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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癖将军-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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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这张脸。”曾经,它们看起来是既单纯又无助。那时,她一点力量也没有,只能任人欺负。
但现在不同了,她望着因练剑而粗糙的手,眼下她有能力反抗任何的迫害。
可邵君的记忆好象不太好,老是将她当成过去那个只会流着两管鼻涕、跟在他身后哭哭啼啼的小女孩。
他简直把她当成女儿在照顾了,尽管他们俩的关系应该称为——夫妻。
“你也没有我高啊!手小小的,肩膀又细,而且……”
“够了。”她终于受不了。挥手打断他的话。“不管过去的我如何,此时此刻,我是个威震沙场的大将军。”
闻言,他愣了一下,长喟出口。“是啊!行云也长大了,明明不久前还是要人抱在怀里哄着才肯乖乖睡觉的可爱娃娃,转眼间已经长成一个窈窕大美人,教人不得不感慨时光易逝。”
“君,你是我的夫婿,不是我爹。”
“我当然不是你爹啦!天底下哪有父女会每晚睡在一起?”
“对,只是单纯地一起睡。”就因为他那多愁善感的性子,他们成亲三年多了,始终没有圆房。
请想象气氛最美、情绪正佳的时候,枕边人突然大为感慨你裹着尿布的过往,那一刻保证什么情火都熄了。
也许他们永远也做不成真正的夫妻。
“君,你为什么要娶我?”忍不住,她问。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啊!”爱得揉进眼里都不觉得痛。
可是他对她从来没有欲望。她有点搞不清楚他的喜欢到底是什么程度?像亲人 ?朋友?还是夫妻?
“那你会不会想要跟我生儿育女?”
他的脸红得像关公,心里猛点头,嘴巴却变成木头。
楚行云深深地叹了口长气。“君,你那样子,让我觉得自己像极了正在调戏良家少男的风骚妇。”
“可是现在天还这么亮,外头有这么多侍卫,大帐又不隐密,随时可能有人进来……”换个地方他绝对会表现良好。
但她不懂他的细腻心思,以为那是只有女人才有。
“当我什么都没说。”随手捉起满头长发,她潇洒出帐去也。
他没追,忙着害羞和筹划可能快到来的洞房花烛夜都来不及了,又哪儿来的心思追人?
“摆脱君那些香油、润肤膏最好的方法就是,挑逗得他脸红心跳,保证他连祖宗十八代都忘光光,更不会记得要追着人保养肌肤。”楚行云得意地扬着眉。
她可是个将军呢!成天顾着耍女儿家的把戏能成什么事?不过……
“这头长发该怎么办?”她不会梳发,一直以来,这都是邵君的工作。
“薛平。”幸好她还有一个把她相公崇拜上天去的校尉。薛平简直要将自己复制成邵君了,所以他的梳发技术也不错,当然,还是比不上邵君。
薛平瞪着眼,手拿一柄木梳踱到楚行云身边。显然他一直注意着大帐,对于里头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了若指掌。
“你身在福中不知福。”语气十足地哀怨。
楚行云把一头长发交给他打理,不忘刺他两句。“薛平,你知道吗?嫉妒的男人是最丑的。”
他执发的手不停发抖,真想把这一头长发全扯掉。
“我如果掉了一根头发,君会哭的。”楚行云提醒他。
薛平赶快松手,他可以在战场上横行无阻,但面对邵君忧伤的眼神,他会心痛辱死淖。“你早晚有报应。”
“报应我有个好相公?”
“报应邵军医早日看清你的真面目,另觅有缘人。”
“有缘人?你想自我推荐吗?薛校尉。”
薛平的手又抖了一下,很重的一下,扯掉了楚行云好几根头发。
她闷哼一声。“薛校尉,就算你谋杀我,君还是不可能喜欢你的,相反地,他还会恨死你。”
“不必你鸡婆。”要不是看在邵君的面子上,他才懒得理这个疯将军。
一头麻烦的长发终于乖乖被固定在头顶上,不再张狂飞扬。楚行云大步离去前,嘲谑道:“薛校尉,营里明明有很多女兵,你为什么不把精神放在她们身上,非要去追一个有妇之夫?”
“你是说那些跟你一样无情的男人婆吗?砍人像切瓜、骂人胜泼妇,这样的女人送给我我都不要。”偏偏,他周围的女人都是这副德行。还是邵君好,唉!“营里还有什么人比邵军医更温柔?为何他不是女人?这分明是上天的恶作剧。”
看他陶醉得像只灌饱老酒的青蛙,楚行云忍不住刺他。“邵君天生就是个男人,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不过你倒可以拋弃男人的身分,只要你有勇气把自己阉了。”说完,转身走人。
薛平被气得不停跺脚。“邵君,你没眼光。”
“薛校尉,你找我吗?”邵君终于有脸钻出帐篷,颊上的红潮未褪,怎么瞧、怎么可口。
薛平一下子又看呆了。
“薛校尉。”邵君摇了他一下。“你还好吧?”
薛平好感动。“邵军医,全军营也只有你会关心我的死活。”
“怎么会呢?第三军团里,大家都是好兄弟,所有兵士都很关心你的。”
“除了将军。”想到那个天生情敌,薛平几乎呕死。
“对了,我是出来找行云的。薛校尉,你有瞧见行云吗?她的头发还没梳好就跑了,我得帮她把头发梳好才行。”
“邵军医,将军自己有手,再不济事,她也能拿把剑将那头碍眼的发割掉,你不必事事为她打理周全。”不清楚内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是父女呢!毕竟,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夫君,将妻子从头照顾到脚,衣食住行呵护备至。
“那怎么可以?行云的头发如此美丽,剪掉多可惜?”邵君慌了,更急着找楚行云。
薛平气得胀红脸。“我真不明白,像将军那样又懒又粗鲁、一点女人味也没有,还喜欢睡在战场上的女人,邵军医为什么喜欢她?”
“你误会了,薛校尉,行云其实是个很可爱的小女人。再也没有人比她更温柔、善良,而且纤细了。”提到楚行云,邵君脸上的怜惜永远多得足以填海。
薛平再也受不了,转身跑走,找地方吐去了。
“为什么没有人相信行云是个迷人的小女人呢?”邵君纳闷地咋着舌。“她明明长得这么漂亮,小别扭的个性也很有趣,因为怕作噩梦就故意不睡觉……这样不是很可爱?”
他认识她时,她还只是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奶娃儿。
也不知道是缘分还是什么?她从小就喜欢缠他;他还记得她那双胖胖的小手紧抱着他时的温暖,她全心全意地相信他、喜爱他,毫无原因,没有理由。
他曾经以为自己不爱有个牛皮糖黏在身后,哪个十来岁的少年不爱玩?身边跟着一个小爱哭鬼,甩都甩不掉,烦也烦死了,又哪里生得出一丝半毫的爱怜心?
他们之间总是他跑、她追。他也以为这样的情况会一直持续到永远。
可是那一个炽热的午后,一切有了变化。
他不清楚事情的始末,只听说有个小姑娘掉进池塘里。
他跟着村人去看热闹,瞧见池里载浮载沉的熟悉身影,那长长的两条辫子上系着她日前死缠活缠、求他买的红色缎带。
他本来不想理她的,但想起她娘前两天因为难产去世,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他一时心软。便顺了她的意。
她拿了缎带,很高兴地对他又亲又抱,直嚷嚷要当他的妹妹、做他家的孩子,她再也不回她家了。
他只当她在发神经,为此,又花了更大的功夫躲她。
今晨,她也是这样,一直哭着要找他。他又没呆,哪会笨笨地待在家里等她来缠?他早早上学堂去了。
也不过两、三个时辰,他放学,如同过去每一天,与一伙朋友边笑闹边走回家,没想到她……
她还活着吗?被打捞起来的小小身躯看起来又僵又白。她会不会死了?就像她娘一样。
他还记得隔壁的楚大婶,很安静的一个女人,每次见到他总是挂着一抹羞怯的笑。偶尔,她还会拿糖给他吃,当然,他已经长大了,不再爱吃糖。
他有点后悔没有拿她的糖来吃,没有陪她多说两句话。
他其实还满喜欢楚大婶的,她是所有邻居里唯一会叫他名字的人,而不是喊他小鬼、小浑球、小捣蛋。
但再后悔也没用,楚大婶永远不会响应他了。
而现在轮到楚行云了吗?她要去跟她娘团聚了,再也不会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又哭又闹、又叫……又笑。
突然,他好想再看一次她的笑脸。六岁的小娃娃,一张圆圆的脸,红扑扑得像是三月的桃花,粉嫩多娇。
他最爱拉开她糯米团也似的面颊,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
可不管他怎么欺负她,隔天,她还是会“哥哥、哥哥”地叫着黏上来。
或许是太习惯了,他觉得她每天都会来缠上几回,偶尔不理她也不会有事,反正明天她又会出现,谁知道……
“伯伯,她怎么样了?”抖着一颗心,邵君问身旁的大人。
“看起来是没救了。”男人回答。
“怎么可能?”小娃娃才六岁,她那么小,又不像对街的王奶奶,老得都走不动了,那么幼小的孩子,没理由会死啊!邵君不信。
“我去叫大夫。”他想起村里的老大夫。老家伙常自夸是御医退休,当然,没人信他。果真是个名医,怎会窝在山边小村里没没无闻,十成十是吹牛的。
邵君以前也不信老大夫,但现在,只要能让楚行云醒过来,他什么都信。
“小子,她已经死了,叫大夫也没用啦!”有人在邵君身后喊。
他也不理,他不要楚行云死,想象从今而后再没人会笑着扑到他身上赖着要糖吃……他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整个人都快被冻僵了。
老大夫说过自己的医术几可通神的,他一定可以救回楚行云。
最后他终于是找到了老大夫,老大夫也答应要救人,交换条件是他得当老大夫的弟子。
他觉得老大夫很奇怪,救人不要诊金,反而要收他做弟子。
但因为事态紧急,容不得他多想,便拜了老大夫为师。
幸亏老大夫是有真才实学的,否则他这个师父拜得岂不冤哉?
一个月后,楚行云康复了,而他也履行承诺,与老大夫一起悬壶济世,行遍天下。
临走前,楚行云还是赖着他,怎么也不肯离开,他好不容易才摆脱她。
离开村庄,他才发现外头的世界有如天空般广阔,而老大夫真如自己所言,是个名满天下的神医;他算是捡到宝了。
跟着老大夫的日子新奇又有趣,渐渐地,他忘了家乡;当然,邻居那个爱哭的小鬼也不曾在他的记忆中浮现。
只有在老大夫的催促下,每两、三年他会回村里一趟,探望父母。
楚行云还是喜欢缠他。有时,他自问对她又不好,老对她大吼小叫的,真搞不懂她为何如此偏爱他?
不过他渐渐成熟了,也不再像小时候那么没耐性,愿意花更多时间陪她玩一些无聊的小孩子游戏。
一直到他二十三岁、她十三岁那年,她突然说要跟他走。
开玩笑,他是去行医济世,又不是去玩,怎么可能带一个小女孩在身边?所以他又甩了她,偷偷地跑了。
又过了一年,他回来,居然是在大牢里看见她。
听说她拿刀刺死继父,因为从楚大婶死后,楚大叔就一直虐待她、欺负她……
他觉得有一桶冰水从头浇到了脚,整个身子都冻透了。
她老是缠着他,哭求着要他带她走,是希望他保护她不受楚大叔的侵害吗?
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小娃娃为何不黏自家爹娘,却要缠一个隔壁哥哥。
她说过想当他的妹妹、当他家的孩子,他一直没放在心上;原来那是她的真心话。
亏他还是个大夫,习医这么多年,他自豪于自己医术的进步,越来越多的疑难杂症折服在他的本事下。
有些人起哄叫他“佛手圣医”,因为他看病几乎不收钱,像菩萨一样仁慈。但其实他只是懒得收钱,他又不穷,根本不必靠行医过活。
他喜欢征服病痛,就好象打胜一场仗一样,充满成就感。但显然,他会治很多的“病”,却一直不懂得医“人”。
看着缩在牢房角落的楚行云,小小的身子瘦骨嶙峋,布满青青紫紫的伤痕,这是曾经在他怀里重得像只小猪仔的胖娃娃吗?
为什么他从来不肯拨出一点点心思回过头瞧她一眼,她明明一直在那里向他求救,哭了有十来年之久啊……
他一点也不仁慈,他比谁都残忍。
楚行云如果被问斩,他最少要负一半的责任。
他四处奔波为她关说,幸亏这几年在外头闯荡也算小有名气,认识了几个还算有影响力的朋友,在他们的斡旋下,加上凶案现场并未发现楚大叔的尸体,楚行云终于摆脱死罪,改判流刑。
他一路跟着她流放到边城。
她从来不提过去的事,他也不晓得在他离开家乡那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再度相遇后,她不再爱笑爱闹,更不爱缠着他了。
以前她很喜欢抱他,但现在,虽说不上拒人于千里之外,她却明显地不愿与人有任何肢体接触。
她也不爱睡觉,因为她只要一睡着就会作噩梦,不管他使用再多的安神药方为她调理都没用。
但好好一个人不睡觉怎么活得下去?他想了好久,决定教她习武,让她藉由打坐来达到充足的休息。
没有人相信楚行云的启蒙师傅是邵君,毕竟,他的身手实在太差了,给他一柄剑,他第一个砍死的人恐怕是自己。
但楚行云却很有练武的天分,她只花了一年就学全了他的功夫,他只得想办法再为她找新的师傅。
就这样一年、两年、三年……边城乍起烽火,楚行云投入军旅,由一名小兵做起,而后校尉、先锋……一直到现在,她成了鼎鼎有名的“飞燕将军”。
邵君则一直跟在她身边做一个小小的军医。
三年前,朝廷要聘他做御医,他不要。他喜欢待在楚行云身边,几年的相处下来,他发现她越来越可爱,他根本不想离开她。
而他的坚持引发了一些对她不好的流言,说他们未婚苟且,伤风败俗。于是他提议娶她,她答应了,他们便成了亲。
喜宴到一半,朝廷下了密令,沿海渔村有海盗为祸,命第三军团前去平乱。
大军匆匆开拔,他的洞房花烛夜就在这样一阵兵荒马乱中,消失在时光的洪流里。
其后,他一直想要补度良宵,奈何……他和楚行云八成是被诅咒了,只要他有一点点小动作,烽火便起,于是,他与她清清白白到了现在。
“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做一对真正的夫妻?”想到就哀怨。偏偏,楚行云还很喜欢逗他,非要搞得他心痒难耐,然后……眼睁睁看着战事发生,他们继续为国效命,置个人“性福”于一旁。
“希望我们不会清白到死才好。”边碎念着,他满营寻着亲亲娘子。
“怪癖将军还在睡吗?”一个妖里妖气的声音平地响起,打断他感怀的深思。一颗花白脑袋碍眼地四处晃呀晃的,布满皱纹的脸上敷着厚厚的白粉,正是朝廷派来的监军,刘公公。
“什么怪癖将军嘛!行云的封号明明是飞燕将军,就有一些无聊人士要把她的名字叫到臭。”嘴里念着,邵君悄悄移转脚步。
“哎呀!这不是邵军医吗?”看到邵君,刘公公兴奋得像捡到糖的孩子,飞扑过去。
邵君脸色发白,大敌降临,他边跑边说:“公公,将军刚才已经去校场,你要找她,赶快到校场去,否则将军又不知道要跑哪儿去了。”
“邵军医,你别跑啊!”邵君一逃,刘公公追得更急。“咱家今天主要是来找你有事相商的。”
毕竟姜是老的辣,邵君还是被逮到了。
“不知公公找在下有什么事?”笑得好苦。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营里的人都很喜欢黏着他,尤以那些朝廷派的监军为甚,那已经不是牛皮糖可以形容,简直是背后灵了。
“我们是什么关系?邵军医跟咱家说话何必如此客气?”刘公公说着,一只手还不停在邵君身上掐来捏去。“邵军医体格真是好,皮肤更是细得像可以掐出水来,而且……”他整张脸都埋进邵军怀里了。“还好香,这应该是……玫瑰的香味。”
“公公喜欢玫瑰香味,邵某可以炼制一瓶玫瑰香油给公公,不只常保清香,还可滋润肌肤。”只要刘公公放了他,邵君什么事都愿意做。
“那咱家就先谢谢邵军医了。”在军营里做监军又累又烦,向来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不过第三军团的监军位置可是人人抢破头,因为这里的军医是邵君,他炼制的药和保养品可是兰陵国一绝,随便得到一样都终身受用无穷。
“公公不客气,若无事,邵某这就去制药了。”他脚底已经抹上油,准备溜了。
“邵军医慢走,不送啊!”目的达成,刘公公快乐走人。
第三章
邵君才摆脱刘公公,正想寻觅亲亲娘子去,就闻战鼓频催。
“唉,烽火又起了。这战事要到几时才会停歇呢?”
早几年,这大陆上的战事多半是西荻国挑起,众所周知,西荻国境内多山,民风强悍,历任主事者无不竭尽心力想要一统天下。
这几年,西荻新皇即位,倒是偃兵息鼓,反而与大陆诸国交好。
邵君还以为这会儿天下笃定太平了,想不到兰陵国女王驾崩,一场王位争夺战又是打得轰轰烈烈。
好不容易打完内战,沿海又传海盗肆虐,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兰陵国地处偏南,国境有三分之二以上临海,本来,海外贸易盛行造就了兰陵的富裕,但现在给海盗一搞,别说沿海渔民活不下去,那些专靠往来行商做买卖的生意人更是苦不堪言。
偏这窝子海盗来无影、去无踪,总是劫了就跑,一点线索也不露。
兰陵国第一军团、第二军团就是败在这上头,给海盗打得四分五裂。
迫不得已,王上才下令向来镇守边城、威名远扬的第三军团接手这个烫手山芋。
可说实话,邵君真不看好这场战争。
第一军团和第二军团才是打海战的专家,第三军团精擅的是陆地上的布阵对敌。
这让陆上一猛虎下水去斗蛟龙,不管怎么看都是猛虎吃亏。
邵君只能努力给大伙儿炼些防晕船的药,希望他们上了船不会死得太难看。
不过几场仗打下来,第三军团倒也没有败得太惨烈。之所以能维持平衡的情况至今,全赖几位经验丰富、又武艺不凡的将军前锋拚命猛攻,才算稍稍守住海岸线,没让海盗杀入兰陵国境内耀武扬威。
可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再这样下去,早晚出岔子。
邵君担心得几乎食不下咽、睡不安枕。
他偷偷爬上军舰,瞧见楚行云身轻如燕、满场飞舞,没有一个海盗能接下她三招而不败。
邵君总算稍微安心了,不过……
“唔!”撇头掩住嘴,不管看几次,他还是无法适应战场上的杀戮。他毕竟是个大夫,知道人体有哪些构造,有时,他也会拿刀划开腐烂的伤口任脓血流出,再行治疗。
但那都是为了救人。他双手沾上的每一滴血都是为了救命,从来没有一次,他是为了伤人而去挥刀的。
而战场却不同,在这里,舞刀弄剑只有一个理由——杀人。
说他迂腐也好、愚蠢也罢,他真的不明白,人与人之间为何要有恁多的争执?
瞧瞧那漫天飞溅的血花,断肢残臂四飞……
“嗯!”他再也忍不住转身吐了起来。
“兰陵狗贼,死来!”毫无预警,一把鬼头刀就着邵君的头颈劈下来。
已经有很多人发现邵君的危机,但没人真正把它当成一回事,除了楚行云。
她想也不想地撇下斗到一半的对手,飘身往邵君身边掠去。
飞燕剑在她手中吞吐出烈火巨芒,好快好快、快得像要追回逝去的时光般挡住袭向邵君的鬼头刀。
“行云。”邵君兴奋地一扬袖,偷袭者连吭声都来不及,倒头昏了。“谢谢你。”尽管他根本不需要人救。
在战场上待久了,邵君自有一套保身妙策。他武功或许不行,但他炼制的药物可堪称极品,别人的迷药可能得花上三个喘息的时间才能迷倒人,邵君的迷药却是洒下的瞬间,立刻生效。
除非邵君愿意,否则任何人想近他的身。可得把自己的脑袋系紧点先。
“你没事就好,这里不安全,你先回营里去。”楚行云抄起剑,又想加入战局。
“好……不过……”他一双眼溜呀溜的。就是溜下出地上那具黑色小巧身影。
楚行云的个性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所以在战场上向来鼓吹赶尽杀绝,可邵君怎么看这个偷袭者怎么年少,分明才十三、四岁,会进贼窝八成是误入歧途,因此忍不住就想为他求情。
“行云,这孩子也没干什么坏事,他又这么小。是不是可以网开一面,就放了他吧!”
“他差点杀了你。”邵君就是太善良了,她才会老放不下他,时时刻刻都想把他拴在裤头上保护着。
“差点就是没杀成喽!既然他并未犯罪,我们就应该给他一条生路。”邵君坚持。
楚行云也知他的滥好人个性,遂不再与他争执。“好吧,随便你想把人弄到哪儿去就弄吧!不过……”她弹出两道指风,封住偷袭者的武功,可不希望因为一时的好心给自己惹下无边祸患。
“我就知道你是最善良的。”邵君高兴地抱起幸存者,准备为他诊疗去也。
楚行云目送他的背影离去,原本平和的面孔逐渐变得冷酷,连一点温度也没有。
“我善良?”随着冷哼出口,飞燕剑卷起的风暴像条暴怒的巨龙卷向一旁的黑衣海盗。
无人幸免。每一具黑衣身躯都四分五裂,怕是让天下第一巧匠来拼也凑不回原样。
漫天血肉飞舞,不论友方、敌人,尽数僵成木棍一枝。
“将军。”薛平第一个回过神来,轻唤了声。跟着楚行云也有几年了,深明这位将军的本事,但杀人不过头点地,有必要这么狠吗?
楚行云只给他一记冷到冰点的眼神。“一个不留。”
薛平的心脏狠狠一缩。“他们已经没有力量反抗,也许可以招降……”未竟之语让楚行云一记白眼给瞪得卡在喉中。
“发财村里一百二十三名村人也没有反抗能力,却男的被车裂、女子尽数遭奸杀,连甫初生的的婴孩都难逃一死。这样的人渣根本没有活着的资格。”按这群海盗的奸狡和对大海的了解,若非他们太过贪心,在发财村里多留了些时候,教官兵发现,楚行云也来不及派兵堵住恶贼去路,同时来一招瓮中捉鳖,将这群海盗一网打尽。
唔!这么说也有道理。但……上百人吶!这一一砍完,刀口都卷了,更何况人心,又岂能不软?
薛平不敢再说,却也没有勇气动手,他是军人,不是屠夫。
可楚行云不同,她是煞星,尤其是身处战场的时候,她整个人就好像被恶魔附身一样,根本毫无怜悯心。
一群本来还呆着的海盗,一见楚行云不留生机,还不抵死抵抗?
薛平等人不想死,只得也拿起兵器奋勇杀敌。
楚行云只是冷冷地笑着。本来打仗,敌我双方不过是各为其主,真没什么深仇大恨,她也不会次次赶尽杀绝,除非对方太不识相。
但这群海盗不同。他们不只杀人劫财,更是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万恶淫为首。无论如何,楚行云不能原谅奸淫女子的恶徒。
飞燕剑像是来自幽冥地狱的勾魂爪,碰上者,魂飞魄散。
“将军,西面三十里处发现四艘海盗船正急速往此地驶来。”忽尔,副官张瑶来报。
“我们上当了。”薛平怒道。“这批偷袭发财村的海盗不过是引我们出战的幌子,那四艘船才是真正的杀招。怎么办,将军?”
“不会的。”前锋王子青摇头反驳。“你们看那些船匆忙的来势,一点儿都不像是设下陷阱来追捕我们的。”
“不然你说,这群王八羔子匆匆而来,所为何事?”不过几句话的时间,四艘海盗船已将军舰团团围住。
“下官以为,他们应该是来搜寻某项重要物品的。”张瑶说。
“你又知道了?”薛平反讽。“你是人家肚里的蛔虫吗?”
“我有女人的直觉,不行吗?”瞪了薛平一眼,张瑶转对楚行云一抱拳。“将军,您看眼下该如何是好?”
楚行云只是淡淡一撇唇。“要人没有,尸体倒是有百来具,他们要有本事,自个儿来找。张瑶!”
“属下在。”
“前日让你布置的机关,安排得怎么样了?”
“已全数安置完毕。”
“很好。”楚行云轻颔首。“王子青、薛平、张瑶听令。”
“末将在。”三人同时一行礼。
“侍本将军一动手,王子青立刻下水激活机关。薛平回营带领一支弓箭队,备妥火箭,待我命令一到,不必瞄准目标,尽管朝海面上射。至于张瑶,则随本将一起牵制众海盗的行动。”楚行云道。
“将军,末将武艺犹胜张瑶,还是让我留下来保护将军吧!”这也是薛平一片私心。楚行云有丝毫差错,邵君都会难过得吃不下饭。
为免邵军医伤心,薛平宁可自己辛苦点儿,留下来守着这个狂傲的将军。
“薛平,大敌当前,一点犹豫都会要人命的。”所以楚行云才不要有妇人之仁的薛平同行。
相反地,张瑶同为女性,更能体会女人厌恶奸淫者的心情,她们都很愿意牺牲一切,只求将所有淫贼送下地狱。
“这点我当然知道,末将下是第一天当兵。”薛平坚持。
“将军,既然薛校尉都这么说了,他的武艺又确实胜过末将,因此末将也同意与他交换任务。”张瑶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依计行事。王子青负责激活机关,张瑶回营召集弓箭队,薛平与本将一起突围。”楚行云话声才落,四艘海盗船已经撞上来。
数百名海盗挥刀持剑,朝军舰围杀过来。
船身一阵震荡,木造军舰被包着铁皮的海盗船给撞得四分五裂。
“行动!”命令方下,三名下属已各自执行任务去也。
楚行云首先提气直纵云霄,好像要追上天上日阳似的,身子不停拔高,就在整个人几乎融进艳阳中时,一抹璀璨光华在天空迸裂。
飞燕剑的剑气化作漫天箭雨射向众海盗,为这场残忍的杀戮揭开序幕。
啊——
人死之前的惨叫声此起彼落,全是穿黑衣的海盗。
但那些海盗却似毫无所惧,一批倒下、另一批立刻补上,瞧得自愿留下来帮忙的薛平脸都黑了。
照这种情形下去,不待救兵赶来,他和楚行云一定会先累死。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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