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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狼君-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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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动手清洗身子。简陋的盥洗设备,让她花费好长的时间,才洗净了身子与长发。
一走出柴房,方大娘就瞪大了眼,发出连声赞叹。“哇,问儿,你洗乾净还挺漂亮的嘛!”
真难想像,此刻从柴房里走出来的绝世美人,跟先前的泥娃娃是同一个人。眼前的小女人,像是玉雕成的人儿,一眉一目都精致而美丽,即使穿著粗布衣裳,仍难掩那婉约的气质。
问儿抱著换下来的上好衣裙,羞红了脸。
“谢谢大娘的衣服。”她福身行礼。
“好了、好了,不过是些旧衣服。”方大娘挥挥手,心里更加确定,问儿绝对是个千金小姐。瞧那模样,说不定还是哪个高官的掌上明珠呢!寻常人家可养不出这么娇贵水灵的姑娘。
她牵著问儿的手,在前头带路,边往右前方那长排的木屋走去,嘴里还边说著。
“来来来,你一定饿了吧?我刚才要人弄了些吃的,虽然不是什么上好的伙食,总也还能入口。”
来到那长形木屋前,她推开其中一扇门,带著问儿走进屋里。
屋子里光线不怎么充足,不过还是能看到正中央有著一张小桌子,靠墙的地方则有著两张木板床,比起柴房,这儿的陈设还算齐全。
小桌上摆了一碟小菜、一碗饭及一副筷子,方大娘拉出桌下的圆板凳。
“来,坐下来吃。”她拍拍图板凳。
“谢谢大娘。”问儿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刚刚在沐浴时,肚子不知叫过多少声了。
她捧起边缘有些缺角的陶碗,闻著米饭的香气,举筷进食。虽然饿极了,但举手投足仍是优雅温柔。
方大娘拉了另一张板凳也坐下来,感叹的道:“你运气还不错,现在还有白米饭吃,要是早些一年啊,我们吃的,可都还是稀到不能再稀的汤水白粥呢!”
问儿尝了一口腌得很咸的梅干菜,小脸儿立刻皱成一团。她火速又拨了一口米饭,直到梅干菜与白饭都吞下肚,她才能开口发问。
“为什么?”
“大娘我啊,几年前为了避蝗灾,带著一家老小来南方,所幸遇到了寨主收留,不过当时山寨情况也没好到哪去,这小小一间屋挤了五、六口人,是寨主要人增建,我们才有地方住的。”
“辛苦大娘了。”问儿轻声说道,大眼儿眨了眨,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大娘,为什么七哥说我们是山贼?”这个名称,一直很困扰她。
方大娘闻言大笑。
“我们的确是山贼,外头传说的,那九山十八涧里的'山狼' ,就是咱们寨主。不过你放心,寨主不做害人的事,真要抢也是抢那些这民为盗、昧著良心赚钱的贪官和商人。”
那个男人,被人们称为山狼吗?那残酷的眼神、孤傲的态度,的确像极了不驯的野狼。
她没听过这个称号,却直觉的知道,这个称呼,能让不少人吓得魂飞魄散。
问儿停下竹筷,低头想了一想。
“那么,寨主是好人?”她问道
“呃……这个……”方大娘一脸迟疑,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为难尴尬。
问儿等著,清澈的眼儿轻眨。
那个男人照顾灾民,供他们吃住,又只抢贪官污吏,做的全是义贼的行径,若不是禀性善良,怎么会这么做?
方大娘半晌后才开口,刻意转开话题。
“总之,以后你就住这儿,和你同房的叫小翠。”她嘱咐道。“这里不养吃闲饭的,早上寅时就要起床,女眷吃饭是在厨房旁边的长桌上吃,没事别进大屋去,女人是不能进那儿——”
“为什么?”听到最后一句,问儿又开口了。
大娘被问得一呆。“什么为什么?”
唉啊,糟了,真是取错名字了,瞧这小姑娘,问个没完呢!
“为什么女人不能进大屋?”
“这、这个还有为什么,大厅本来就不准女人进去。”方大娘有些愕然,一时也说不出原因。
这是山寨里的规矩,大厅是男人们议事用的,女人不能进去,所有人都心里有数,视为理所当然,长年来默默遵守著。
“是吗?”问儿轻声说道,低垂著眼儿。
天啊,又是一个问句!
方大娘招架不住,连连后退,几乎就想夺门而出。正巧,有人推门进来,她一见来人,松了口气。
“等吃饱了,你就跟著小翠一块儿去做事。”她先吩咐问儿,转头再看向另一个小姑娘。“小翠,问儿是刚进寨子里的,以后和你住同房,你带著她做事,有空关照一下,就这样了,我前头还有事,先走了。”
她匆促交代著,然后脚底抹油,即刻拔腿开溜。
三天后,山寨里的人们才知道,寨主可是检了个烫手山芋回来。
问儿美丽和善,轻易赢得众人的喜爱,可说到做事,她可就一窍不通了。
要她打水,水桶却掉进井里;要她生火,她把一张小脸弄得满脸煤灰,火却始终点不著。要她煮饭,油没搁进锅里,却泼进火里,险些烧了厨房。
一票女眷们心里知道,问儿的出身跟大伙儿都不同,以前大概从没碰过这些粗活。
只是,寨主有令,要留下就得做事,她们虽然心疼问儿,却也没胆子抗令。
想了又想,众人决定,就派问儿做些通茶送饭的简单工作,还要她负责替寨主端送三餐,好让寨主瞧见,她也有在做事。
于是,天际刚泛鱼肚白,问儿就得自个儿起床,用打来的水梳洗,跟山寨里的人一同干活儿。
冰冷的山涧水,让睡意顿消,她走到厨房,轻声向厨娘请安,再端起准备好的餐点离开,一路上,清晨冰凉的风迎面教她又清醒了些。
她沿途跟几人点头问安,走过空旷的广场,穿过几楝木造长屋,往霍鹰独居的院落走去。
他居住的院落旁,有一片茂密的枫树林。
时值初秋,所有的枫叶逐渐转红,美不胜收。只是,每每踏入这枫树林,问儿的神经就立刻紧绷起来。
今儿个也不例外,才入林没多久,细微的声音就破空袭来,数颗橡实不知从哪儿飞来,全瞄准了她,不断攻击。
“住手。”她护著手中的饭菜,低呼一声。
攻击仍旧继续,而且愈演愈烈。
一颗橡实敲中额上的旧伤,疼得她倒抽一口气,几次闪避不成,她紧闭著眼儿前进,最后才护著早饭,突围冲出枫树林。
一出那树林,橡实攻击就停下了。
问儿喘了几口气,回头看那来时路,只见小径里没任何人迹。
倒是火焰似的枫树林里,却能看见一个十岁大的男孩站在那儿,手中持著弹弓,静静的瞪著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半晌之后,他转过身,跑离枫树林。
问儿蹙著眉,努力思索著,到底是哪里得罪了那男孩,惹得他每日三次用橡实“伺候”她。
来到霍鹰的院落,她停在门前,连连深呼吸,凝聚勇气开口。
“寨主。”
里头传来低沈的声音。
“进来。”
如同往常一样,霍鹰早已起床。
他站在窗边,精壮的身躯半裸著,正用一块湿布擦拭著头脸及上身。
“寨主,早。”问儿粉颊羞红,不敢多看,双手有些颤抖。
冰冷的黑眸扫来,微微点了一下头,没再开口。
她将早餐搁在桌上,送上昨晚已准备好的外衣。在他穿衣的时候,小脑袋始终垂得低低的,根本不敢多看一眼。
霍鹰穿上衣衫后,坐回木桌前进食,那张俊脸上仍没有半丝表情。
室内岑寂,只有他进食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她站在一旁,静静看著他,已经习惯了他的沈默,或许就因为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与寡言,才让那众女眷避之唯恐不及,提起送饭这差事,就推三阻四。
清澈的大眼儿,从披散在宽阔肩膀上的长发,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那张俊脸上,未曾出现过其他表情,甚至在她求援时,还割断衣袍,冷血的抛下她,但她总觉得,他不是那么无情的——
真正无情的人,不会对灾民伸出援手;真正无情的人,也更不会将陌生女子救回山寨。
“我脸上有什么?”低沈的声音响起。
问儿吓了一跳,脸儿瞬间转为嫣红,因被逮著偷看而羞窘不已。
“呃,没、没有——”她的声音在发颤。
他从头到尾不曾转头,却能察觉她的视线?那么,她这几日来的偷窥行径,岂不是全被他看在眼里。
想到这儿,她羞得几乎要呻吟出声,简直想就地挖个洞,好躲进去,不再见人。
霍鹰放下碗筷,冷眼看著她,锐利的视线在娇小的身躯上转了几圈,黑眸深处,闪过些许若有所思。
那深幽的目光,看得问儿心头发慌。她走上前去,伸出颤抖的小手,迅速的收起碗盘。
“寨主,问儿——问儿告退——”她的声音抖得不像话,敏感的察觉到,由他的身躯辐射出的惊人热力。
他仍旧看著她,没有说话。
直到逃出院落后,问儿的双腿仍在颤抖,她紧抱著碗盘,快步走过枫树林,不敢回头,更不敢逗留。
用过早饭后,山寨内逐渐热络,人们走出住处,各司其职,在四处忙进忙出。
女眷们在庭院、厨房中忙碌著,而男人们则全被霍鹰找去,协力修筑东墙的墙面,好抵御入秋后的飓风。
方大娘体恤男人们的辛苦,特地烧了凉茶,要问儿送去。
她瞪著那个大茶壶看了半晌,才挽起衣袖,奋力的提起大茶壶,朝东墙走去,一张小脸因为用力而通红著,脚步也显得极为不稳,每走一步,就洒出不少茶水。
蒋老二瞧见了,连忙迎上来,大手接过那壶凉茶,轻而易举的靠墙搁好。
“问儿,别忙了,这些重活儿让我来就成了。”他嚷著,猜测这壶茶大概有合儿的一半重。
她感激的一笑,福身行礼。“谢谢蒋二哥。”
蒋二哥愣了一下,这辈子还没让人这么礼遇过。他援了搔头,觉得该做些回应,于是有样学样,把双手搁在腰间,笨拙的福身。
“甭客气。”他别扭的说道。
一旁正在喝凉茶的狗仔七,因为震惊过度,嘴里的茶全喷了出来。
“我的妈啊,你行行好,可别害我中午吃不下饭。”他取笑道,拿起木杓挥舞著。
冰冷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所有人当场冻结。
“吃不下,正好省了米粮。”霍鹰不知何时已来到一旁,双手环抱在赤裸的胸膛上。他的视线扫过两名属下,落在问儿身上,眸光转浓。
她低垂著头,轻咬著红唇,知道那双黑眸正在打量她,从她的双足、游走过粗布衣裙,落在她有些散乱的发辫上。
他为什么要那样看著她?是她的仪容,有任何的不妥吗?
她不敢追问,甚至连回视的勇气都没有,只能任他的目光放肆——
“这里在修墙,你来做什么?”冷酷的声音响起,这次接近了许多,一双黑色的靴子也出现在她低垂的视线中,她几乎能感觉到,他说话时,呼出的炙热气息。
蒋老二抢著开口。“问儿是来——”
“我没问你。”冷戾的语调,让人瞬间住了嘴,不敢多话。
她深吸一口气,知道霍鹰正在等著答案。而他这类男人,往往是想要什么!就非得到不可,倘若她不开口,大伙儿说不定就必须在这儿僵上半天。
半晌后,问儿鼓起勇气抬头,视线却只固定在那张男性的薄唇上,不敢再往上看去。
“我、我送了凉茶来。”她轻声说道,发现他的下颚,有一束肌肉隐隐抽动著,那张薄唇抿得好紧,令人胆怯。
“这里危险,滚远些。”他粗声说道,掉头大步离开,对站在一旁观看的男人们吼道:“干活去!”
此话一出,男人们立刻做鸟兽散,不敢再观望。
狗仔七经过问儿身边时,还特地压低声量解释。“寨主的意思,是要你站远些,免得受伤。”他说道。
“我知道。”她点头,没被霍鹰粗鲁的一言词吓著,逐自收拾著茶壶跟木杓。
“喔——那、那就好。”狗仔七有些诧异。
寨主那冷酷的态度,总把刚进寨的人吓得瑟瑟发抖,非得经过好些日子,才能察觉,他是出于关心。
本以为,问儿会被吓得哭出来,但这花般娇弱的姑娘,非但没有哭泣,反倒听出了寨主话里的涵义。
东墙上的修筑工程再度进行,男人们将一根根的巨大圆木前端削尖,以麻绳绑在一起,竖立在挖好的深坑内,以厚土掩埋压实。
山寨的四周,全是这种圆木竖成的墙,尖锐的上端能阻止外人入侵,而厚重的木墙,则能挡去刀剑的攻击。这座山寨依山而立,设置得十分完美,易守难攻。
“好,现在用力拉!”巨大的吆喝声从墙边传来,声音听来很是熟悉。
问儿转过头去,寻找声源,看见了站在最高处的霍鹰。
几名大汉听从他的号令,抬起数根绑好的巨木墙面,那墙面上头除了固定的麻绳之外,还另外绑著数条麻绳。麻绳绕过一座人们架起来的巨大临时支点,随著众人的使力,数条粗大的麻绳同时绷紧。
“再来,一、二,拉——”吼叫声响彻云霄,男人们回应的发出呼喊,声动山谷,墙面逐渐立了起来。
问儿惊讶的看著这一幕,没想到霍鹰会亲自带领著兄弟们筑墙,身为寨主,他似乎习惯于每件事都亲力亲为。
他站在最高处,长发束在脑后,身上绕著一条粗麻绳,表情因用力而狰狞,全身肌肉纠结紧绷,狂野得像头野兽。
每次,当他吼叫时,背上的肌肉因用力而贲起,人们回应的呼吼,让他眼中闪烁著野蛮的快意。
问儿完全被迷住了,她隐约知道,霍鹰正享受著这纯粹的劳动,他生来就是粗犷的,精壮的体内,像是蕴藏著无限的力量,任何人都无法匹敌。
在炙热的骄阳下,汗水浸湿了他的黑发,沿著额角滑下,滴落在强壮的颈项,然后沿著肌肉的纹理,一路往下滴滑——
水汪汪的眼儿眨也不眨,看著那闪亮的汗水,消失在他腰间,脑子里像是有朵烟花陡然炸开了似的。
噢,老天!她是怎么了,竟恬不知耻的盯著霍鹰的裸身瞧。
她捧著羞红的粉颊,偷偷责备自己,却仍移不开视线。她的双眼,贪婪的看著眼前的“美景”,看著他结实的身躯,在日光下伸展,散发著难言的吸引——
某种危险的骚动,让她停止这陶醉的窥视,她陡然间发现,四周变得一片岑寂。
男人不再吆喝,麻绳不再绷紧,木墙不再挪动,就连风都像是静止了般,空气中有著诡异的静默。
众人一头雾水,仰高了头,看著站在最高处的霍鹰,不知他为何突然停下动作,不再号令。
而他,不言不语,笔直的望向她。
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眸,即使隔著数十丈远,却仍有著强大的力量。
他发现了!
问儿低呼一声,被那如火似炬的目光吓得魂不附体。她扔下半壶的凉茶,全身颤抖,匆促掉头逃离现场。
在她身后,那双锐利深幽的黑眸,仍紧紧锁住她,没有移开。
第三章
橡实。
又是橡实。
枫树林间,一个娇小纤细的身影狼狈的闪躲著。
问儿低头闪过第一颗,却被第二颗砸个正著,她咬著红唇,没因疼痛而喊出声,埋头又朝前跑了两步。
始终躲在一旁的男孩,不知从哪弄来比前两天更多的橡实,储备了更多“弹药”,一等她进入射程,就展开激烈攻击,橡实像小雨般落下,每颗都精准的打中她。
“住、住手! ”她低喊著,被打得好疼,眼中涌进委屈的水雾。
男孩没理会,抓起橡实,拉紧了弹弓,持续进攻。
终于,在重重攻击下,问儿被砸得脚下跟枪,险些就要摔倒,为护住手里的菜篮,她连忙蹲了下来。
数不清的橡实如雨滴般打在她身上,她低著头,蹲在地上,双手怀抱著菜篮。一动也不动地等著男孩打完手里的橡实。
他总会打完的吧?
咻咻的声音在耳畔响个不停,橡实撞击上肌肤,引发疼痛,好几处被重复攻殴的地方,疼得像有火在烧。她怀疑,明天身子上大概会有不少瘀青。
从小肌肤就水嫩,受不得疼,稍微用力就会留下印子,更何况是遭遇这么可怕的攻击——
从小?!
闪过脑际的这两个字,让她蹙起柳眉,极力想抓握住那抹思绪,却又徒劳妞功。
弥漫在脑海的浓雾,稍微消散了一些,却仍旧模糊不清,像在回想一个多年前的旧梦,记忆破碎而无法连贯,都像是缺少那么一点片段,无论如何就是想不起来——
不知何时,那橡实雨骤然停止。
问儿微微一楞,谨慎的张开眼睛,考虑著是否要转头去察看。
她被打得太疼了,实在有些一害怕,这只是对方的诡计,想骗她抬头。
“你在这里做什么?”冰冷的声音响起,在枫树林间显得格外刺耳。
她惊愕的抬起头来,看见男孩已被人高高拎起,正挂在半空中,拚命挣扎著,一手还握著弹弓不放。
是霍鹰。
他穿著粗布衣裳,束著长发,仅用单手,就拎起男孩,冷戾无情的黑眸,扫过男孩愤怒的神情。
男孩不答,用力挣扎著,双眼瞪著霍鹰,既厌恶又憎恨。
深幽的黑眸转了个方向,看向满身橡实的问儿。
“他攻击你?”他问道,皱起浓眉,总算知道,为何她每回送饭来,总是显得有些狼狈。
“呃——”她咬著红唇,仍护著手中的饭菜,不知该怎么回答,清澈的眼儿望著他冷酷的俊脸,有些慌乱。
他在生气吗?要是她承认,他会处罚那孩子吗?
待在山寨里数日,问儿听过太多,关于霍鹰赏罚分明的事迹,人们总敬佩的说,他一视同仁,绝不宽待犯错者。善良的天性,让她忘却被攻击的疼痛,反倒开始担心起那男孩。
“说话!”质问升级为咆哮。
娇小的身躯有些颤抖,她频频深呼吸,挺起纤细的肩膀,望向那双黑眸。
“不,他只是跟我闹著玩的。”她坚决的说道,没有瞧见,挣扎不休的小男孩,听见她的回答时,脸上闪过错愕。
霍鹰眯起眼睛,紧盯著她。
“说谎。”他冷冷的说道,压根儿不相信。
那细致的肌肤上,已经浮现不少红痕,明显是被橡实打伤,如果只是闹著玩,怎会弄成这样?这小女人,根本是在掩护罪犯!
问儿瑟缩一下,不敢多说,只是睁大眼儿,不安的望著他。
那张俊脸逼近些评,令人颤抖的气势,由他身上辐射而出,她双腿颤抖著,却没有力气逃开,只能呆望著他。
霍鹰居高临下的俯望,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那张小脸上。
“不许再骗我,知道吗?”他的声音很低,甚至称得上是温柔的,但那双黑眸却充斥著愤怒的炙火。
她立刻点头。
老天,她宁可冒险去惹怒一头狮子,也不愿惹怒他!
他的每句话、每个眼神,都在宣告著他的无情残忍,要是她真的欺骗他,他会不会动手掐死她!?
一股凉凉的寒意袭上颈项,问儿忍不住缩缩脖子。
霍鹰挪开视线,没再瞪著瑟瑟发抖的小女人,反倒回到手上,盯著放弃挣扎的沈默男孩。
“再这么做,我就把你抛进山沟里。”霍鹰说道,口吻阴狠残酷。
男孩仍旧沈默。
霍鹰不耐,将手提到眼前。“听见没有?!”他一抖长臂,凶狠的瞪著男孩,暴烈的语气,让几尺外的问儿也险些吓趴在地上。
狰狞的表情收到功效,男孩不情愿的点了个头,眼中的憎恨却更浓厚些。
霍鹰没有松手,反倒拎著男孩转身,往大树下的石桌走去。
“把饭菜摆上来。”他头也没回的吼道。
问儿连忙捧著菜篮,小跑步地跟上,将清粥小菜及碗筷搁在石桌上,生怕动作慢一些,又要听见那吓人的咆哮。
霍鹰松手,放下手中的男孩,在石桌旁坐下。
重得自由,男孩立刻想拔腿开溜。但是,脚都还没迈开,身后就传来冰冷的喝叱。
“坐下。”
咚咚两声。
不只是那男孩,连问儿都立刻跳上石椅坐好。
“留下来吃饭。”霍鹰命令道。
男孩保持缄默,虽没胆子跑开,却仍做著消极的抗议。
一旁的问儿,慢吞吞的从椅子上滑下地,被沈默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来。她想了又想,清澈的眼儿在桌上转了一圈,总算找到暂时离开的好藉口。
“请等等,我、我再去拿一副碗筷。”她匆促的说道,迈开腿儿,飞快的逃开。
树荫下,男孩与男人仍是沈默不语。
娇小的身影奔进厨房时,厨娘正忙著淘水洗米。
“大娘,请再给我一副碗筷。”问儿轻喘,小手抚著胸口。
“碗筷?你要多一副碗筷做什么?”方大娘抬头问道,手里还在剥著蒜头。
小翠抬起头来,瞪大眼睛。“问儿,难道是寨主留你吃饭?”寨主会要人陪著用餐?哇!看来天要下大雨了呢!
厨娘皱著眉,怀疑问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再不就是真的跌坏脑袋了。否则,有哪个正常人,敢跟寨主同桌的?
粉嫩的脸儿,浮起淡淡的红晕,问儿挥动双手,连忙解释。
“不,不是的,碗筷是给一个男孩用的,寨主留他用餐。”
此话一出,厨房里的气氛瞬间冷却,每个人都一脸古怪,不再多话,当这话题没发生过,转过头去干活儿。
怎么了?她说错什么了吗?
问儿困惑的偏著头,察觉出气氛有异,清澈的大眼轮流看著众人,却没人愿意看她,全在回避她的目光。
方大娘打破沈默,表情也很不自在 。“喔,我知道了,碗筷在橱柜里,右下方那边,你自己拿吧。”她转过身去,继续剥蒜头。
“谢谢大娘上问儿轻声说道,打开橱柜,拿出了碗筷。临走前,她又停下脚步,回身发问:”大娘,你知道那男孩是谁吗?“
剥蒜头的动作顿了一下。“那——那是小少爷。”
“小少爷?”
“寨主的弟弟。”
弟弟?霍鹰连对自个儿亲人,也是那副冰冷无情的模样吗?
问儿点点头,回身走了两步又停下。“怎么平常都没看见他?他不跟寨主住吗?”
此话一出,厨房内一阵批哩啪啦,不少人震惊过度,把手里的碗盘给砸了。
她诧异的回头,只看见那些人全缩著头,蹲在地上捡碎片。
方大娘神色一僵。“他……呃,小少爷和他娘住后山。”
“怎不住在一起?”问儿理所当然的问道。亲人不都该住在一块儿的吗?
那双剥蒜头的手,正在剧烈颤抖著,方大娘面如死灰,不知该怎么回答,不断懊悔替这小姑娘取了个坏名字。
“唔,那是——那是寨主的意思。”她含糊的说道,一面挥手赶人,声音有些不自在 。“好了、好了,别杵在这儿说话,快把碗筷送去,别让寨主久等。”
“好的。”问儿拿著碗筷,轻轻点头,转身走出厨房。
可等她穿过枫树林,回到大树下,却发现那一大一小,既没说话也没对谈,只是如同她离开时,坐在那儿不动如山。两双有些神似的黑眸,甚至不曾看向对方,从头到尾视若无睹。
怎么回事?
疑问在她心里打转,却没勇气脱口。她将另一副碗筷递给男孩,清澈的大眼眨动著,轮流瞧著两人。
只见这一大一小,同时端起碗筷,绷著同样没有表情的脸,一板一眼的动手,沈默的吃著饭菜。
气氛僵得很!霍鹰的黑眸,比以往更加阴骛,问儿受不了这诡谲的沈默,盘算了许久,才怯生生的开口。
“呃,天气好像挺不错的。”她想了好久,决定挑了天气作话题。
沈默。
没人应声,这两人很不给面子,不但没有回话,甚至懒得抬头看她一眼。
问儿不死心,再接再厉。“大娘昨儿个和我说,中秋快到了呢!”清澈的眼儿偷瞄两人,观察反应。
仍是沈默。
没人甩她,他们由自顾自的吃著饭,快速将桌上的食物一扫而空,像吃进嘴里的不是稀饭,而是稀世珍肴。
问儿忍不住倾身靠过去,对著男孩微笑。“好吃吗?”瞧他的模样,像是已经饿坏了。
男孩这回总算不再埋头苦吃,抬起了头,不过却是为了瞪她。
问儿以手支著粉颊,毫不介意的回以一笑。
小鬼轻哼了一声,那张嘴无声的动了动,不知在暗骂些什么。他不再搭理她,继续低头吃饭,想快些把食物扫下肚,好离开霍鹰身边。
问儿讨了个没趣,暗暗叹了口气。她转过脸儿,看向霍鹰。
只见他一如往常,专心的吃著饭菜,仿佛身旁的两人不在场一般。
今日他束著发,但那狂野不羁的气势,仍辐射而出,让人震慑。从侧面看去,只能瞧见他的一眉一眼,日光加强了他的轮廓,让她看得有些呆了。
她从未见过,比他更俊朗的男人,狂野生猛的魄力,总转变为难以抵御的吸引,让她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追逐他——
他嘴角沾了粒白饭,有损于他的慑人。问儿看著那碍眼的白米饭,莫名有股冲动,想伸手拿掉它。
“啊! ”手腕突然被强大的力道扣住,她才猛地回过神,察觉自个儿真的伸出手了。
“做什么?”他粗声喝问,黝黑冷凝的双眸瞪著她。
问儿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小脸羞红、心跳加快,尴尬得想逃开,偏偏手儿被他擒住,根本动弹不得。
“呃,你、你的嘴角——”她小声说道,羞得瑟瑟颤抖。
霍鹰面无表情,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松开手,幽暗的双眸中,闪过璀亮的火簇。
问儿紧急缩回手,端坐石椅上,低首垂眼,不敢再乱来。被他握过的手腕,有些疼、有些一烫,像是还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山风吹拂而过,带来枫林的清香,一片火红的枫叶翻飞而来,落到她膝上。
问儿拾起那片枫叶,握在柔嫩的掌心把玩,脸儿仍是嫣红的。一旁两人仍在用餐,除了餐具及咀嚼的声响外,她只听得见自己抨抨的心跳。
艳红的枫叶转啊转,清澈的眼儿悄悄抬起,她忍不住又偷瞄著。
其实,兄弟两人长得挺像的,只是相较于霍鹰的阴冷,弟弟显得稚气未脱,圆润了一点,皮肤较白,要是他别老学霍鹰,总是冷著一张脸,看起来还真的挺可爱的呢!
“你今年几岁?”问儿耐不住安静无声的气氛,忍不住又开口。
男孩睨她一眼,不屑理会她,迳自拿著长长的筷子,在红萝卜玉米粥里翻弄,将红萝卜丁全挑出来,仔细的堆在小碟子上。
那些红萝卜丁,很快的积成了一座小山。
“不可以这样,挑食是不好的。”问儿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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