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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倒阎王-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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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
站在房门口,厉风行瞧见一地碎玉,耳边听着主子恼怒低咆,脑袋一片混乱。
一刻钟前,还是风和日丽,怎么一眨眼,风云变色了?
厉风行待在房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寻思一番,赶紧跑到渡口找正在处理回杭州事宜的东方尽,告诉他事情始末。
东方尽听完,脸色瞬变,丢下所有事赶回客栈时,已经过了一个时辰,才刚上客房,便瞧见崔桃花站在门口不敢入内。
她一见他俩,一手揪着一个赶紧发问:“到底怎么了?你们家主子是怎么了?一脸铁青得像要杀人,就连我要进去,他也拿了把匕首招呼我,我犯着他了?”
她小声埋怨,指了指敞开的门板,上头斜插着一把匕首,五寸长的剑身都隐没在门板上,六亲不认的无情由此可见。
东方尽浓眉深锁,有着满腹疑问,却不敢贸然入内。他打小就随侍在爷身旁,还未见他如此动怒过。
“该不会是夕央惹恼占夜了?我找不到夕央,以为夕央去找他了,可谁知道里头碎玉撒了一地,我问他,他理也不理。”崔桃花一双柳眉都快要打结了。“我里里外外都找过了,不见夕央身影,她到底是跑哪去了?会不会是这两天我对她说教太多,气得她又溜到外头去了?”
“不是,夕央是坐着八王爷府的座轿走了。”厉风行无奈道。
“什么?”她陡声惊呼,“她为什么坐上八王爷府的座轿?走了多久?”
“已经一个时辰了吧,至于为什么……”厉风行看了眼房内,撇了撇唇。“我比你还想要知道。”
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房内,倏地,砰的一声,房内传来巨响。“滚到一头去闲话家常!”阎占夜沉哑低吼。
崔桃花见状,不惧反怒,一把冲进房内,指着倚在屏榻上的人大骂,“你在凶什么鬼?这客栈是老娘的!老娘爱在哪闲话家常就在哪闲话家常,你有意见啊?”
第9章(2)
阎占夜幽谲乌瞳直睇着她半晌。蓦地起身。
“等等,你要上哪去?夕央的事,你不管了吗?”她连忙拦住他。
他挥袖震开她。“我跟她已经恩断义绝,她想去哪就去哪。我管不着。”
“……恩断义绝?”崔桃花错愕。“你疯啦?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你把她疼入骨子里,哪可能和她恩断义绝?”
“要不,我还能如何?她恢复记忆了,她说我的爹娘杀了她爹娘,注定了我们此生无缘,我还能如何?”他如困兽般咆哮,像是要将堆积在胸口的痛,一鼓作气地发泄。
这该死的情缘究竟是如何将他们纠缠在一起?既然要他们相识相守,为何却又落下难解之结?
崔桃花愣了下。“这什么跟什么?怎么可能?她确实说她的爹娘死在你爹娘手中?”她问,面对他的静默,不禁更加疑惑。“可是,她爹早在她出世之前就已经死了,她记忆真的恢复了吗?”
阎占夜横眼睨去。“她爹早已经死了?”
“是啊,她爹是大内玉匠,听说招来八王爷嫉妒,被暗中杀害,只是他在被杀之前就把夕央的母亲藏了起来,让八王爷找了好几年才找到,所以。夕央是个遗腹子。”崔桃花说的是几天前,父亲忆起当年的第一花魁洛仙时,聊起的一些往事。
沉不见底的乌瞳微眯起。事情如果真如桃花所言,那么夕央到底在搞什么鬼?
正忖着,余光不意瞥见东方尽掀袍跪在他面前。
他冷眼睇去。“怎么?就连你也要离开我了?”他哼笑。
“不,属下是要跟爷谢罪。”
“怎么?”
“是属下和夕央聊起桃花劫一事,那日在烟雨阁得知夕央背上有桃花胎记后,我思绪纷乱,忧心忡忡,希望她放手这段感情,定是因为这样,才会让她狠下心决定离开爷。”听完桃花和爷的对话,他大致推敲出结果,肯定八九不离十。
可这傻夕央,为何每每行事这般莽撞?他只是希望她放手,不代表他连她这个妹子都不要了,她竟做绝到离开爷,甚至还坐上八王爷府的座轿!
带回她后,非狠狠骂她一顿不可!
阎占夜垂敛长睫,良久,沙哑低笑。
“爷?”
“桃花劫吗?”他噬人寒鸷尽数褪去,乌瞳笑得柔光熠亮。“她是为了我?”
桃花劫等同姻缘生死关,只不过更清楚地点明伤他之人将会是谁罢了。而她,意外得知自己可能成为他的劫数,于是演了出精湛的戏瞒过他的眼、骗过他的心,一切,就只为了保住他?
“肯定是,两天前我和夕央聊过,她说,她不怕害死自己,就怕保不住爷。”东方尽叹气着,满脸懊恼。
阎占夜缓缓闭上眼,笑意还凝在唇角,瞳眸却发烫着。
他是怎么了?十二年的相处,还让他不够了解那傻丫头的良普吗?她宁可亏待自己也要成全他人的性子,他怎会因为她刻意无情的字眼给忘了?
她说得愈无情,代表她的情意愈深,不说得无情,他又怎会死心?
“真是小看你了,夕央。”他摇头低叹,转而失笑。“居然连阎王都被你给骗倒了。”
她居然能在他的眼前做足了戏,瞒天过海骗倒他,她的所做所为,竟都是为了他……他为此感到无比欢欣。
“爷?”厉风行不解地看着他。
阎占夜噙笑睇着尚跪在地上的东方尽。“东方你道,我该成全她的一片痴情,还是将她抢回?”
他这会不假思索地说:“夕央是爷的妻子,是阎门的当家主母。”不论桃花劫究竟如何,人是一定要先带回来的。
“好,你立刻前去刑部尚书府,告诉谈文,计划立即行动。”阎占夜话落,笑意尽褪,杀气锐现。“我倒要瞧瞧,谁敢与阎王抢人!”
八王爷府,尚未入掌灯时分,便已张灯结彩,处处贴着大红双喜字。随着夕阳西沉,大门前停下不少座轿马车,不少王公贵族步入里头,喧嚣声萦回满天。
大厅中,朱见沅一身大红喜服坐在主位上。
他一改嚣狂姿态,下座接待所有观礼宾客。
“恭贺王爷大喜。”朝堂大臣个个亲自捧礼祝贺。
“多谢。”朱见沅笑得合不拢嘴,示意府内仆役接下礼。“先入座吧,小妾一会就上堂了。”
虽说八王爷在京城的声名极差,行事作为令人不敢恭维,但想要逢迎拍马、在朝堂上站稳脚步的官员,自然不会错过这场筵席,王府大厅内早已或坐或站挤满不少官员,就等着小妾上堂。
一会,厅廊传来丝竹悦耳声,身穿大红喜服的新嫁娘被府中婢女牵上堂,头戴凤冠,结穗红头盖掩去她大半俏颜,只可见艳红菱唇。
光只是唇角微掀,便让底下官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朱见沅忘情地审视着她,她一身皇室喜服,精绣龙风,腰束玉带,衬得她腰肢不盈一握。
他牵上她的手,感觉她微颤了下,随即反握,让他更加心神荡漾。
如今,他真能拥有她了?
得不到洛仙。得到她。也算是圆了自己的梦。一个时辰前,他亲自将她自座轿上牵下时,他还怀疑自己正在发梦,唯有在梦中才能实现的梦。
将她牵到主位上,他大手掀开结穗红头盖,露出一张精心妆点过的绝世容颜,底下顿时发出阵阵抽气声。
阎夕央玉凝白面清透,如扇浓睫轻点数下后。缓缓抬眼,眸润如湖清澄,秀眉弯如柳叶,菱唇鲜嫩欲滴,艳如洛神翻浪,媚似贵妃饮酒,眉梢跟底刻意展露的风情,一笑倾城,再笑倾国。
“王爷。”她羞怯垂眼,欲语还休的媚态,让朱见沅看直了双眼。
“洛仙……”
阎夕央也不纠正,陪他做场美梦。“王爷,还未入房,怎么就将人家的红头盖给掀开了?”
“因为本王要跟天下人炫耀,本王得到倾城美人。”长指轻挲上她如玉瓷细腻的颊。
她下意识要闪避,但还是硬生忍下。“那就由王爷吧。”
是的,哄得他开心,哄得他忘记防备,回房之后,她就可以……她轻轻抚上藏在内衫里,束在腰带的匕首。
“洛仙,好像洛仙哪。”底下突有官员低喊。
朱见沅探去。“真是好眼光,像极了,是不?”
“是老天成全王爷得此佳人。”此话说得再狗腿不过。
只要是待在京城的重臣,大多知道十多年前,八王爷有多迷恋京城第一花魁洛仙,可惜流水有情,落花无意,此情注定无解,但十多年后再圆此梦,说是老天成全,朱见沅自然很受用。
“那么,王爷,也该是时候拜堂了。”
阎夕央秀眉微扬起,余光打量着朱见沅,只见他掀唇道:“本王不兴拜堂这一套。”这句话,安下她的心。
一个时辰前,她来到王爷府,只跟他提出一个要求,那就是不拜堂。
她的人是占夜哥哥的,就算无名无分,她也当自己是他的妻,岂还能再与他人拜堂?
“不拜堂也无妨,不过,先喝交杯酒吧。”有人起哄。
她心头一震,脸上表情力持镇静,但心里还是慌透了。交杯酒?这不是入房后的动作吗?为何要现在喝?
这夫妻间的交杯酒怎能喝?一旦喝过,她真是要成了他的妾了。
她垂眼细思,犹豫着是不是该要现在动手,可她把匕首缠在腰带里头,是为了一旦他想洞房脱她的衣裳时,她便可以顺势要他的命,如今……
“把酒端过来。”朱见沅一个眼色,管事立刻端上银盘,银盘上头摆放两只精巧银杯,里头盛满醇酒。
阎夕央千料万料,也没料到还有这玩意儿,眼看朱见沅把酒交到她的手中,她冷汗直流。
之前,她用了两天的时间,不断在脑海里思索着杀他的方式。
她又没杀过人,也没有利落的身手搭配,所以她想了又想,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灌醉,再用美色迷诱他,趁他不备,往他心窝下刀。
但,想来简单,真正去做,谈何容易?
光是先前藏着的那把匕首,就让她整个人发冷……如今,他要是强逼她喝下那杯酒,她到底要怎么做?
为了今日,她已经撂尽狠话伤透了占夜哥哥,八王爷的命她是要定了,否则她先前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可是,喝了交杯酒等于背叛占夜哥哥……她不要啊,她至少要清清白白地死去。
瞪着握在手中的酒,她还在挣扎。
不管是她的身子还是她的心,全是属于占夜哥哥的。
突然,啪啪啪啪,数声细响凌空飞梭,篓时,厅里厅外的灯火全数灭绝,无月的夜,让厅内一片黑暗。
官员惊诧得面面相觑,无人敢动。
阎夕央心头一惊,下意识地朝厅外探去,就对上一双异常剔亮的瞳眸。
“发生什么事了?”朱见沅斥问,紧揪着她的手。
就在当下,咻——他的手像是被什么打中,两人手中银杯顿时落地,撒了一地美酒。
“谁?”他朝厅外探去。
第10章(1)
“闲杂人等,全给我出去。”略哑的沉嗓在阒暗的空间里慢慢化开,犹若鬼魅索魂前的低鸣。
阎夕央眨也不眨地瞅着在厅外的那双眼,那双眼也专注不移地凝睇着她。
所有官员心神一凛,多数心里打着同样的算盘,认为八王爷作孽多端,有人挑在大喜之日找碴,也不意外,但是要立刻逃开,还是假装交情匪浅,拿命相挺?
“不走?”那沉嗓恍若噙着笑。
啪的一声,有人连哀叫的机会都没有,立即倒地,现场响起抽气声,算盘打了又打,不约而同地认为——此人功夫上等,要拿下八王爷,不算难事。
识相的人,当然立即离去。
当厅内的官员开始往外退时,站在堂前的朱见沅撇了撇唇,将早已暗藏在堂前的剑取出,一把将阎夕央擒入怀里。
“阎占夜?”他笑问。
一身几乎融入暗夜的玄衣,步移如潜龙,团绕似鬼魅,阎占夜无声无息地入厅。
“信不信我会杀了她?”朱见沅将长剑抵在阎夕央秀美的颈项,几乎切入她的肌肤。
“信。”黑暗中,邪诡的眸子绽放慑人光痕。
“别动。”朱见沅笑得一脸胜券在握。
他没有犹豫地停下脚步,霎时,厅堂后方出现了一列护卫,手持火把,映亮整座厅堂。
“你以为本王会毫无准备吗?”早料到会有这一刻,他不但要得到阎夕央,更要杀了阎占夜,以泄心头之恨。“打一开始,本王就想好让她挡在本王面前,你要是想杀本王,就得先杀了她。”
当年要不是阎门的商船带着洛仙离京,他又怎会为了追逐她,最后逼得她跳海身亡?
这一切的罪过,全都要算在阎门头上!
阎占夜哼笑了声,不置可否。
“你做什么?不是说好了,只要我嫁给你,你就会放过占夜哥哥?”阎夕央猛地回神,怒眼瞪着他。
“是啊,本王是说过会放过他,但也只是那几天放过他,本王可没说从此放过他。”朱见沅笑得狂妄得意。
“不守信用的卑鄙小人!”
“那又如何?本王打一开始就是要灭了阎门。”
朱见沅使个眼色,护卫们立刻将看似手无寸铁的阎占夜团团包围。“小子,算你聪明,没再继续私海交易,要不本王早就杀你个千百次了。”
阎占夜扬眉,回想起当初阎门早买通的海防官员突地不断找麻烦,原来原因就是眼前人从中作乱。
要不是夕央……他断然不会转做钱庄买卖。
他曾经逃过了一劫,功劳是属于夕央的。如果,眼前还能逃过一劫,依旧是托夕央的福。
是谁说她是他的劫难?
她是他的宝,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宝。
“来人,将他拿下。本王要亲自拷问刺客!”
朱见沅振声一喊,护卫立刻向前一步。然而还未触及阎占夜,便见他挥袍震开逼近的护卫。“胆敢挣扎,本王立刻杀了她!”朱见沅毫不手软,长剑横割入身前人的秀颈几分,鲜血淌落。
“占夜哥哥,不要管我,杀了他!”阎夕央闭上眼。
可恶、可恨!为何她竟落入贼人手中,成了胁迫哥哥的把柄?
她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如今才知道她根本什么也做不到,她逆不了天,改不了命,最后竟还要让哥哥为她而死?
不……不!决不!
交握在宽袖中的手,暗自解着藏在腰带里头的匕首。
阎占夜眯紧冷谲乌瞳,拳头紧握半晌,才从怀里取出一幅画轴,动作极其缓慢地展开。
“不知道王爷还记不记得这幅画?”他将展开的画背对着朱见沅,径自打量画中人。
“你!”朱见沅脸色大变,光是这画轴两侧的褙条,他便猜出是哪幅画。“你居然敢擅入本王的藏宝楼!”
“想要吗?”他笑问。
朱见沅冷睇着他,未持剑的那只手将阎夕央的发紧紧抓住往后,好让他可以看清楚,他会怎么取下她的性命。
他不需要和阎占夜做买卖,他知道他手上握着绝对胜利的筹码。
阎占夜见状,掀唇冷笑,一把将画轴撕开,往上一扬,任由撕裂的画像落在火把上,缓缓燃成灰烬。
朱见沅怔愣地看着这一幕,几乎快要灭绝了呼吸。“给本王拿下!拿下他!”他回神暴咆,神色张狂,像是已失去了理智。
护卫向前擒住阎占夜没有反抗的双手,朱见沅随即将阎夕央交给身旁的管事,扬着长剑朝阎占夜胸口划下,当场血流如注。
“不要!”阎夕央惊喊,泪水夺眶而出,解腰带的手不断颤抖着,拼命地叫自己冷静,现在只有她才有法子救他。
哥哥向来身强体壮,只是划下一剑,不会有事的,只要她动作快一点,再快一点!
满身鲜血的阎占夜哼都没哼一声,撇唇哭得戏谑。“就这样?”
朱见沅扬唇笑得扭曲。“让本王想想,到底该如何将你凌虐至死……本王要一刀刀剐下你的肉,要将你腌在瓮里……不不不,这样已经消不了本王的怒火,本王现在就要你死!”
他持剑就要穿入阎占夜的胸口,瞬地,身后传来管家的哀叫声,他回头一探,瞧见阎夕央手中不知道何时多了把匕首,正朝他而来——他以剑欲抵开她,岂料她并非要刺杀他,反倒是扑向前,刺伤抓住阎占夜的护卫。
那身影,让他将她和洛仙重叠在一块,那是同样的拒绝,不管他再怎么爱,也不会得到回报的拒绝,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电光石火之间,他将手中长剑从阎夕央后背刺入。
“夕央!”阎占夜松脱手的瞬间,一把抱住她,另一手运足掌风劈向斜入的剑身,不再让他刺得更深。
然而即使剑已断,朱见沅还是执意要她的命。
“本王得不到的,谁都别想要!”他吼着,断剑再刺,阎占夜单手接下,运力将他震飞。
“哥哥、哥哥……你没事吧、你没事吧?”扑倒在他怀里的阎夕央轻喃着。
阎占夜目眦尽裂地瞪着从她弯起唇角缓缓淌落的血水,以指抹去,她却逸出更多,染红香腮。
“夕央……”心在胸口狂躁跳动着,他慌乱惊怕得可以。
“哥哥,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总算救到你了……”她喃着,一笑,水眸澄澈无尘,妩媚不再,妖艳不存,像个爱撒娇的小姑娘,将他拽得死紧。“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要让你生气,我不是……”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深吸口气,轻缓地将她搂进怀中,瞪着刺入在她背上数寸的断剑。“你这傻瓜,还真是骗倒了我,骗倒了我……”
剑,刺入的恍若是他的心,他不能呼吸,浑身冰冷。
“我才不是哥哥的劫……绝对不是……对不?”她贴在他的颈项,感觉他颈边脉搏急躁而狂乱地跳动。
“当然不是,你是我的宝贝,我捡到的宝,我的宝……”他的颈边一片温热,怀里的娇躯开始发颤。“要是没有你……你要我怎么活?”
十二年,他是多么习惯她缠着、腻着自己,跟前跟后地叫着哥哥,那讨喜的娇颜,那日渐抽长的身躯,那形态曼妙、娇而不傲的神韵,让他动了心,恨不得将她藏在心底,谁也瞧不见她。
他是这么地爱她,爱到跨越生死也非要她不可。
“你为什么这么傻?”他哑声说,将她无力垂下的手圈到他颈项上。“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保护你?”
稍后他要风行和东方兵分两路,东方赶去通知刑部尚书谈文,风行则是手持令牌求见左军都督徐威。
而他负责潜入王爷府拖延时间,等着两方人马会合,搜过藏宝楼后,便能够定下八王爷叛乱造反之罪,如此一来不用他动手,不必背上杀害皇亲国戚罪名,更不会牵累夕央,就能除去仇人,这是最万无一失的好法子,他应该沉住气,别开眼不看她与朱见沅喝交杯酒,可他偏偏无法忍受,才会累及她。
难道生死关,真是注定跨不过?
他向来不允她退缩,要她够强悍,要她来抢夺他,只要她肯爱他,其余的琐碎小事就交给他。就交给他……
怎么,他机关算尽,却没将她的痴和他的恋给算进去?
如果两人之间,非要有一人死,那死的也该是他……
“夕央,怎么不抱着呢?你向来不是最爱抱着我的颈子,在我耳边说话吗?”他贴着她微凉的颊,垂眼审视她,眼前竟是一片模糊不清,不管他怎么托抱着她,她的身子还是不断往下滑。“夕央?”
他唤得好温柔,他仅有的温柔只为她所有。
“她死了!你没看见吗?”朱见沅挣扎着爬起身,抹了抹唇角的血渍,咧嘴大笑,抓了另一把剑再冲来。
“活该!活该!不从本王的意,就去死吧!”
阎占夜眸色凄冷,缓缓横睇,噬魂般地瞪视着他奔来,一手环抱着阎夕央的腰际,一手拨开剑身,伸长臂抓住他的头。
“凭什么你得不到就想毁掉?你凭什么?”
适巧,外头阵阵凌乱脚步声冲进,阎占夜头也不回,运劲的指几乎快要掐入朱见沅的额际,痛得他无力挣扎。
“爷,不要!”早一步冲进里头的厉风行见状。不禁暴吼,快步冲向前。“都督到了,放开他,交由皇上审他!”
阎占夜却充耳不闻,怒眸瞪视着眼前人。咬牙怒喊,“给我去死!”
啪的一声,朱见沅的脑门爆裂,血浆四溢,当下倒地身亡。
亲眼见到这一幕,厉风行愣在几步外,看见中剑的阎夕央更加震惊,而后头阵阵脚步声踏至,所有人都看见阎占夜杀了朱见沅。
气氛凝滞得可怕,现场鸦雀无声。
而阎占夜只是甩开满手腥腻,立即将阎夕央打横抱起,往厅外走,然而左军都督徐威却挡到他面前。
“走开。”
“阎爷,你杀了八王爷……”看向朱见沅不全的尸体,他面色凝重。
“走开!我要带我的爱妻求医,谁敢挡在我面前?”阎占夜目色迷茫中迸现寒冽光痕,恍若理智失了七八分,一心只想救他怀中人,挡者则死。
“先让阎爷带爱妻医治。”谈文从后头走来,抬手要徐威先放行。“有事,本官负责。”
厅外的人于是自动退开,让阎占夜得以畅行无阻离开王爷府,东方尽和厉风行也立即赶上他的脚步。
阎占夜奔如迅雷,在城东找着一家已打烊的医馆,一脚踹开门板,大吼,“给我出来!把大夫找来,否则我立刻烧了医馆!”
守在医馆的小厮被这青面罗刹吓着,赶紧冲到后院唤人,不一会便拉着衣衫不整的大夫冲到医馆里。
“医好她!”阎占夜一把将大夫扯来。
大夫被扯到竹榻边,瞥见榻上女子背上插着一把剑,目测约莫插入几寸深,内心不禁大叫:这怎么医?
“要是救不了她,你也别想活了。”
大夫一张老脸霎时与霜白的双鬓齐白,整个人抖个不停,缓缓睇上身旁面无表情又诡邪冷厉的俊颜。
这是哪来的索命阎王?他怎么那么倒霉,睡得好好的,竟被人揪起医这几乎没呼吸的人……要他怎么救?
“听着,你可以去找城内医术更好的大夫过来替代你,只要有人医得好她,我就饶过你,但要是医不好,你们一个个都得跟着陪葬!”
临夜,大夫差着小厮满城跑,将城里所有颇具盛名的大夫都给找来,一个个拖下来当垫背。
拔下了阎夕央背上的断剑,伤口在桃花胎记上头,十数位大夫试着涂抹各式药末,遮掩住那朵因血而更显艳红的桃花,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总算让出血降到最少,而后,熬药的熬药,包扎的包扎,个个愁云惨雾,思忖应对之道。
谁也没有把握医好人,只能恨着把自己找来的大夫,无端端地将自己扯入地狱门前。
“大爷,这是姑娘的药汁。”天欲亮前,一名大夫捧来烧烫的药碗。
坐在床畔的阎占夜冷冷抬眼,寒冽脸庞阴森难测。“喝了,救得回吗?”
“呃……这药汁可以稳住姑娘心脉,多些体力,姑娘才熬得过去。”大夫不敢明说,眼前不过是姑且一试,只为了交差罢了。
阎占夜先将趴伏在竹榻上的阎夕央扶起拥在怀里,再一手接过药碗吹凉之后,喝上一口,再缓缓俯首渡入她口中,就这样一口又一口,喂足了一碗药,然后轻顺她凌乱的发丝,让她可以安稳地睡在他的胸前。
他冷眼横睇,房内的大夫立时退到外头。
第10章(2)
房外——
“本官奉皇上旨意缉拿阎爷,但念在阎爷对本官的恩情,本官可以在此等着阎爷随本官走。”徐威脸色始终冷肃。
“可是,夕央的伤势……”东方尽看向掩上的房门。
“东方,这不是小事,阎爷杀了八王爷,除了咱们的人马瞧见之外,还有不少参与筵席的官员也目睹了这一幕,依我等的能力,根本保不住阎爷,消息早已传进皇上耳里,皇上怒不可遏。”谈文也守在房门外。
“哼,皇帝老子打一开始不就是要那混账的命?如今爷替他办着了,他反倒是翻脸不认人?”
厉风行撇唇冷哼,倚在树下,浑身紧绷。
“风行!”东方尽赶紧制止。
“我说错了吗?”
“风行,皇上要的是一切如他所愿,而不是让八王爷死无全尸。”他叹口气。“再怎么说,八王爷是他的胞弟,就算想杀他,也不想见他落到这种下场。”
“所以现在是要爷去一命抵一命?”厉风行冷眼瞪着外头。“夕央命在旦夕,现在竟连爷的命都保不住?这到底是怎么了?一场品玩赏,竟惹出这样的风波,早知如此,当初死也要拦住他俩上京。”
东方尽一语不发。这一直是他最怕的结果,可是,却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总归一句话,本官是领皇上的旨意而来,阎爷要是不跟本官走,那就是抗旨,是杀头大罪。”徐威沉声道。
“难道就不能再缓一缓?夕央的状况不稳,爷根本走不开身。”
“本官顶多只能再等半个时辰。”徐威看向将亮的天色。
“半个时辰?”
一旁的谈文思忖半晌,握了握拳。“先这么着吧,我回宫面奏皇上,请皇上差使御医医治阎姑娘。如此一来,爷也比较走得开身,至少不至于落个抗旨之罪,至于杀害八王爷一事,我还能替爷说点情。”
“多谢谈大人。”东方尽满面感激。
谈文拱拳先离开,房外十数位大夫候着,眼见东方天空破晓的一抹白开始吞噬夜色,房内突地传来低哑的歌声。
“野有蔓草,零露溥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东方尽一怔,看向门板。
这首诗,是当年夕央问起他时,他跳过不教的诗篇,没多久,一夜路过爷的房外,他听见了爷唱着这首诗,爷向来与夕央同床共眠,唱给谁听的,毋需多问,如今再听见,怎么恍如隔世?
“夕央,怎么还不醒?每回我唱了这歌,你总是愈听愈不想睡,怎么今天却睡懒了,我都唱了几回,你还不醒?”房内,阎占夜低哑喃着,倚在竹榻扶手上,双手搂抱住怀中人。
她爱漂亮,从小就认为自己是美人,那年找了这首诗,硬是要追问诗意,他不理她,她便缠着不让他睡,直到他解释了诗意,甚至为她唱过,她才心满意足。
“记不记得那时,你说了什么?”他低垂着眼,唇角笑意浅噙,回忆着当年。“你说,你就是那个注定让我心动的美人,等你长大了,你要嫁给我的……是你说你要嫁给我的,我等着呢,夕央。”
她身上的喜服早被他褪下,脸上浓艳的妆也卸了,仿佛一并褪去了她的魂魄,娇躯不过只是个空壳。
“你是个美人,夕央,在我眼里,你美得不可方物,真美……”他哑喃。
她浑身偏凉,面色澄透如纸,毫无血色,就连向来红艳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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