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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鬼-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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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摩擦”另一种会流汗的感情,于是刚燃起的爱火瞬间便嗤一声熄灭了。
  “请别来这一套,妮可,这会使你更没有格调,亏损的话你还会要求我继续下去吗?老实告诉你吧!有几位你认识的‘老朋友'也来找过我,而且他们开价就是你的四倍……妮可小姐,我没有隐瞒你这件事已经很对得起你了,所以请不要尖叫,你尖叫得像只老母鸡,实在很难听……无情?不,我是理智……”
  他还是个处事非常谨慎的人,从不曾在匆促间,或者冲动之下做出任何未经审慎思考的决定,但当他面对女人的背叛时,他可是绝情得令人心寒,毫不犹豫地与妮可斩断情缘,一拍两散,干净俐落得教人齿冷。
  妮可的朋友骂他冷酷,三年的感情难道不值得再给她一次机会──其实她们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搧风点火兴风作浪一下,戏才刚开演就落幕,实在太无趣了。
  不,他宁缺勿滥!
  “对,在我的代课尚未结束之前,我没有时间继续……也没错,如果你的价码不能让我满意,我会跳槽,或者索性继续教书下去……很好,你终于了解了……不,不用,除非有必要做修改,否则请明年再跟我联络,我没兴趣和你闲嗑牙……好,再见。”这女人真难缠!
  厌烦地把电话放回原位,言柏尧专心敲打键盘,片刻后──
  “咦?原来我把那本书送给小五了吗?真糟糕,看样子我得再去买一本了!”
  这也是他的基本“优良”习性之一,生活一板一眼,而且非常有规则秩序,就算买了一筒厕用卫生纸卷或酱油,他都要把它们一一登记在电脑上,等用光了再扣减,这样就可以知道他擦多久屁股才擦掉一卷卫生纸,或者喝多久才喝光一瓶酱油了。
  至于知道这种事到底有何意义,大概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吧!
  考虑了一会儿,言柏尧又拿起电话。“喂,我是柏尧……啊,大哥,小七在吗……不在啊……我要去买书,想带他一起去……也没甚么啦!我想说他要考大学了,应该给他一点忠告……对啊!他最近越来越不象话,以为成绩不错就可以放松下来,所以我要告诫他,做人哪……”
  喀嚓!
  言柏尧顿时傻眼,不敢置信地瞪着电话。
  为……为甚么大哥要挂他电话?
  蓦地,犹在发楞的言柏尧倏地往空荡荡的身侧恼怒地低叱一声,“不准笑!”停一停,他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你最好乖一点,否则我就叫义父赶你……”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又转而面对同样空荡荡的桌前尴尬地咧了咧嘴。
  “干妈,你……你怎么也……不,我哪敢要你出去,可是……你总得给我留点面子嘛……”
  又开始了。
  认识他的人都很清楚他有自言自语的老毛病,三不五时便会突然对空气说起话来,起初还真是令人感到头皮发毛,以为他不是开始出现精神分裂的前兆,就是自闭症发作,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反正他也没有真的抓狂暴走,也不会嘴歪眼斜流口水做些甚么让人啼笑皆非的事,只是特别喜欢自己对自己说话,也不会伤害到别人,大家耳朵抠一抠当作没听到即可。
  “好了,我要出去买书了,你们要一起去吗……啊,对喔!快正午了,那我会尽快回来陪义父下西洋棋,你们可以先看电视。说到电视,拜托你们不要一看古装连续剧就跟我抱怨说那个不合史实,这个是胡扯,那只是演戏,OK?”
  走向大门,握住门把,他又回过头来。“还有,义父,麻烦你,要看电视就把脑袋放回脖子上去,不然放在桌上也可以,就是不要搁在沙发上占位置可以吗?别‘人'也要坐嘛!”语毕,言柏尧即出门去了。
  寂静的屋里,冷气依然呼呼地吹,是言柏尧忘了关冷气吗?
  骤然,电视啪一声自行打开,然后又啪啪啪自行换了好几台,终于,萤幕不再跳动,固定在宰相刘罗锅的节目上,空荡荡的屋里只有背着炒菜锅的刘罗锅挤在三十二吋的框框里装疯卖傻的声音……
  输赢不论,通宵一个晚上陪人家打麻将就可以净赚一万元干不干?
  不干是白痴!
  虽然第二天下午还有课──会点名的课,但老爸爸留下来的古董闹钟从来没有背叛过她,所以小乔还是毅然接下这个工作,整整熬了一个晚上的夜,皮夹里塞满了钞票,红着一双眼回到鸽子笼里就趴下了,心里还想着祇要有老爸的闹钟,一切就搞定了,却忘了──
  设定闹钟。
  “不会吧?十二点半了?”
  面色青白的瞪着闹钟足足十秒整,小乔蓦而惊叫一声,“我死定了!”然后咕咚咚咚地滚下床,一边咕哝着“惨了!惨了!惨了!”,一边手忙脚乱的换上T恤牛仔裤,套上鞋子,随手抓起几本书往背包里一扔便冲出屋子。
  “完了!完了!完了!”
  她咕哝着从五楼一路跌跌撞撞地往下飞奔,直至一楼,眼见公寓大门没关便直接冲出去,也没想到应该减速慢行先停下来看看红绿灯,于是报应马上临头,她才一踏出公寓两步,忽觉脚底下似乎踩到了甚么,才想低头看看是狗屎或猫大便,整个人已经手舞足蹈地像阿波罗十三号一样发射出去……
  有人说言柏尧小气,每次说要出去买东西,竟然没有半个人愿意跟他来,老抱怨说他堂堂一个博士跟人家讨价还价委实太丢脸,对这点批评他实在难以苟同。
  精打细算有甚么不对?喜欢使用能打折的贵宾卡消费有何不行?习惯到那种物美价廉的商店去购物又有甚么不可以?只要能买到合意又便宜的东西,逛夜市又有何不妥?
  博士又怎样?没听过哪位博士光呼吸新鲜空气就能长命百岁,不也一样要花钱买卫生纸才能上厕所,在现实的世界里,做人实际一点是应当,不肯吃亏是权利,这样又有哪里错了?
  如果不是他这么小气……不,是很有金钱观念,又能够依照生活规画按部就班地实现每一阶段的计画,哪能在短短不到十年间便购置了两栋房子、一部轿车,又攒了一笔积蓄?
  所以说,做人哪……
  想到这里,甫锁好车门,拎着一袋书行往住处大厦的言柏尧忽地一声轻咦,理直气壮的思绪猝然中断,疑惑的眼遥注十字路口那头,数秒钟后,正待转入大厦的脚步也停住了。再过数秒,当他远远看见那个兜头兜脸满身是血的女鬼以极快的速度飘飞过来时,本能地立刻退后一步避到邮筒后。
  希望她不会停在他面前……
  第二章
  她……真的不是鬼?
  “……现在先不用管这个,总之……”
  “女鬼”再次往下看着脚底的滑板,径自使力抓住他的手臂以稳住自己的平衡──货真价实温热的手,跟他的手一样,全都是活生生人类的手,虽然她的手“血淋淋”的又湿又粘。
  原来她真的不是鬼!
  言柏尧尴尬地呆住了。
  “……你能不能先帮我从这玩意儿上下来……喂,你是聋子啊?有没有听到我在说话呀?”
  “嗄?啊!”自尴尬中回过神来,言柏尧忙放下袋子,反手抓住“女鬼”的手帮助她自滑板上下来,再收回手来蹙眉瞪住自己满掌的“鲜血”──希望不会有人误会跟前的“女鬼”是被他谋杀的。
  “真机车!”“女鬼”忿忿地喃喃嘀咕,边懊恼地看了一下手表,再张开两条手臂打量自己身上。“完蛋了,这下子肯定来不及了!”
  这时候若是有支镜子让她看清楚自己浑身上下到底有多精采,保证她会先被自己吓昏倒,再来担心来不来得及。
  “你要赶去哪里吗?”掏出手帕来,言柏尧谨慎地擦去手上的“血证”,同时不落痕迹地闻了一下──果然是油漆。
  “上课呀!”女鬼沮丧地说,并徒劳地左右张望来回穿梭在马路上的计程车。“我猜大概没有计程车敢让我上车吧?公车八成也赶不上……”
  “你想这样去上课?”言柏尧颇不以为然地上下看她一眼,摇头。“不必猜,不要说计程车,我看连公车也不敢让你坐上去!”她若是硬要上车去,大概会吓得司机连同乘客一起跑不见──全都逃到庙里去烧香拜佛,届时她只好自己开公车去上课。
  此刻,在他们后面就有位活生生的示范品,一位面青唇白的欧巴桑吓得脚软不说,还拚命滑动四肢爬得跟狗一样逃命去也。在他们四周十尺范围内好像都没人,其实个个都躲得远远的在那儿探头探脑,猜测现在究竟是白日活见鬼,或者是凶杀案的被害人拚死命逃出来,却又被“凶手”追上……
  搞不好已经有人去报警了!
  “不然怎么办?总不能要我跷课吧?”“被害者”却仍然一无所觉,还试着招了一下“血手”。
  果不出所料,整排车──包括公车、轿车、摩托车、脚踏车和所有计程车──不约而同嘎一声一个漂亮的甩尾瞬间拐到内线车道去,仿佛他们突然发现外线车道这边躺了一个死人,不得不紧急闪躲开去似的。
  只有一辆计程车大着胆子直驶过来,仿佛超音速子弹列车似的呼一下从他们眼前十公分处刷过去,刮起一阵风差点把他们扫到广告看板上去陪连宋高喊台湾经济奇迹的口号,嚼着槟榔的计程车司机还留下一串怪叫。
  “夭寿啊!当是郎啊是鬼按捏?”
  刚擦干净的手马上又抓回血淋淋的手臂上,怒火腾腾的金光眼立刻杀过来瞪住他的手,言柏尧也瞪住自己的手,忽而又感到脸上一阵奇异的刺痛,抬眸,恰好迎上两道必杀的强力死光。
  “你想干嘛?”
  他也正在这么问自己。
  这实在不能怪他,谁教她站在他身边,看起来好像是和他“同一伙”的,如果让她就这么三不管的挥舞着X战警的金刚拳冲出去,打算追上去海扁那个计程车司机一顿,先不论两条腿追不追得上四个车轮,可以肯定的是后面的来车一定“追”得上她,到时候若是一大票现场证人都一口咬定是他推她出去的,他可就百口莫辩了。
  “呃,我是想……”他考虑了一下。“我家就在这栋大厦顶楼,你要不要先到我家去冲洗干净,然后我再送你去学校?”
  对言柏尧来说,聪明的脑袋更胜于美丽的外表,积极进取的上进心比追求时髦的虚荣更重要。
  虽然面前这个三分不像人,七分像鬼的女孩粗鲁又野蛮,但一个会为了赶上课如此拚死不要命的人,求知欲必然很强烈,生活态度也定然很认真,这种人便值得给予鼓励,而那个给予鼓励的人,在此时此刻,自然是非他莫属啰!
  “女鬼”双眉一挑──如果那两条红色的毛毛虫确实是眉毛的话,顺着他的手指方向往上眺了一下,继而狐疑地眯起双眼。
  “你有甚么企图?”
  “小姐,你可以拒绝。”言柏尧没有生气,如果对方立刻同意,他反倒会认为对方太随便。
  闻言,“女鬼”举棋不定地看看自己一身狼狈,又瞄了一下手表,再认真端详言柏尧片刻后,判断对方抱有坏心眼的可能性不大,即便是有,她的佛山无影脚也应付得来。
  “好吧!”她伸出手。“我叫庄小乔,你呢?”
  言柏尧忙放开她的手臂,血手对血手握了一下,你红我也红,礼尚往来。“言柏尧。”然后走在前面领路。
  “你那边有女人的衣服吗?”
  言柏尧在推开玻璃大门之前迟疑了下。“有,但……”
  才听到第一个字,小乔就满不在乎地挥挥手说:“有就好。”
  她从不在意穿着,一来是没那份空闲也没那份闲钱在意,二来是她原本就不是个会注重外表的人。
  只要不是光着身子,就算是穿布袋也无所谓。
  有人在开她的玩笑吗?
  小乔低头看看自己平坦的小腹,再不可思议地瞪着从百货公司纸袋里取出的高级女装。
  虽然穿布袋也无所谓,但孕妇装?
  太离谱了吧?
  嘟囔着,小乔匆忙裹上浴巾,谁知一开门就见到言柏尧跪在一桶肥皂水和一桶清水中间,专心擦洗仿佛凶杀案现场的一路“血迹”,从大门口到浴室前,点点滴滴,怵目惊心。
  直至此刻,小乔才开始觉得不好意思,明明是她自己的错,她却拿他出气对他凶巴巴的,他好意要帮她,她却怀疑他有不良企图,大剌剌的进门来搞脏他家,现在却还打算责怪他拿错衣服给她,未免太野蛮不讲理了吧?
  好吧!她有在反省了,不过……
  他在干嘛呀?
  打从一进门开始,刘罗锅与和坤的唇枪舌战便激烈得很,电视前却没有半个人,这也没甚么,有的人就是喜欢开着电视不看,诡异的是爬在地上的言柏尧也在说话,对空气说话,声音不大,仿佛听他说话的人就在身边,但他身边明明没有半只蟑螂蚂蚁……
  他到底在和谁说话?还是有人躲在门缝角落里偷听?
  她忍不住转头四处张望,开放式的客餐厅和厨房,简洁高雅的家具装潢,无处可藏,除非他养了小猫、小狗或天竺鼠、蜥蜴,自光洁如镜的落地窗看出去,除了两只贼头贼脑的小鸟之外,前阳台也没有半个人,其他两扇门扉紧闭,如果说有人躲在房内,并能在刘罗锅的大嗓门与和坤的嘎嘎笑声中听清楚他在说甚么,耳力必然好到可以听见蚂蚁说话。
  难怪人家说隔墙有耳。
  “……慎重警告你们,不管她身材多好,哪一个也不准去偷看,否则……不行,一眼也不行,我说过,要住我这儿就得规规矩矩的,不然……呃?谁从哪里出来了?啊!”他蓦然回过头来,一眼瞧见小乔的清凉打扮,眉宇便皱了起来。“你怎么……衣服不合身吗?”
  合身?
  “这种衣服谁穿都合身,你要不要试试看?”小乔啼笑皆非地举举手中的袋子。“我要是穿这种孕妇装去学校,你想其他同学会怎么想我?”
  是她自己说有就好的不是吗?
  言柏尧攒眉想了一下,起身。“那我拿我弟弟的T恤牛仔裤给你好了。”
  幸好,臀部窄了一点,裤管长了一些,其他都还可以。
  “可以了吗?那我们走吧!我送你到学校去。”
  拿了钥匙,言柏尧催促小乔出门。然后,临关上大门前,小乔看见言柏尧又把脑袋探回门内。
  “不要把脑袋放在沙发上看电视!”
  关上大门,回过头来,言柏尧正对上一双疑惑的眼。
  “你太太在家?”而且他太太习惯把脑袋放在沙发上……不,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但他不喜欢?
  言柏尧怔了怔。“我还没有结婚。”
  小乔也怔了怔。“那孕妇装是谁的?”女朋友的?
  “是我妹妹来找我时忘了带走。”言柏尧回道,同时按下电梯按钮。
  “哦,那你是跟家人一起住啰?”而且他的家人都很害羞,喜欢躲在房里听人说话?
  “不,我自己一个人住,我弟弟也只是偶尔来小住一下而已。”
  咦?那之前他究竟是在对谁说话?
  “那你刚刚……”
  话问一半,好巧不巧的,电梯门开了,小乔暂停,两人陆续进入电梯,言柏尧按下一楼按钮后,她正想再问,他却抢先一步提出问题。
  “请问哪间学校?”
  “嗄?”
  “你在念哪间学校?”
  “哦,F大。”
  咦?F大?
  真巧!“放心,二十分钟之内一定可以到。”
  双眼瞪圆了,“你会飚车?”小乔惊异地上下打量他。
  眼前的人虽然五官俊挺,又有一副180以上的颀长身材,服饰品味更高雅,却没有一般拥有这等端正容貌和傲人身材的男性所该有的潇洒或帅气,更谈不上甚么男性魅力。
  因为他太整齐干净了,太完美的人反而缺乏魅力。
  服服贴贴的黑发上连半根跳丝也没有,衬衫长裤上的熨痕仿佛刚买回来的新衣服,皮鞋光滑油亮得可以充当镜子让你照照看自己的牙齿刷干净了没有,总之,他是从头到脚一丝不苟得令人翻白眼,宛如冠军牌的乖乖小学生,就差没有背书包挂名牌别手帕,简直是矬到不行,这种人大概连内裤也要先熨烫出几条铁丝来再穿到身上去,打死她也不信他会去飚车!
  “我从不飚车!”言柏尧断然否认。
  果然。
  “那你又说二十分钟就可以到?”小乔反驳。“我每次坐公车都得绕上将近一个钟头耶!”
  “公车当然会到处绕,而且前两天有个朋友才告诉过我一条捷径,车少,红绿灯也少。”
  “你在那附近上班吗?”否则没事人家告诉他到那儿的捷径干嘛?
  言柏尧慢条斯理地瞟她一眼。“也可以这么说。”
  “呃?”
  “事实上,从下星期开始,我也要到你们学校教书了。”
  “……欸?!!”
  钱债易清,人情债难偿。
  两天后,小乔拎着洗干净的T恤牛仔裤来到言柏尧的公寓大厦,打算尽快结清这笔人情债,免得莫名其妙衍生出利息来。
  不料才刚走出电梯两步,蓦见言柏尧家的大门猛然打开,迎面一个年轻孕妇慌慌张张逃出来,一手拎鞋,一手抓着百货公司纸袋,惊险万状地硬挤入已半阖的电梯门内,然后发出一声很夸张的松气声。
  一瞧见那个内置孕妇装的百货公司纸袋,小乔马上就猜到孕妇必然是言柏尧的妹妹无疑,只是……
  她干嘛逃得那么匆忙,连鞋也顾不得穿?
  “那是你妹妹吧?她怎么了?”她疑惑地问。
  站在大门口的言柏尧同样一脸困惑。“我也不知道,每次话讲到一半,他们就会像这样突然跳起来跑掉,或者挂我电话,真是太没礼貌了,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说说他们!”
  小乔耸耸肩,那不关她的事。“对了,我是拿这个来还你的,我洗干净了。”说着,把手上拎的塑胶袋递给言柏尧。
  “谢谢。”言柏尧接过去,并礼貌地请她进去坐坐。“前天你没迟到吧?”
  “没有,不过真的好险,再慢两分钟就点完名了!”小乔坐下,然后叹气。
  “其实啊!点名这种事真的很无意义,如果老师课上的好,谁都嘛会抢着去听课,如果上不好,教人家去那边打瞌睡两个小时,不等于是浪费人家的时间吗?虽然只是短短两个小时,但还是可以做一些更有用的事嘛!”譬如多整理一些笔记来赚多一点麦克塞满她的荷包。
  果然是个生活态度认真的人。
  言柏尧暗暗点头。“的确,学生愿不愿意去听课,这是老师的责任。”所以他每上两堂课,必得先花上三天时间埋头在书房里整理资料。
  好奇地歪着脑袋,小乔端详他。“你真的要到我们学校来教书?”
  “是啊!”言柏尧走向厨房。
  “你是教哪一……咦?”问题说一半,诧异的视线蓦然回过去盯住电视萤幕,再移至茶几上的遥控器上转了一下,小乔困惑地搔搔脑袋,不解电视为何自己转台了?
  摇摇头,她想或许是错觉,嘴一张正待重问,却又一次错愕地楞住。
  啪啪啪啪啪啪……
  电视又转台了,而且这回不只转一台,是连续不停地啪啪啪乱转,有时候还会倒回去一下,再继续往前,或者静止几秒,又继续,仿佛有人正在找一台好看的节目。
  不是错觉,除非她眼睛有毛病!
  “言柏尧,你家的电视会自己转台耶!”她指住电视诧异地说。
  言柏尧忙回过头来,旋即皱眉低叱,“晓兰!”
  画面蓦然定住,停在金凯瑞跳眉头耍宝的大特写镜头上,小乔更惊讶了,看看言柏尧,再望回电视萤幕,继而厌恶地攒起眉头。
  “我最讨厌金凯瑞了!”她喃喃道,顺手拿遥控器来把金凯瑞踢掉。“你家的电视好先进喔!居然还有声控装置,你一喊它就停了,可惜有点秀逗,没事还会自己转台。”好久没看电视了,没想到现在的电视已经进步到有声控装置了。
  声控?
  言柏尧哭笑不得地朝电视机前瞪过去警告性的一眼,这才端着果汁走出厨房,先放下纸垫,再把果汁放在纸垫上。然后把他妹妹使用过的杯子拿到厨房去,又取来湿抹布仔细的把那处根本看不出有放过任何东西的地方擦干净,再换另一条干抹布用力抹干、抹亮,接着从沙发上捻起两根头发,自地上捡起一节细若蝉丝的白线头……
  这一切都看进小乔眼里,她好笑地耐心等待言柏尧仔仔细细处理好一切后回到客厅坐下,眼角瞥一下手表──整整十分钟,才问:“你有洁癖吗?”
  “当然不是,”言柏尧断然否认。“我只是比较讲究卫生而已。”
  因为挑剔,所以做任何事都很仔细,由于仔细,所以缓慢,非常非常缓慢,性子急躁一点的人肯定会被他活活憋死,偏偏他自己一点都不觉得。
  “是喔!”小乔讪笑。“其实我妈妈也很爱干净,虽然不像你这么有洁癖,不过她常常说一个人若是连最基本的生活卫生都处理不好,其他事也不可能处理得好。”
  “说的好!”言柏尧脱口赞道。
  “可是……”垂下视线,小乔慢吞吞地啜了一口果汁,“如果一个人光是为了生存下去便忙不过来时,不要说洁癖了,恐怕连干净这两个字也没空去复习该怎么写,这种时候……”她抬眼直视他。“你说他应该脏兮兮的活下去,还是干干净净的饿死才对呢?”
  言柏尧微微怔了怔,继而深思片刻。
  “我从没有自这方面去想过,不过我想你说得很对,这世上穷得没饭吃的人多的是,但只要有手有脚又肯努力工作,要养活自己应该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吧?”
  放下果汁,“你知道无奈这两个字的意思吗?”小乔静静地说。“就是无可奈何的意思,这世上有太多种环境会逼得你无路可走。”
  “譬如?”
  “战争下的灾民。”
  言柏尧往后靠向沙发椅背,深深凝住她半晌,眸底悄悄升起一抹欣赏之色。
  “你是个很有思想的女孩子。”
  这样就算有思想?
  是他太单纯了吧!
  小乔失笑。“少来,我只是为自己的偷懒不注重卫生找借口而已。”
  言柏尧眉宇轻蹙。“你的生活……呃,不太顺利吗?”
  再次忍俊不住,“不用问得那么小心,我不是那么容易受伤的人。”小乔笑道。“没错,我是必须自己养活自己,这也没甚么,很多人都这样啊!”
  原来是孤儿。
  言柏尧再次深深凝视她一眼,目光中赞赏意味更浓。“你也很坚强。”
  小乔耸耸肩,“如果我不坚强就会有人来帮我的话,我宁愿软弱一点。”继而一笑。“不说这个了,还是说我今天来的目的吧!”
  “你不是来还我衣服的吗?”
  小乔摇摇食指。“那只是其一,还有其二,我想请你去吃顿饭,回报你帮忙过我。不过先说好喔!我请你去的地方可不是甚么大餐厅,吃的也不是甚么昂贵的珍馐美食,但是保证量多又好吃,OK?”
  若是以往,言柏尧必然婉拒这种邀约,不过他对小乔很有好感,觉得多跟她聊聊也不错,所以……
  “现在吗?”
  “废话,难不成还得选个黄道吉日?”
  “OK,那就走吧!”
  小乔挑了一家很温馨又物美价廉的家庭式餐厅,这点又让言柏尧对她多了一分好感,因为他不喜欢浪费,却又很注重美食,这种选择恰好对了他的胃口。
  相反的,小乔又多发现言柏尧一桩很可笑的行为。
  他居然自备湿巾和卫生纸,仔仔细细的把所有餐具都擦拭过后才开始用餐,还自备小瓶洗手乳在餐前餐后各洗一次手,不仅如此,他也要求她做同样的事。
  天哪,真的有够丢脸的!
  就算这世上只剩下一个男人,她也不会选择这种男人来虐待自己……不,她相信他们以后也不可能再有机会见面了,除非在学校里凑巧碰上,届时也只要点点头打个招呼就够了。
  “如何?”
  “很不错的餐厅。”
  “那是很满意啰?”
  “当然。”
  “OK,那我不欠你甚么啰!”
  “你本来就不欠我甚么。”
  “不管你怎么认为,我总要还你一次。好,那就这样了,我还要赶去打工,掰掰!”
  言柏尧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是第一回有女孩子让他在见过两次面之后,便能产生如此深刻的印象和强烈的好感,可惜对他而言她委实太年轻了。
  耸耸肩,他亦转身离开了。
  他也不认为两人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第三章
  在F大的通识科目中,世界地理一向是多数人的选择,因为既不点名,考试也很容易过,随便混一混就可以混到四个学分,也因为如此,所以选课的人虽多,上课的人却少之又少,常常只有无处可去的小猫两三只混到这边来睡觉。
  然而今天教室里却反常的大爆满,而且女生占绝大部分,个个都随身携带两颗闪烁着期待光彩的小星星。
  “怪了,陈培仪,你有修这两堂世界地理吗?”
  小乔狐疑地觑向右手边的人,回答的却是左手边的人。
  “没有,她是来看留美回来的大博士。”
  “欧吉桑!”小乔嗤之以鼻地嘟囔。
  “才不是呢!”陈培仪嗲声嗲气地说:“人家才二十八岁好不好!”
  疑惑的目光再次转过去。“你感冒了吗?声音怎么这么恶心?”
  张若婕失笑,“她哪里是感冒了,她正在磨练武器,准备抢第一名追上去,就跟其他人一样!”说着,两眼瞄向教室里其他女同学,果然个个都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小乔不禁白眼一翻,“我说陈大小姐,稍微培养点羞耻心好不好?老是追着男生到处跑!”她受不了地直叹气。“而且,见过面还有话说,连见都没见过就这么哈人家,真是被你打败了……喂喂喂,口水请别喷到我的笔记上,还有,千万别告诉人家你认识我!”
  “安啦!”陈培仪比了一个OK的手势。“我问过眼镜仔,说副教授长得如何,他只说了三个字……”
  “哪三个字?”张若婕忙问。
  “超正点!”陈培仪扬起得意洋洋的眉。“也就是说,这位代课副教授不但是留美的菁英博士,还是个大帅哥喔!”
  “真的?”张若婕听得眉飞色舞。“其实二十八岁对我们来讲也没大多少嘛!”
  “就是说咩!”
  “我管他帅不帅,”小乔喃喃道。“我只在意他的上课方式!”
  “有你的笔记,谁管他怎么上课!”
  “最好是躺着上课,”陈培仪眨着眼。“跟我一起躺。”
  “你是公共汽车吗?”小乔满脸不可思议。“每个你都要躺!”
  “才不呢!”陈培仪娇嗔道。“小轿车而已啦!”
  张若婕失笑。“我看是九人座小巴士吧!”
  “到毕业时,恐怕已经变成波音七四七了!”小乔咕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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