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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雪柔情-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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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她安置在屋里仅有的一张床上,然后到外头照料跑了一天的马,并将灯和食物等采购来的用品拿进屋里。点上了灯,取出了犹带些许热气的肉包子,终于到了必须唤醒她的时刻。
虽然明白稍后要面对的是什么,但已让她昏迷了近一日,滴水未进的,再怎么样也得让她务必吃些东西。抱着这样的想法,冷飘水毫不犹豫,伸手拍开了柳绿杨被制住的穴道。
柳绿杨觉得自己睡了好久好久,久得令她向来清醒的脑子隐隐作痛。她蹙眉,长长的睫毛动了动,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这是什么地方?
这样的疑惑立即窜进柳绿杨脑中,她挣扎着坐起来,微一转头,就看见了站在旁边的冷飘水。
“冷公子!”她不解地低嚷。“你为什么会——”
忽然间柳绿杨什么都想起来了。她和这位公子的一番谈话,还有他明明就要离去,却又在眨眼间回到她眼前,接着她便失去了知觉,直到刚刚醒过来。
但这些忘记并不足以解释一切,她还是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身在此处。
“我——这里不是情剑山庄吧?”她压下心头的不安开口问道:“为什么我们会在这个地方呢?冷公子。”
“我带你来的。”冷飘水简短地回答,将水壶及肉包子递给她。“吃点东西。”
“可是——”柳绿杨转头打量四周,陌生的环境及冷飘水的避重就轻令她越觉惊惶。
“吃过东西我们再详谈。”虽然只是一句话,他凛然的声音却有着不可抗拒的力量,教人无法,也不敢违逆。
看着手中微温的包子,柳绿杨很清楚自己也该吃点东西了。她经常因为不停绣花而忘了进食,总是等到头昏且手脚发软时才发现,此刻她就有这种感觉,好象全身的力量都消失了。
于是她用手掰开肉包子开始进食。她吃得很慢,而且必须不断停下来喝水,不这么做的话便回觉得腹疼,而且还可能会呕吐。
身子不好是她从小的毛病,几年前发病后就更加严重了。有时侯她不免会恼怒自己的不中用,如果能健康些,她便能绣出更多美丽的图案。
好不容易吃下了一个包子,柳绿杨闭上了眼睛喘了口气没有发现冷飘水正因她小鸟般的食量而微微皱眉,不过他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收拾剩余的食物。
接着冷飘水拉开门就要往外走,柳绿杨忙开口喊住他:
“等一等,冷公子,答应跟我谈一谈的。”她说,有些担心他会扔下她自己独自离去。
“我去喂马。”冷飘水说了这么短短的一句就出去了。柳绿杨看着被关上的门,孤独无助的感觉霎时涌上心头。
柳绿杨等了好一阵子,就在她感觉自己舒服多了,打算下床到外头瞧瞧他究竟还在不在时,冷飘水推开门进来了。
他一进门就盯着她看,那专注的目光教柳绿杨根本说不出话来,直到他拉过屋里唯一一张破椅子坐下,她才怯怯地开口:“我们可以开始谈了吗?”她问。
冷飘水点点头。
柳绿杨深吸了口气,虽然脑子里一片紊乱,她还是尽力理出了些头绪。
“请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她提出第一个问题。
“不知名的山。”
听见这模糊的回答,柳绿杨不由皱起了眉。
“这——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这座山叫什么名字。”冷飘水说的是事实。
“那么请告诉我你为什么带我到这个地方来。”
冷飘水沉默了,半晌后才开口道:
“我想带你走,所以就做了。”
柳绿杨睁大了眼睛,无法相信自己亲耳所闻。这么任性的话,这么一张看不出喜怒哀乐的脸,她简直无法将之联想在一起。
“我——我实在不懂,冷公子。”柳绿杨因不解而蹙眉。“就算你非得离开情剑山庄,也不需用带着我啊。还有,什么你想带我走所以就做了,你说这种话叫我怎么接下去呢?”
冷飘水又盯着她。
“你不要我说实话吗?”他问。
“我当然想听实话,但公子所言是事实吗?”柳绿杨问,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该不会是为了钱吧?我只是庄里的一个下人,抓了我也得不到什么好处的。”
“不是为了钱。”冷飘水扬起眉。
“那么——”
“我不要情剑山庄的任何东西,除了你。”他轻描淡写地说。
“我?”柳绿杨错愕地睁大了眼睛。“我——为什么要我呢?我除了会绣花之外什么都不——咦?难不成公子是想要我替你绣什么东西?”
冷飘水一怔,继而扬了扬嘴角。
“你想太多了。”他说。
柳绿杨愣了下,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种表情,虽然称不上笑容,却牢牢吸引了她的目光,令她一阵心悸。
惊觉自己几乎是目不转睛盯着他瞧,柳绿杨忙红着脸移开视线。
“如果公子肯把话说清楚,我也就用不着胡乱猜测了。”她低声道。
“我倒觉得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冷飘水站起来。“为了节省灯油,早点睡吧。”
柳绿杨闻言,几乎是跳下了床,还差点让自己的裙子给绊倒在地。冷飘水上前扶住了她,她连忙推开他并站得老远。
“别说笑了,公子,我怎么能住在这里?!”她说。
“有什么不可以?”冷飘水却反问她。
“这——”柳绿杨既诧异又为难地说:“虽然名节对我而言没有什么意义,别人的闲言闲语也不至于伤害我,但所谓礼不可废,孤男寡女不该共处一室,更遑论是过夜了。”
冷飘水看了她一眼。
“无聊的理由。”
什么?什么嘛!真是太任性了,老是说自私的话,他从来不替别人想的吗?柳绿杨皱眉并鼓着双颊,从不生气的她动怒了。
“总而言之,我就是不能留在这里,请你送我回情剑山庄。”她说。
冷飘水闻言,竟撇过头去。柳绿杨见状,更加气愤,索性将头撇向另一头。
“没关系,我自己也可以回去。”这话听起来虽像是在赌气,她还是毫不犹豫地朝那扇破门走去。横竖他都得离开这里,会迷路或遭遇山贼什么的就等走出这屋自再说吧。
柳绿杨欲打开门,手尚未碰触到门把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了回去,她惊呼一声,向后倒入冷飘水怀中,手腕传来一阵疼痛。
“啊,好疼!”她含着眼泪嚷道,冷飘水于是松开手改以将她紧紧箍在胸前。
“我既然将你带了出来,又怎么可能让你回去。”冷飘水对她说,错愕地感觉自己的声音竟微微颤抖。
绿杨就像没听见他的话,只是不停地在他怀里挣扎。
“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柳绿杨恳求道。尽管极力忍耐,泪水还是在无助中沿着双颊滑落。“我以为你是庄主带回来的贵客,一直对你那么客气,那么信任,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掳走我究竟对你有什么好处?”
她抬起头,视线恰好对上他的。她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冷飘水的心动摇了。
他真的能拥有她吗?因为他的狂妄不羁恣意而行,她哭了;而他又是那么拙于言语,根本无法安抚她的情绪,如果留她在身边代表着必须终日见她以泪洗面,他应该让她走还是——
“让我走。”柳绿杨再次开口要求。
“不。”冷飘水毫无迟疑断然道,无意中已透露出他的决心。
虽然要无视于她的眼泪非常困难,但他已确信自己绝不会让她离开身边。
“让我走!让我走吧!求求你——”绿杨愤怒以无助感越来越深,冷飘水的心则是越来越痛。
终于,他抓住她的双手,迫使她抬头看他,之后,也许是她眼中的恨意,更或许是他自身的欲望使然,冷飘水低下头强横地吻上了她。
当冷飘水的唇覆上她的,柳绿杨有刹那的晕眩。一直以来,只知道刺绣的她对接吻似懂非懂,只感觉受到欺负,而且他那么用力吸着她的唇,她觉得疼。
柳绿杨挣扎,但一如先前,她的力量终究无法与之抗衡。在无计可施之下,她闭上了眼睛,放松了身子,直到她仿佛不再是自己,唯一有感觉的仅是和他紧紧相接的双唇。
她的屈服软化了冷飘水,让他放松了双手的力道,改以轻抚她的长发,她的背脊,之后他的唇甚至在她的耳际和颈项游走,粗重而急促的呼吸声扰乱了柳绿杨的心。
她发出轻叹,几乎沉溺在这种既陌生却又教人迷惑的行为里。冷飘水的唇随即又回到她唇上,这时她才忆起自己原有的打算。
趁着他松懈了防范,她必须有所行动,想逃开的话只有这个时间,错过的话更待何时?
柳绿杨想着,牙一咬,使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他。毫无防备的冷飘水果然因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向后推了数步,之后柳绿杨抓起倚在墙角用来披柴的斧头抵住自己的颈子。
“你别过来,再靠近的话我就——我就用这个切开这里!”她喘着气说。
冷飘水也仍处于心跳紊乱呼吸急促的情况,他瞪视她,继而扬起了眉道:
“你在说什么傻话,你把那东西给放下。”
“我是认真的!你——你最好别逼我!”
冷飘水无言。前一刻还紧拥在怀里的人,此时却以死相要挟。他要完全陷下去了,她的柔顺却是装出来的,目的在转移他的注意力,然后伺机逃开。
另一种陌生的情绪包围住他,冷飘水觉得受到了伤害。
“把那东西放下。”他又说了一次,柳绿杨则是神情坚定地摇头。
“我一定要回情剑山庄。”她说了这么句话,接着就像下定了决心似的转身跑出屋子。
搞什么?!居然抱着斧头奔跑。冷飘水为此皱起了眉,却有不敢贸然追上去。他看着门被关上,还听见一个声响,想来是门从外头被动了手脚。
他伸手去拉,果不其然,原本用来上锁的门把被什么东西给拴上了,也许是树枝藤条什么的,也有可能就是她带走的那把斧头。
当然,这扇早已腐朽的门是禁不起他踢上一脚的,然而门坏了却会造成诸多不便,要修复也必须耗费不少时间。
正当冷飘水在思索该不该破门而出时,外头传来马的嘶鸣,接着便是哒哒的马蹄渐去渐远。意会到出了什么事的冷飘水一脚踹向木门,木门正如他所料的四分五裂,被用来拴住门的斧头也应声断成两截。
跨过这片惨破走出屋外,冷飘水发现刚喂好的马不见了。再看拉看四周,一片漆黑的木林间早已不见那一人一马的踪影。
她会骑马吗?这首先跃上冷飘水脑中,随即他便施展轻功急奔而去。在这么黑的地方,在这么冷的天候,就算她骑术再好,在不熟悉的林中奔驰仍极有可能致命。
该死——她竟令他如此心急,找到人之后他一定要狠狠——
还未想到该如何狠狠对她,一声马鸣让冷飘水停了下来。他侧耳倾听,找出方向后便朝那里而去,很快就找到了他的马以及那位趴在马背上哭叫的女孩。
为何会叫得如此凄惨呢?难不成她的骑术“好”得连匹散步中的马都无法驾驭?
冷飘水站在树上看着这一切,不自觉露出了笑容。而为了报复她为逃离他所耍的小伎俩,他决定让马儿载着她多散步一会,不过,如果她喊出他的名字要求协助,他会考虑早些救她下马。
第四章
被带回木屋的柳绿杨一直沉默不语,倔强地不去看冷飘水,对他的问话也不闻不答,但只要冷飘水一回头就会看见珍珠般的眼泪一颗颗沿着她的双颊滚落,教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因为屋子已没有门,冷飘水原打算在睡觉时绑住她以防她又逃走,但一见她的样子又狠不下心,终于还是作罢,改以他一夜不睡,守着她。
结果她一直哭累了才倚着墙沉沉睡去。虽然油灯早已被他吹熄,冷飘水仍能在一片黑暗中清楚地看见她脸上的泪痕。
真是该死了!他怎么能天天面对她的眼泪却无动于衷?迟早他会放弃,他终究会因为心软而送她回情剑山庄,冷飘水想。
他叹息,走过去扶她躺下并替她盖上被子,见她呢喃着似梦见了什么,冷飘水脸上出现连他自己都不自觉的温柔神情。
怎么做才能让她不再流泪呢?除了送她回去就没有其它方法了吗?
冷飘水望着天边的明月及缓缓飘下的细雪,一夜无眠。
柳绿杨是被冷醒的。她打着哆嗦睁开眼睛,发觉天已亮了,她身上裹着被子,屋里却不见冷飘水的踪影。
他扔下她自己走了吗?因为她昨晚任性地闹脾气,而且连话都不肯听他说。
这么一想,柳绿杨开始慌了!他不会真的把她丢在这里吧?不会吧?天这么冷,她又不识路,怎么回情剑山庄去呢?最后岂不是要冻死在这儿或是成为野兽的食物?
柳绿杨眼眶发热,跳下床就要朝屋外跑去。没想到裹着被子冷,一少了被子简直就会冻死人,她甫接触地面的脚一软,虽然她伸手抓住了桌缘,人却撞上了椅子,发出巨大的声响。
冷飘水冲入屋内,看见的是低头坐在地上的柳绿杨,他有片刻的惊惶,硬是调整自己的呼吸才开口问:
“怎么了?为什么坐在地上?”
柳绿杨抬头看着他,又是张泪汪汪的脸,冷飘水不由心头一紧。
他走向她并朝她伸出了手,她撇过头不理他,冷飘水于是弯下腰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我们离开这里吧。”他忽然说。
柳绿杨诧异地抬头,随即又因为唇不小心贴上了他的下颚而红着脸垂下头,却仍是难掩兴奋地问:
“我们要回情剑山庄吗?”
“不。”冷飘水用一个字就将她的希望打破了。
“让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柳绿杨于是开始挣扎,冷飘水只得放下她让她站好。
“这屋子太破旧,遮不了风雨,你是无法在此过冬的。”他说。
“你又何必管我的死活?”横竖是不能回情剑山庄,柳绿杨什么都不在乎了。
“我虽不能送你回情剑山庄,却也不想看你冻死在这里。我生火煮了点汤,你喝过后我们就上路。”冷飘水边说边朝外走去,不一会儿又送了碗热汤进来。
他将汤搁在桌上后又出去了。看着那碗汤犹冒着热气,柳绿杨眼前忽然一片朦胧。她不懂自己为什么变得爱哭,为不能回情剑山庄而哭?但很奇怪的,也为他那近乎生涩的温柔而哭。
她捧起热汤轻啜了一口,虽然只是些干货煮成的,却有很浓郁的香味,似乎能让她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
柳绿杨坐在桌前喝汤,心思却不由自住飘向冷飘水。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她想。他似正似邪的,不管从哪个方向看来都是冷若寒冰,却又曾那般炽热地亲吻过她——
一思及此,柳绿杨觉得双颊发烫。她埋首喝汤,极力导正自己的思绪,不愿再去想那令她脸红心跳的一幕。
但怎么能够说忘就忘呢?毕竟她生命中竟会闯进一位打破她宁静生活并令她困惑不已的男人,这是她根本未曾想过的事情。
正当她边啜着汤边发愣,冷飘水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边。
“还要汤吗?”他问。
突然响起的低沉声音吓了她一跳,柳绿杨倏地抬头,好一会儿才喘着气开口:
“不,已经够了。”她说。
冷飘水点头。
“准备好后就到外头来,我们该出发了。”
“要到另一座山吗?”柳绿杨闷声道:“为什么不干脆回情剑山庄去呢?为什么?我真不懂。”
“不懂吗?”冷飘水看着她。“因为我想跟你在一起,就我们两个人。”他说着,径自走出屋子,柳绿杨则是一脸错愕与不解。
冷飘水让不会骑马的柳绿杨坐在马上,自己则牵着马走,两人就这么慢慢地下了山。
来到了山下的一个小村子,冷飘水心里其实有着挂虑:即使是在山上小屋都不见得十足安全,下了山接触人群后自然会有更多潜藏的危险。
这样的生活对他而言虽是习以为常,对她可不。她显然一点功夫底子都没有,纤细瘦弱得教人皱眉,对人对事也没有戒心,善良单纯有若孩童,如果她因为他而发生什么意外——
意外?冷飘水蹙眉。无辜的她不省人事倒卧血泊中,这画面光是想像就令他愤怒不安。
他绝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的,绝不会。冷飘水在心底对自己说。
见他停下了脚步,又是久久不说一句话,坐在马上的柳绿杨忍不住开口了。
“我——我可以下马了吗?”她一直抱着马脖子,不擅骑马的她这一路可累坏了。
她的声音拉回了冷飘水的注意力。他回头看看她,又看了看他们的所在位置之后道:
“再等一会,马上就到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柳绿杨问。进了情剑山庄后就几乎足不出户的她完全搞不清楚方向。
“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子。”冷飘水回答。“在这里虽然吃住简陋,总好过让你待在荒郊野外。”
“这里——距离情剑山庄很远吗?”
沉默了会,冷飘水冷冷对她说:
“远近都无所谓,你是没办法回去的。”
柳绿杨闻言,粉脸转白,她低垂着头,抓着马儿的手也微微颤抖,为触怒了他而心生恐惧。
冷飘水见状,心中一紧!他闭了闭眼睛,懊恼自己的冷酷态度。
为什么要这么吓她?他最不希望的就是她以惧怕的眼神看他。吻她犹如浅尝一坛醇酒,轻啜一口即已上瘾;从那一刻起,他无时不在想着如何能再次拥她入怀,亲吻她、触碰她、甚至完全占有她。如果能让她主动走向他,他愿意付出一切。
这深沉的欲望不断折磨着冷飘水,但一见到她眼底的恐惧和忧伤,他自己几乎要妥协了。虽然是那么想拥有她,却更怕面对她哭泣的脸庞。
即使心底再怎么懊恼,冷飘水依旧面无表情,也不曾对之前的话做任何解释,他拉着马儿继续往前走,但明显放慢了速度;不一会儿之后,他停了下来,向一位正在路旁晾衣服的老妇人问话。
坐在马上的柳绿杨听不清楚他们说了些什么,也不想费心去听。疲累的她心灰意冷,在明白自己或许再也无法回情剑山庄之后,要安稳坐在马上几乎用尽她全部的力量。
是的,她好累,但她不会再对他开口,绝不会。
结束了和那位妇人的谈话后,他们来到一间简陋的小茶坊,冷飘水和卖茶水的老翁又做了番谈话,这回柳绿杨隐约听进了一些,似乎他在询问何处有房子要出租。
她趴伏在马背上,想着纤云小姐和娟儿,想那件未完成的袍子,柳绿杨的手不自觉的动着,仿佛她正拿着针线在丝布上绣缝。
是梦吗?为何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而不真实?她不愿再想了,只想休息,闭上眼睛休息。
冷飘水谢过老翁后转过身,看见正是足以令他心跳停止的一幕——柳绿杨正从马背上坠落,而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及时赶到并将她接住。
他双手颤抖,心跳急剧,望着紧拥在怀里的人,冷飘水不敢想象如果他慢了一步会是什么结果。
她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间失去知觉跌落马背?
冷飘水探探她鼻息,发觉她的呼吸轻而急促,接着又摸摸她的额头,觉得有点冰冷,最教他在意的是她双唇发紫、面无血色,他不能让她继续在这儿吹冷风了。
刚才从茶坊老翁那儿问得了可以暂居的处所,冷飘水立刻抱着她拉着马启程,他全速前进,不一会就到了目的地。
老实说这屋子比起山上的小屋也好不了多少,不仅占地不大,墙壁和屋顶都满布修补的痕迹,令他满意的是屋里还算整洁,外头还有围篱和院子,多了些隐密性。
原本应该先前往对门和屋主商谈租屋事宜,然而此刻冷飘水已无暇顾及这些。他将马牵进院子,随即抱着柳绿杨进入屋内。
轻轻将柳绿杨安置在床上,冷飘水心里的慌乱丝毫未曾稍减。她是如此纤细脆弱,似乎一阵强风便能将她吹走。这么瘦小的身子,动不动就在他面前昏过去,吓出他一身冷汗,对她,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就在他迟疑着该不该找大夫来瞧瞧她时,有位满头白发的老妇走了进来,以一种怀疑和防备的神情盯着他看。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擅自跑进人家家里?”老妇问。
“这屋子是婆婆的吗?”冷飘水问。
“不是我的难不成是你的!”老妇没好气道。
“擅闯此处实乃情非得已,请婆婆见谅。”
老妇闻言,瞧了瞧他,又探头瞧了瞧屋内,接着便扬起一双白眉问:
“她是——”
“拙荆。”冷飘水仅犹豫了会便回答。
“咦?这小姑娘是你的妻子?”
“正是。我向一位茶坊老翁问得此处有空屋待租,但内人突然身体不适——”
“所以你们未经允许就擅自进屋来了?”
“非常抱歉。”冷飘水再次道歉。
老妇点点头,指了指躺在床上的柳绿杨问道:
“你这小妻子患了什么病?要不要请个大夫过来瞧瞧?”
冷飘水一阵迟疑,之后摇摇头。
“只有贫血的老毛病,内人身子原本就虚弱,休息会儿就没事了。”他说。
“是吗?”
“能否请婆婆将屋子租给我?”他接着问。
老妇蹙眉思索着。
“我这屋子虽是一直空着,可从没想过真会有人来租,我们这小村子根本很少有外地人来。”她说着,上下将冷飘水打量了一番。“你该不会是躲避官差的追捕才躲到这儿来的吧?”
“婆婆说笑了。其实我是带妻子来此静养的。”冷飘水有些许诧异,他没料到谎言竟能一句接着一句流利地脱口而出。
“静养?”
“是的,城里的一位大夫嘱咐我带内人到僻静的乡间休养一段时日,他说清静的环境对内人的身子有很大的好处。”
老妇闻言,颇为骄傲的点头。
“我们这村子小归小,倒真是干净又不嘈杂。”
“还请婆婆成全。”冷飘水道,希望能尽快将此事办妥,毕竟他还挂心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柳绿杨。
终于,老妇允诺将屋子租给他,收取的租金非常低廉。冷飘水花了些银两及不少精神将她打发之后,立即回到床边审视柳绿杨,见她两道柳眉轻轻蹙起,长长的睫毛也动了动,似乎就要醒过来了。
果不其然,柳绿杨低声呻吟,随即便掀动睫毛睁开了眼睛。
“我——我怎么?”她问,声音听起来既虚弱又沙哑。
“你忽然就昏过去了。”冷飘水回答,依旧担心着她。或许是让她在马背上坐太久,累坏了她。“还是该请个大夫过来替你把把脉——”
柳绿杨摇头。
“只是老毛病,用不着找大夫。”她说着,挣扎坐起来。“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了?她似乎总是在问这句话。
“租来的,往后我们几要住在这儿。”他说。
柳绿杨想反驳,想对他说要回情剑山庄,然后她记起了他先前的怒气,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但是她怎么能跟他一起住在这里?没有布,没有针线,不能刺绣的她还能做什么?她最不愿见到的就是自己成为一个一无是处的人,成为一个坐吃等死的废物。
莫名其妙的事,莫名其妙地发生在她身上,让一进入情剑山庄便过着单纯生活的柳绿杨根本无所适从,她觉得慌乱不解,又求助无门。
娟儿或小姐在的话就好了,柳绿杨这么想着。
她脸上闪过脆弱和寂寞,冷飘水全看在眼里,这一刻,他突然觉得非常愤怒,对她,也对自己。
和他在一起就这么痛苦吗?而他又为什么死心眼地非要她不可?什么时候他开始强求不属于他的东西了?
“冷公子。”柳绿杨怯怯地唤他。
“什么事?”他的回答却像冰一样冻人。
柳绿杨畏缩了下,摇摇头,把想说的话全咽了下去。
“究竟是什么事?”冷飘水又问了次,她畏惧的神情再次惹了他。“你快说,别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他咬牙吼道。
柳绿杨眼中满是惊骇。
“我——我想喝水。”之后她抓着裙角喊,眼眶随即盈了泪。
她又做错了什么?他为什么要怎么对她?
因为初至此处,屋内什么也没有,冷飘水于是压下怒意朝外做,并对她说:
“我去找水,你最好在我回来前把眼泪给擦干。”
然而一到屋外冷飘水便后悔了,除此之外,胸间还充满着错愕几懊恼。他,黑白两道盛传冷酷无情、喜怒不形于色的冷飘水会被一时的情绪冲动着完全左右了!不仅让怒气恣意宣泄,还无理地迁怒他人。
因为喜欢,片刻都不愿分离,所以才执意将她带在身边不是吗?这纷乱的一切都起因于他的任性而为,那女孩不仅无辜,而且是既恐惧又无助,他怎么还能对他发怒咆哮?
再怎么懊恼也无法改变已发生过的事情。冷飘水闭了闭眼,举步朝对门的老婆婆家走去。老婆婆和乐意地取来一壶水递给他,并亲切地询问他“妻子”的现况。
“她已经醒了,这水就是拿给她喝的。”冷飘水回答,因为不善微笑,他只得尽量将说话的语气放软。
“这样啊!”老妇笑着点头。“你这人外表冷冰冰的,看不出来对妻子这么体贴。我家那死老头子就差多了,别说不会替我端汤倒水的,连句贴心话都不会说。”
“老伯啊——”冷飘水蹙眉。原来这家的男主人还健在,令他颇为惊讶。
“你不知道吗?卖茶水那老头就是我家老太爷,一回到家就只会跷着二郎脚坐在那儿,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事事要人伺候。”老妇说着掩嘴而笑,虽是抱怨,看起来却幸福至极。
羡慕的意念在瞬间闪过冷飘水脑中。
在进门前,冷飘水有片刻的犹豫。然后逃避也无济于事,更何况他也无处可逃,于是他手持水壶和茶壶,侧身推门而入。
柳绿杨见他进门,像是受了惊吓,先是倒抽了口气瞪着他,接着便举起手慌乱地擦抹脸上的泪水,显然是记起他出门前所说的话。
“你最好在我回来前把眼泪给擦干。”
这么冷酷的话,出自这位粗暴的魔鬼口中。
她有若惊弓之鸟的举动令冷飘水蹙眉,而柳绿杨似乎也将他的表情做了错误的解读,仿佛害怕自己脸上还有泪,她拼命控制着,直到冷飘水搁下手中的水壶过去抓住她的手。
“够了,”他看着她。“是我不好。”他哑声说。
他——难道是在道歉?
柳绿杨错愕地盯着他,冷飘水去伸手将他拥入怀里。
“冷公子……”
“只要一会儿,乖乖让我抱着你。”
他的声音低沉有若夜晚的涛声,她在小时候曾听过的,有种让她安心的力量,令她忘了挣扎。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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