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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专-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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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他不接受!
  娄恬还有话说呢“至于……轻串玩笑着要与我结交友谊这件事,我虽难堪,却也不取强求。既然你在这方面从来无心的话,我又怎好厚颜向你声讨着当真看待呢……”流袖轻抬,遮住娇容,似是不能自己的羞愧,更似就要炫然欲泣了。
  此番情状,惊得祝则尧差点没一刀砍下自个儿的头颅谢罪,也疼得他一颗心像是当下给揪碎了。
  “在下并非存心戏弄小姐!若能获小姐不弃,愿将在下视作朋友,此等荣幸之至,是在下求之而不可得的美事!”他着急地看着那片遮住她美丽面容的衣袖,猜不着他的解释是否能教她宽慰一些,或者……又害她更加难过了?
  “娄小姐……”他着慌地开始逼自己的脑袋拼命去想着知何让佳人破涕为笑、忧愤全抛的方,不过却一无所得。
  幸而她终于开口了,可是出口的话却更加让他心痛——
  “我总是孑然一身,自幼便与姊姊相依为命,除了丽人、宝心两个,也没其它可说话的人。没关系,你无须勉强,我习惯一个人了,以后会继续习惯下去的。”深吸了口气,“你别再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了,我听了心里难过。”
  “我是真心的!”祝则尧半个身子猛地探进了车厢内,情急地一把抓住她的手——为了拉下那片遮去她面孔的衣袖。
  抓住了,拉下了,终干得以让他又能看到她!
  他没有控制好的力道,使得她身子不稳地向前倾了下,下意识地让另一只没被抓着的手抬起抵住他的肩膀,好稳住自己别向他的怀中倒去。
  两人的距离霎时变得好近,他清楚闻到她身上谈谈的馨香;而她觉得烫!他身上散发出的热,已然将春天的微寒都给烧化了。
  “你……”她想出声,却发不出来。
  “我能当你的朋友吗?”他见不得她眼中的水光!除了这个,他什么都没法注意到。
  “如果你不嫌弃……如果……你可以忍受我这么一个……寄人篱下,双亲俱殁……身世不名誉的人,那我谦卑地请你允许我当你的朋友。”他声音微抖,语调更轻:“怎样都好,就是请你……不要掉泪。为了我,不值得。”
  娄恬没有马上抽回被他牢握着的手,虽然这样不合宜的亲近教她羞赧不自在,可她……并不厌恶。而且,她只注意着他说的话。
  “你怎么如此自贬?”她不明白。
  “我只是说出事实。”他不想日后她是由别人口中听闻他的种种。“你想知道别人怎么说我吗?”
  “别人说的都是事实吗?那些关干你的事?”
  “或许。”他笑,有些嘲讽的。
  “那就别说了。”
  他不明白地看着她。
  “你现在的神情一如先前对我说恬静居各种传言时相同。所以我不想听,你也别说。
  不要为难自己。“
  不要为难自己!
  祝则尧脑中一片轰然。她在说什么?她是什么意思?他整个人倏地退出车厢外——而,直到退出去了,他才发现自己方才一直在冒犯着娄恬,居然抓着她没放……
  好……好……好可惜,他没专心感受到……不不不!胡思乱想些什么!是好放肆才对!他是疯了吗?神智都跑哪去了?!
  他心中思绪杂乱无章,只能呆呆瞪着娄恬看,不知道该怎么办。
  娄恬在车厢里看着他,轻轻说着:
  “你谈恬静居的闹鬼传言时,很冷淡,很讥诮。口气虽热络,但整个人却抽离得好远。现在又是这样的神情,我猜,当你言不由衷时,就是这模样吧。”
  她的聪慧出乎他所能想象!祝则尧又退了一步,怕自己将要赤裸裸地无所遁形!
  不!不行!他必须撑住,不能被看穿,至少不能让她知道他已被看穿!
  纵使他感到狼狈,还是能够表现出若无其事的笑容让人由笃定再变为一头雾水,他总是可以做到的!
  “娄小姐,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勉强笑着。
  娄恬静静看着他。
  “是吗?也许是我太累的关系,有些语无论次了。”她看了下天色,又道:“很高兴我们成了朋友。晚了,我们都该各自回去了。”她指示着丽人收拾物品。
  她对他一笑,也不待他说个什么再会之类的话——也许是知道他现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吧!马车便驶走了。
  夜近了,人远了,留他在将墨天墨的天色里。
  灰黑的色调侵占了半片天空,黄昏被缩拢成西边一条坠地的彩带,逐渐奄奄。
  这片朦胧,混杂得多像他的心。
  而他的心,不受控制的,随着那马车去了。
  第六章
  今天他没有出现。
  娄恬等到中午,才确定今日可能是看不到祝则尧了。她的话吓着他了吗?昨日她没再与他多谈下去,是因为不忍见他的仓皇更甚。
  如果他昨日面对的人不是她,那么相信不会有任何话能教他惶然无措成那般吧?他的身世是怎么样呢?她是好奇的,可并不想听他以那种事不关己的冷凉口吻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知果他不想说,就不要说;真想说的话,就说些发自他心底深处的吧。
  可……因为昨日是那样的分别,致使她终宵辗转,牵念着他来或不来。来,是怎样的面貌?不来,是否因她的直言伤他太重?
  “小姐……”宝心端了杯茶来到绣架边,轻轻唤着主子,语气有点欲言又止的小心翼翼。
  “嗯?”娄恬抬头看着,停下手里的工作。
  宝心将茶送给小组,低声问道:
  “小姐觉不觉得……那个祝公子,对小明多有冒犯?”
  娄恬缓缓啜着茶,静静地没说话。冒着热烟的茶,氤氲了她的表情,也模糊了她脸上倏染的薄晕。
  “小姐你是金枝玉叶,说是金银珠翠打出来的玉人儿也不为过了。你这样的身份,绝不是市井凡夫所能妄想高攀的。他这样屡次冒犯,实在太过无礼,小姐理应教他知晓一些分寸的!”宝心忍了好多天了,就算会惹小姐不快,她还是得说。
  “宝心,他是无心的。”娄恬轻轻说着。
  “就算是无心也不可以呀!”宝心忧虑地望着小姐,“而且……而且……小姐像是……不以为意,教奴婢好担心……”
  “担心什么呢?他是个端正的青年,你担心个哪般?”
  “奴婢柏心小姐……对他有着出乎寻常的好感。”
  红晕再也满不住,娄恬双掌盖着两颊,只感觉到轰轰然的热烫。
  宝心看得心惊,低呼着:“小姐!”
  “若真是那样,他……又有什么不好呢?”娄恬声若蚊蚋。
  “他、他可能没什么不好,可我们也完全不知他底细呀!而,那其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姐的高贵身分,不是他高攀得起的呀!”
  娄恬微怔,看着宝心。
  “我这又算是什么高贵身份呢?”
  “小姐可是堂堂镇远侯府的——”
  话未说完,丽人从敞开的门口走进来——
  “小姐、小姐,富满客钱的老板娘在外头求见呢!说想邀你一同出游来着。”没注意到卧室内气氛不太对劲,她问着:“小姐见不见她呀?还是要奴婢打发掉呢?”
  娄恬扬了扬清朗的新月眉,不解道:
  “老板娘怎会想要来邀我出游?”除了住进客栈的第一天,那位夫人礼貌性的前来拜访过一次之外,就没其它交情了。突然这样的热络,真是令人不解。
  丽人自己不好意思地招了——
  “平常如果是我留下来看守家当的话,那个夫人就会来找我闲扯一些家常。我当然不会乱说话啦!顶多纠正她不当的臆测,不然她还以为小姐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份呢!
  我只让她知道我们可是出自大户人家,没说其它的了。“
  宝心柳眉倒竖,对着自家姊姊骂道:
  “你就这样轻易被套了话?什么叫没说其它的了?你根本一个字都不该说,管外人在胡乱猜测些什么!你太糊涂了!”
  “你,你你凶什么凶?!我是姊姊耶!而且我真的没多说什么嘛,只是气不过那个朱夫人乱猜一些不三不四的去按在小姐身上羞辱嘛。”
  “可你这样不是给小姐惹麻烦吗?这下她若不是来讨好处,就是想用各种方式攀交上来。你忘了先前我们路过东林城时,当地的县令之子就是这样死缠着小明的吗?”宝心才不管谁是姊姊、妹妹的,只要有错,就是不留情的训。
  “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也偷偷回去给他教训了嘛,又没事!而且朱夫人也不是男的呀。”
  “你还说——”
  “好了。”娄恬淡淡两个字,便让两人住嘴不敢再吵,只彼此大眼瞪小眼。
  “我出去见她。你们想继续吵就留下来吧,我自个儿去花厅会见客人。自便哪,不要客气。”
  啊!小姐给她们惹恼了!
  都是你啦!姊妹俩以眼神互相指控,都在怪罪对方怪罪完后,不愧是姊妹,动作都一样——
  “小姐,宝心(丽人)扶你。”一人占一边,然后给对方一记鬼脸。
  姊妹俩忙着挤眉弄眼,没瞧见娄恬唇角悄带着顽皮的笑意。
  娄恬心里是有点后悔的;如果她知道应允朱夫人出游的结果会是这样,那她会任由丽人、宝心吵到终于大打出手练功夫,也不会出去见那朱夫人的。
  朱夫人说是偕她参加夫人们的赏花品酒宴,宴会地点是永昌城第一巨富家里的一处别业。赏花冥的与会者都是永昌城里有头有脸的富家夫人,一般人家的夫人还没资格被邀请来呢。就拿朱夫人来说吧,她虽是永昌城最大客钱的老板娘,可这身份上端到了这儿来,若是想现,也只会现出个丑字。
  这种夫人宴哪,可是官夫人以及巨富夫人的天下呢,随便一比,都能把人给比到天边去了,朱夫人若想在这样的场台出头露脸,就要想些办法……比知说——把娄恬这样一个极美丽又“疑似”富家干完的女子结带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这也是娄恬万分后悔出门的原因了。
  不断地被人打探身世不说,还有一些老太太自持身分,不由分说地要她改日去作客,要帮娄恬合个姻缘——以着高高在上、不容违拗的姿态。
  拥有良好教养的娄恬,自是不会将她的不耐烦表现出来,她始终浅笑以对所有探询的目光。心里估量着,必须再待多久,告辞主人时才不显失礼。
  由于探不出个所以然,于是有几个夫人也就放弃了,想说未来时日还多,也不怕翻不出这位美姑娘的祖宗八代,总会搞清楚她究竟是出身高贵的千金小姐,抑或是隐姓埋名想从良的野鸡了。她们开始闲聊些别的——
  “唉!我们这赏花宴,几乎所有永昌城的夫人都来了,每年会缺席的就是那个祝夫人了!”一个丰腴的夫人吃了块糕点说着。
  “可不是,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那个祝大爷也真是的,事业做得这般兴旺,合该让夫人享福享福的,哪有人还拖着妻子帮手,成日忙进忙出的操劳。每次见到祝夫人,她都好欣羡我们的福气,可哪来的胆跟她家老爷说去,祝大爷那张脸哪,说是阎王脸也不为过。”另一个夫人回着。
  这话题朱夫人就搭得上了,她兴到勃勃地道:
  “哎,说到这个,我们娄小姐现在看的房子,就是那间恬静居呢!”
  花园里一阵阵此起彼落的抽气声——
  “那是间鬼……鬼屋呢!娄姑娘你怎会……”
  “是呀是呀!你别瞧那宅子好看就给编了,那宅子全永昌城可没人敢买呢!上回有个准备搬来永昌城居住的王员外,就亲眼看到不干净的东西呢!险险没买到那凶宅。”
  “是呀,据说经那么一吓,病到现在还起不了榻呢!”
  “我看哪,祝大爷这辈子最失败的投资就是买下恬静居了!”家里与祝家有生意往来的一位夫人说着。
  大家都同意地点头。
  咦?那宅子现在属干祝家?那也算是祝则尧家里的吧?
  朱夫人讨好地问着娄恬:
  “娄小姐,你怕是不知道恬静居这间烫手山芋般的宅子,目前是祝老爷名下的产业吧?五年前被老爷买下宅子,原还想说可以转手卖个好价钱的,岂知竟是卖下出去了。
  交给他的亲侄子去处理,两年下来,一点成绩也没有……“
  一个夫人哼了一声,打断了夫夫人的话,道:
  “说到那个来路不明的侄子,可一点也不似祝家人,你们看祝家那三位公子,哪个不是经商的一把能手?年纪轻轻就跟着商团去外域经商发大财,就只有那祝则尧,一事无成,留在永昌城里瞎混日子,没个建树。”
  听到祝则尧的名字,几个年轻些的妇人举起团扇半遮面,咭咭咕咕地笑得好生暖照,其中一个胆子大些的甚至直言道:
  “若不提他的身世,他的一事无成,只看外表,你们说,那祝则尧是不是永昌城里少见的美男子?”
  这点大家倒是没否认,脑中勾画出祝则尧的样貌,脸上都不自禁飘着红晕,若说这些富贵太太们对养尊处优的生活有什么遗憾,那就是——有钱有成就的夫婿,通常长得其貌不扬,肚大肉垂油光满面,若有长得正常些的,便是上天恩赐了。她们这样如花一股的美貌,当然都曾在绮玉华年未出阁时,幻想过有一名英俊体面的男子来匹配,最好就是祝则尧那个样的,但……
  一时之间,夫人们都缄默了。
  鱼与熊掌哪……多么千古艰难的抉择,唉!
  许久许久之后,有人以着隐隐带恨的口吻道:
  “长得好看也没用!他母亲是窑子出身,父母没煤没聘的,就苟合生下他,听说当年还是祝志靖对那可怜的窑姐儿骗财又骗色的,卷了那窑姐儿的皮肉钱上京去赶考,结果在半路上就病殁了。总之呀,他这样人人知道的不光彩身世,谁敢把闺女嫁他?我看他是打光棍定了。”
  俊美的男儿,若不能为己所有,就该单身到底才是。她们是这么想着的。几个夫人点头。得不到,就晾着吧,大家都没份。
  “知果祝大爷的财产有他一份的话,也许可能还有人愿意委身于他。不过我看来,他在祝家的地位就跟佣人差不多,是没他的份了。”
  “可娶不到好人家闺女儿,他还是可以去买一个呀!就算他没钱买好了,他可以学他父亲当年那般,拐一个窑姐儿回来嘛!”有人认为祝则尧不会单身一辈子。
  “那也得是祝老爷不在了才成。你们别忘了,祝老爷是不允许自家子弟出入风月场所的。能进祝家门的,非得是身家清白才成。”
  这一点,大家也是明白的。
  先前主张祝则尧必须单身的年轻夫人得意地说道:
  “那就是了。祝则尧娶不到妻子,没有人会得到他。”
  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夫人突然一叹——
  “想当年那祝志靖可也是一名斯文俊公子呢,全城多少女人总想尽办法要偷看他,也不管他家里一穷二日的,天天只想着他会不会请媒人来家里提亲……哪想到他身后会留下这样的败名?”
  接下来的话题全是祝家的今昔对比,以及对过往的感叹,一时之间也没空招呼娄恬,对娄恬的身世暂时的失去兴趣,让娄恬得以静静倾听这些关干祝则尧的种种……原来,关于他的身世的传言是这样的。这些,是真的吗?
  虽然尚无头绪,可娄恬直觉有些不对劲。她有预感,假若昨日她愿意听完祝则尧对他自己身世的形容,也不会跟这个有什么两样的。
  旁人说的、事件相关人说的,若都是一致,没任何出入,那就太奇怪了。
  他……是想隐藏什么?或保护什么吗?
  真相,会是更加不堪吗?
  如果她能明白恬静居对祝则尧的意义,那一切的谜团也许就能抽丝剥茧找到线索—一解开了。
  她有知道的一天吗?
  而她与……他以后会怎样呢?
  一朵滚着红边的白雪牡丹从花瓶上悄悄跌落进一池流动的清水里,载浮载沉的,与流水缠成一气,旋转得多么美丽……
  “我们到恬静居。”总算挨到花宴结束,又是金乌西坠时分,娄恬对宝心这么说着。
  “可是小姐……已经黄昏了哪……”这么晚去那里不太好吧?宝心心中毛毛的。
  “去看看吧,无妨的”娄恬口气温和而坚定。
  宝心哪还敢说什么,只好将马车往恬静居的方向驶去了。她只能驱马走快些,不要天都墨透了才抵达那儿,千万别“有幸”目睹到什么平常人“无福”看到的异象才好。
  她才没丽人的愚胆,天不怕、地不怕的傻乎乎。
  很快地来到恬静居,可天色也昏暗了
  “小姐,守门的那个小厮不在呢!”宝心跳下马车,四下没看到人。
  “门锁着吗?”娄恬在马车里问。
  宝心过去看着,大门是锁住了没错,她再试了试左右的两道偏门……
  “啊,小姐,左边这道门没锁牢,合上的如意锁只扣住了一边的门不,好粗心的小厮,这样锁门法。”随手拿了根竹签将锁心打开,想说等会儿好心些替他们把门给锁好。
  宝心走到马车边扶小姐下来,娄恬道:
  “你留着看守马车,我进去走走。”
  “这怎么行!小姐,你等等,我把马车驾到转角那间客栈寄放,一下子就回来了,你可别先进去哪!”宝心紧张地比着转角数丈远的一间小茶铺,马上驾车过去了。
  娄恬隔着白纱看着她的慌张,笑了笑,多少有点反省自己实在是个任性的主子,若宝心日后未老先白头,一定是她这主子的错。
  好,反省完毕,她就——先进去了。
  偏门被“呷呀”的推开,天色已快要全暗了,景物看得并不清楚,若近一些的倒还成。她从容地沿着回廊走,很快地就要走到中庭,已经可以看到相思树了……
  “小姐!”宝心惊慌地叫着,在门口见不到人,急得施展轻功飞纵进来,一下子跳到主子面前。
  “急什么呢,真吓人。”娄恬拍了拍心口。
  “说好等奴婢的!”宝心低声咕哝出不满“里头这么黑,要点灯才看得到呀!我们先点灯吧。”她手里拎着一只老旧的白灯笼,是临时跟茶铺买来的,看起来实在很不堪使用的样子,但临时也只找得到这个了。
  “小姐,你等奴婢一会儿,别先走喔。”
  娄恬点头,就依在廊柱边,一身白衣在夜风吹拂下飘然若仙。风大,宝心一直点不着火,好找个风吹不到的地方蹲下来点火,啪啦啪啦啪啦的,打火石努力中。
  同一个时间,有个鬼祟的人影也发现恬静居竟有一扇门没关好……听说里面有很多值钱的摆饰呢……嘻嘻贼笑,见左右没人,便一闪身窜了进来。
  虽然很英勇地进入这永昌城有名的鬼宅,但他走一步,顿三下,抖五下,走了老半天还在离大门口不远的地方磨磨蹭蹭,嘴里喃喃念着:
  “哼!我柯老三烂命一条,只怕没钱翻本,不怕什么鬼不鬼的!反正……反正也只是个女鬼。女人嘛,有什么力气?若真敢出来吓大爷我,当心大爷一火大,管她鬼不鬼的,先奸了再说——”壮胆的恫吓之词突然给冻住了!
  嘎吱……
  一阵风吹过,柯老三身后半掩的门板缓缓地摇过来一声“嘎吱”,又扬回去一声“嘎吱”
  “是风,只,只,只是风,不要怕……”他这么告诉自己,却没胆回头看,当另一阵风又拂过来时,他唯一的动作是——拼命向前跑!
  “呼呼呼!”总算远离了那扇动个不停的门,柯老三抱着一根廊柱猛啃。“他奶奶的,没事自己吓自己!想也知道天才刚晚,哪来的鬼?算了,不管它,赶快搜括一些值钱的东西走人才是正事……吓!”再度的,声音又无端地卡在喉咙!
  有……有人……是,是真的人吗?穿白衣的女人……在在在……相思林的另一端!
  不,不,不会吧?是不是他把什么布幔错看成了一个人……呢?!
  柯老三两颗眼珠子差点瞪凸出来,一只污黑的手千斤重般地抬起,想揉眼的,却因为手抖个不停,手指直直往眼里插去——
  拇指与中指分戳左右两眼!
  “哎哟!”柯老三眼泪直流地捣住双眼又压又揉的!他的视线一下子模糊不己,等眼泪不流了,他再壮起胆,勉力看过去,很好,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嘛,方才他眼花了——吓!有鬼火!
  不仅白衣女鬼又出现了,这次又多了鬼火!闪闪烁烁、明明灭灭的……
  “喀……”他想尖叫!想狂号!想昏倒!可是此刻他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指掐住颈子一般,只能发出喀喀喀的气音,双眼大张地看着远处的鬼,完全无计可施……
  真的有鬼!恬静居真的是幢鬼屋!那鬼、那鬼……在飘!跟着鬼火飘!
  双腿立即瘫软如泥,裤裆下方更是一片湿臭!柯老三瘫坐在地上,栏杆的高度遮住了他的视线,老天垂怜,教他可以不必再看到鬼迹……
  然后,他终于幸运地昏厥过去了!
  “小姐,好象有声音……”宝心陪小姐逛完一圈了,全身已经寒毛直竖了,现在又依稀听到回廊对面像是有什么声响——那可不是风声,她很肯定,教她心里怎能不怕呢?
  加上手上这盏灯,老点不着,就算点着了也随时会灭掉,妆点得这气氛多吓人呀。“我们回去吧,小姐。”
  娄恬叹了口气,没瞧见什么,也没感受到什么不对劲的气息,心里微微的黯然,她想见的。并非传说中的鬼,而是……他,她以为这里对他有特别的意义,心情不好时,会想来这里寻求某种慰藉……想来她是猜错了。
  “好吧,我们回去。”
  宝心松了一口气,赶忙搀扶着小姐往前门的方向走去。由干灯光太暗,夜色太黑,娄恬一个不当心,衣袖便给栏杆上斜出的一根木桩给勾住了。随着细微的裂帛声起,一片白纱便脱离了袖子。
  “啊!”宝心伸手要抓,但那白纱早被夜风吹远去了,吹到一豆灯火照不到的暗处……
  “走吧,那片纱就随它去吧。”娄恬说着。
  “哦,是。”宝心乐于从命,一点也不想在这儿多待。
  很快的,主仆俩从前门离开了。
  宝心还很好心地给恬静成的侧门仔细上好锁才走。
  娄恬并没有猜错,祝则尧确实来到了恬静居。她唯一猜错的是时间,他是在深夜来到的。
  祝则尧将座骑系在宅子后方的一棵老榕树上,脚步微浮,身上淡淡的酒味,他被二堂兄祝大飞灌了不少酒,好不容易挨到祝大飞醉倒了,才得以脱身。
  税大飞就是这样,总认为天大的烦闷鸟事,都可以经由喝酒这行为得到升华,百忧皆解。见他今日精神不大好,不由分说拖着他往酒楼跑,就这么过了一个下午与大半黑夜。
  幸好祝则尧闪过了祝大飞多次的强灌,出把大部份的酒往地上偷倒去,否则他现下若没醉昏过去,恐怕也歪歪倒倒地抵达不了恬静居。
  只是一点薄醺,不妨的,就跟每次见到娄恬时的感受相同,都是醺醺然的欲醉,不过哪……娄恬可人太多了,他是为她醉溺失魂也无悔的……
  娄恬呀!他多想见她,又多怕见她呀!
  气微沉,轻身一纵,整个人已飞过了高墙,稳稳站立在恬静居后园里边,似是不允许自己再去想那些他不该想的事,他不敢停下脚步,快速往中庭走去,目标是相思树,只有那里可以让他得回平静,可以让他抛开所有杂思——
  有人!
  气若游丝的低吟声从右边回廊一处传出,他眉一凝,身随意动,已然飞身过去。方落定,就见地上倒着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正想仔细看看他是谁时,地上那个呻吟不休又浑身抽搐的人突然双眼暴张直直瞪住了祝则尧,然后惨嚎一声:“鬼——呀!”
  “是你?柯老三。”祝则尧认出了他是城里不学无术,老往赌坊里醉生梦死的无赖,也是个偷窃惯犯。“你进来这里想做什么?!”
  可怜那被吓坏的柯老三哪还认得出眼前的祝则尧是活生生的人?他一迳地趴在地上求饶:“啊……啊啊……这位女鬼——不不不,这位仙姑!请饶了有眼无珠的柯老三吧!
  我下次再也不取了——“
  祝则尧一把捞住柯老三的衣襟,将他抓起来。
  “柯老三!”
  “哇哇哇哇……不要杀我!不要!”
  “啪!啪!”两记清响像寂夜里乍然轰出的两道火炮。
  祝则尧见他已经吓得神智不清,又摇不醒他,于是重重地打了他两记耳刮子。就算无法打醒他,至少可以打晕他,别让他再这么鬼哭神号下去。
  经此重击,柯老三除了得到一张的肿得像猪头的脸之外,总算也清醒过来了。
  “哎哟,痛死人了……呀!你你……祝则尧”捧颊喊痛的柯老三一见到来人,真恨不得即刻又昏死过去地。潜入人家产业里被抓到,跟见鬼一样的悲惨哪!
  “你怎么进来的?想做什么?”祝则尧冷肃地问,身上满布的戾锐之气,是平日见不着的,任谁看了都忍不住要腿软。
  所以柯老三的腿当然就又软了下来,全身乏力,就这么挂在祝则尧的手掌上。若一路挂成了风干人肉,想来也不是太稀奇的事。
  “还不说!”祝则尧怒喝。
  “我我我……什么都来不及做!就,就见到鬼了!这里真的有鬼!一个白衣女鬼!
  我是从你们没关好的偏门进来的……要,要不是你们没有把门关好,我也不会进来……
  天啊!天啊!我见鬼了……“抖个不停的手指乱挥着相思树的方向:”就在那一边,鬼火……白衣……飘来飘去的鬼……就在那边!“
  有鬼?今天?不,不可能!今天不可能有鬼!
  祝则尧一把丢开柯老三,单手往栏杆上一撞,俐落越到庭院里,黑暗阻隔下了他搜寻的眼光,他边走边看,无一遗漏,突然——
  他目光倏地一顿,定在相思树的一处——缕白纱,挂在枝哑上,被夜风吹得在颤动……
  一片根本不该存在的白纱!
  他纵身一跃,抓了下来,还没仔细端详,就被那微渺而熟悉的香味轰得动弹不得!
  这个味道……这个味道……
  回廊那边,柯老三正欲偷偷跑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已经倒霉的见鬼了,若还被揍一顿又扭送官府,那不是太悲惨了吗?快溜……
  “咿——”后衣领一紧,他整个人顿时又以未来风干人肉姿态挂在某人的手臂上随风晃荡。
  “你说你是从偏门进来的?”祝则尧将他转过来问。
  柯老三一张苦瓜检,乖乖应着:
  “是呀,祝少爷,不然这么高的墙,谁爬得进来呀?何况大爷你也是知道的,围墙上还镶着铁勾,一搭上手就要废了啊,祝少爷”要平日,这人人瞧不起的杂种哪担得起他这么尊称?可现不,这个原本看起来风吹就会跑的祝则尧,竟然力大如牛到拎着他像拎着一片纸般的轻易,识时务者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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