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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雪柔情-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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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念头瞬间在他脑中闪过。
“这里是‘雪斋’。”答案在冷飘水能够思考前已经脱口而出,他的眉随即跟着高高耸起,为自己的反常举止深觉不悦。
“‘雪斋’吗?这么说来我还在情剑山庄了?”太好了,我还以为自己到了什么陌生的地方——“她看着冷飘水,忽然睁大了眼睛!”啊,莫非公子就是庄主安排住进‘雪斋’的那位贵客?“
“庄主?”冷飘水蹙眉。“你是情剑山庄的人?”
柳绿杨频频点头,掀开被子下了床。
“请公子原谅,庄主曾嘱咐过任何人不得骚扰公子安宁,我不应该靠近‘雪斋’——”
“你为何到这里来?”冷飘水打断她的话。
“我来找东西的,公子。”
“找东西?”
柳绿杨勉强站直了身子,感觉颈后传来阵阵疼痛,人也有些晕眩。
“是三夫人的绸布。”她说着,露出歉意的笑。“对不起,我可以坐下吗?”
冷飘水点头。
绿杨满怀谢意的坐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风寒她觉得自己非常不舒服。
“因为今晚很难得没有什么云,我想在皎洁的月光下看看那块布,所有就将它拿到窗边,凑巧吹来了一阵风,布就飞走了。我看见它朝着‘雪斋’这头飞,所以就追了过来,然后——”绿杨皱眉揉了揉头后。“然后我感觉颈后一阵麻,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她说着,抬头看向冷飘水,目光倏地对上了他的眼,那冷冷的、专注的视线令她感觉双颊发烫,逼得她不由得又低下了头。
“事情就是这样,公子,奴婢绝对不是有心打扰。”她只能这么说。
冷飘水依旧盯着她看,半晌后才开口问。 “你——不要紧吧?”
“嗯。”绿杨点点头,“我这就离开这儿。”她说着站了起来,行了礼后急急朝木门走去,推开门时还绊了一跤,几乎跌到在地。
站在窗前的冷飘水看似纹风不动,却不由自主握紧了双拳,几乎就要跨步向前。有生以来第一次,他感觉有块石子击碎了他已经结冰的心湖,激起了涟漪。
柳绿杨回到自己的木屋后整整躺了两天,自然又惹来情剑山庄大小姐萧纤云一顿骂,幸而娟儿替她把飞走的丝布找了回来,否则交不了差,三夫人可不仅是骂骂她而已。
觉得身子好些了,她又一次在月光下审视三夫人交予她的丝布。嗯,是块不坏的料子,等她将之裁制袍子,就可以将脑中构思好的图案一针一线绣上去了。因为自卑于自己的出身不及二夫人,三夫人特别喜好附庸风雅,绣上兰花的话应该很合适。不过老庄主过世后三夫人发福了不少,而且已近四十,色彩过度强烈只怕不妥,所以绿杨想采用简单柔和的色彩,比较古老的辫子股针法来完成这件作品。
好,就这么决定了。如果她勤快些,三夫人很快就能披着这件袍子,坐在凉亭里悠闲地赏雪。
柳绿杨想着想着就露出了微笑,但随即就捂着嘴开始咳嗽。她剧烈地咳了好一会儿,不仅双眼透着泪光,胸口也因为冷空气的灌入而疼痛不已,一张小脸苍白似雪,无半丝血色。
她倚着窗喘息,好不容易能够正常呼吸了,猛一抬头,却看见眼前有个人影。那人身着白衣,几乎和屋外的积雪融成一体,难以分辨;况且又是这么无声无息地忽然出现在眼前,距离她更是仅有一步的距离,整个状况可以说只有诡谲恐怖四个字可以形容。
用不着说,柳绿杨自然也被吓坏了,她发出惊恐的喘息声,原本瞪大了爹地双眼缓缓闭上,单薄的身子随即也跟着往后倒去。
冷飘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跃进屋内并伸手接住了她,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和苍白的小脸,他耸起了眉。
她是怎么回事?咳着咳着就昏过去了,身子很差似的。
冷飘水对自己吓坏了人毫无所知。他迟疑了会,抱起柳绿杨并将她往床榻上一放,就这么盯着她看了半晌,然后替她盖上了被子。
接着冷飘水开始审视她所在的木屋。比起他住的地方,这里要小多了,不仅屋内家具少得可怜,陈设也极为简陋,就算是关上了门和窗子,冷风也不断透过墙壁爹地缝隙吹进来。
她怎么能住在这样的地方?
为此冷飘水又蹙眉,但随即开始思索自己到此处来的原因。
是的,他为何到这里来?
受邀至情剑山庄已有数日,除了庄主萧倚楼,他也见过几位替他送三餐的丫环,对那些脸孔可以说是过目就忘,不留半点印象。唯独那天误伤了这个人,将她带回屋里,看着她在他床上沉睡,她有如白玉雕凿般的面容就像刻在他脑中似的,经常浮现眼前,想忘都忘不了。
之后他只要一踏出屋子就会不由自主朝这儿来,而且总是在到了门前才开始思考自己为何而来,只不过再怎么想也想不到令他满意的答案。
因为经常静静站在窗外,她病了的事冷飘水自然也一清二楚。他看见两个女人进进出出的,除此之外似乎就没有其他人关心她了。
其实这也很寻常,毕竟她只是情剑山庄众多丫环之中的一个。
冷飘水这么想着,躺在床上的柳绿杨却突然坐了起来,她双手紧抓着被子,神色非常惊惶,在她转头看见冷飘水时更是捂着嘴惊喘,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我是人,不是鬼。”见她一副又要昏过去的模样,冷飘水开口。
柳绿杨闻言,凝视着他,半晌后才闭上了眼睛松了口气。
“是你吗?公子,我还以为——”她说着,露出不解的神情。“刚才我在窗外看见的是公子你你吗?这么晚了,公子为何到这里来呢?”
“经过罢了。”冷飘水背过身去。“我凑巧看见你昏倒,所以——”
“我会昏倒倒是因为公子你忽然出现,吓坏了我。”柳绿杨说着,意识到自己不该再这么半躺在床榻上,忙掀开被子下了床。“公子如果没事的话还是请回吧,这下人住的地方不时公子该来的,更何况夜已深了——”
“我知道了。”冷飘水打断她的话,转头看了她一眼后静静走出了木屋。
冷飘水一夜无眠。意外的是,萧倚楼竟在朝阳初升时出现了。
“起这么早?”他见冷飘水倚门而立时微笑问。
“我睡多了。”冷飘水也极简短地回答。“倒是你,一大早的有事吗?”
“我送药来给你。”萧倚楼说着,将一整瓶的续命银丸递给他。
“江南那边出了点事情,我得亲自走一趟。这药虽然不能解毒,却能暂时保你生命无虞;药丸再加上你深厚的功力,撑两个月应该没有问题。”
冷飘水低头看着手中的精致瓷瓶。
“如果到头来终究要死,还是别浪费这些灵丹妙药比较好吧?”他说。
“冷兄此言差矣。人,只要活着,就不到绝望关头。”萧倚楼微笑。“小弟急于出门,不再多话。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冷兄有什么需要都可吩咐下人去做,但是切记要天天服药不可间断。”
“多谢。”目送萧倚楼离去,冷飘水看了看手中的瓶子,顺手将之收入怀中。
同样的药他已服用多日,一日一颗,总是随着早膳一道送来。也许是体内的毒尚未发作,他在服药前后并未感觉任何不同。虽然对解药的事不抱太大希望,但对于等待死亡也未感觉丝毫恐惧。
杀手生涯,生死不过一瞬间。他活着就代表另一个人的死亡,这样的日子他过了二十几年,早习以为常了。即使是中了唐飞的暗算,住进情剑山庄,他对人生所抱的态度依旧不变,无欲无求,只是一天天过罢了。
然而昨天,就在见过那丫环后,察觉自己似乎还有那么点不对劲——生平第一次,他发现自己也有欲望。
他很想要拥有那个女人。不,他一定要拥有那个女人。
这样的念头突然就撞进脑中,几乎令冷飘水不知所措。然而那也仅仅是一刹那的时间,接着他便开始冷静地剖析这首次出现的感觉。
回想过去,他似乎从未真正渴望过什么。见过的女人何其多,能令他多看一眼的却是一个也没有。那么,这个丫环又有什么特殊之处?为何和她仅仅有过数面之缘,他就独独对她念念不忘。
思索这个问题令冷飘水越来越无法冷静,这种莫名的情绪起伏对他而言是另一个第一次,他竟觉得有些心慌。
雪又开始断断续续飘落,冬天的脚步正逐渐踩过。以情剑山庄的地势看来,日后想必会一天比一天更冷,他能活着迎接下一个春天来临吗?那个身子瘦弱的小丫环又受不受得了这样的酷寒?
这下可好,想起她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冷飘水蹙眉,转身离开了窗边,在床榻上躺了下来。虽然彻夜未眠,却没有半点睡意。他对着屋顶发呆,半晌后闭了眼睛,然后眼前就出现了她的身影。
他讨厌这样,真的讨厌这种无法形容的感觉。但他还会再去见她,虽然有点荒谬,但冷飘水知道自己一定会这么做。
裁好了三夫人送来的布料,柳绿杨开始缝制工作。由于天气越来越冷,她多点了盏灯搁在桌上,木屋里亮了些也暖了些,她希望这么一来她冻僵的双手能灵活些。
绿杨一针针将裁好的布料缝合,她细细缝着,就像往常一样认真,但不知为什么,她偶尔回抬起头来望向仅打开一个小缝的窗子。
她希望看见什么呢?在朝窗子看了数回后绿杨终于问自己,然后有个答案掠过脑中。
是他!她正不自觉地等着那位一身白衣的公子。
这想法多少叫绿杨吃了一惊。然而那位公子冷冷却极为俊美的脸随即浮现眼前,她不由停下手中的工作对着桌上的烛火思索着,两道柳眉也跟着微微耸起。
仔细一想,庄主似乎带回来一位挺奇怪的客人呢,带着神秘的气息出现在情剑山庄,然后就像隐士般地躲起来不见人,庄里的人到现在还对他非常好奇,所以她也不敢说出自己曾和他有数面之缘。
在吓昏她之后,这位神秘的客人几乎每隔一天就会出现在她窗前。第二次、第三次时仍难免吓着她,但随着他出现的次数增加,柳绿杨虽觉得诧异不解,竟也慢慢习惯了他的存在。
他总是站在那儿,一身白衣几乎和飘落的雪完美融合。如果柳绿杨装作没瞧见他而不予理会,他就这么静静站着,不动也不说话;而即使绿杨开口招呼他,他也仅是做最简洁的回答,然后便转身离去。
这谜样的人有着谜眼的行径,柳绿杨认为自己是怎么都无法明白的,她该做的是好好缝她的衣裳绣她的衣,别再胡思乱想。
柳绿杨浅笑着重拾针线。就在这时候,有人推开门进来,是娟儿吗?她想,微笑着回过头,却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
除了她被吓昏那回,这是他第一次进屋子来,柳绿杨见状一愣,错愕地站了起来。
“公子你——你为什么——”
“我要离开这里。”冷飘水开口说,发现盯着他的那双眼睛瞪得更大。
“你是说——公子的意思是要离开情剑山庄吗?”柳绿杨忙问,一时之间并未多想他何以会特地来告诉她这件事。
冷飘水点头。
“这怎么行呢?”柳绿杨不加思索道,搁下手中的针线和布就走向他。“庄主远行不在庄内,临行前还嘱咐过好好伺候公子的,你这么说走就走,庄主回庄后要是怪罪下来——”她越说声音越小,因为他直盯着她看,那眼神令她觉得害怕,不仅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连心跳都变得又急又乱。
“我已经决定了。”即冷又沉稳的声音传来。
“决——决定了?”柳绿杨手抚着胸倒抽了口气,撇过头不敢直视那双海一般深不见底的眼眸。
“我要离开情剑山庄。”他又说。
因为不知道该看什么地方,柳绿杨最后低下了头。
“要离开的话……公子如果执意要离开情剑山庄,那么我替你去处把总管找来,虽说夜已深了,但这种事公子还是——”
“用不着通知任何人。”
“这——这怎么可以?!”柳绿杨蹙眉低嚷。
冷飘水挑了挑眉,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可以。
见他不发一语,柳绿杨只得问道:
“既是如此,那么公子又何必特意来告诉我呢?我只是庄里的下人,根本无权过问公子你的去留。”
她说着,偷偷瞄了他一眼,发觉他一双浓眉挑得更高,虽说从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她或许是惹他生气了,柳绿杨这么想着。
“我的去留我自己决定。”终于,冷飘水开口了。
这不就是了?像他这么任性的客人尽可以随他高兴来去匆匆,又何必上这儿来告诉她呢?
这些话柳绿杨并未说不出口,然而就像在回答她的问题似的,冷飘水又接着说:
“我马上就要离开,而你,要跟我一起走。”
在良久的沉默之后,柳绿杨眨了眨眼。
要她跟他一起走?这位公子什么地方弄错了吧?
即使存有这样的疑惑,柳绿杨还是忍住了没有说出口,只是微笑着摇头。
“虽然我不是很明白公子的意思,但是很抱歉,我不能跟你一起离开情剑山庄。”她说。
“冷飘水。”对方盯着她看,最后回了这么一句。“我的名字。”
“啊?”柳绿杨一怔,接着露出了然的笑。“奴婢给冷公子请安。”
“非得这么称呼我吗?”冷飘水低语。
“咦?”没听清楚的柳绿杨睁大眼睛。
“算了。”冷飘水说着背过身去,心想如何才能带她一道离去。
光用言语是绝对没有办法说服她的吧?他在这方面没有半点天分,说是拙劣至极也不为过,他甚至找不出能令自己信服的理由和说辞,又怎么能奢想她会点头乖乖跟他走?
“这——冷公子。”正当他沉默思索时,后头的柳绿杨轻声唤道,冷飘水于是微微转了转头。“能不能请公子打消去意呢?如果是因为庄主不在,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有什么地方怠慢了,公子尽管说,我会代为转达给管家,要他严加督导——”
“你误会了,”冷飘水打断她的话。“我对于贵庄并无任何不满。”
“是真的吗?”听他这么说,柳绿杨放心了些,却又觉得疑惑。“那为什么走呢?冷公子,为什么要在庄主远行时离开情剑山庄?”
是啊,为什么?
这问题冷飘水也问过自己不止一次。他原本哪里都可以去,也哪里都可以不去,就因为萧倚楼的坚持,他来到情剑山庄,为的是尽可能延续他的生命。这里的生活自然较外头轻松,三餐有人打理,用不着时时提防背后飞来的暗箭。他不排斥过风平浪静的日子,却也并不留恋。
他是个命在旦夕的杀手,在哪里了此残生对他而言其实没有太大的差别。
所以,在见到她之前,他对未来没有任何欲望,即使是救命的解药他也不放在心上。那么仔细想想,他为什么会兴起离开情剑山庄的念头?归根究底——就是她,是因为这个他甚至不知姓名的女孩。
他一直独来独往。虽不能说是享受寂寞,至少也是习以为常。但不知道为什么,打从第一次见到她起,他就有再多看她一眼的强烈念头。到了最近,他甚至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半步都不让她离开。
但他究竟要她在身边做什么?简直是荒谬透了。他这么对自己说,刻意避免去想她,但是不行,根本句没有用,她大大的眼睛及纯真的笑容还是不断骚扰着他。
虽然从不曾注意过其他女人,冷飘水真的认为她是他生平所见最美的女孩。
如果是在以往,这样的绮念他只会默默藏在心底,毕竟一个杀手不该奢想什么爱啊恋的。然而此刻,他的生命有若风中之烛,随时都可以熄灭,他早已接受这样的事实,却忽然间觉得不甘心。
他不能拥有她吗?即使是这辈子唯一和最后的希望也不行吗?
这样的声音在他脑中盘旋不去,终于冷飘水做了决定。
他要她,既然他已经不久于人世,最后这一段日子他希望能和她一起度过。说他恩将仇报也好,骂他蛮不讲理也罢,他已决定纵容自己这一生一次的任性,趁着萧倚楼不在,他要带着她离开情剑山庄。
“公子,冷公子。”见他久久不语,柳绿杨蹙眉轻声喊着。“你没事吧?”
冷飘水回过神来,缓缓转过了身子。
“我问了失礼的问题吗?公子是不是有不得不离开情剑山庄的苦衷?”柳绿杨接着问。
冷飘水看着她,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就留下吧,公子。”柳绿杨微笑说:“你是庄主带回来的重要客人,不告而别岂不是有失礼数?庄主发起脾气来很可怕的,公子真要离开的话,就是在为难我们这些下人了。”为了庄里的安宁,她恳求道:“请你再考虑一下好吗?冷公子,不管有什么事情,希望你能等到庄主回来再说,好不好?”
冷飘水还是看着她,半晌后才缓缓点了头。
柳绿杨见状,松了口气,接着露出由衷的笑容。
“太好了。”她说。
冷飘水又看了她一眼,继而转身朝大门走去。
“啊,公子要回房休息了吗?请慢走——”柳绿杨微笑着行礼,然而话没说完,笑容就凝结在唇上。她倒入冷飘水的怀中,茫然的眼神似在问着:明明见他出了房门,这位冷公子是以什么方法在一眨眼的时间又来到她身边的?
第三章
清早,鸡鸣初响,萧纤云被呯呯的敲门声吵醒,人还在恍惚之中就听见娟儿又哭又叫的:
“不好了!小姐,不好了!这下子真的不好了!”
“我好得很。”萧纤云喃喃道,揉了揉眼睛下床去开门。“出什么事了?你非得在大清早这么鸡猫子喊叫吗?”她皱着眉问娟儿,忍不住捂着嘴打了个呵欠。
“怎么办?小姐”娟儿哭丧着脸说:“绿杨她——绿杨她——”
萧纤云闻言一惊!瞬间便清醒了过来,抓着娟儿的肩问:
“绿杨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吗?”
娟儿摇头。
“我不知道她舒不舒服,她不见了。”
原来不是发病,这教萧纤云大大松了口气。
“你说绿杨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她问,又捂着嘴打起呵欠来。这么早,她还觉得困呢。
“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小姐,不见了就是不见了啊!”娟儿急得直跳脚。
“我是要你说清楚点,什么叫做绿杨不见了。”萧纤云耐着性子。
“我找不到她,大清早的,她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不在房里吗?”
“别说是房里,柴房、膳房、院子、大厅,总之想得到的地方我都找过了,就是不见绿杨的踪影。这不是很怪吗?小姐,一大早的,她会上哪儿去呢?”
萧纤云蹙眉沉思,半晌后抬头问:
“话说回来,一大早的,你找绿杨做什么?”
“我原先没要找她的,只不过经过她房门口,见她大门没关上,以为她又绣花绣了整夜,想进去说说她,这才发现她不在房里。”
“庄里其它地方你真的全找过了?”
“绿杨会去的地方全问过了,大家都说没有见过她。”
“这可真有点不寻常了。”不祥的预感忽然窜出,令萧纤云有些心慌。她想了想,抬头对娟儿说:“进来帮我梳洗更衣,我跟你一块儿到绿杨房里去瞧瞧。”
娟儿点头,连忙端来了洗脸水,以最快的速度将萧纤云全身上下打理了一番,然后就拉着她往柳绿杨的居处跑去。
萧纤云喘着气踏进木屋,果然不见柳绿杨的踪影。她目光在屋内梭巡,越看就越觉得一颗心直往下沉。桌上有两盏灯,灯油都已燃尽,缝制一半的布料随意搁置,床铺也没有睡过的痕迹,这些迹象都显示着事有蹊跷。
绿杨绝不会把苦心缝制的衣服扔着不管,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虽然已有这样的认知,萧纤云因为过于慌乱而不知道该做何反应。绿杨究竟出了什么事?除了情剑山庄,她还能上哪儿去?不会是突然发病了吧?为了不给庄里添麻烦,她是很可能抱病悄悄离开的。
由于无从得知确实的情况,慌乱无助汹涌而至,萧纤云静静伫立,既想掉泪又想大声喊叫。
“绿杨果然是不见了啊。”娟儿吸吸鼻子。“该怎么办呢?小姐,绿杨不在的话,庄里会大乱的。”几位极端爱美又尖酸刻薄的夫人没有漂亮的衣服穿会是什么情况?娟儿简直不敢再想下去了。
见娟儿频频拭泪,萧纤云终于意识到自己该是较理智的那个人,她不能惊慌失措,必须冷静下来采取一些行动,毕竟大哥不在,已经没有人可以倚靠了。
“去把总管和两位护院找来,我在大厅等着。”萧纤云说完,率先走出木屋,娟儿则是愣了愣,之后才擦干泪水跟上去。
两位护院都说不曾看见柳绿杨离开情剑山庄。而直到稍晚,替萧纤云送早膳的佣人慌忙来报,说客人不知去向,此时才有人将两人的失踪联想在一块。
庄主带回来的客人不告而别,在庄里生活近十年的绿杨也不见踪影,这时间上的巧合代表着什么?
“咦?绿杨不会是跟那位客人私奔了吧?”娟儿脱口说了这么句话,遭来萧纤云凌厉的一眼。
“胡扯!绿杨会做这种事吗?!”
老管家也在一旁摇头说道:
“不会,不会,那丫头绝不会做出私奔这种事的。”
“绿杨怎么可能跟一个陌生人私奔?!太荒谬了!”萧纤云怒道,事实上她觉得眼前的一切也同样可笑。
为了避免消息走漏,在场的除了她之外就是娟儿、老管家和两位护院。一个是傻呼呼的女孩,一是六十岁的老头子,再加上两个一身横肉却不长脑子的护院,能对此事做出什么结论或是想出什么办法呢?到头来她还是只能孤军奋战。
“我说小姐,这件事非同小可,真的不需要要向几位夫人秉告吗?”老管家问道。
“这消息如果传到第六个人耳朵里,你们几个全部给卷铺盖走人。”萧纤云撂下狠话。为了绿杨,她绝对不容许庄里出现任何闲言闲语。“我爹那几个小妾除了会梳妆打扮逛花园还会什么?让她们知道绿杨失踪了只会搞得整个庄里鸡飞狗跳。不仅是她们,这件事对谁都不许说,听见了没有?!”
四个人都点头,但娟儿随即开口道:
“就算咱们都不说,这事只怕也瞒不了多久。三夫人交代绿杨做件袍子,时间久了交不了差可怎么办?”
这倒是个问题。难得这傻丫头居然能一语道出重点。柳绿杨一双巧手和丰富的刺绣经验是无人能及的,情剑山庄经营的绣坊也因为她而声名远播。
萧纤云怎么都忘不了初见柳绿杨那一天,一个跟她同年龄的女孩,却是既苍白又瘦弱;她一手拉着妹妹柳红玉,另一只手提着小小的包袱,跟随她父亲钱庄的保镖回到庄里,表示她们姐妹俩愿意在庄里工作为父亲还债。
原来萧纤云还为多了两个玩伴而觉得高兴,能随即便发现这两个女孩根本就没有玩耍的时间,尤其是绿杨。别看她小小年纪,一手精湛的刺绣神技简直是震惊了整个情剑山庄。
接下来的几年,她便领着妹妹不断工作,绣出来的东西不仅让惨淡经营的绣坊逐渐蓬勃,更是经常被父亲的几位小妾争来夺去,极为抢手。
虽然母亲早逝,但由于出身富贵人家,萧纤云可以说是在备受宠爱的环境中长大,完全不知人间疾苦,而柳绿杨的刻苦勤奋则大大改变了她对人生的看法。
有人坐拥金山银山,有人终日辛劳犹不能三餐温饱。这世界原来就不公平,应怀抱更宽阔的胸襟来面对,失者勿嗔怨,得者多珍惜。
柳绿杨正是这样一个人。她谦和有礼,温顺可人,再辛苦的工作也抹不去她那略显羞涩的甜美笑容。她在情剑山庄除了裁缝就是刺绣,她父亲即便是毫钱庄再多的钱,在她日夜的工作下也早还清了。但她依旧好不松懈,还是一样的勤奋工作,数年如一日。
绿杨来到庄里的第三年父亲过世,大哥接掌情剑山庄,他坚持绿杨应该支领薪酬。于是绿杨为妹妹红玉存了一笔嫁妆,让她风风光光嫁人。虽然她这个妹妹是二娘所生,和她仅有一半血缘,她依旧善尽了做姐姐的责任,好似她生来就该为家人劳碌,半句怨言也没有,着点令萧纤云非常佩服,从此将她视为姐妹。
现在她的姐妹失踪了,而她却一点主意也没有。正如娟儿所说,绿杨失踪的事不可能一直瞒下去,再加上大哥出门前嘱咐要妥善照料的客人也不知去向,姑且不论这两者之间是否有关,把人找回来才是当前最重要的,尤其是绿杨,她可是有病在身的人啊。
“我去找。”萧纤云突然道,其余四人闻言都瞪大了眼睛。
“这可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老管家嚷道,随即因为使劲过度开始咳嗽。
“咱们连绿杨在哪儿都不知道,从何找起呢?”娟儿跟着说。“更何况小姐你一个姑娘,虽练了些拳脚功夫,却犹不足以防身,怎么能——”
“你给我闭嘴。”萧纤云狠狠瞪了娟儿一眼,这一眼让两护院硬是将已到口边的劝谏之语给咽了回去。“小姐我工夫虽然不怎么样,至少脑子还算灵光。总之,我先藉着巡视布庄绣坊之便是到城里打探一下消息,你们几个就负责在庄里找寻线索,什么蛛丝马迹都不能错过。”萧纤云说着,倾身再次警告他们:“别忘了,这事绝不能让他人知道,否则后果自负。”
冷飘水在城里买了匹马,带着不省人事的柳绿杨赶了一天的路。他频频低头审视怀里昏睡的人,几度想为她解开穴道,却又因为不想横生枝节而作废。
该如何面对醒过来的她呢?这是冷飘水一路都在思索却无结论的问题。
他带着她前往城外一座山的山腰,越近目的地冷飘水就越迟疑如此冲动行事究竟回带来何种后果?他虽不后悔,却不免觉得对不起视他为朋友的萧倚楼。
想着想着,小木屋已在眼前。这是樵夫弃置不用的避雨处所,他一年前曾在此处待过,里头什么都没有,非常简陋,时隔这么久,只怕是更加脏乱不堪了。
虽然她在情剑山庄的处所也称不上舒适豪华,但毕竟是干净多了。他强迫她离开了熟悉的环境,却要让她住在这种破烂的小屋里……低头看了看怀中的人,冷飘水扬起了眉,似在生自己的气。然后他抱着她下了马,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将她放下,然后进屋去默默地打扫整理,直到看起来比较像样时,天色已经昏暗,于是冷飘水又到外头将绿杨抱入屋内。
他将她安置在屋里仅有的一张床上,然后到外头照料跑了一天的马,并将灯和食物等采购来的用品拿进屋里。点上了灯,取出了犹带些许热气的肉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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