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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狼君-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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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品:问狼君
  作者:典心
  男主角:霍鹰
  女主角:楚卿卿
  内容简介:
  一场意外,让她失去记忆,
  她被这高大阴鸷的救命恩人带回山寨,
  暴躁的他成了她最重要的人,
  即使被吼、被咆哮,她也不肯退缩,坚决要赖定他……
  只是,当她迷恋于他眼中的狂炙时,
  他却冷血的下逐客令,要她立刻滚出山寨。
  呜呜,难道他真的不爱她吗?连一点点都没有吗?
  霍鹰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盗匪,号称“山狼”,
  他粗野狂放,统领着众多兵马,
  为了生存,他能做出最残酷的事,
  谁知道,却意外的捡到这让人头疼的小女人,
  他的冷静到了她面前,就全盘失控,
  更糟糕的是,她竟是那个男人失踪的妹妹……
  正文
  楔子
  高崖,山涧,小径。
  这是一处险峻的山峡,两旁高耸的山崖间,夹著一道清澈溪流。两旁的群山中均有山涧流过,汇入溪流。
  此处被称为九山十八涧,不只是山险、水险,加上人更险。
  数十年前起,群山间就聚了山贼,不时抢劫过路商旅。
  山贼剽悍,全都是高壮的男人,骑著山里的野马,在山林间神出鬼没,官府束手无策,附近居民们也只能自求多福。
  通常,在这儿遗失的货或人,就注定找不回来了
  丛山莽林间,涧水潺潺,绿荫苍苍,飞鹰在崖上蓝天盘旋滑翔,山涧之间躺著一个娇小的身影。
  浓荫落在她身上,四周寂静无声。
  山峡内空气冰冷,她穿著嫩黄衣裙、藕色鞋袜,倒卧在巨岩上,有半个身子落在浅水处,一动也不动,漆黑如墨的发丝落入清澈的山涧,悠悠随水飘荡。
  蓦地,偏僻小径的远处,一人一马缓缓骑来,马蹄声规律而清脆。
  叩、叩、叩、叩、叩、叩
  那是一匹健壮的黑色野马,背上无鞍,男人粗厚黝黑的双手扯住马鬃。
  他一身黑衣,长发只用皮绳简单的束在脑后,双眸冷冽,面容深刻如刀凿石刻,跟胯下骏马一般狂野难驯。
  马蹄轻扬,一人一马没有停止,马蹄甚至差点踩著她的小脑袋。男人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对那小女人视若无睹。
  天际一丝白云因风卷起,鸟儿在枝头轻啼,马蹄声渐渐远了,巨岩上的娇小人儿还是一动也不动。
  直到几乎踏至峡谷出口时,黑衣男子仿佛想起什么,这才轻扯缰绳,马儿即刻停下。
  他挑起一眉,凝同自思索半晌,左手再一扯,便掉转马头,朝原路行去。
  这回,他在那看似死尸般的女子身旁停下,锐利的双眸扫过她的身子,接著抽出腰间长剑,以剑锋挑起沾上污泥的衣袖。
  衣衫虽然有些脏,但仍看得出,用的是上好的绮罗丝,这类的料子比黄金还贵重,普通人家绝对用不起。不仅如此,宽大的衣袖边缘,还绣著翠鸟流云,绣工精湛,一丝不苟,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阴鸶的双眸中,浮现一丝光芒,高大的身躯翻身下马。
  他的动作俐落,轻易将那女子从水中捞起,丢到马背上,他的动作粗鲁,彷佛此刻扔的只是一袋玉米。
  他再度翻上坐骑,掉转马头,朝峡谷出口行去。
  青山依旧、涧水依然,一阵清风拂过小径。男人仍是面无表情,而被甩上马背的小人儿,一双细致的柳眉,轻轻的微蹙——
  马蹄声渐行渐远,终至消逝。
  第一章
  “寨主回来了!”
  宏亮的吼叫响彻四周,守岗哨的王二麻子将手围在嘴边,朝著下方寨门内的同伴喊道:“开门、放桥——”
  “来了!”
  守门的小李吆喝著,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臂膀,用力转动巨大的木制转盘。
  不一会儿,随著匡匡铁链声,巨大的山寨木门缓缓朝外降下,最后轰隆一声,撞架在对面的山壁上,激起一阵土尘。
  横亘著两方山壁的,是一道深不见底的山沟。一方的山壁,是连结隐密的小径的出入要道,而另一旁的山壁,则是一座庞大雄伟的山寨,寨内人们出入,全靠这座木桥。
  这儿是九山十八涧内最险峻的地方,也是他们的根据地。
  霍鹰策马,踏过巨大圆木捆成的木桥,进到山寨内,身后再度传来巨响,木桥收起,此处再度变得遗世独立。
  他翻身下马,拽下黄衣女子,扛在肩头上。
  一名十多岁的少年随即上前,将马儿牵到一旁马厩内,虽然嘴上没有提,但他那双眼睛,忍不住偷瞄寨主肩上扛的那包——呃——那包“东西”。
  不论怎么看,寨主此刻扛著的,都像是个女人啊,难道是,一向不近女色的寨主,这回抢了个女人回来?
  可,不对啊!  寨主不是严正声明,告诉全寨的人,能抢货抢钱,就是绝不能动山下妇女的念头吗?
  人们交换疑问的眼神,却没半个敢吭声。
  霍鹰一路扛著那女子,穿过天井,大步跨进屋里,周遭的人们也一路瞪大了眼,跟在他后头探头探脑。
  一入主屋,几名大汉也随之而至,急著报告寨内的大小事。
  他将那女人随意搁在地板上,大掌在冰冷的身躯上转了一圈,摘除所有的发簪佩环,接著转身,往巨杉劈成的木椅走去。
  “寨主,这是——”浓眉汉子鼓起勇气,问出大伙儿心里的问题。
  “捡来的货。”霍鹰淡淡的说道,声调冰冷,将首饰扔给属下。“拿去换银两。”他吩咐。
  “呃,那、那女人呢?”
  “把衣服剥了,也拿去换钱。”他接过一旁送上来的热茶,仍是面无表情。
  众人瞪大眼睛端详,目光全集中在地上,只见那小女人长发散乱,一脸的泥巴,活像个泥娃娃。
  她的额角有著乾涸的血迹,嫩白的小手上,还有些许擦伤,身上的衣料沾了些许泥巴,一副从山顶滚到山下的模样,小小的身躯如死般僵硬,被粗鲁的抛在地上,也不见她有动静。
  啊,莫非这女人挂了?
  “看她这样子,肯定失脚滚落山崖的。”有人猜测。
  “额上有血呢,大概跌破头了。”
  “寨主在哪儿检的?”
  霍鹰放下茶碗。“入峡前几十尺的地方。”
  “就她一个人?”
  他点头,有些不耐。
  “怪了,一个姑娘家怎么会独自跑来九山十八涧?”有人咕呜道。
  “甭管那么多,说不定她是想不开,来这儿跳崖的。”另一个人说道,眼睛直盯著那上好的衣料瞧,直在心里估量著,那些衣裳能换多少银两。
  寨主说得没错,这身衣料及绣工极为少见,看来是有钱人家的姑娘,可惜红颜薄命,年纪轻轻就挂了。只是,这身衣裳还能换些钱,填饱大伙儿的肚子,也算是功德一件,最多他们慎重的把她埋了,早晚三往香,也算还她的恩情。
  “对了,寨主,昨儿个又有两户人家前来,说是由北方来的,一家姓刘、一家姓陈,两户人家共七口。”张家保率先回过神来,连忙报告著。
  “做安排了?”
  “已经按惯例先让女眷到菜园帮忙,男的则派去建筑工事了。”
  “很好。”霍鹰点头。
  一只公鸡从门外走进,抬头挺胸的彰显它漂亮的羽毛。他淡淡瞥了那公鸡一眼,才又回过头来——
  “规矩说了吗?”他问。
  “说了。”
  霍鹰抬眼,视线转向另一人。
  “老葛,派下山的探子呢?”
  “小王飞鸽传书回来,山东知县下月将告老还乡、远东镳局替河南商号运送米粮,这两样消息确认无误。”
  “山东知县风评如何?!”厚实的男性指掌,轻轻敲击著桌沿,他目光深敛,若有所思,众人恭敬的站在一旁,等著听他指示。
  “传言说他几十年来污了大笔银两,小王说他请了官队护送,光是运货的车马就超过了十辆。”
  薄唇上挑起极细微的笑,黑眸闪烁著猛兽猎杀前的光芒。
  “河南商号呢?”霍鹰又问。
  “河南商号的林大富做生意挺公道的,遇上荒年,还会开米仓赈灾。”
  屋外一阵骚动,一只黄狗追著小花猫从门外跑过,撞进鸡舍里,一时之间鸡飞狗跳,吵得不可开交,外头的人们连忙把猫狗抓出鸡舍。
  霍鹰眯起眼睛,直到门外的吵闹稍歇,才又开口。
  “咱们的存粮还剩多少?”
  “还能撑上几个月。”
  霍鹰挑眉,缓缓点头。
  老葛摸摸鼻上的黑痔,小心翼翼的开口。“寨主,需要叫小王探听得更深入些吗?”
  他收回视线,双眉一扬,即刻有了决定。“放弃河南商号,叫小王跟著山东知县,看看那家伙老家正确位置在哪。”
  “是。”
  老葛退了出去,蒋老二凑上前来,后头还跟著好几个人,都想快些一向霍鹰报告寨子里的情况。
  几个大汉都年过四十,年纪比霍鹰大得多,但全对这年轻男人信服得五体投地,寨内无论大小事,都由他全权决定。
  虽说外头传得绘声绘影,说他们这群山贼有多么嚣张凶狠,但寨子里可没有凶恶之徒。说穿了,过不了日子,不得已才上山来,不然哪个人愿意放著良民不做,来当山贼的?
  前几年北方大战,携家带眷上寨子的人有增无减,几百个人要吃要喝要住,全都靠霍鹰在打算。
  “寨主,前些日子寨内东边的木墙有些歪晃,再过不久就是雨季了,是不是趁现在把它弄好?”蒋老二说道,他负责检修寨子四周的木墙。
  狗仔七也连忙插嘴。“寨主,山沟的排水道,是不是也弄宽点会好些?”
  “那可以缓一缓吧?”蒋老二瞪来一眼。
  “是你说雨季要来了呀!”狗仔七哼了一声,不服输的瞪回去。
  为了工程的先后顺序,两人争得面红耳赤,吼得格外大声。
  霍鹰坐在杉木椅上,不动声色,冷眼看著两人,等著争论结束。
  原本在屋内到处走动的大公鸡,却在此时来到他跟前,它似是对那横躺在地的女人很感兴趣,顶著红色鸡冠的头,不时左右颤动,然后陡然低头进攻,尖锐的鸡喙瞄准了那张沾满泥巴的小脸——
  碍眼的家伙!
  黑眼微微一眯,食指弹出一道气劲,直射那艳红鸡冠。
  “咯咯咯咯咯——”
  公鸡被气劲弹个正著,痛得飞跳起来,咯咯直叫,狼狈的飞窜出去。
  咯咯咯咯咯——
  什么声音?
  弯弯的柳眉轻蹙,一声微不可闻的呻吟,逸出水嫩红唇。她缓缓认出,那逐渐远去的噪音,是公鸡的哀啼。
  天亮了?
  她试著要睁开眼,强烈的晕眩感袭来,吓得她立刻放弃,双眼闭得更紧,等著晕眩感能消失。
  老天!她的身子好疼,四肢百骸酸疼不已,像是有千万斤那么沈重。
  远处传来猫叫狗吠,声音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她甚至听到,身旁传来男人们的谈话声,有一个低沈的声音,离得她好近。
  “先派人去把东墙重新打桩,弄好之后,再一起去拓宽山沟的排水道。”
  “可是,寨主——”两名大汉异口同声。
  “我说了算。”那声音冷冷的打断他们。
  她因为那冷酷的声音而打了个冷颤,然后才发现,身上的衣服早已变得又冰又湿,此刻全贴在肌肤上,不舒服极了。
  好冷!
  她在黑暗中想著,费尽力气挪动双手,紧紧环抱住自己。一阵风又袭来,吹过冰冷的衣裳,引发阵阵寒意,她忍不住瑟缩。
  头顶上方的谈论仍在继续。
  “寨主,引水到菜园子的水车有些问题,江大妈想让人去挽纱城请人来修。”
  提起挽纱城,簌朗的眉皱了起来,握著杯子的大手紧了几分。
  “寨里没人会吗?”霍鹰沈声问道。
  挽纱城离这儿只有几十里路,邻近挽纱江,出产丝绸织料,生意遍及大江南北,是南方最富庶的一座城。早些年,当山寨里还是他父亲作主时,也曾抢过挽纱城的商队。
  “做木工的林三说他不大懂那水车的原理。”
  “那就让人下山去掳个会的人回来,蒙上那人的眼,事成后再放他下山。”他放下杯子,看著属下们,另外补上一句。“进城的时候注意些,挽纱城来了个新城主,不要随便惹——”
  “哈——哈——哈啾!”
  脚边突如其来的一个大喷嚏,掩去了他最后一个字。
  众人闻声一呆,纷纷朝声源望去,只见那原本趴躺在地上的女子,此刻早已蜷缩得像只小毛虫,双手环抱著自己  ,还喷嚏连连。
  他低头,眉头皱了起来。
  “唉呀,原来没死啊?!”蒋老二瞪大了眼,回神叫道。
  她皱著小脸,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喷嚏,但是寒意仍在,她不断颤抖,上下两排牙齿喀啦喀啦的直打架。
  不过,用力打了几个喷嚏后,晕眩感慢慢消失,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
  最先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双沾了泥的黑靴,黑靴上是黑色的劲装,腰间绑著一柄长剑。视线再往上飘去,映入眼中的,是男人刚硬的下巴、抿成一线的薄唇、挺直的鼻梁,还有那一双黑眸。
  那是一双极为冰冷的眼睛,深不可测,却又没有半丝感情,只闪烁著纯然黑暗的光芒,像是两颗冷冽的黑玉。
  她倒抽了口气,被他眼中的冷酷吓著。只是,他那张太过俊帅的脸庞,又让她无法挪开视线。
  虽然知道这很不礼貌,她却仍傻楞愣的盯著他瞧,像被那双黑眸催眠,甚至对一旁的喧嚷听而未闻。
  “完了,她没死,不能拿衣裳去换钱了。”
  “看在寨主救她一命的分上,她该会留下衣裳当谢礼吧!  ”
  “去!闭嘴!  ”张家保呸了一声,伸手赏了两人几颗当头爆栗子。
  “耶,我又没说错,刚刚寨主是打这主意,才把她捡回来的嘛!  ”其中一个不甘,往后跳开一步,哇啦哇啦的叫道。
  “那是以为她死啦,现在人又没死,你少说两句不行啊!”张家保瞪了一眼,才转身面对那一身泥巴的少女。“姑娘,请问你姓啥名啥?家住哪儿啊?”他露出自以为亲切的笑容,却不知道一笑起来,满脸横肉更显得吓人。
  她仍是一动也不动,看著霍鹰,小嘴微张,一脸呆傻。
  “姑娘?”张家保开口又唤。“姑娘?”
  那女人还是傻傻的看著寨主,对他的叫唤没有任何反应。
  “喂,姑娘!”一旁的狗仔七见状,忍不住蹲下,伸手推了她一把。
  “啊?!”她惊慌回过头来,一见那些在她面前围成半圆的男人们,吓得低叫一声,连忙后退,一双小手抓住身后高大男子的裤脚不放,只差没躲到那双坚实的长腿后头。
  “你姓啥名啥?家住哪儿啊?”张家保见她有反应了,开口重复方才的问题。
  “我……”见这人好像没什么恶意,她开口要回答,但才说了一个字,她就愕然发现,脑海里竟是一片空白。
  “怎样?”蒋老二催促。
  “呃……我……”她努力的想了又想,急得快哭出来了,但无论她如何用力、努力的想,脑海里却总像蒙了一层浓雾。
  正在苦恼的时候,鼻端突然一阵搔痒,她深吸了口气,再吸了口气,还是止不住那排山倒海的冲动——
  “哈啾!”她打了个又大又响的喷嚏,小脸羞得直发红。
  “你叫哈啾?”
  “不、不是。”她连忙否认,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紧盯著她瞧,脸儿红得更厉害了。
  “到底怎样啊?”狗仔七不耐烦的皱眉。
  “我……”他们愈是逼问,她愈是害怕,小小的身躯住后缩去,害怕的看著前方几名大汉,小小声的说了几个字。
  “什么?大声点!  ”不耐烦的人愈来愈多了。
  瞬间,大眼儿里涌进水雾,红唇抖了抖,好不容易吐出几个字。
  “呃——我想不起来——”
  “啥?!”众人傻眼。
  “你怎会想不起来?”狗仔七凑上前去,不可思议的怪叫道。
  蓄在那双乌溜溜大眼里的泪水,立刻涌了出来。她胆怯的摇头,语音哽咽,模样可怜极了。
  “我……我真的想不起来啊……”她低语。
  “一点点也想不起来?”狗仔七逼近。
  她摇了摇头,眼泪落得更急。
  “一——一点点也想不起来……”
  “这下好玩了。”蒋老二翻了个白眼。
  “大概是滚下山崖时撞傻了。”
  “是啊,瞧她额上那伤,好严重呢!  ”
  张家保一脸为难,只能指著那姑娘,看著寨主道:“这个——呃,寨主,现在怎么办?”总不能按照原先计划,剥了衣裳,再把她拖去埋了吧?不成啊,这会儿可不是具冰冷的尸首,而是个活跳跳的小姑娘呢!
  霍鹰扫视众人,面无表情。
  “自己看著办。”他淡淡说道,转身准备离开。
  啊,他要走了?他要扔下她了?
  她心头一慌!舍弃了他的裤脚,小手往上攀爬,改而紧紧抓住他的衣角,水汪汪的大眼可怜兮兮的瞧著他,像小狗一般可怜。
  呜呜,他们称呼他寨主,那么就是他救了她喽?既然救了她,怎么能够在这会儿扔下她不管?
  她用尽力气,紧紧扯著霍鹰的衣角,坚决不让他离开
  他瞪著那颗小脑袋,面容森冷。“放手。”
  “不——不放——”她鼓足了勇气,才能开口。那双冰冷的眼睛太过吓人,她只看了一眼,就立刻败下阵来,小脑袋垂在胸前,不敢再看著他。
  “放手。”他又重复,这一次,声音显得轻柔许多,却更加的冰冷。
  四周传来抽气声,她没敢抬头,猜测他此刻的表情大概很吓人。
  她是很害怕,但是却仍不肯松手。呜呜,不能松手啊,这会儿什么全忘了,要是不赖定他,她还能上哪里去?
  霍鹰皱起眉头,没再开口。他面无表情,猛地抽出腰间长剑——
  “寨主!”众人惊叫道。
  啊,寨主该不会想砍了这泥娃娃吧?
  只见银光一闪,长剑毫不客气的挥下,刀刃砍向衣袍,落在那双小手前方半寸处,轻易割断被她拉住的衣角。
  因为用力过度,她低呼一声,娇小的身躯跌了出去,狼狈的摔在地上,疼得险些要哭出声来,一双小手里还抓著那块破碎的衣角。
  霍鹰冷冷睨了她一眼,没再理会,再度转身,在众人的沈默中大步走出厅堂。
  第二章
  几个大男人盯著被寨主给抛下的小女人,全都没了主意。
  “怎么著?”狗仔七双臂抱胸,盯著她瞧。
  “寨主说,看著办。”
  “能怎么办?这泥娃娃虽然傻傻的,可也还活著,难道要把她踢出寨子吗?”
  此话一出,跌坐在一旁的小人儿立刻呜咽出声,晶莹的泪珠滚下来,看得众人心头一紧。
  “喂喂喂,别哭啊!  ”蒋老二一见她哭了,立刻慌了手脚。他虽生得人高马大,却对姑娘家的眼泪没辙。他走上前去,笨拙的想安慰她,一双大手却在空中摆啊摆,不知该搁在哪里。
  这泥娃娃娇小得很,像是生来就该让人呵护的,他实在担心,大男人粗手粗脚的,是不是会一个不留心,就会把她给捏碎了。瞧她哭泣的模样,让人说有多心疼,就有多心疼。
  唉,也就只有冷血如寨主,才舍得抛下她不管吧!
  张家保皱眉,瞪了狗仔七一眼,埋怨他乱说话,惹哭了她。
  “你怎么一点礼貌都不懂?”他责怪道。
  “咱们是山贼啊,需要懂啥礼貌?”狗仔七哼了一声,翻著白眼反驳。“难不成还要咱连抢劫都咬文嚼字的说:”唉呀,这位过路的大爷,此路乃在下所开,此树乃在下所栽,若欲打从此路而过,还请您留下买路财。“
  这番怪腔怪调,反倒让小脸一扫阴霾,她被逗得破涕一笑,那种被人抛下的悲惨情绪,稍稍被冲淡了些。
  一见她不再哭泣,狗仔七立刻指著她嚷道:“哟,瞧瞧,她还懂得笑嘛,看来也没傻到哪里去。”
  正在捧腹哄笑的男人们转头,几双眼睛再度盯著她瞧,那张被泪水洗涤的小花脸,立刻浮现羞涩的红晕,小脑袋也垂到胸口。
  “喂,说正经的,咱们现在该拿她怎么办?”有人发问。
  张家保盯著她,沈吟半晌,才转身挥挥手,将众家兄弟招来咬耳朵。几个大男人凑在大厅角落,刻意压低声量。
  “谁有主意?”张家保发问。
  “依我看,她只是撞伤脑袋,一时想不起自个儿是谁,搞不好过两天,她就会想起来。”蒋老二说道,一脸严肃。
  “那么,大伙儿都赞成收留她?”
  “留她白吃米粮?”狗仔七皱起眉头。
  “笨,留著有用处呐,瞧她那身衣裳,就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姑娘,等她恢复记忆了,咱们再送她下山回家,跟她家人讨些赏金。”这个提议,得到全员点头赞成。
  跌坐在几尺外的泥娃娃,听不清他们在谈论些什么,她困惑不安的杵在那儿,小手里还捏著那块破衣角。
  他们在说些什么?会不会还想把她扔下山去?她咬著红唇,心里慌极了,无论怎么回想,脑中还是一片白茫茫,想不起任何东西。
  挫败的情绪袭上心头,她捧著小脑袋,轻敲了几下,无奈的发现,这根本没半点帮助,反倒让伤口更疼了。
  握在掌中的破衣角,残留一丝温度,她握得紧紧的,靠在小花脸上,泪水滑下脸儿,浸湿了那块破布。想起救命恩人的绝情态度,她更难过了。
  那么俊帅的男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冰冷的双眼?他冷绝的态度,彷佛身体里流动的不是温热的血液,而是冰冷的雪水。
  只是,如果他当真是绝情冷血,大可放著她昏迷荒野,为什么要救她?
  大厅的另一端,热烈的讨论继续进行中。
  “要留她多久?”
  “就留到她恢复记忆。”
  “呃,但是,咱们村子里的小李,二十年前在田里跌了一跤,撞到了头,到现在回到家里,还直冲著他老婆喊娘耶!”一个小兄弟不安的说道。
  “这么吧,还是留下她,让她帮忙女眷们做些罗事。要是她没想起来,就继续留下来工作,要是她想起来了,咱们再送她下山换钱,如何?”狗仔七提议。
  “唉呀,还是七哥厉害!”小兄弟豁然开朗地赞叹道。
  “那好,就照小七的办法。”得到结论后,张家保转过身,再度咧开笑脸,对她招了招手。“泥娃娃,过来。”他语气和善的说道。
  她却坐在原处,眨著大眼儿,一动也不动。
  狗仔七看不过去。“你吓著她了。”
  “哪有?  ”他很亲切啊!
  “还说没有,你笑起来满脸横肉,连母鸡都会被你吓得下不了蛋。”狗仔七撇撇嘴,主动往她走去。“姑娘,咱们不好把你赶出门去,不过你要留下,就得听话工作,才有饭吃,懂吗?”这是寨主立的规矩,凡是留下的人,全得工作,用劳力换食粮。
  一听他们不赶她走,她忙不迭地猛点头,险些没折了那纤细的颈项。
  “好,等会儿,我带你去找方大娘,关于寨内的规矩,就由方大娘跟你说,不懂就开口问,知道吗?”
  “知道、知道……”发现山口个儿能留下来,还有饭吃,那张沾满泥巴的小脸顿时笑逐颜开。她满心信任,站起来跟著狗仔七往外头走去,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看来,她是遇上了一群好人呢!
  方大娘一瞧见她,就哇哇大叫,把她推进一间柴房里,替她烧了一整盆的热水,要她洗乾净些。
  一套粗布衣裳被塞进她怀里,她呆楞的看著忙进忙出的方大娘。“这是什么?”
  “衣裳啊,你这件衣裳料子虽好,但又湿又脏,不能再穿了,你洗好身子后,就换上这套。”方大娘交代道,把她住那盆热水推去。
  “喔。”她小声回答,却站在一旁没动静。
  “还杵在那儿做什么?”
  “要——要怎么做?”她问得更小声,一脸无助。
  “你不会洗澡?”方大娘怪叫道。
  是听说这小姑娘把名字、身世全摔掉了,但是总不可能,连洗澡的方法都忘了吧?
  水汪汪的大眼儿,从那盆热水,看到一旁简陋的小椅子,仍是一脸困惑。“呃,我、我不晓得该怎么在这里洗。”虽然失去记忆,她仍隐约知道,自个儿绝对没在这么简陋的地方洗过身子。
  方大娘恍然大悟,拿出一支木杓子。
  “你就脱了衣裳,坐在这小椅子上,拿这杓子舀些热水,把身子、头发都洗乾净,懂吗?”她详细的说道,还一面做出一了范动作。
  少女点头,抓紧了衣裳,脸儿微红,等著方大娘出门去。她害羞得很,不敢在旁人眼前脱衣裳。
  方大娘走到门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转过头来。
  “对啦,该给你取个名字,总不能让整个寨子,都跟著那些男人,喊你泥娃娃。”她想了想,上下打量眼前的少女。“瞧你从进门起,就问东问西的,乾脆叫你问儿吧!”她点点头,对自个儿取的名字满意极了。
  方大娘走出柴房,也关上了门,柴房内变得阴暗了些,但阳光透过木墙的缝隙,提供了光亮,屋内的陈设仍看得一清二楚,就连水面上的倒影,也清晰可辨。
  “问儿!问儿。我叫问儿——”她低声念著陌生的新名字,小手解开腰带,脱下身上繁复精致,却又已遭污泥包裹的湿衣裳。
  转眼间,娇小的身躯上,只剩下一件贴身的嫩黄兜儿。
  雪白的肌肤,有大半暴露在空气中,身上沾了不少污泥,有的已经乾涸,有的却还湿黏黏的。她双手抱著胸,即使四周空无一人,仍旧显得羞涩。
  问儿探头在水面上端详著,只瞧见一张沾了泥巴的小花脸。
  她伸手在衣裳里摸索,想找块布,沾湿了好擦擦脸,却摸出了那块破衣角。
  双颊涌起一阵烫红,莫名的羞涩,让她立刻把破衣角塞回去,另外拿了块小帕子,搁进热水里沾湿,再轻轻将小脸蛋擦乾净。
  不知为什么,想到他穿过的衣料,会擦过她的脸儿,心跳就立刻乱了谱。
  那双锐利的黑眸、飞扬跋扈的眉、无情的薄唇,彷佛历历在目——
  怪了,她为什么老是想到他呢?
  擦了几回,问儿才停下动作,小心翼翼的倾身,靠在热气氤氲的水盆上,瞧著水上的倒影。
  水面上,有著一张小脸儿。
  那是一张清丽的脸蛋,柔嫩的肌肤像雪般白皙,彷佛吹弹可破。一双弯弯的眉儿,衬著水汪汪的大眼,无辜的模样,可以激起任何人的保护欲,配上水嫩嫩的红唇,更显得美若天仙。
  问儿诧异的看著水面上那张脸儿,轻颤的小手顺著柳眉,滑过粉颊,来到唇畔,只觉得既陌生又熟悉。
  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动手清洗身子。简陋的盥洗设备,让她花费好长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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