自己来了。”
自己来?
她愕然看着他撩人地半裸胸膛,邀请她来个“恶羊扑狼”。说要上床的是他,现在他居然要她负责燃起他的“性致”?
“否则,你的脖子借我咬一口,也许我就会有感觉?”
她瞪着他邪气的俊颜,气恼得想一巴掌甩过去——不,还不是时候,现在动手就前功尽弃了,可是……她该怎么做?
他噙着笑的脸庞似在嘲弄她,她—咬牙,重重吻住他含笑的辱,胡乱沿着他颈项往下亲吻,反正就将他对她做过的照本宣科回馈给他,总该对了吧?
她垂落的发丝在他胸膛上骚动,引起针刺般的异感,她的努力却像是在蹂躏他,他呻吟了声,“轻一点,我们是在亲热,不是打架。”他早察觉她没有经验,对她的技巧不会有什么期待,却越加引起他的好奇。
“为什么要答应我的要求?元贞值得你这么牺牲吗?”
“既然你不能人道,又为什么要提出这种要求?”他冷冽洁净,带着沐浴后的清爽气味,不至于令她厌恶,来到他胸口时,她顿了下,在昏暗中仔细辨认,他胸口的痕迹是一道靠近心脏的白色小疤。
他闻言大笑,“如果我说是因为对你很感兴趣呢?”
她动作一顿,抬眼锁住他似真似假的笑眼,“那又如何?”
就是这眼神啊。他着迷地欣赏着她坚毅冷酷的眼色,与遥远记忆中那双决绝而绝望的眼不同,却又奇妙地契合。他沙哑问:“换言之,倘若我想追求你,你八成会一口拒绝吧?”
“……当然。”他的眼瞬间泄漏强烈的寂寞,竟令她闪了神,她猝然低头,继续假装取悦他,菱唇轻吻在那道小疤上,她得记牢它的位置,它是绝佳的标记,确保她不会失手。
“你就这么讨厌我?因为我有一半的吸血鬼血统吗?我可有一半是人,为什么不因为这一半而接纳我?”
“从你杀死我们族人的那一天起,就没资格再问这问题了。”
“这样啊……”他黯然轻喟,她在他身上造成的异感逐渐转为陌生的酥麻快意,往下腹汇聚,令他叹出满足轻吟。
“所以,我得用手段强夺了。”
他勾起她下巴,深深吻住她,扯掉自己的浴袍,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摸索着她棉质长裤的系绳。
“等等……”她的惊喘消逝在他掠夺的唇舌间,她试图推开他开始发热的身躯,一手紧抓住右腿裤侧。
“现在才反悔已经太迟了。”他舔咬她细颈,将腰下的生理反应暧昧地贴住她,“感觉到了吗?我几百年的冷感症被你治好了呢,你难道不想试试你造成的效果有多棒?”
“我只是要提醒你,别忘了……保险套。”她发颤,非关情欲,而是紧张,悄悄伸手探入裤侧暗袋,在他扯下她长裤的同时,将银剑抽出,反压在臂下。
“如果我不想戴呢?”他舔吻她柔软的胸脯,任全新的欲望感受在体内勃发滋长。他忽然有个疯狂想法,若能让她怀孕,她就回不了姬氏一族吧?
她听而不闻,发汗的掌心握紧银剑,轻唤:“埃米尔。”
轻柔的语气,令他倏忽有种错觉,呼唤他的是多年前那个温柔善良的小姑娘。
他抬首,注视着她异样苍白的娇颜,与她雾湿的目光交会的瞬间,他胸口猛地剧痛。
他瞳孔陡然收缩,肌肉反射性地绷紧,错愕地盯着她惊惶的小睑。
他张唇欲语,却发不出声音,身躯颓然坠落,脸庞落于她颈侧时,涣散眸光看见她双手握着他再熟悉不过的纯银小剑,剑刃插入他左胸,直没至柄。
他沉重地压着她,静止不动,似乎……死了。
姬心草剧烈颤抖,仍握着剑柄,眼底涌起泪雾。
成功了,她完成女使交予的任务了,为什么她感到如此混乱,仿佛做错了事?
因为她杀了人吗?
她杀过具有人形的魔物,当时她笃信除恶即是行善,不曾有过动摇;他却是半人半魔,在铲除他身为恶的部分时,不也同时抹杀了善的可能性?
但何为善,何为恶?以人的角度,自然认为吸血鬼万恶不赦;对吸血鬼而言,他们不过是依循天性行动。生命的本质原无差异,是人定下界限,分了高低,强把其他生物放进这个框框里……
她究竟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蓦然间,她双手手腕一紧,被拖至头顶上方。
她惊愕地看着以为已死的男人抬起脸,他嘴角染血,鬼魅般圆瞠的绿眸暗视着她,喘息沉重。
“你真是一刻都不能掉以轻心啊,亲爱的。”刺入他胸口的剑像一根巨大的烙铁,在他心肺间焚烧翻搅,他握住剑柄,不顾掌心被纯银烧炙出伤痕,将银剑抽出,反手一掷,银剑钉入门板。而他的伤口来不及渗血,霎时已然愈合。
他牢牢将她双手钉在头顶,眼中笑意与愤恨交缠扭曲,“可惜你和她一样,都刺偏了。”
她失败了!她忘了前一刻内心的挣扎,反射性地掐起法印,双手却遭他强行拉开。
“别心急,亲爱的,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你应该懂吧?”他咧出森冷嗜血的笑,钳制的力道并不粗暴,却令她动弹不得。 “夜还很长,只要我们继续做下去,你总会有机会的。”
第四章
空气中飘浮着欢爱的气味。
裸身的姬心草裹着毛毯,原本纯白的毛毯、床褥,染上多处淡淡红渍,大多是他的。吸血鬼的体液都呈红色,包括眼泪与汗水。
埃米尔大掌撩顺着她发丝,似乎慵懒松懈,搁在她腰际的手臂却毫无放松的意思。
她双腮晕红,背上贴着他烫热的胸膛,木然盯着床上已拆封的保险套,心绪混乱。
结果发展成她最不想要的局面了——她杀不了他,还被迫履行诺言。
当他拔掉银剑的刹那,她以为他会在盛怒之下取她性命,他却只是藉由他的体能优势,逼她完成彼此的约定。
他没有弄疼她——除了初次必有的不适,他甚至耐心地等她适应,而后与她共享战栗的欢愉。
背后的他一迳把玩她及肩青丝,显然没有开口的打算。她静静道:“为什么不杀我?”
她设想过可能的情况,他或许想先折辱她一番,再杀死她,但他整晚都很温柔,温柔如待情人,温柔得令她迷惑。
“要杀你,我昨晚就下手了。”他嗓调透着懒洋洋的爱欲气味,像餍足的猫,“说出来你或许不信,但我对杀人没什么兴趣。”
“那么你提出上床的要求,目的是……”就只是为了上床?
“当然就只是想和你共度一夜。我说过对你有兴趣,你这么快就忘了?”他抱紧她温软娇躯,眷恋地深嗅她发间香气,低喃道:“你好香、好温暖,我喜欢这样抱着你。”
他柔情似水的语气,教她有片刻恍惚,仿佛自己是他珍爱的情人,可随即又警醒——他天真地以为上了床,前仇旧恨便一笔勾消,怎么她也忘了责任,和他和平相处?
思及此,姬心草骤然挣脱他,揪着毯子掩身坐起,寒声道:“既然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你可以把元贞还给我了吧?”
“你急着走?”他舍不得她的软玉温香,伸手欲拉回她,她却缩身避开,同时右掌微抬,运上了五成法力。显然她认定交易完成,从此两不相欠,他若敢轻举妄动,她会给他点苦头尝尝。
“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看来我‘功夫’不佳,没能让你满意,愿意和我化敌为友呢。”在她变睑发火之前,他自床头隐密木格取出一块刻有咒文的椭圆木片,扔给她。
姬心草接住木片,低诵养母教过的咒语,木片发出森森寒气,化为一团蓝光,光芒中央隐约有张俊秀的男性面孔,他脸色无喜无怒,眼神空洞,正是她们姬家的元贞。
“你打算就这样走了?”
姬心草闻言,防备地看着含笑的埃米尔,“什么意思?”
“你何不留下来,多陪我几晚?毕竟,我们刚才配合得挺不错的,不是吗?”
他知道自己听起来有多轻佻,但他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他还挺喜欢这“黏腻又麻烦的肉搏游戏”,喜欢她抗拒又热情的反应,如果对象是她,他不介意多来几次。
姬心草只觉一股热血涌上脑部。他这态度,分明当她是一夜纵情的对象!她强忍怒气,目光如炬,沉声道:“你当我是谁?要人陪你,楼下舞厅多得是,你可以去找她们!我没有陪你的义务!”
“我不要她们,只要你。”他温暖的脚掌隔着毯子搁上她小腿,慵懒微笑,欣赏着她怒气勃勃、凛然难犯的动人模样。
他昨晚还想摧毁这双酷似那人的眼眸,现在却想拥有它。
“我不喜欢强迫人,若要你留下,一定会让你留得心甘情愿。例如,元贞你是拿回去了,可现在腕轮和银剑都不在你手上,如果我拿到它们,应该可以让你多留几个晚上吧?”
他胆敢威胁她!
姬心草怒不可遏,右掌往他左肩重重拍了下去,这一掌她运足了十成法力,只听喀啦几声,他肩骨已被击碎。
埃米尔却面不改色,唇边微笑反而加深,令她慌乱起来,要抽回手,他却捉住她手腕,紧紧压在他破碎渗血的肩头,凝视着她无措的眼瞳。
“我要你陪我一个月。”
“办不到!”
“别急着拒绝,我还没说完呢。这一个月内,银剑三样东西我都还给你,在床上也好,在众人面前也行,你随时可以出手杀我,我不会还手。但是你不能和姬家的任何人联络,也别想从我身边逃开;一旦你逃走,我就毁掉这三样东西,杀了你家女使,而且天涯海角也会追回你。”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眼神却有不顾一切的疯狂,她明白他言出必行,但——为什么?为何对她如此执着?
“为什么要我陪你?”
事情的发展逐渐乱了调,像一块滚下山坡的巨石,不顺着她铺好的轨道,却滚向她难以控制的方向。
他执起她沾血的柔软手掌,放到唇边亲吻,蛊惑地喃语:“因为我很寂寞,想要人陪。”
寂寞?
楼下舞厅夜夜笙歌,成打的时髦女子争先恐后跳入他的陷阱,他连无聊的时间都没有,居然会寂寞?
她瞪着他似真似假的依恋眼神,仿佛控诉她是抛弃他的狠心主人,她本要出口的讥嘲莫名忍住,冷着脸道:“戏做得不错,伹我不吃装可怜这一套。”
既然不吃这一套,怎么还不翻睑走人?他笑意隐隐,“你要认为我是作戏,就当我是作戏吧。那么我这个连作戏也博取不了你同情的可怜人,能不能蒙你垂怜,愿意委身相陪一个月?”
他眼色温柔又残酷,紧紧追住她犹疑不决的眼瞳,存心将她逼入无路可退的境地。
对峙的两人身边,幽蓝光辉中,理应对一切皆无所觉的男性脸庞忽然一动,望向姬心草。他眼神仍是不具意识的空白,却牢牢盯着她,盯着那张不论前世或今生,都不曾将视线停留在他身上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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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最高明的占卜师告诉姬心草,有一天她会和姬家大敌同睡一床,她也会斥为荒谬无稽。
然而命运是奇妙的巨大机器,有时越是抗拒,它越是迫不及待地降临。埃米尔是她必经的命运,她能力不足以与他相抗,只能屈服。
除了坚持她必须和他同睡一床之外,他还算温柔亲切。他不让她回家,帮她准备必需的衣物,也愿意配合她的生活习惯,但被同化的却是她。舞厅在夜间营业,她与他一样成了夜行性生物,清晨才是入眠的时刻。
他冷感依旧,虽然保险套就放在她枕边,而他每天睡前总爱搂抱她一番,不过发乎情、止乎礼,不涉及情欲。
他爱逗她说话,坐在床上一面看书一面与她闲聊,即使她反应冷淡,摆明不想和他有太多牵扯,他也有本事不断找话题,她最后总在他无止尽的柔滑语调中沉沉睡去。
这怪异的同居生活,就这样维持在奇妙和平的均衡状态。他并未利用朝夕相处的机会刻意为难她,待她着实不错,她也并不讨厌和他相处。尤其当暮色降临,她朦胧醒来,总发现睡癖很差的自己被绒毯裹得密密的,而他依然坐在床边,仍是捧着她入睡前他看的那本书,彷佛不曾入睡,也不曾离开过。
他会微笑地眯她一眼,照样软腔软调地给她一句:“晚安。”
在这四目交投的瞬间,她有种温馨归属的感觉,彷佛被情人守护着。
想到这里,姬心草哑然失笑。真是胡思乱想,她从没恋爱过,怎么知道被情人守护是什么感觉?
她轻叹口气,抬眼望向吧台外喧闹热舞的人群,又拉回视线,望着站在吧台后方的埃米尔。
命运,也是个有机体,前头发生的事,必定造成往后的影响。
她与他交集的这一个月,又会在她人生中成为什么样的变数?想必,是刻骨铭心的一段啊……
今晚的埃米尔依旧一身黑衣,墨黑似乎成了嵌入他骨血的色调。他正亲自为客人调酒,围着吧台的清一色是艳丽入时的女性,开口每句话都绕在他身上打转,每双眼神都流露对他的迷恋,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微笑着倾听每句话,一面随口回应,对于暗示或邀约,他不立即接受,也不明确拒绝,以他一贯若即若离的态度,让女客们心痒难搔。
他喜欢她们渴盼的眼神,尤其对照实验室那些人的战战兢兢,每每让他有狂笑的冲动。
看见他俊美外表的女人,对他趋之若骛;知道他是吸血鬼的人,连瞧他一眼都不敢。
他始终是他,人们的态度却有泾渭之别,他遂明白——是认知,决定了人对待事物的态度,不是事物的本质。人们各凭己意演绎他、揣测他,没有人认识他的本质,连他自己也几乎忘了他最初的模样……
他目光游移四顾,不经意回头,捕捉到角落一双来不及避开的眼光。
那双明净的眼霎时僵住,尴尬地与他相望。她似乎想挪开视线,又觉过于明显,略一迟疑,两人目光胶着越深,越发暧昧,她这才断然转头,白皙的颊隐隐抹上浅红。
他眼底的阴郁敛去,化为兴味,唇畔的笑随之烙深。他将完成的调酒递给女客,向酒保吩咐了几句,回身走向姬心草。
“我对自己的眼力一向很有自信,方才你看得目不转睛的,应该不是已经有老婆小孩的酒保吧?”
“马有失蹄。”姬心草暗恼他刻意提及“目不转睛”四字,也简洁地回以四字,意思是说他眼力再好也有出错的时候,更暗讽他自作多情。
“你这是含蓄地骂我为畜牲吗?”他不以为意地轻笑,大掌贴住她柔嫩的颊,欣赏她难得的不自在,“今晚忙了点,等人少时,我再弄吃的给你。”
她吃得不多,少量多餐,他总让酒保多准备些点心,随时让她取用,但今晚实在忙不过来,她想必饿了。
她已习惯他随时会有的亲昵举止,转而望着吧台外嫉妒的许多眼神,“我不饿,倒是你……”她住进来后,都不见他再带女人上楼,掐指算来,他有七天没有“进食”了。
他不“进食”也就罢了,但他却吃非常非常多的药,每天都吃,药量加起来比一个人三餐吃的食物还多……
埃米尔看穿她的疑惑,邪气地微笑,“我是饿了,吸血鬼的饥饿是很可怕的,饿得太久,会失去理智,变成嗜血的野兽。老实回答我——当你看见我啃着某个女人的脖子,难道不会阻止我?”
“……当然会。”她反应稍有迟疑,却很清楚自己不会坐视不管。
“因为这是你族人教导你的天职,即使我不伤人命,你也被训练为必须制止这种‘暴行’,不是吗?”他啄吻她唇,叹道:“我舍不得你因此为难,只好忍耐了。”
姬心草一愣。为难?她为什么要为难?
她来不及厘清他的意思,吧台边传来娇瞠呼唤的女声,有几名女客看不过她霸占埃米尔,要他回到吧台边。
他又在她唇上偷个吻,“我马上回来。”转身走向吧台。
姬心草怔怔看着他的背影。他说为难,莫非意指她与他朝夕相处,产生了情谊,届时会难以下手?
他未免小觑了她,姬家对术师的训练极为严格,养母若非肯定她被锻炼得够坚强,不会派她来对付他,她怎会犯这种最基本的错——但是,她当真能下手不留情,方才回答他时又为何迟疑?
她咬住唇,他不曾在她唇上留下气味,吻的感觉却化为一缕细丝,挑出一道又一道迷乱的痕迹。她记起养母的谆谆告诫——必须格外小心吸血鬼,他们长得像人,姿态举止都与人无异,就像另一种形态的人类,散发闇魅诱惑的光辉,最容易蛊惑人心。
如此说来,他这几天的收敛,不过是混淆她的手段?可是他数日不曾沾染血腥味是真,如果他存心愚弄她,何必拿自己的命来玩?
她仿佛陷入巨大的迷宫中,找不出合理的方向。
忽有个年轻的长发女人挤到她这边的吧台外,叫道:“小姐!”
她以为对方要点酒,指向前面的酒保与埃米尔,“点酒请到前面。”
对方却不离开,笑吟吟地望着她,原本甜美的女声忽转为清亮的男中音,压低嗓音道:“心草姐,你不认得我了?”
姬心草一愣,眼前的女子戴着淡色眼镜,身着深色外套与牛仔裤,妆点精致的漂亮容颜有几分眼熟,但她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位出色的女子。
“连你都没认出来,看来我的化妆很成功。”魏霓远摘下平光眼镜,把假发掀开一角,露出修整的短发,笑道:“以后我出门再也不必偷偷摸摸,扮成女人就好了。”
姬心草认出了对方,讶异低呼:“小魏?你怎会来这里?”
魏霓远是她表弟秀和的高中同学,是知名的矩阵集团的少东,幼年时曾为慈善活动走秀,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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