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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婚八百年(上)-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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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可以跟谁买到你?”拓跋司功问道。
“你想买我?!”宋隐儿心头怒火一生,一把抓起他的衣领,凶恶地质问:“你当我是牛马鸡羊吗?你给我看清楚,我可是人耶!”
拓跋司功望着她娇俏脸上一脸的怒气腾腾,他浓眉一皱,再度——仰头朗笑出声。
“我不但知道你是人,还知道你是我喜欢的女人,所以我要得到你!”他说。
宋隐儿听过域外之人对男女之事较之中原人士开放许多,但听到他这么直接了当地表白,她还是不免脸心跳了。
而他笑起来的豪迈模样,好像天地都任由他纵横一样地狂野与自信。宋隐儿不由自主地望着他,直到他的眼再度对上她的。
“我喜欢你这副泼辣相,跟昨晚一样有精神。”他挑起她的下颚说道。
“你、你……你给我闭嘴啦!你这蛮子……”她又羞又恼地说不出话,但又不能推他落马,她只好张武器,用力地咬他的手臂。
好硬的肉!宋隐儿咬到牙齿酸痛,偏偏又不甘心松口。
“你若不松口,我怕你这一口牙全咬掉了。”他挑起她的下颚,发现她肌肤的冰冷,马上卸下身上斗篷,大掌一旋便裹住她身子,将她裹得牢密一些。
宋隐儿耳朵微微一热,知道这人待她确实不差。
“你家怎么走?我该准备多少银两?”拓跋司功问道,果然又看到她睁大眼瞪着他。
“我家里不会卖了我。”宋隐儿大声说道,心里却不敢这么肯定,她猜想他铁定付得起她家人的漫天开价。
“我要的东西,就一定会得到。”
拓跋司功黝沉黑眸定定地看着她,不习惯这种心头不确定的浮躁情绪,却也欣喜他竟还有感觉。毕竟近年来,喜怒哀乐之于他,已经太过陌生……
“但我已经许人了。”
“那又如何?你一来还没嫁过去,二来我占了你清白,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他人休想再碰你一下。”他板着脸,对于她有可能会嫁人的念头感到极为不快。
“你若是正人君子,昨晚就不该胡来。”她用手搧着发热的脸蛋,转过头不敢再看他。
“你昨晚服下的那贴春药,若是不能得到充分满足,便会再找其他男人交欢。你该庆幸昨晚得到你的人是我,否则你早不知道与多少人苟合了。”他看着她乍然刷白的脸庞,语气却不曾变得和缓。“跟了我,算你运气好。说吧!要什么条件,你才答应跟我?”
拓跋司功握住她想闪躲的脸庞,锁住她的眼。
“我不想嫁人。”宋隐儿说道。
“那你就陪在我身边。”他也不想她成为他的正室,因为他正室的性命属于整个拓跋部落。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在厌倦我之后,又卖了我?”她怀疑地瞥他一眼。
“我不会。若我只有一口饭,也会先让你吃。”拓跋司功肃然地说道。
宋隐儿低着头,默然不语,鼻尖突然觉得一酸。
一个不过是认识一夜的男人,却比她的家人还珍惜她,老天爷给她的这场奇遇究竟是福是祸?
但……他眼里的执着,确实让她动摇,而她也能感觉这男人对她不会轻易松手的决心。不如就此将计就计吧!
宋隐儿深吸了口气,决定顺从自己的心。这男人在昨晚那样的情况下都不曾伤害她了,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老实告诉你,老娘原本是想逃婚的,谁知道婚没逃成,倒先碰着你……”她定定看着他的眼,决定坦白一切。“你要我就得办到一件事——我娘身子不好,偏偏她的药方只有从我爹那里才能拿到,你如果能从我爹那里得到那贴药方,我就跟你。”
“那容易。”拓跋司功一听,唇角便上扬了。
宋隐儿瞄他一眼,可不觉得有什么容易。
她爹可是打算把她嫁给富可敌国的西夏拓跋部落呢!若是想娶她的人是他的首领,她看他怎么摆平!
“你家怎么走?”他急着想带她回去。
“你回到方才那条御街上,往前直走在朱雀门前转,再顺着金梁桥街一直走,就会看到‘宋记药铺’,那就是我家了。”
“宋记药铺……”拓跋司功的喉咙攸地像被人扼住。
她怎么会是那名宋家女子?
那名宋家子女的生辰八字和十年前他遇到的那名女孩一样是极阳吉时,是少数能为他生下孩子之人。事实上,这样生辰的女子,他们在中原地区只找到了三个。
而这三名生辰八字都属吉时的女子,不只会成为他的妻子,同时也会是拓跋部落灾厄时,被送上祭坛祀鬼灵的第一选择。
“你也知道‘宋记药铺’?原来这间铺子这么有名。”宋隐儿看着他惊愕神态,嘴角自嘲地往下一抿。“可惜我爹没本事,整天只懂得吃,祖产一笔、一笔地卖掉……”
“你是宋万利庶出的女儿,出生于丙丁月、丙丁丙丁时,对吗?”拓跋司功脸色沉凝地瞪着她,但愿是他弄错了。
“你怎么知道?”宋隐儿惊讶地看着他,一阵鸡皮疙瘩蓦地攀上她的后背。“见鬼了!莫非……你……你就是那个要买我的西夏拓跋部落首领?!”
拓跋司功刚硬脸庞覆着一层冰雪,双唇紧抿地点头。
他不想推开这个女子,更不想她成为他的妻子;但一切正如同他体内来自母亲的血缘一样,都是无法改变之事。
第3章(2)
宋隐儿看着他铁青神色,一阵恐惧钻入她的心头。
都怪她刚才鬼迷心窍,连他的背景都忘了问清楚,就冲动地答应把自己许给他,搞到如今没有后路可退的下场。
这男人知道她想逃婚,知道她对她娘的担心——她还能怎么办?
“你放了我吧!”宋隐儿脱口说道:“我并不想嫁给三妻四妾的男人……”
“我也不想娶你……”为正室。
“你不想娶我,方才为何又说要跟我爹买我?若非你只想买我为妾?”她握紧拳头,感觉像被他甩了一巴掌。
“闭嘴!”拓跋司功突然紧紧地搂住她,力道大得让两人都喘不过气来。
宋隐儿的脸贴在他的胸前,呼吸着从他衣襟内香囊所传来的香气,她的心脏咚咚咚地狂跳。
她不懂这男人在想什么,可她知道自己已经渐渐习惯被他牢牢拥住的感觉。
这实在……不妙!
“我先送你回府,明日再到府上正式提亲,你别想逃,因为没有我找不到的人。”他的唇贴在她发间说道,语气是不容人怀疑的命令。
宋隐儿仰起下颚,大声地说道:“你明知道我一点都不想嫁你为妻!”
“怕是什么事都由不得你了。”
拓跋司功低头吻住她的唇,吻得她喘不过气之时,他抬起头、扬起马鞭,再次策马往前奔驰。
只是这一回,他的黑眸里闪过厉鬼般愤怒光芒,快马所经之处,动物全不安地低嚎出声。
而不知情的宋隐儿蜷曲在他身前,只觉得寒风刺骨,冻得她只得更加偎进他的怀里,努力地思考着任何能让她改变命运的方式……
在送宋隐儿回到‘宋记药铺’,让人送出价值百两的聘礼,并提前告知明天的拜访后,拓跋司功回到私人宅院里,处理了整天公事。
事实上,这才是他这回来到中原的真正原因。
每年大黄、枸杞的中原大盘竞标,他都是要亲自出马,看看各家药铺给的价钱,以及去年药材贩卖的情况,也顺便视察一下此地民情,预测下一番会引起的抢购的药材会是什么,同时挑选西夏皇族所喜爱的瓷器及丝绸送回部落,好再做另一批买卖。
为了能在中原行走方便,他甚至特别向皇上讨来特权,让拓跋部落之人蓄着和一般西夏男人秃发俑头不同的发式。
这一回,他安排了一条货物捷径,好让两处物资能够更快地抵达,且亲自领着自家护货镖师跑了一趟。
没想到,中原的货还没演奏家回西夏,他却先找到了宋隐儿。
一整天,拓跋司功将几家药材大盘商聚集在一起,让他们彼此竞价,并看看谁能提出最好的条件。
“首领,下批的青盐请您务必交给小店来贩售……”
“拓跋家的枸、大黄,品质如此出色,若是能与我们胡家合作,铁定能让拓跋家的名声更加远播……”
“我不想浪费时间听你们说这些废话。我在蜀地看中的盐场,你们若有法子就替我弄到,如果没法子就全滚开。”拓跋司功以冷然视线看过每一张有求于他的脸庞,“还有,我不管你们药铺里那堆丸散膏丹的制作过程有多神秘,我终究是要派人去监看你们能否保证把我卖给你们的生药材炮制出最好的疗效,若不答应,一切免谈。”
“首领,这样的条件,我们怎能答应?”
“首领,我们是百年老店,药材炼制的方法实在不能向外人道……”
一时之间,厅堂里众声杂乱,闹烘烘地几乎掀了屋顶。
“明日中午前,不能给我答复的人,就不用再来了。”拓跋司功看了宋伦一眼。
“首领让你们全都退下。”宋伦生了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庞,才上前几步,众人便吓得一哄而散。
拓跋司功得了清静,转身走到房间后头的小天井,长长吸了品夜里空气,可眉宇却仍皱得死紧。
身为拓跋族的首领,他想要什么样的女子不可得?偏偏身为拓跋族的首领,他最大的就是没有法子留住自己的正室。
他的母亲是深山魔族仅存的最后血脉。当年,绝色的她隐藏身份,嫁给拓跋部落首领为妾,她将整个部落带领至富裕;部落却也因为她而有了事事占卜的迷信,以及用首领和长老正室献祭的习俗。
他的母亲对于以生人献祭一事,是毫无内疚的,因为她除了对他爹的爱意之外,所有的情绪都是佯装而来的;而这一切真相,只有拥有她一半血脉的他知情,他每出手救人一回,体内的人性就会消失一分,他娘特别为他配戴在身上的镂空银香囊也会随之失去香气。
而当香囊完全没有味道之际,也就是他泯灭人性之时。
然而,这么多年来,他体内的人性总是让他无法见死不救;偏偏他救的人越多,他对死亡就越漠然。如同此次行经中原一处密林时,意外遭到盗匪袭击,他手刃数十人,连眼都不曾眨一下。
拓跋司功一忖及此,胸口闪过一阵拧痛,但他依然面无表情,像是冷眼旁观着体内人性与魔性的交战。
这样的分裂,还要持续到下一代吗?
他不想娶妻,因为不希望体内魔性之血再传给下一代。
但是,他却也不能无后。因为他的母亲为了保住魔族血脉,用她的命对部落长老下了死亡血咒,若是他此生无后,部落长老就会以死柬逼他娶妻。
于是,在两名部落长老以死要求他成亲之后,他不得已让人占卜出妻子该有的生辰八字,让长老们四处寻找妻子。
偏偏宋隐儿正是其中之一。
拓跋司功猛捶了下胸口,希望能抑制里头的疼痛。
担心什么呢?宋隐儿也不过就是个寻常女子罢了,他身为拓跋族长,想要什么样的女子不可得?
不,她和其他子女不同,她是真的关心他。
锵锵……
远处传来二更的锣声,拓跋司功感到一股睡意正渐渐袭上眼皮。
他闭上双眼,体内魔性乘机化成一道黑雾缓缓从体内散出,蠢蠢欲动着想包围他的全身。
“走开!”拓跋司功抡拳击向右桌,用疼痛来让自己清醒。
黑雾并未散去,只是成为一圈淡淡的灰色包围着他的周身,他衣襟下的香囊香味则在瞬间变得清淡地几不可闻。
拓跋司功掐紧大腿,知道自己的意识正处于一种即将被击败的状态之中。
在中原救了那个小男子之后,他耗去太多能量,已经越来越身不由己。精神状况良好的时候,他可以无视于体内魔性的叫嚣;只是,一旦他身体过于疲惫,或是行经阴气太重的地方,他便无法控制自己。
幸好,他还有宋隐儿,她还能提醒着他身为人的喜怒哀乐。
他喜欢她大声回嘴的样子,喜欢她足以和他抗衡的精神,她是他体内的魔性想占有的美好能量,也是他的人性想拥抱的女子。
“首领。”宋伦站在门外唤道。
“有话快说。”拓跋司功板着脸回道。
“埋伏在宋家的探子传来消息,宋姑娘趁着夜黑带着她娘逃走了。”宋伦说道。
她竟敢再次逃走!
拓跋司功脸色一沉,铁造容颜像覆上一层寒冰。
他还以为她已经知道她是他的人了,即使他心里正为了她而天人交战,但她就是不该逃离他!
拓跋司功的眼瞳颜色转浓,深得就像是夜里野兽的眼才会出现的利光。
他何必天人交战?他管那么多做什么?他要得到她,一切就是这么简单!
第4章(1)
冷风如刀,寒夜逼人,长长狭路上就只听见一辆无顶驴车压过冷硬泥土的咿轧车轮声。
“娘,你坐好了,我催这驴子跑快一些。”宋隐儿回头对娘说道,拉起斗篷盖住覆满雪花的脸庞。
“驴子怎么快得起来呢……”秦秋莲牙齿打着颤,整个人缩在斗篷里。
“没办法啊,我一来不会骑马,二来家里就只有这头驴子没被栓着。你忍忍,我们一会儿就能到津口搭船了。”宋隐儿看着娘的苍白脸色,把脚下炭盆推得离娘近一些之后,她跳下驴车,拉起驴子,领着塔大步往前走。
要命的冷啊!把她所有的家当,五件棉衣、两双鞋全都套在身上,偏偏冷意还是像针一样地从她脚底刺进身体里。
她若是不趁现在逃走,几天后拓跋司功上门要人,她可就插翅难飞了。
今儿个一早,当拓跋司功的聘礼抵达家门时,她爹笑到连眼睛都没法子睁开,巴不得立刻把她拎到对方家里。
别说她爹,就连她看到那一整箱的金银财宝,及那一车近来因为疾疫而价比黄金的药材“大黄”之后,她都想臭骂拓跋司功,干么把那么好的东西全给她爹,留些给她难道不成吗?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拓跋司功离开后,她当下便跟她爹要了娘的药方,说他若是不给,她宁愿一死也不愿出嫁。
这回,她爹乖乖给了药单。
而她师傅郭陀不但塞了银两给她,更为了帮助她逃走,还以办宴庆贺为名,把家里的仆役全指使到没空;一桌含了大量烈酒的料理,让她爹和异母哥哥们醉倒在宴厅里,她才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带着她娘逃出来。
好累……在灶房里忙了一天的宋隐儿打了个哈欠,脚步酿跄了下,驴子也在此时停了下来。
宋隐儿和驴子面面相觑。
“驴大哥,你帮个忙吧!再走上几个时辰,你想吃什么样的粮草,我全都给你弄来;只要能在天亮赶到津口,搭上往南的第一艘渡船,你就是我宋隐儿的大恩人,我日后绝不叫你干活,还把你当成我家老爷伺候……”宋隐儿陪着笑脸说道。
驴子定定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隐儿,娘好冷……”秦秋莲牙齿打颤地说道。
宋隐儿回头一看,娘已经冷到缩成一团,连忙脱下身上的薄棉袄给娘盖上。
“娘,你再忍忍,马上就到了。”
“我们回家,好不好?”秦秋莲问道。
宋隐儿心一痛,眼眶一热,手掌紧握成拳。
“娘,我一回去就得嫁到西夏,当那男人的三妻四妾,一辈子都要和别的女人争宠,一辈子都要看他的脸色过日子。”她大声地说道,即便心头因为想起他那对深眸而猛然一窒,但她告诉自己不能回头了——
靠男人不如靠她自己!
况且,就是因为在意他,所以才更加不想看他左拥右抱啊!
“那也没什么不好……娘跟了你爹之后,至少吃穿不愁,心疾旧病也有人医治……”秦秋莲小声地说道。
“可你只能看着爹的脸色过日子!他打你、骂你,你为了有口饭吃,也都只能忍!”宋隐儿忿忿地擦去泪水,全身气得不住发抖。“我有一身好厨艺,我能养活自己和你,为何一定要仰赖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可娘现在好冷……”秦秋莲把脸埋在手掌里,细细地哭出声来。
宋隐儿再脱下一件衣服,披在娘的肩膀上后,她走到驴子边,拉起驴子上的缰绳,大步往前走。
她全身覆上一层冰,阵阵寒意让她牙齿拼命打颤,却也让她的脑子更加清醒。
拓跋司功现下在乎她,但是一年后、两年后呢?她在灶房里听过太多薄幸的故事,她怎么敢相信男人?
知道她逃走,他会很生气吧!
宋隐儿咬住唇,不许自己再想。
只是,前方树林突然传来哒哒马蹄声,一匹黑色骏马狂风般地朝着她直扑而来。
宋隐儿抬头一看,顿时吓到做不出任何反应,只能定定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拓跋司功带着狂兽般的眼神朝着她逼近。
他想杀死她!
宋隐儿见黑马没有任何停势,她脸色惨白地蒙住脸,等待着马蹄践踏过她。
秦秋莲见到这一幕,惊呼一声,竟先昏厥了过去。
“你以为你能逃到哪儿?”拓跋司功在宋隐儿身边一跃,跳下黑马,一把扯过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拉到他面前。
“你、你……你怎么会来?”宋隐儿看着眼前脸色狰狞的拓跋司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可她被他拎得脚底都悬了空,想后退都不成。
“你一出门,我就知情了。你那个师傅现在被关在仓库里,你若是乖乖跟我走,我就饶他一条老命。”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师父和我的逃跑没关系。”
“没关系?若是没关系,就不会突然办上这一场晚宴,醉倒府里的一帮人。”拓跋司功捏住她的下颚,漠然地看着她吃痛地倒抽一口气。“我应该让他在仓库里饿死!”
“放过我师父,我会跟你走!”宋隐儿后背发冷地看着他的冷酷神态,她打了个寒颤,小手紧揪住他的手臂。
“你说的话还能信吗?我要用链子将你拴在我身边,让你一步都不能离开我。”他每一句话都冷得像冰,像是下一刻就要拿出链子。
“你不会那样对我。”她压下恐惧,强迫自己看着他。
“谁说的?”他的声音阴沉得像来自于幽冥界,眼神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拓跋司功望着她相信的眼神,感觉心头冰冻被人淋上一桶热水,让他整个人霎时一颤。
胸口里冷与热的交击让他痛得瑟缩了下身子,也让他恢复些许神智。
宋隐儿被他冰冷犹胜于她的大掌一惊,毫不犹豫地反掌握住他的手,然后连打了好几个冷颤。
拓跋司功瞪着她青白双唇,这才发觉她已经冻得面无血色了。他的低温是因为魔性的愤怒占领了意志,但她确实被大雪冻成这副德行……
“你为什么老是穿这么少?”他卸下斗篷,将她牢牢拥住。
当狐裘的暖意一涌而上,宋隐儿才发现自己有多冷。
“我……我……我的家当都穿在身上了。”她双唇颤抖地说道,被他结实双臂给拥住,差点因为太舒适而哭出声来。
“以后不会冷到你了;但是你如果再妄想逃跑的话,我会……”拓跋司功低头看着她的小脸,硬是把威胁的话吞下肚里。
“你不能怪我害怕。”她轻触着他已经有了暖意的手掌,轻声地说道:“我娘的下场就是最佳警惕。她因为貌美,被主人看上,从此沦为名不正,言不顺的小妾。我带她离开,只是希望她接下来的日子能活得扬眉吐气,不要再怯懦地看我爹的脸色过日子。”
拓跋司功转头看着宋隐儿仍然昏厥的娘,只消一眼便瞧出她的怯懦性格。
“她如果是个有用的娘,就不会让你继续待在那个地方。”他漠然地说道。
宋隐儿瞪大眼,一掌拍向他的胸前。“她确实是软弱,但她还是我娘!换做你是我,你娘被欺负了,你吞得下这口气吗?”
拓跋司功瞪着她,脑袋里突然像被人用力挤压一样。他脸庞抽搐了下,高壮肩膀顿时颓下,双唇也颤抖着。
他的娘……他的娘……他的娘不稀罕他爱她,也从没爱过他,他娘要的只是魔族血脉能延续。
宋隐儿看着他像瞬间被击溃的痛苦模样,她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拓跋司功摇头,更加紧握住她的手。
宋隐儿也毫不犹豫地用双手反握住他。
他蓦地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里,内心的波涛汹涌至此渐渐地平息,感觉又有法子能够控制自己。
“你待在我身边,我便没事。”他说。
“我能相信你会待我始终如一吗?”宋隐儿才说完,自己倒先苦笑地摇头。
“就算你说是,我又怎么蠢到以为可以相信你的话?”
拓跋司功挑起她的下颚,沉声说道:“我会对你不弃不离;但我不会只娶一个妻子,因为我是拓跋族的族长,我必须替族里留后。”
他的坦白让她不知该作何反应,她咬着唇,拉下他的手,想让彼此有一点距离。
“都是一样的,女子终究只是用来传宗接代……啊!”她在瞬间又被他搂进怀里。
“我说最后一次——你和其他女子不同,我要你陪着我,但我不要你生育孩子。若是有朝一日,我比你先走,我也会先确保你的下半生无忧,但是,我要你从此对你的生辰八字保密,我才能保你一世平安。”他不在意牺牲旁人,但谁都不许动她一根寒毛。
“我不懂,我的生辰八字有什么特殊?”
“总之,你如果想保住这条命,就说你的生辰八字是捏造的,懂吗?”他打断她的话,握住她的肩膀,严厉地说道。
她生于吉时,自然有股不同于旁人的力量;但部落里有能力鉴知此事之人,应当只有他一人。
宋隐儿看着他,心中纵有百般不愿,也只能点头。
“我不保证我会是个安分的妾室。”她说。
“你以为你还能逃到哪里去?”他眼色一沉,冷冷瞪着她。
拓跋司功声音没提高半分,可宋隐儿却打了个冷颤,她不自觉地将身子往后一仰。
“不许怕我。”他的大掌贴住她的后背心,不让她远离。
“我才不怕。”她昂起下巴说道。
拓跋司功抚摸她已经较为温暖的脸颊,在她的唇间取了个吻。
“我就等你这句话,不许你再离开我身边。”他才说完,便不自在的抿紧了唇。他这样和粘人的小娃儿有何不同……
她红了脸,推了下他的肩膀,却意外看到他微红的耳朵。
“你为何脸红?明明是你轻薄人。”宋隐儿踮起脚尖,想看得更清楚。
“我没有。”拓跋司功轻咳两声,很快地别开脸。
“你转头干么?你另一边也有耳朵。”宋隐儿低头偷笑,但这个微笑并没有法子持续太久,因为她对这个男人有着太多的不解。
如同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心——她原本是打算要孤独终生的,为什么却对这个男人动了心?只因为他占了她的身子,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来人!”拓跋司功转头朝着前方树林一喝。
十多名仆役驾着马车从四面八方而来,一排灯笼在瞬间燃亮,映得一条偏僻羊肠小径如夜市大街般明灿。
“你……你们这么多人……怎么知道……”宋隐儿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来。
“因为我是拓跋司功。”拓跋司功紧握住她的手,大步走到他的骏马旁,双臂一扬,将她抱上马匹。
宋隐儿低望着他的刚毅下颚,下一刻便被上马的他给拥进怀里。
她叹了口气,放弃了挣扎,只专心偎在他的胸前。
如果他是平凡男人——一个只需要一名妻子的男人,那该有多好……
就这样,宋隐儿和她娘连“宋记药铺”的家门都没回,就被拓跋司功领进他的私人宅第,隔天一早便在返回西夏的路上。
上路至今,已有十多日。
对宋隐儿而言,拓跋司功提供给她们母女的四人豪华马车,简直像场美梦。
马车远比她以前住的破屋还柔软、舒适、更遑论拓跋司功还雇佣了两名婢女坐在后头的小车,专职照顾秦秋莲。
对于她娘能得到这样的照顾,宋隐儿自然是心怀感激的;但是对于拓跋司功,她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此时,宋隐儿正和她娘坐在马车上,因为无事可忙,脑子里怎么转都会没用地转回他身上。
拓跋司功想留她在身边,是千真万确的;他一路上对于她们母女所表现出的慷慨也是千真万确的;但他那晚逮到她时,说要用链子拴住她的严厉,也是千真万确的。
她真的不懂他。如同她不懂他既然让人放了她师父,为何又不愿意告诉她师父的下落;如同她不懂这一路上,他为何突然对她变得不闻不问。
或者,说他对她不闻不问也不全然正确。毕竟,他用膳时一定要看到她,她们母女不论走到哪里,也都一定有人尾随着她们。
他只是……
不再对她那么亲热罢了!
宋隐儿探身出窗外,让外头落下的雪花冰冻她发红的脸颊,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前头那辆以黑檀木制成的黑色马车——
如果两人独处的话,他待她会不会再热络一些?
“你这没用的家伙……”宋隐儿抚揉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砰地关上车窗。
越近西夏,气候便更加严峻,沿路冷意直逼她们中原的严冬。
“你要不要过去陪拓跋公子?”宋隐儿的娘穿着拓跋司功所送的暖裘,手捧着参茶问道。
“他又没叫我陪。”她嘟了下唇。
“你是他花了聘礼订下的,就该服侍得他妥妥帖帖,他没叫你,你也该过去。”宋隐儿的娘虽不知道拓跋司功为何要叫女儿隐瞒生辰,但她认为女儿嫁鸡随鸡,他说什么,女儿都应该是要应允的。
“他若只当你是厨娘,咱们母女身上便不会有这些保暖衣裘,你不要以为男人的宠爱可以很久,你爹也不过宠幸我一、两个月,若不是我有了你……”
“停车!”宋隐儿大喊一声,不想再多听一句她娘那番女子若没了男人,便无法安身立命于世间的言论。
第4章(2)
马车一停,宋隐儿便跳下马车。她这几天闷坏了,也受够了他的忽视,趁此机会去吵吵他也不坏。
她跑到骑马随侍在她们母女身边的宋伦那儿,大声说道:“宋伦,我找他。”
体格高壮是一般人两倍,脸上有着无数刀疤的宋伦点头,骑马到前头马车边说了几句话。
黑檀马车停了下来。
“啊……”宋隐儿走了两步,又回头冲到宋伦旁边,从腰间荷包掏出一个小纸包,塞到宋伦手中,“瞧我这糊涂脑袋,一直忘了把东西给你。我昨儿听见你有些咳,这是我家药铺的止咳秘方八仙果;其实也不是什么秘方啦!就是在香橼瓜里塞了陈皮、茯苓、甘草。冰片等一堆药材,晒干之后再切丁而已,你含着喉咙会舒服些。”
宋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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