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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新郎·无艳-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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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天阔哥,你也知菂菂她外来的望家话说得不好,您大人有大量,别计较了吧!”迟末末眼见情况不对,赶忙抢出圆场。
  这会儿望江关和天缺不在,余众又是看热闹或帮衬居多。
  “我看是学得太好了吧!”望天阔闷哼,原不是斤斤计较的性子,可瞥眼瞧见那奇丑又不知收敛的怪脸,忍不住更加嫌恶。
  “承蒙谬赞!”她也气,每回看到望天阔便想起哑仆惨死,多为望江关不值,竟收了这么个莽夫作徒弟。
  她东霖这两个“得天下”“平天下”的公主若真有用,又怎会让人十数年困锁深宫,更遑论大难来时,欲杀后弃各自逃奔……
  “你……”望天阔怒极,不自觉掌间生风,脚下气蕴。
  迟末末教他声势一吓,脚步绊跌,狠狠摔落硬地。
  “喂!你怎么这样便打人啊?”她乱嚷,抢上察看迟末末伤况。
  丝毫不管望天阔长拳蓄发,情势危急……
  碰──
  拳掌交接,迟末末只觉自己快昏。
  先前让菂菂差遣到“任家酒肆”取冰的天缺及时赶回,就挡在她们身前,还招有致,门户守紧。
  “果然,我就猜这些年你跟着师父一定偷学不少!”新仇加添旧恨,望天阔虚攻转实,手下无情,以拳。
  天缺没法儿,只得招式尽出,对掌。
  拳走厚实,掌翻轻灵,这原是望江关武术要旨,依着学徒资质而有不同教法,较劲起来,竟也难分难解,各有千秋。
  人群围拢,瞧热闹有之,惊噫有之,谁也没想到从来便被当僮仆养大的天缺竟如此武功了得。
  瞧他,脚步未移,背上还背着大冰块哩!
  “你还好吧?”不理身后斗势正酣,她细察迟末末伤势,安慰笑道:“唔,脚踝肿啰,一会儿让天缺帮你推拿,他手劲温沈,不像望……呃……不像我爹爹总是故意把人整治的龇牙咧嘴……”
  “啊!”迟末末忽叫。
  天缺为护她们,退无可退,直捱望天阔一拳,吐血硬撑。
  “哎呀呀,我还奇怪怎么打了那么久,原来是教我们挡路了。”轻松站起,她搀了迟末末退让一旁,安好,转头,闲闲对望天阔喊话:“喂,丑八怪在此,你倒说说我干了什么啦?”
  “你……噫……”望天阔没想到她竟趁乱提起,更没料到天缺听了这话怒容骤生,招式转戾。
  “对啊对啊。”围观的群众也好奇,闹了大半天,望天阔最初是为啥来着?
  “你……”气乱急喘,被天缺攻着实难一心二用,望天阔咬牙切齿,语焉不详。“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会不知道?”
  “我做了什么?”指着自己,她笑:“这几天大小仪式的准备收拾、三牲五味的烹煮布置,甚至你早上在”玥池“畔吃到的凉糕、中午在隘村享用的午宴,还有方才凉棚里随意倾倒的茶水……咱女人家所做的事情总是多的连自己都数不清,请问你这大男人大英雄指的是哪件啊?”
  人群渐生骚动,尤其妇女,个个叫好。
  气煞他也,自古男主外女主内,从来祭典都是如此分工,师父到底是怎样教这丫头,尽让她颠三倒四,转黑为白?
  “放了”立马“那件!”他吼,排掌而出,天缺轻巧闪过,蓄了全力的掌风倾倒了半边篱笆,庭院里动物惊惶跳飞。
  “你你……你赔咱家篱笆来!”激愤抢前,她没留神自个儿已不小心圈入战局,莫非天缺手快,望天阔怕是早把她打飞出去。
  “你乖乖认罪我就赔。”望天阔对来,也是颇感头痛。毕竟自己年纪稍长,又是寨里公认的武校头头,这样和天缺打下去,以大欺小的罪名想是躲不过了,学艺不精的声誉可最丢脸不起!
  “那根本是两回事!”她火大,抓起扫帚抢上:“这屋里屋外所有人都看见你将我家篱笆拆了,倒是你,一开口便嚷嚷骂我放了”立马“,证据何在?”
  “唔……”望天阔结舌,一时答不上来。
  之前忽见大埕上自己座骑被放,吃饱喝足之余竟还跟旁处母马厮磨苟且,难看至极不说,今年赛马夺标的资格也没了……
  怒急冲天,他的确没及细想,直直便往主屋冲来。
  为何是菂菂?为何他脑中所想的罪魁祸首第一个便是丑丫头菂菂?
  情势变得好生奇怪,天缺这会儿忽成腰背受敌。一面虚挡望天阔愈渐收束的攻势,另一边,却是菂菂漫无章法却招招结实的扫帚绝技。
  “天缺,你让开!”她嚷道,挥着竹把也是虎虎生风,气势凌人:“扫帚上沾有狗屎猫尿,打到不管!”
  呃……
  有人讶得张不拢嘴,有人笑得将口中茶水喷扑出来。
  纵然“立马”遭放确是件违背仪礼很严重的事,此时竟也成笑话一桩,没有这发生在主屋院内的好戏可看!
  “好了!好了”
  “住手!”
  霍地,神仙般一对男女从天而降。
  刷一声她手上扫帚教铮铮长鞭卷走,挪步欲追却让人身后抱紧。
  “行了,菂菂,”是望江关,大掌抓下她张牙舞爪的小手,气息温沈吐来:“没事的,到天缺后边去,剩下我来处理。”
  “启禀主子,经属下探查,大埕间”立马“确定全数遭人喂饱,不只望武校座骑一匹。”
  “这……”望江关沉吟,眼光速速在人群一转。
  众间骚动,泰半是为明日赛马能否如期举行而忡心,真正介怀礼俗的老一辈人家则多留在“玥池”怀古,此事可大可小,如何欢喜收场才最需巧妙。
  “由此看来,放这”立马“之人并非针对望武校,”公众面前,他向来尊重称谓,即使自己徒儿也给足面子。“或许他只心存善意,怜惜马儿天热受苦,不知望家风俗罢了。”
  馈神期间,望家寨涌入大量瞧热闹办商货的外人,这样推论很是合理。
  “可偏只有我那騄骡遭放!”望天阔不平。
  “你那騄骡,平日脾气便不顶好了,吃饱喝足蛮力一挣,普通缰绳怎系得住它?”望江关微笑:“话说回来,若不是你那騄骡失了羁糜到处乱跑,说不定直至明日赛完,这寨里上下还都没人发现马群已遭喂食。”
  话底暗指,赛马但求欢悦,本与仪礼所涉无关。
  “难道,便让那人这样逃过吗?”望天阔性纯耿直,经过方才一闹,虽不致继续见疑菂菂,但总看不惯罪者逍遥,直欲追个水落石出。
  “嗯……”望江关沉吟。唉唉,这天阔,怎么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若犯者真是外人,望家寨作为“馈神祭”的主人,又怎好按律法办?只怕到时更加为难,按他本来打算,这样模糊处理便好。
  “关哥哥,大家……”铮铮一直在旁聆听,忽然纵身跳出,拱手为礼。
  “铮铮?”望江关一愣,想不出她此举为何?
  “对不住大家,那大埕上的”立马“,是我手下镂妈喂的。”铮铮说话,眼色却对向望天阔,滴溜慑人:“镂妈生平第一次到望家寨来,不知”立马“风俗,我这领头主人忘了留心督管不周,甘愿代受望家律法责罚。”
  “这……这怎么可以?”望天阔呐呐,额上冒汗。
  群众亦纷纷议论,碎碎漫言。
  第七章
  铮铮好歹也是白苗族内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再说望律严苛非笞即杖,事关礼法更得夹棍伺候,怎好让这嫩生生俏怜怜的美娇娘受此折磨。
  “有何不可?”移步孅袅,铮铮向前,逼着望天阔脸红心跳倒退一步。“望家律则,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铮铮好歹也算半个望家人,这礼法怎能让我仗着另外一半的外族身分就淌混过去呢?”虔心认罪的模样我见犹怜。
  “我……师、师父……”被逼没法,望天阔哀号,转向望江关求救。
  “嗯,铮铮所言不无道理,”望江关道:“按说这阻碍仪礼是个大罪,从重必夹棍致残,从轻至少也得鞭笞一百。”心知无论铮铮或镂妈都无须负责,只这会儿,正好让钝徒弟体会权通之法,他身上所负重担,迟早都要交人移转的呐!
  “师父!”望天阔大惊。原以为望江关会看在与铮铮奸情……喔不……私……也不……总之看在铮铮多年来为望家寨尽心尽力的份上从宽处理。
  望江关继续说:“不过铮铮可算自首,又是代人受过,依律可减一半再半,剩下二十五鞭,按其女子身分减去五鞭,外族身分减去五鞭,最后十五鞭……”
  “主子……”望天阔急急打断,总算理会公私界划,不称师父了。“望家律法有云,”受者以德,减刑三一“,现在我不计较了,再给铮姑姑减五鞭吧?”
  “对啊对啊……”人群附和:“本来就不干铮铮姑娘鸟事,这罚不公。”
  “众议成城,依律亦减五鞭。”环顾大局,望江关微笑数算,像是理应如此:“所以,白苗铮铮犯这”立马“之罪,按律当鞭笞五……”
  “主子明察,”望天阔再喊,行了折躬大礼。“这最后五鞭,便让天阔代铮姑姑受了吧!”
  “喔?!”他眼眉一挑,装作不懂。
  “仔细想来,关于这事发展,天阔确有莽撞之处……”望天阔昂然,对着天缺和迟末末等人方向注目一眼,菂菂一直躲在暗处,不见表情。“再说,铮姑姑大义凛然明快行事的作风教人好生钦佩,天阔因此自请替罚,请主子成全。”
  半晌。
  望江关忽笑:“也好,这五鞭,就让铮铮执法吧!”
  “欸?!”望天阔困惑,众人也丈二金刚不着头绪。
  铮铮倒是知晓其意,解了腰间长鞭,迤逦委地。
  “请!”几乎身随音动,长鞭如螣似蛇,虚晃卷来。
  “啊!”望天阔按着本能格挡,手间一紧,竟是天缺直扔过来的扫帚。
  “以帚代棍,兼施刀法。”望江关提点:“你不是一直很想会会”苗家鞭法“吗?挡不过五鞭就别再喊我师父了!”
  好耶!一场恶斗落着以美人鞭舞收束,众人赞叹,热哄喝采,看着望天阔从左支右绌渐谙窍门……
  原来,扫帚也不是只女人家才用得顺手的东西啊!
  “太好了!菂菂!”迟末末抹着自己刚才因害怕和疼痛而迸出来的眼泪,开心拉着她的衣袖哭:“没事了,太好了……”
  她没回答,从方才便只呆呆对着望江关看。
  怆怆然悲酸想哭,不明白望江关为何回来却换了衣裳。
  和铮铮同色,男女对款。
  丰儿刚满十五,望家寨依俗安排他与镜鎏圆房。
  “恭贺主子大婚、早生贵子、金玉满堂……”酒盏连杯,饶是他刻意锻炼过的酒力也自有不胜。
  苦笑着,心底清楚太叔公让他早早生子的原因。娘亲这两年公开与居明叔叔走近,他的身世,顿时又成头人们猜忌顾虑的话题。
  所以……他漫想……所以这场结亲不过是让镜鎏取种……所以,脚步迟疑……所以他和镜鎏都是教人利用……
  婴孩出世,他这名义上的嫡脉便可易人,长老们有个打从娘胎便在手上掌握的少主,一切便无须如此虚假了吧?!
  “快去,春宵一刻值千金,”几位头人师父催他:“早早添了白胖男娃,让老主子天上安心。”
  嘎吱──
  新房里,镜鎏覆帕端坐。
  丰儿踟蹰,对这长上五岁的姑系表姐,他打小便敬畏居多,遑称柔情。
  “请主子亲揭喜帕……喝交杯酒……”喜娘主礼,他一一照做,臆间乱针如麻,倒盼望这烦琐小节无穷边尽,持续着地老天荒。
  可,终究只剩他俩。
  以及菂菂?!
  “小心!”他眼尖,发现一身锦服的新娘竟暗藏短剑。
  “别碰我!”镜鎏凄嚷:“否则我跟你同归于尽。”拚了命的砍法,丰儿得抱着菂菂翻地数圈。
  “为何?”桌底,他问的是菂菂。老这么突然出现,不顾危险……
  “我不让你娶她!”菂菂在哭,搂着他颈子不放。“你说要做我家人的,我不要你变,我们一辈子做家人好不好?”
  “危险!”镜鎏杀势又来,他以肉掌相搏,鲜血淋漓,菂菂莫名其妙的眼泪却让他更痛……
  “不要喜欢别人好不?”她还是说。
  镜鎏不见,喜房也不见……
  黑暗间,他只听见菂菂一遍又一遍问。
  你是不是喜欢铮铮?
  唉,“馈神”期间人忙事繁……
  连睡梦也一团糟糕!
  撑头坐起,望江关瞥见几上服饰,窄衣宽裤、白布缠巾,照例由菂菂一手打点,井然有序。唉,他再叹,听那房外静悄,肯定又教她抢溜出门了!
  自从“立马”那日,她老躲他。
  “关哥哥,关……”摔不及防,铮铮兴冲冲推帘而入,却见他晏起不整。
  那披发敞襟的姿容教她俏颜顿晕,情郎跟前,恁她多高身分都得当然放下,芳心激越,不像自己。
  “菂菂不在,你自个儿招呼可好,”微笑以对,望江关一贯斯文:“我换上这西岛仪服就来,时辰将届,一会儿得烦你边走边说……”
  今日“馈神”轮南村海祭,村民以西岛为主,他为人共主亦从善如流。
  “喔,那我在屋外等你……”铮铮边退边说,本想伺候更衣的想法,终是靦腆压下。
  唉,一早三叹。
  菂菂到底上哪儿了啊?这西岛包头怎系怎歪……
  唉,“馈神”期间人忙事繁……
  连想事情都不得安宁!
  “菂菂,你在那儿啊?望大哥要急疯了!”过午,屋下迟末末四处寻人。
  “怪了,先前不是还见她在院里削芋吗?”告大娘手持菜铲,一干主妇亦帮忙出声:“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该不是往南村寻主子去了吧?”有人问。
  “望大哥刚去过,又往别处寻了……”迟末末答道,眼光落向天缺快马行处。
  天缺大笨蛋!她忍不住,菜刀拿起便在芋薯上轻刻“缺”字……
  和早先划好的“坏爹爹”一道,轻悄悄小心摆好,人却呆了。
  呜……她干嘛啊,连对着两颗芋薯都呵护翼翼!
  烦!烦死了!
  屋瓦上一干芋薯惹她心烦!
  叫“父王”和“皇储”的那两颗放烂了待会便丢;叫“木兰”和“昭君”的干净净在一旁摆好;怀里兜了一条“妲己”遗世独立;刻著“哑仆”二字的早削好在篮里等着……
  眼前,就那颗划上“铮铮”的瘦长芋薯最是碍眼。
  忍不住将它拿离“坏爹爹”更远,再远……
  “天下多大?!为何你执意在这儿?为何你偏生喜欢他?”一个人嘟哝对着芋语自语,言辞恳切:“其他人不行吗?你明知他是敬你居多,却还费心尽力……”
  “菂菂……你在就快出来吧!”迟末末不放弃喊道:“告大娘要那芋薯熬粥,望大哥……望大哥只差山上没找了……”
  “烦死了!”不理屋下叫唤,她索性爬得更高。
  有日帮着望江关检修房顶发现屋脊好玩,自此无事便爱爬上坐坐。天高海阔,阳光晃晃;浮云苍狗,风好舒服。
  她睡着。
  梦里全是铮铮。
  妩媚娇妍的铮铮,风情万种的铮铮,成熟优雅的铮铮,众星拱月的铮铮;男人女人老老少少都喜欢的铮铮,可她偏不,就不喜欢!
  “你到底怎么了啦……”昏沉间,她被轻拥入怀,熟悉低叹,是望江关。“老这么漫不经心地睡,不栽落也晒伤一半……”
  “唔,你回……”她原想佯装平常,可话到嘴边,眼泪直掉。
  怎么啦?她也想问自己究竟怎么啦?!
  如果她知道就不用来烤太阳了,龇牙咧嘴,不经提醒还真没感觉,原便略显浮肿的脸一定更丑了。
  “不要看!”她盖住自己。
  忽然懂了,那是妒忌……
  因为铮铮有她没有,而她更气自己原本该有,可教药术控制,一时难解。
  “不看怎么帮你上药?”望江关皱眉,端察她竟连手背、颈肩都晒伤了。
  “那我自己来,”她欲抢,更想他走。“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别使性子……”他坚持,凉膏点上她脸,“这世界除我,大概连你菡姐儿都已管不动你,”弹指殢泪,指腹轻推,匀抹她伤处点点。“你啊你,空学一身细心顾人的本事,怎么就独独亏待自己?”
  呜……为何他不干脆是个坏爹爹便好?
  坏爹爹就给铮铮了。坏爹爹就不会让她变得这般奇怪。
  坏爹爹就不会让她哭了。坏爹爹……呜……疼呐……
  坏爹爹的药都是制来专整她的啦!
  暮色低郁,两人并坐,归鸟迂回,勾月渐明。
  好难得,望江关没逼她下去,凉药抹完也便杵着,彷若他就专程来找她乘凉,看夕看云,看港看天。
  “欸,今日”馈神“闭幕,我记得,下村晚间有场烟花盛会……”港湾那头,愈渐扰攘的人潮提醒了她。
  这会儿,望江关该是人家主子,教她多占,踰矩了。
  “嗯。”他淡应,不以为意。
  烟花会重要,菂菂也重要,自然是一件处理过一件,他坚持。
  “去啊,别让人说我碍着你,”她打趣,语气装小,就像大伙眼见为凭的菂菂,四年来不高不长丑不隆咚只偶尔怪得可爱不全惹人嫌弃的菂菂。“不然一会儿教铮铮寻来,你那套与她对款的苗衣可还在后院晾着,没法儿讨她欢喜喔!”
  “你……”望江关转头,看她半晌,欲言又止。
  “我什么?”谈笑站起,忘了自己枯坐已久……
  “你果然在意铮铮。”好大刺激。
  “哇!”她脚一软麻,扎实实跌进望江关怀里。
  “别走,”他捉她,牢扣不放:“把话讲清楚再说。”
  “讲什么……啦……”她挣扎,回望却登时怔惘。
  “你在气我对吧?”立马“那事?”望江关脸上懊恼,那表情怕是连他自己都陌生。“我没认真让天阔和铮铮对你道歉,教你受委屈了是不?”连日苦思,这是他唯一能找出的答案了,只盼能寻出补偿方法,让她重拾开心最好。
  她摇头,又点头,臻首垂落,好半晌不见表情。
  “那日情形如此,换我是你,也会这般了结……”许久抬头,她目光飘远。“本来”立马“便是仪式大过实质,铮铮自愿领罪,大伙念她美丽多娇又是外族,加上你师父兼主子护航,望天阔火气再大也都得消,这样睁只眼闭只眼解决最好。”
  “可你……”望江关不懂。
  相处多年,菂菂从不在乎自己容貌恶丑,遭人讥嘲也不大留心?他更不懂,这么久都不计较了,怎地突然介怀?
  “可我本来就是真凶啊!”她嗤笑,别转头去。
  “呃……”望江关一呆。这答案不无可能,但他真没想过。
  “除了我还能有谁?那日”玥池“祭仪,最后连天缺和末末都让我差去送点心了,整个上村大概不剩五口人,午睡有之,干活有之,真要查起,还怕我变法术抵赖吗?”她叹。“但,望天阔从头到尾没给我一个理由……”
  “哪怕他只说因为主屋最近也好,”她哭了,惹得他心间一抽,长臂不自觉环拢。“可他没有,就一口认定;就像大伙后来莫名其妙原谅铮铮一样,没人想过镂妈随铮铮整日与你形影不离,压根不可能做这事,就因铮铮她美、她人缘好,事情便算了结,雨过天青……”
  “凭什么?铮铮凭什么?”面对望江关,几日来努力克制的怨怼情绪便崩溃了。“凭什么代人受过?凭什么故作大方?凭什么义正词严?凭什么……呜……凭什么样样都做好兜好……呜……”作啥这样挂意铮铮,她不要,这般不像自己。
  “菂菂我……”望江关恍然大悟,责己更甚。
  原来是他急于安抚把事想浅了,结果反倒重挫菂菂一击,平白惹她苦闷。
  “不干你事!”她推他,不要他安慰。“反正本来,我拉不回天缺那凶马时也在苦恼,不知该如何布局才算妥当……”理智析陈,尽管心口在痛,“如此处理正好,若让我这易犯众怒的丑菂菂认罪,铁教你公私两难,届时事态严重,可不是三言两语巧笑倩兮便可打发的。”
  她躲,仓皇想逃……
  “不对!”望江关紧抓不放。“你还有事瞒我……”
  入夜了。
  月淡星稀,天空干净,正是大好天气。
  “冷吗?”忽见她抱膝环坐,望江关开口。
  “嗯……”摇头,将脸埋进。
  远远,下村港市亮晃晃着,连晚风都淡染兴奋味道。
  望江关没法,这样的菂菂教他撒手不开。
  一个时辰有了吧?!她便静静坐着,高踞屋脊,不让靠近。
  “还是饿了?”试着移近,这回她没再躲。
  “欸,你说,”害怕着一张期待的脸:“在你心中我今年多大岁数啦?”
  唔……
  他盯她眼,霍地懂了,白白担心许久,意外笑开。
  “真是傻菂菂……”拍拍她头,大方在她身畔坐稳。“绕着老远,原来你是怕我和旁人一样把你当小娃啊?”
  “不是吗?”她认真。老这样轻拍她头、偷捏她脸,就没见他对铮铮做过。
  “嗯,真切年龄我的确不知,不过,应该比你外表长上许多,”望江关轻松以对:“哪有黄毛丫头像你这般钻牛角尖?老早我便用画糖儿将你逗笑了。”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吞下毁容丹的秘密,应该只有当年地窖里的近亲悉知,除非……
  “你呀你,当我医道学假的吗?有人不长个子也就算了,还颇没道理地越生奇丑,直往怪异发展?”忍不住皱捏她鼻,之前没跟她提是不想她害怕,毕竟这病他没把握,只求不是绝症便好。
  “欸?啊?唔?喔……”她恍然大悟,笑着哭了。
  笨爹爹……
  毁容丹是特炼术药,于体质无损,主要在改人形貌,随着年岁增长,合该出落得越美的寄主便将丑化地愈发彻底……可他……可他……
  “你放心,我一定找到法子来治你!”以为她哭是为自己担忧,望江关哄她。
  却也是心下赌咒,再难也要与之耗上。
  呜……心好暖,她哽咽摇头,断续将当年没招全的实情说了。
  “可有解法?”他听罢皱眉,微微愠怒,这东霖皇族的思虑还真令人费解,若说怕是菂菂太过媚丽招人觊觎,难道她这些年变丑了活着便好过许多吗?
  “或许木兰皇姐或菡姐儿知道吧,直待重逢那日……”她说谎,看着他好生感激,这样便够,容貌于她,从来不是重要东西。
  “这……”望江关沉吟,兀自寻思。
  近年情势丕变,东霖木兰因故失踪,至于妲己……
  “不,不要想!”捧住他脸,真怕望江关会为她将皇亲寻来。“这样便好,我、我还不能变回去。”
  恢复就不能待在他身边了!这些年……若非这副弱弱小小人畜无害的怪模样,望家寨上上下下哪能容她?
  “为什么?”望江关讶然。哪家女儿不爱娇?更何况她并非天生丑怪。
  “除、除非你嫌我!”她一急,实话泄漏一半。
  “菂菂?!”扯到哪儿去啦!!
  他是怜她老受奚落;世人多见皮相,真能看进心坎的,毕竟小众。
  “倘若你不嫌我,就别打主意想找解方,”她说着,隐忍不哭。“我不在意,真的,倒是你可得仔细想清万一我容貌恢复身分泄漏的后果!别说望天阔第一个就不服你,那些世代视东霖为天仇的望族本家又会怎样说话?”
  “菂菂……”望江关无言,忍不住轻抚她原该干净平常的脸颊。
  他们是怎么啦?好端端聪明两人竟一同失常,他为她想,她为他想,都惦着对方多些,都忘了自己。
  “别让我变,好不?”她求他保证。
  恢复东霖无艳的容貌就不能再过菂菂的日子了,她不要,不要离开。
  “行行行,不变不变,”他答应,感动却也更惑:“可你也得好好告诉我这些天在别扭什么?”既非“立马”受屈,也不是在意容貌,那他近来平白无端备受冷落的苦闷岂不白搭?十九岁大姑娘的心思果真难懂,望江关叹息认栽。
  “我……”怔怔傻了,换她语塞。
  是啊……别扭什么?自己究竟别扭什么?
  作啥介怀铮铮行止?为何在意他对待心情?几日来焦躁不安的情绪怎么霍地停了?息了,静了,平了,缓了……
  几乎便可析数他沉沉心跳,一呼一吸,只在身边。
  咻──咻咻──
  碰!!
  “放烟花了……”望江关淡说,只在陈述实情。
  她看他脸,登然明白。
  方才浸溶在夜色里的一切一切豁然清晰。
  “菂菂?”她忽来扑抱,压跌他平躺屋脊。
  “别扭就别扭嘛,哪来什么理由……”咕哝着,她笑中有泪。“对不住,让你担心了。”烟花会是多大事情,而他竟执着与她穷耗?
  “真没事?”望江关回搂抱她,来不及细察心底一抹异样情绪,像是失而复得,又宛似拨云见日、终归偿愿。
  “嗯。”声音发自他胸口,笑容愈多,环着更紧。“就一会儿好么?再让我占、占一会儿便让你回去看烟花……”是了是了,他是惦她的,悄悄便在生命里摆放一个重要位置,神鬼不知。
  够了够了,日后连本带利,她怕无力偿还。
  “你又想到哪儿去啦,菂菂……海边屋顶,不都一样看烟花吗?”望江关摇头,宠溺揉揉她发,不过见她娇赖如常,心宽了也无暇深想。
  咻──咻──
  “唔,不对,也或许这里更好……”他朗笑,扶起她手指前方。“瞧,人家那头是人挤人抢看烟花,我和你这般惬意,漫看人挤人抢看烟花。”
  “呵……”她也笑开,枕向他手臂静静靠着。
  兴致是──这瞬间不依,下一刻便盼不来的东西。
  碰!!
  咻咻──咻──
  “欸,你该走了吧?”良久,她提醒他。彷若梦境归来。
  好歹也该赶在烟花结束前让港边众人看上一眼,他是旁人眼中有守有为的主子,别老让她任性菂菂带坏。
  “要走一块儿走。”话尾未竟,她早让他紧箍着稳稳落地。“天缺还在港边等你呢,可别教我失信于他。”不见她即刻应允,竟还强横不放,威胁呵痒。
  她失笑,这等顽童也似的望家主子,怕是只有她有幸瞧见。
  “走吧……”以指代梳,他为她轻整仪容,收了诙谐的眼光夜色间炯炯探来,煞是专注。“跟我走,嗯?”
  “唔。”她没法,对这男人她就是没法儿,顺搂他颈,攀着望江关半屈弯躬的肩背伏好。
  这么赶,千里神驹也没他轻功好用。
  “抓稳喔,驾──”他还真当自己是马,惹得她泪花直落,只小心不让他察觉。知他费了心想逗她解郁舒怀,她吸鼻欢笑。
  “嘻……”
  “怎么啦?”亏他真气不泄边跑边说。
  “没事……”只突然想起那头不久前寿终正寝的怪老马。
  那是他捡回她的第一年,然后恍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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