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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上)-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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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爷真的好可怜,而且好像是受寒了,何况他用那般既哀怨又渴望的眼神凝望着她……
  “少爷,我……暂时不走了。”她心头一紧。
  他仍旧悲苦着脸。“现在不走,两年后还不是要走。”
  “两年后也不走了,我、我再帮您一年,三年后再走。”十九岁嫁人还可以。
  少爷除了害她常挨板子外,各方面部待她不薄,又慷慨,前几天还要人为她爹修坟,这份恩情她不该忘记的,再说,就这么放下,心口好像也觉得闷闷怪怪的,就、就再帮个几年吧。
  “三年……姑妈母子没那么好对付的……”他还是一样的苦。
  “那就四年吧。”她咬牙扳着手指再退。
  “这个嘛……唉,可能真的太为难你了!”
  “六年。”
  他两眼失神了。“唉……”
  “好,一口价,十年,我再帮您十年,再多不行了!”她无力的抹着脸。
  只见那原本还在咳声叹气要死不活的人,这会全身有劲,双眼炯亮,狡狯的笑脸瞬间欺近她的双眉间。“可愿意画押?”他怕她反悔。
  “画押?”
  “我想替你加薪饷,不想要你再做廉工,画了押我好向帐房支钱。”
  数儿狐疑。“您是当家的不是吗?要支钱还得拿我画的押去请?”
  宋连祈答得一本正经。“我刚接手家业,不能对谁特殊,否则又会引起闲话,你说是不?”
  “也对,您平白加我的薪,说不准又会被说成是暖床资,真难听。”她皱了皱鼻子。
  “就是说啊,画了押,就当另一次的卖身契,这样支钱谁敢闲言?”
  “也对,那就画押吧。”少爷顾虑得真周到。
  “嗯,这次要签年契,就如你所承诺的十年,不过要从你十八岁开始算。”
  “欸?为什么?这不又多两年?!”她现在才十六耶!
  他说得义正辞严。“是你说十八岁才要离开的,自然要从十八岁开始算起。”
  “您这奸商!”可恶,又多压榨了她两年,到时候她都已经是二十八岁的老姑娘了,谁还会要她呀?
  嘟着嘴,她开始有点后悔自己的过度心软了。
  “咳……咳咳……”
  她咬唇,很犹豫的看着显然病状瞬间加剧的主子。“这两年不能不算的……”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哎哟!
  “……好吧,画押。”
  宋记既为杭州丝绸大家,连皇室贡品十有八九都出于此处,凭借的除了布料种类繁多,花样多变的优势之外,更重要的,就是做出这些上等织物的基本原料——蚕丝。
  宋家有三座养蚕场,今日当家主子被十万火急的给请来了。
  “少爷,不得了了!这养蚕的桑叶叫不到货,蚕儿都要饿死了,这可怎么办才好?”蚕场的掌事师傅焦急的禀报着。
  “怎么回事?咱们每次不是都跟固定的桑农叫货,合作多年从没出过问题?”宋连祈沉着脸问。
  “从前是这样没有错,但最近不知怎么着,固定和我们合作的桑农不是故意迟送,让咱们的蚕儿饿肚子,不然就是送来让蚕儿吃了都会闹肚子的劣质桑叶,这会更过份了,索性说桑树长不出叶子,不送了。”
  “可有找过其他家桑农?”
  “找过了,但全杭州的桑农竟没有一个愿意卖桑叶给咱们。”
  他剑眉登时倏拢。“为什么?”
  “听说……”老师傅支吾了起来。
  “听说什么?”
  “唉,听说是有人恐吓他们不准卖桑叶给咱们。”老师傅还是叹着气说了。
  宋连祈沉下脸来,一脸风暴。
  “少爷,会不会又是——”终日跟在他身旁的数儿终于忍不住开口,可话到嘴边又说不下去了。
  表面上少爷是风光接手产业,但暗地里王家母子总是极尽所能的搞破坏,这对母子毕竟当家多年,养了不少心腹走狗,为了不让少爷顺当接手,前几天还私下让织坊罢工,这回又——唉,这当家的果然不好当。
  那对母子分明有意搞得少爷焦头烂额,无法处置后将当家的位置主动交回去,这些人真卑鄙!
  “我知道了,咳咳……这事我会解决的,你放心好了。”宋连祈起身对老师傅说。
  “可是……”老师傅在宋家工作多年,对宋家忠心耿耿。近来宋家闹家变,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出,他有些担心这个不经事的少主撑不住,万一产业落到外姓人手中,身为老仆的他也不愿见到啊!
  “别担心,蚕场不会倒,蚕儿也不会饿死,姑妈别以为这样就扳得倒我。”哪里不知道老师傅的担忧,他笑着说。
  “数儿,咱们想办法去。”安抚完老师傅,他牵起丫头的手,脚步有点浮的走出蚕场。
  “少爷,您有办法吗?”瞧他愁眉深锁,她忍不住担忧起他的处境。
  少爷从没真正接触过生意的事,众人难免会怀疑他的能力,就连方才那忠心的老师傅都不免担忧少爷年轻靠不住,可其实在她心底是相信少爷的,跟了他多年,深知他是一个肯学肯问,心机又很重的人,否则怎么可能在苦熬这么多年后,一举就能由姑夫人手中夺回主权?这些年他可是步步为营,才能避免家业被人恶意侵吞的。
  所以这些小困难他一定可以解决,就像前几天的罢工,还不是在他的巧舌以及妥善处置下了结了?
  “我这不在想了吗?”他拉过她,走到杨柳河岸边,吹着风,一颗头自然的枕到她肩上,看似有些疲累。
  “少爷……其实我都答应再为您卖命十年,您不用再装了……”她抿着嘴说。这家伙是演上瘾了吗?平常生龙活虎的,身子壮得跟牛一样,就连从前整晚熬夜泡妓院也没见他疲累过,不可能发生几件烦心的事,就敦他泄了气,还有些病态了。
  他立即睁开了眼,极鬼的眸子一闪。“是十二年,你别说错了,还有,谁说我装了?我是昨夜看帐册熬了一夜才会显累的,哪里是装的。”
  “少爷,您说错了吧,熬夜看帐册的人好像是我耶,您熬不到子时就呵欠连连的先上床去了不是吗?”她横眉竖眼的瞅着他。
  “啊!所以说我真的病了嘛,才会体力不济,精神疲乏,这么苦,你回去为我捏捏身子,说不定我会恢复一些。”他趁机要求。
  “不好吧?这可是摸透全身的事,我虽然是您的贴身丫头,但男女授受不亲,不行的,不然这么着,我请个男师傅到府里来为您纡压一下——”
  “那就不必了,我正烦着,不想见到外人,就让我这样疲乏着吧。”他懒洋洋的拒绝了。
  “您真的不舒服吗?”她心又软了。
  八成是最近压力太大所引起的病乏。
  “还好啦,死不了。”他又软软的靠上她的小肩头,唇角微扬。
  瞧着他病恹恹的模样,数儿内心起了一阵挣扎。“好吧……回去我帮您捏捏就是,不过您千万别说出去喔,让人家知道可会坏了我的……呃……坏了少爷的名节,不太好的,您懂吧?”提自己的名节少爷一定不会在乎,因为早臭了,但提起他自己,他应该会有所顾忌吧?
  “这是自然,谁会无聊的去说这种事啊。”他理所当然的说。
  “颜少爷,请用茶。”数儿恭敬地送上一杯刚沏好的龙井。
  颜少爷家里开的是茶庄,奉上的茶可不能马虎,因此她小心翼翼,再三确认沏茶过程绝没有一丝瑕疵才将茶端上前。
  “嗯。”他笑眯眯地接过她端上的香茗。“这茶沏得芳香若兰,数儿的沏茶功夫越来越好了。”
  “多谢颜少爷夸奖。”她也笑开了容颜。
  能得到茶庄少爷的赞美,可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足见她的沏茶功夫真的有进步。
  “数儿,几日不见,你出落得更娇俏了,告诉我,近来又学会什么新玩意?”  颜敏申享受地啜了一口令人心旷神恰的翠绿龙井,愉悦的闲问。
  “最近,我都在帮少爷抓这五年来姑夫人掌事期间的问题帐,没什么时间学东西,不过抽了点时间学会捶丸,还挺有趣的。”
  “这可不是京城贵族最近正流行的新玩意?你家少爷连这也让你学?”据他所知,学这玩意所费不赀,光请个师傅一个月少说便是十两,相当一般六口人家半年以上的饭钱了。
  “这是因为有一回京里的大官来咱们绸庄谈买卖,闲谈间提起了这游戏,少爷觉得有趣,又可以健身,就要人上京去聘师傅来敦我了。”她笑着解释。
  “这样啊……”那家伙宠丫头宠成这样,没流言传出才有鬼!他分明是故意的,但到底想干么?若说当年对数儿好是任性而为,目的是孩子气的藉着宠丫头气气某些人,但这么多年都持续这样,如今又当了家,再这么做就真的“居心叵测”了。
  “我也陪人打过几回,下回我陪你玩玩——”
  “我都不知道你颜大少这么好兴致,居然有空陪我的小丫头玩?”宋连祈跨步进厅,此刻只是扬着眉梢,没有多余的表情。
  颜敏申瞧了好笑。这要酸不酸、要醋不醋的德行,也只有这小子做得出来。“当然有空,陪陪剔透贴心的小丫头打发时间,我一向最乐意了。”
  宋连祈一落坐,数儿立刻俐落的也奉上茶,然后站到一旁去。
  他瞄了她一眼,见她今日穿上他为她挑选的细绢红袄,整个人看起来像团惹人怜爱的小红花,心情大好,但瞥见好友也带着同样欣赏的表情,就又微眯了眼。
  “可惜最近数儿可能没空玩球,她得帮我看帐,忙得很。”
  “你这主子真没良心,居然这样劳累一个小丫头,亏你舍得!”颜敏申一面替数儿抱怨,一面朝她眨眼。
  这位少爷就爱逗她!数儿脸蛋一红,低头掩嘴,吃吃笑个不停。
  见状,宋连祈半敛眼,让人瞧不出他眼底的神色。“舍不得也不成,这丫头被我指使惯了,一日没要她在我身边喳呼帮忙,我做不了事的。”
  “原来这丫头对你这么重要啊?我还想这丫头能干,想请她到我茶庄帮帮忙,也为我理理帐,帮我分忧解劳。”
  他斜睨了好友一眼。“我找你来可不是来向我讨借丫头的,你尽绕着数儿身上转,是不想帮我了?”
  “找我帮忙又不给好处,就连丫头也不借,要我帮啥啊?”颜敏申摆明故意刁难。
  “除了这丫头,只要你肯帮忙,任何事你说了算,我都允。”
  “可我偏就爱这丫头。”
  宋连祈眉一蹙。“那你是不想帮忙了?”
  “你要桑叶,我茶庄的茶场种植不少桑树,是准备研发新品桑茶用的,若让你要了去,这新品还要研发吗?”
  “我只是救急,等由县外调来桑叶,自然不会再麻烦你。”
  “这我也知道,但从县外买桑治标不治本,买来的叶子不仅运费惊人,运程也远,叶子到了杭州怕是要枯死一半了,你划不来的。”
  他冷笑。“这我知道,只要先度过这几日,姑妈那我自然会对付!”
  颜敏申颔首。早明了好友的个性不会让人闷着打不还手的,想必这宋美华母子要准备遭殃了。
  “帮你当然没问题,不过嘛——”他还是瞟向数儿。
  “不借!”宋连祈直截了当的拒绝。
  “不看帐,只沏茶给我喝也不成?”
  “不成。”
  “不然我只要她来我府里纯聊天也不能?”
  “不能。”
  “吃顿饭?”
  “不行。”
  “喝口茶?”
  “没空。”
  “露个面?”
  “忙。”
  “那我过府来见她?”
  “抽不开身。”
  “可恶!她有这么忙吗?”
  “嗯。”
  “你究竟都让她忙些什么?!”问了一串,颜敏申也火了。
  “不方便说。”
  这话可让他十足好奇了。“咦?怎么个不方便法?”
  “我答应那丫头不说的。”
  颜敏申两眉挑得老高。“暧昧?”像捉到奸,有点兴奋了。
  “胡扯。”宋连祈一脸无聊,要笑不笑。
  “非常暧昧?”
  “非常胡扯。”
  “到底如何?”
  “不管如何我都不会说的。”
  “欸?”
  “她要去忙了。”
  “没说清楚,别走!”
  “我说过我不会说的,不过她真的很忙,忙上忙下,忙得不可开交,忙得——数儿,咱们回房了,我腰酸背痛,尤其是这腰骨疼得不得了,待会脱了衣服,你帮我捏捏吧,唉,你又要忙了。”
  小丫头气红了脸。
  想死了,不,想要某人死了!
  第五章
  “少爷,您最近气色很不好耶,我老觉得您脸色有点发青,体力也变差了,这不像一般的风寒,您该回宅里歇着的,何必非出来走动瞎逛不可?对了,这又是那啊?”
  “赌坊。”
  “赌坊?!您带我来这地方做什么?”
  “赚钱兼打发时间。”
  “那您自己来就好,带我来做什么?”
  “少了你,我赚得了钱吗?”
  “咦?”
  “待会乖乖坐在我身边别离开,听见了吗?”
  “呦,这不是宋大少爷,今天怎么有空来?真是稀客稀客啊!”眼尖的赌坊掌事一见到宋连祈大驾光临,立即躬着身子上前哈腰。
  “今天想来试试手气。”宋连祈淡漠的说。
  “宋少爷一向是运气好的人,试什么手气?一定赢!”掌事十足谄媚,连忙招手要人奉上好茶甜果,但心里却很纳闷。
  这家伙虽然名义上接手了家业,但是真正的家族明争暗斗这才开始,此刻的他应该正为蚕场的事焦心得灰头土脸才是,怎有空、有心思光临赌坊这种地方?
  “倘若我一定赢,你不是蚀本了,这赌坊还开是不开?”他笑问。
  “话可不是这么说,宋少爷您就算想赢,也不会不留情面的赢光咱们的钱,总会留条活路让咱们糊口饭吃的。”掌事虽涎着笑脸,但心下可是十分不痛快,压根就不信他真有本事将赌坊吃了。这种富家少爷就爱托大,难怪王家人没将他放在眼里。
  “那可不一定。”宋连祈皮笑肉不笑的瞧着他。
  不知怎地,掌事背脊霎时竖起寒毛,咽了口口水,“宋少爷真是爱说笑。”这大少爷来意不善,但想砸场也没这么容易!
  而且搞不好这少不更事的太少爷会自己输得脱裤子,倾家荡产咧!这正好,姑夫人应该会很高兴,因为不用再费心除去他了。
  宋连祈仅是淡笑不语。
  这笑更让掌事起了疙瘩。“哎呀,原来数儿姑娘也跟来了,你一向是宋少爷的将星,说不定这回真能使宋少爷满载而归。”瞧见宋连祈身旁的人儿,他刻意转了话题。
  谁都知道这丫头可不一般,她跟宋连祈关系匪浅,宋连祈到哪都带着她,尤其她这一身的行头都还远比自家闺女讲究,这么装扮一个丫头实在太招摇了,大伙都在传,不久等这丫头满十八后就会被正式收房,虽然是偏房小妾,但照宋少爷多年不褪宠爱的程度,众人皆料定,就算是妾,将来也会是个掌管宋家“钥匙”的妾,所以人人见了她皆不敢怠慢,争相的讨好拉拢自然更是马虎不得。
  而他虽然不屑对一个丫头鞠躬哈腰,但是当着宋连祈的面,这面子还是要做足的,虽然他不认为这丫头真的当得上姑夫人,要知道,这丫头上头还有人呢,只要姑夫人在一天,就会压着,她想出头,可是难之又难。
  “什么将星,这丫头土得很,我今日是特地带她来见识的,待会倘若这丫头坏了什么赌场规矩,你可别见怪。”
  宋连祈脸上扬着潇洒的笑,可这脸皮底下微微有些抽筋,因为身旁的丫头正不满的偷捏他的腰,疼得他“敢怒不敢言”。
  哼,嫌她土!数儿气恼着。
  “哪的话,谁都知道数儿姑娘天资聪明,又跟着您四处去,见多识广的,什么场面没见过,宋少爷您说笑了。”掌事也跟着假来假去的应对。
  “数儿,听到了没,人家这么计量你,待会你可得给我用心学,不要漏气,害我输得一屁股债,听到没?”宋连祈转头正色的交代。
  她头儿低低,“是的,少爷。”瞧起来温驯乖巧得不得了,是个谦卑受敦的好丫头。
  掌事闻言,拢了拢眉。咦?这话是什么意思?。
  敢情待会下场的不是他,而是这丫头?哪有主子不玩,让丫头下场的事?
  “宋少爷,您要开始玩了吗?”
  “嗯,掌事的不用刻意招呼我,你忙去吧。”他赶人了。
  “那我就先退下了,有事您尽管吩咐其他人,可别有什么地方让您宋少爷不舒服了。”其实他也不担心这大少爷能玩出什么名堂,顶多不得罪,让他太少爷赢个几百两回去也就算了,于是他只以眼神示意赌坊的赌手机灵点,就忙别的事去了。
  宋连祈与数儿在杭州最新的赌局玩法——四八牌的桌前坐下,然后宋连祈拿了一笔钱给了她,自己也放了一笔钱正面前。
  “玩吧。”
  “少爷,真的要玩?”
  “方才不是要你用心学,你也说好的?”
  数儿面有迟疑。“学赌?我以为您说的是场面话,要做样子给那掌事看的,所以我才会配合说好啊。”
  “谁有那闲工夫做样子给那假面笨蛋看?!”
  说人假面,那他自己呢,刚才好像笑得比人家还假吧?至于笨蛋嘛……少爷不笨,这是她可以确定的。
  但他很奸!
  “真要我学赌?”学习字、学刺绣、学音律、学捶丸都有道理,这会连赌也得学?这什么道理?
  “嗯,一开始你先用心看我怎么赌的,别急着下注,等规则都懂了再下,明白吗?”
  她皱着眉头颔首。“明白。”
  宋连祈满意微勾唇。“嗯,很好,报仇就靠你了,加油。”
  “嗄?报仇?”
  “别啰唆,待会你就知道了!”他开始一面打,一面仔细的教起她四八牌的规则。
  众人瞧他一个太少爷竟对一个丫头耐心十足,出钱出力的教她如何赌牌,都觉得这宋少爷不是脑袋坏了,就是个败家子,居然拿钱给一个丫头挥霍。
  这色字当头真是要不得啊,难怪宋美华虽交回了权力,但是私底下还是瞧这小子不起,早放话说他当家不了几个月,就会回头哭着请她帮忙收拾他闯下的烂摊子了。
  数儿看了几回玩牌的规则后,发觉四八牌这玩意其实很简单,顾名思义就是牌桌上有四十八张牌,牌中有一到十二的数字四副,庄家基本上会发给各赌客两张牌,然后再问你是否要再叫牌,但不管你叫了几张,牌中数字加总来起来只要拿到比庄家更接近二十一的数字,但是不能超过二十一,就算赢了,可以拿走枱面上所有的银两。
  “明白了吗?”宋连祈精明干练的眸子轻瞅了身旁人一眼。
  “明白了。”她颔首。
  他这才狡黠地露齿笑了笑。“那你玩吧,我瞧你玩。”
  说完,他大少爷就真的将自己面前大把的银两全住她桌面推,挨着她坐,笑容可掬得令人傻眼。
  众人讶异不已。那丫头面前少说堆了五十万的银两兼银票,这宋连祈居然让一个初学会赌法的丫头这般挥霍?他为讨丫头开心,竟这样大手笔,还真是大方到让人以为他傻了!
  大伙摇着头,纷纷暗忖。这宋家产业交到他手里必定要败光了!
  数儿初初要下注时,还会瞻怯犹疑的瞧一眼主子,见主子宠溺鼓励的要她放胆下注,她才小心的下了五两,可才收手,忽然发现她家主子竟笑嘻嘻地代她又砸下了十万两进睥桌。
  她惊得双眼圆睁。“少爷?”
  “别忘了,我说过就靠你了。”他朝她安抚的笑着。“别叫我丢脸啊!”
  他竟这么信任她?!“嗯,我知道了。”既然这是少爷的意思,她一个点头,开始认真的看了看桌上已经显露的牌张,再瞧瞧庄家及其他赌客面前的牌数大小,又心算了一下庄家尚未发出的牌张数量,接着偏头思索了下后,翘了嘴角。“庄家,我要再叫一张牌。”
  庄家包括众人皆讶异的瞪着她。“姑娘,你牌面上已经二十分,再叫牌十成十会破点的,超过二十一分就出局了。”某个好心人提醒。
  其他赌客也面露讥嘲。都二十分了,赢面本来就大,何必再追加,这丫头根本是个笨蛋,而那让笨蛋瞎闹的宋连祈更是个蠢蛋!
  “没关系的,我听说如果满二十一分可以多拿回赌金的两倍,不是吗?”她笑咧着嘴。
  “呃……是啊,可这会牌桌上的一分已经出现三张,只剩最后一张的一分,你要拿到它凑满分不容易啊,很可能偷鸡不着蚀把米,不仅破了分数,还累得你家公子输了那砸下的十万两。”
  “这个嘛……”被这么一说,数儿有些犹豫的看向主子。
  宋连祈只是不耐地眉头一拧。“你没信心?”
  “有啊。”
  “那怕什么?”
  “嗯。”她双眉一扬。“庄家,那张给我吧!”她指着庄家即将发出的牌说。
  这牌一出,却让在场全等着讥笑她的人,喉咙瞬间全塞了颗大馒头了!
  只见那张由庄家发出,掀开的牌底,竟然就是那凑足二十一分的一分,这下所有人全说不出话了。
  可这样的奇迹却不只发生一次,接下来,小丫头的运气更好得吓死人,输小赢多,转眼便将宋连祈给她的五十万两变成了百万两,吓得那掌事屁滚尿流,闻讯赶忙守在桌旁,一脸死白。
  这丫头通了什么神力,竟将他赌坊里的现金全给搜刮走了,这、这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可是他开赌坊以来从没遇过的事,这丫头若不是赌神,就是运气好得可以当神仙了,竟然十赌九赢,功力连一般的赌棍都望尘莫及,她当真第一回赌钱吗?还是这丫头是扮猪吃老虎,赌坊被坑了?
  “宋、宋少爷?”掌事终于告饶了。
  “嗯?”
  “您、您这是带丫头来踢馆的吗?”
  “怎么?开赌坊还怕人赢钱吗?”
  “不、不、不是!”
  “不是就好,你放心,我要数儿赢了一百五十万两后就收手。”
  “什、什么?一百五十万两?”掌事舌头都打结了。赢走一百五十万两,他不就等着准备关门大吉了?!“宋少爷,您今日就高抬贵手,放了咱们吧!”
  宋连祈总算正眼瞄了掌事一眼。“你不是要我玩得尽兴吗?数儿刚学会赌博,玩得正开心,我怎舍得扫她的兴。”
  “别、别吧,您可能不知道,这家赌坊是竞晓少爷投资的,他也是股东之一,您不看僧面也看一下佛面,弄倒了赌坊,也等于挖了竞晓少爷一个大坑,连带的姑夫人也损失不轻啊!”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把正主给抬出来了。
  宋连祈这才露出夸张惊愕兼懊悔的面容。“嗄?!这是姑妈及表哥的赌坊?你怎么不早些一提醒我引瞧,我居然让数儿到姑妈的场子上瞎闹了,这可真是对不住她老人家,哎呀,数儿,这是姑妈以及表哥的赌坊啊,真是的,你赢多少银两了?”
  小丫头愣愣的瞧着桌面的金山银山。“大概一百八十万两吧。”
  “我的妈呀,别赌了别赌了,真是敦你给害死,这下姑妈又要找我算帐了,走走走!”他皱足眉头,反手拉了她起身,一个子儿也没带走,准确朝门口方向快快地走出。
  可他前脚才刚踏出赌坊,匆然就从门外窜进了几个人,一人拎一个牛皮袋,顷刻间扫光数儿赢来的所有钱,接着快速扛上备在门外的马车,扬长而去。
  掌事回神后,气愤的赤红了眼。这家伙怎会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他根本是故意来找碴的!
  “少爷,原来这间赌坊是姑夫人以及竞晓少爷投资的场子啊?”马车上,数儿不安的问。
  “他们母子什么钱都赚,这赌坊以别人的名义投资两年了,听说靠聚赌赚了不少,而当初开这赌坊的钱从哪来,不是明白得很?!”是污了他们宋家的钱开的。
  “既然您都知道这是姑夫人开的,这么做好吗?”她怔怔的问。
  “怎么不好?!姑妈他们害得工人罢工,蚕场里的蚕儿差点被饿死,我费了多大劲才解决这件事,所费的成本更是高到吓死人,这一切损失当然要让他们赔出来才行。”他嗤哼了一声。
  “原来您说的报仇指的就是这件事。”她后知后觉的点头。
  “哼!有仇不报非君子!”
  “那您这算报了仇了?”
  “一百八十万两,足够他们肉痛切腹了,等我用这笔钱自己买个养桑场,就可完全解决桑叶的问题,到时候我会再想出新点子整姑妈他们的。”哼,他们母子不让他好过,大伙就走着瞧!
  这丫头对数字运算超级敏锐,一窍通百窍通,学会赌局规则后,马上就能运算出牌桌上有几张牌,牌数是多少,要拿到所需的牌机率有多高,在她的心算下,几乎十拿九稳,想输都很难,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带着她来报老鼠冤。
  “少爷,别跟姑夫人他们斗不成吗?”她突然担忧的劝说。
  “自从爹死后,我与他们至今都斗了好几年了,我可以不斗,但那贪心的母子们能够放过我吗?”他哼声。
  数儿忧心的一再望着他。“起码暂时先别斗了。”
  “你别担心……咳咳……”忍了一个晚上,宋连祈终于咳出声,在赌坊里他尽量不让人瞧出他不舒服。
  “少爷,最近您的身子越来越不好,好像真的生病了,明天咱们找大夫看看可好?”她轻拍了他的背。
  他的神情憔悴,眼下有青影,感觉很疲累似的,人明明不舒服还要跟姑夫人母子斗,这么劳心劳力,怎能让她不担心?
  “不用了,你回去再帮我捏捏就好了。”明明对她的担心感到窝心,但再次对她绽开的笑意却又出现了几分顽劣。
  她瞪着他。“不成,想要我帮您捏捏,除非您先让大夫诊过!”
  “欸?是你主子还是我主子?”他回瞪。
  “当然您是主子。”
  “那你还敢威胁我?”
  “……不敢。”
  “那就乖乖先帮我捏捏……然后……然后捏完让大夫看诊就是了。”
  在她双眉一拢,接着将十指关节压得噼啪响后,他马上改口了。这丫头脾气很拗的,不恼则矣,一恼连他也怕啊!
  更何况,她最近正在练拳术……
  门前,小姑娘两片红唇抿得死紧,把身上的衣服随便一扎,解开系在门外的马儿,吃力的扛人上马,然后狂奔起来。
  马儿狂奔了数尺后,她扛的人醒了过来。
  “数儿,回宅里去吧!”那人交代。
  “可是您方才吐血晕倒了,还是先至大夫那里要紧。”方才到了蚕场,少爷与老师傅说了两句话后突然晕了,她吓坏了,怕请大夫来不及,才忍着泪急忙扛少爷上马,想说直奔大夫住处比较快。
  “不用去了。”宋连祈恢复了意识,坐直身,自己拉住缰绳让马儿停下。
  “少爷!”
  “大夫说过我没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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