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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书-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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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带半分功利。
他该庆幸自己是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男子,如此活得坦然,少了阴霾。
多年以后再穿上瑶族的服装,盘云姿站在镜前,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这深蓝的棉布,这古朴的刺绣,还有周身沉甸甸、亮闪闪的银饰,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这些年,先跟义父走南闯北,再到贝勒府中隐姓埋名,她几乎已经忘记自己本是瑶族女子。
飘逸的汉服,华美的旗装,似乎都不如这质朴简单的衣饰让她感到舒畅。
她很庆幸,今天终于可以做回原来的自己,再也不必畏缩恐惧的掩盖身份。
蔷薇做的胭脂抹在脸上,化出艳丽妆容,她看到镜中的自己浅笑盈盈,忽然变得美丽非凡,像屏开的孔雀……
此时门扉推开,她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知道他回来了。她没有像平常那样迎上前去,只是站在镜前,背对着他。
舒泽跨进门槛,乍然一怔,望着她的背影,良久无语。
“怎么不在床上好好休养?”他抿了抿唇,“下床干什么?”
“这身衣服藏在柜子里,已经好久了,”盘云姿轻声答,“我趁你不在的时候自己做的,这些银饰也是悄悄叫人打制的。”
“很漂亮……”他预感她要对自己说些什么,但却没有勇气率先开口点出一切。
“舒泽,你不觉得奇怪吗?”她终于转过身来,桃花一般的妆看向他,“这样的衣饰并非汉服,亦非旗装。”
他凝眉,等待下文。
“这是瑶族的装扮,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是瑶族女子?”她涩笑道。
舒泽摇头,一颗心微颤,感到似有山雨欲来风已满楼的气氛。
“你一点也不吃惊吗?”她盯着他的表情,“因为你早就已经知道了,是吗?”
终于问到了关键,他该如何回答?
无论点头或者摇头,都是不可原谅的错误。
“云儿,你听我说……”他想解释,可又该如何解释?
毕竟他的确参与了多尔衮的阴谋,直到昨天晚上,他依然没有丝毫向她坦白的意思。
若非危及到她的生命,恐怕他就打算这样瞒下去永远也不肯对她说实话。
第8章(2)
“今天玉格格来过了,”盘云姿缓缓说道,“她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这一刻,舒泽只觉得身体霎时变成了石像一般,原来他迟了一步,倘若早点同她道明一切,也不会有此刻的窒息感。
“没错,我是大顺王朝昌平公主盘云姿,”她忽然泪眼婆娑,“李自成是我的义父。永昌元年,我随他一同进京,在宫里过了一段繁华却短暂的日子,不久之后,吴三桂引清军入关,我随义父南下逃亡,在湖北九宫山一带与之失散,被清军当成汉女俘虏到营中,直至遇见舒泽贝勒你……”
三言两语,她道清了这两年来的遭遇,其中颠沛流离、国破家亡之苦,在短短数句中,如镜折光。
舒泽看着她的泪眼,忽然觉得心尖酸涩,看她这般年纪轻轻,却品尝了世间最最极致的喜悦与悲痛,经历了天与地的变劫,难怪她能有这样从容的态度,无论遇到什么都如此平静泰然。
“藏宝图此刻就在我身上,以江永女书写成,”她进已步坦言道,“可是,就算你是我最最心爱的男子,我也不会给你,这张藏宝图只能用于大顺王朝东山再起之时——这是我对我义父的承诺。”
“云儿,你误会了……”舒泽百口莫辩,“我并非想要这份藏宝图……”
“从来没想过吗?”她直视他,用逼问的口吻问着。
“我……”他承认,一开始,的确为了维系满清利益,有过谋夺的打算,但自从爱上她,就再也没有想过此事。
一刻出没有。
“我以为……”盘云姿啜泣,“你是真心的……”
“我是真心的!是!”他手足无措,想上前却不敢,只能看着她的眼泪就这样流下来,仿佛滴落到自己的心底。
“我不信……不信……”盘云姿摇头,退后一步,满怀恨意地凝视他。
“云儿,这些日子以来,难道我对你的真心,你感受不到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忽然变得沙哑,“如果你说这一切都是假的……我我真不知该怎么……”
这顷刻,他发现自己变得木讷,从前就算不是能言善辩,至少辞能达意,但现在,他的舌头就像被猫咬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原来在挚爱的人面前,就是这样拘谨,只能紧张地呼吸,不知所措。
“总之我不会再相信你——”她强抑心中悸动,如此说道。
真的不再吗?
呵,惟有她心里知道,这些话只是骗他的谎言,为的只是斩断两人的关系而已她不希望他为了自己葬送前途,甚至性命,爱一个人,就算不能为他做什么,至少要他好好活着。
她知道他对她的爱意,那些眼泪与甜蜜,若是假装,世上恐怕再也没有真情。此刻她只能如此,假装恨他、远离他,这样才能保全他。
“云儿,我们离开这里,”舒泽竭力道,“我本就打算今夜带你走,咱们找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好好生活,什么大顺、大清,咱们都不要再理了,好吗?”
她怎么可以这样做?让他放弃堂皇的贝勒爷封号,去跟她过山野小民的生活?
一生壮志无法实现,变成闲云野鹤的普通人?
她的舒泽,是满蒙第一勇士,战场上风光无限的兰陵王,她怎能独自占有,让他下半生珍珠蒙尘?
她再自私、再爱他,也不能如此,那样只会让他将来后悔时恨她。
“你这样说,只是为了骗我说出藏宝图的所在吧?”她狠心地讽刺,“见勒爷果然深谋远虑,骗人的功夫炉火纯青,世人无人能及,”
“云儿……”他伸手想抓住她的衣袖,却只捉住一阵清风:尘袅忽然觉得巨大的无奈,这种感觉,哪怕是在战场上将败之时,也不曾有过。
他该如何劝服她?该拿她怎么办?
烛光下,他看到她的泪水潸然而落,难道是他的幻觉,为何那眼泪像是红色的?
没错,就像血痕,一颗颗,嫣红的颜色,顺着她的脸庞坠下来,美丽中带着凄凉。
他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不是血,只是沾了胭脂的泪,因为染了红色,而变成嫣然。
湘妃泣血……他忽然想到这个典故。
曾经说过,假如遇到一个能为自己泣血的女子,那将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此生无憾。
现在他终于遇到了,可是看到她的血泪,却是在决裂之时……
这一刻,他终于能了解,当年帝妃在湘江之畔洒下的那些泪水,为何能染得竹迹斑斑,至此都不能褪去,因为这样的泪水刻骨铭心。
“云儿——”无论如何,他也要再唤她一次,就算没有结果。
他看到她袖间忽然一扬,仿佛有沙尘喷在他的脸庞上,随后整个人中了魔一般,顿时失去知觉。
盘云姿伸出双臂,轻轻将他抱住,跟随他沉甸甸的身子跪倒在地毯上。
她的袖中藏有瑶族人特制的一种迷药,从前在清军营中,她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备。
没想到,如今却要用它来对付自己最爱的男子。
她抚摸着他的容颜,看着他闭着的眼睛,悲恸地哭泣起来,哭了很久、很久……
月朗星稀的树下,若水第一次觉得姐姐的背影如此孤独。
深夜邀她到此,她知道姐姐一定有很重要的事要对她说。
“若水——”盘云姿微微笑道,“我要离开京城了,从此以后,就剩你一个人,千万珍重。”
“姐……”若水吃惊,“怎么……舒泽贝勒知道吗?”
她不答,只将手中绣花鞋交给妹妹,“这鞋底里藏有我那半张藏宝图,现在一并交给你,若水,你要好好保存。”
“姐,这是为何啊?”若水越发感到不对劲,“义父临终的时候,不是说好,我们姐妹…一人一半吗?直到找着大顺朝的继位者……”
“可我怕等不到那一天了,”盘云姿淡淡摇头,“我爱上了舒泽,他是满人,我害怕自己会因为爱他而泄露秘密。若水,这东西放你这里,是最稳妥的做法。”
“姐姐如此信任我?”
“呵,至少你是汉人,你爱的人也是汉人。”盘云姿道,“无论将来薛大哥能不能帮咱们大顺东山再起,汉人收敛的财富,终究要归汉人所有,这大概是我惟一能帮义父做的事了。”
她想过,退一万步,仔仔细细考虑过,就算大顺朝从此覆灭,这藏宝图至少不能落入满人手中。
这是她的底限。
“姐,你要去哪里呢?”若水望着那孤立的马匹,担心怀孕的她是否能远行。
“或许回瑶寨,或许走到哪儿算到哪儿。”她不打算明确回答,以免舒泽找到若水,问出答案。
“真的要这样离开?”若水没有打听她执意要走的原因,有些事情她们姐妹之间不必言明,亦可猜到十之八九。
她点头,遥望远方,繁星的所在。
所谓前路茫茫,此刻她终于能体会其中意思。
“姐,倘若有人前来问我你的下落,我该如何回答?”若水从旁道,“是否有话要留给他?”
她知道若水的意思,她咬唇,思忖片刻,终于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
“倘若有人前来寻我,就把这个给它。”这是最后的礼物,她要送给舒泽的惟一纪念。
没有再多问,若水只将此书信收下,仿佛一切归于无言。
第9章(1)
舒泽看着若水,他最最心爱之人的妹妹,他发现这姐妹两人有一种相似的神态,就是可以在任何时刻维持气定神闲。
只见若水迳直朝他走来,微微一拜。
“贝勒爷是来向我打听姐姐的下落吧?”对方直接的话语让他一怔。
“不错。”他只得点头。
自从那夜,她用迷药将他弄晕后便失去了踪影,他动用举国上下的眼线,亦无法找到她。
盘云姿,这个俘虏了他的心的女子,在离去之后似有隐形的绳索,仍将他牵绊,并有死结永远无法打开。
“我不知道姐姐去了哪里,”若水坦言,“不过,贝勒爷大可亲往湘江一带寻找,姐姐思念故乡,不会不回去的。”
“可湘江偌大,瑶寨数百,我如何能寻到?”他蹙眉低喃。
“瑶族分为多种,姐姐隶属盘瑶一族,从前她的父亲是寨中头人,因为饥年匪患,遭遇匪类杀害,她母亲伤心之余上吊自缢,姐姐年纪小小便成为孤儿,受尽寨中远亲的欺负,幸得我义父路过湘江将她救起——”
原来她还有这般身世,听在耳中,越发让他怜惜。
“贝勒爷若要寻找,从盘瑶山寨寻起便是,其余诸如花篮瑶、过山瑶、白裤瑶等聚集之地,不必再去。”
“受教了。”舒泽颔首,大为惊喜。
“还有——”若水犹豫片刻,终于自袖中拿出那封书信,“这是姐姐留下的,她说若有人来寻她,便将此物交付。”
“这……”舒泽打开信封,激颤道,“这是……江永女书?”
“没错,此信以江水女书写成。”
原来他一心想见识的奇妙文字,便是这般,菱形倾斜,娟细秀丽,看似汉字,却如天书。
曾经他多么渴望见到它,但如今将它捧在手中却心酸难遏,恨不得无缘一见。
这,是她留下的诀别礼物吗?
“敢问楚姑娘,这信上所书是何意?”舒泽哽咽,“在下实在看不懂……”
“其实我也不懂。”若水答。
“可是……”
“你想说,姐姐教过我女书,我应该懂得,对吗?”若水浅笑,“可惜女书有数十种变体,姐姐教会我的只是其中一种,这信上的内容以别种书写而成,或者这只是姐姐自创的文字,我实在不能知晓。”
他听着这话,知道并非骗他,巨大的无奈涌上心头。
假如她没有留下书信,他还不会这般失落,留下了却看不懂,才是最最让人懊恼伤神的。
“我会亲往湘江,寻遍瑶寨,逐一向人请教,”这瞬间,舒泽已经笃定,“我相信,世上总会有人看懂,告诉我其中的含意……”
他有种预感,信看懂了,也就能找到她的下落。
“贝勒爷对姐姐的这番深情,令若水感动,相信亦能感动天地,让姐姐重新回到你身边。”她盈盈一笑。
“楚姑娘,如今你身份已经暴露,留在薛府真的无恙吗?”她是云姿的妹妹,亦算他的小姨,他应该替云姿照顾她。
“贝勒爷不必替我担心,”若水脸露坚韧之色,“我们姐妹俩,虽是苦命柔弱之人,却都有勇气能独自穿越阡陌长河。”
看样子,若水的背后亦有令人感慨的故事,若非他此刻无暇,或许会好好倾听一番。
但眼下,他的心早己迫不及待飞往湘江之畔,找寻魂牵梦萦的芳踪。
寻寻觅觅,山明水秀,四季如春之地,已经半年,却依然不见她的踪影。
每一次看见瑶族的女子,他都忍不住拿出那份书信,请她们解读。
然而她们不是警惕地望他一眼,便是笑着摇头表示不知。
女书能流传于今,一直未被男子掌握,大概就是因为有这些女子同心协力的守护吧。
坐在梯田边,他望着泉水从脚下淌过,天高云低的四周,让他产生一种疲倦的感觉。假如这辈子再也无缘与她相见,他要一直待在这山间野林寻觅一世吗?
但他知道,若不能找出答案,他这辈子亦不会甘心。
忽然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笛叶!
没错,树叶奏出的旋律,与她所吹的如此相似,有片刻他以为自己终于觅到了她的踪影。
然而惊喜回眸中,却见一个十多岁的牧童,骑着黄牛路过他的身侧。
“小弟弟!”他连忙拦住那牧童去路,“这曲子是谁教你的?”
“我家姑婆。”那牧童答道,纯真一笑,灿烂无比。
“姑婆?”看这孩子的年纪,他姑婆一定很老了吧?所以肯定不是云姿……
舒泽不由得大大失望。
“大哥哥,你是外乡人吗?”那牧童跳下牛背与他闲聊,“到我们寨子里做什么?跑单帮的?”
“呵,我的样子像个生意人吗?”舒泽涩笑。
“你要有好吃的,就尽管卖给我,我家姑婆病了,需要吃很多东西。”那牧童道,“还有,我不是小弟弟,我是小妹妹!”
“啊?”舒泽定睛一瞧,果然没错,对方的确是一个小女孩,却因为皮肤黝黑、粗衣短裤的打扮,让他误会了。
“我不生气,”牧童依旧笑,“好多人都弄错。”
“既然你是小妹妹,这种字你认得吗?”他灵机一动,拿出书信让对方辩认。
成年的女子或许对他有提放,小女孩应该很好骗吧?
“我才开始识字呢,”牧童道,“不过我家姑婆肯定认得,大哥哥,不如我带你去问问她。”
“你家姑婆未必会告诉我啊——”他叹了一口气。
“我家姑婆很和气的,寨子里的人请她写信,她从不拒绝。我想她应该会帮大哥哥你吧。再说,天就要下雨了,大哥哥你正好到我家避避雨。”
也罢,眼看天色已晚,找个地方歇歇脚也好,无论对方肯不肯帮他,他亦要最后一试。
“小妹妹,你请我到你家,不怕我是坏人吗?”他摸摸对方的头,微笑道。
“姑婆说,过路皆是客,她最喜欢跟外乡人聊天了,问东问西的,特别是关于京城的事。”
正巧,他就是从京城来的,不知是否能换取他想要的东西?
如此一边闲聊,一边跟着牧童前行,没一会儿,便看到一所茅舍,掩映在花树之中。
虽然简陋,但茅舍四周却收拾得十分整洁,另有淡淡清香自屋中散出,仿佛世外桃源。
“姑婆,来客人了——”牧童将他领进屋,却见屋中隔着一层帘子,似有妇人躺在帘后的卧榻之上。
“小云,是谁来了?”帘后发出低语,听不真切,只觉得说话之人极虚弱,声音沙哑的,但却不似过份苍老之人。
“从京城来的客商。”牧童答道。
原来这女孩子名叫小云,呵,跟“云姿”好像。霎时,舒泽心里产生一种亲切感。
“京城?”沙哑的声音忽然扬高,似乎对这个词颇感兴趣。
“对了,姑婆,这位客商有一封书信,想请姑婆看看,他不认识上面的字。”
小云快嘴道。
“拿进来让我瞧瞧——”帘中人答道。
“大哥哥,我姑婆这几天感冒了,不方便见客,你就隔着帘子跟她说话吧。”
小云对舒泽笑。
舒泽点点头,当下拿出书信,让小丫头传递过去。
第9章(2)
帘后人接到书信的一刹那,仿佛吃惊地“啊”了一声,随后良久无语。
“姑婆,您是否认得?”舒泽随小云称呼对方。
“这是江永女书……”半晌,帘中人才低低答道,“公子你如何有此信?”
“在下妻子所写。”舒泽轻柔地答。
“这么说,尊夫人是江永人?”
“她姓盘,是瑶族人。”他坦言道。
“这封信既然是尊夫人所写,为何公子会不识?”
“实不相瞒,此为我们夫妻两人分离之时她留下的,这半年,我寻遍瑶寨,亦不见她的踪影,希望全都寄托在这封书信上,相信一旦知道了其中含意,就能找道她的下落。”他的言语中泛起苦涩,
“尊夫人既然决定离开,想必自然有她的道理。公子何必再来寻找?不如回到京城,另娶门当户对者,岂不省心?”帘中人似有劝说。
“不……”舒泽淡淡摇头,“找不到她,我这辈子都不会回去, 宁可颠沛于山岭间,直到老死。”
“公子这又是阿必——”帘中人似被感动,深深喘息起来。
“倘若感情已尽,两人分开,我不遗憾,但一切皆是因为一场误会。假如她能给我机会,我一定会向她解释清楚。”
若非那夜她将他迷昏,他相信自己定有办法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我还是那句话,公子不如回京去吧,知道了信上的内容未必是好事。”帘中人依旧道。
“不,请姑婆帮帮在下,”舒泽砰然跪在地上,“若不能知道其中含意,在下死不甘心!”
“公子,你快起来吧!”帘中人急道。
“大哥哥,你起来吧!”小云比也上前搀扶。
“请姑婆帮帮在下。”他铁一般强硬不动,意志坚决。
“好吧……”帘中人终于让步,长叹一声,“既然如此,我就念给公子听……”
“真的?”他的脸上霎时布满惊喜。
“不过这江永女书不传男子,我这样做是违背祖训。”
“我只要知道大概意思就够了,”他连声道,“今日之后,上面的文字我依然一个不识,不算传教吧?”
“好,那我就念了,公子听好。”
他霎时凝神定气,生怕听漏一个字。
“舒泽,”帘中人念道,“提笔之际,已是日暮,等你回来时,便是我要离开时。但我又何尝想离开?即使你早已知道我的身份,即使我们的相逢不过是阴谋的安排。我如此爱你,哪怕真相揭晓后,亦没有半分动摇,我的离开并非情变,而是不想连累了你。”
“忆起当初在山中等待你回京,抚摸你留下的面具,思念在点滴间仿佛汇成檐下之水,每日看着它们珠垂玉落,滴进我的手心,就是在那些日子里,我渐渐喜欢上了你。”
“你送了我十数封书信,今日我决定效仿你,给你留下最后的纪念。不过,它们是你读不懂的文字,就像我隐瞒的心情,这上面写了什么并不重要,我只相信,爱你的思绪会随之深藏其中,在心有灵犀中,给你感应。”
“离别在即,我特意抹上蔷薇的胭脂,嫣红的颜色,希望我对你落下的泪水,亦是嫣然。还记得吗,那些湘妃竹下,我们都曾说过,希望世上有一个能为自己泣血的知己。舒泽,今日,你得偿所愿了吗?”
原来,她是爱他的……聪明如他,到头来反倒被她骗了。
舒泽感到自己的泪水无声滑下来,亦听到帘后似有微泣。
刚才他就觉得不对劲,那声音虽然沙哑,可是语气停顿处,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情愫……
他一个箭步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帘子一掀。
正捧着书信流泪的女子,赫然出现眼前。
“云姿,是你!”他低声道,“我早该想到,这个世上,倘若真有人读懂这封信,那一定就是你本人——”
盘云姿摇头,再摇头,无奈地向他伸出双臂。
就在张开手的一刹那,他已经将她紧紧抱入怀中。
“舒泽……舒泽……”她唤着他的名字,本想隐瞒的心情,此刻袒露无遗。方才一见是他,她当下心慌,本想三言两语打发他离开,却被他的一番执着感动得不知所措。
分离半年,他找了她半年,望着这被晒成古铜色的皮肤,这破旧穿洞的鞋子,这被荆棘划出血痕的手臂,她怎么还能狠心打发他离开?
“我的妻子,明明年轻美貌,却被人叫做姑婆?”舒泽调侃。
“没办法,我在这寨里,辈份比较高……”但也幸好是身份的误会,让两人得以重逢,亦让她听到他深爱她的决心。
“我们的孩子还好吗?”他抚着她圆滚的肚子,算来也快临盆之期了,“小云说你病了,怎么回事?”
“一点小感冒而已,小云懂什么?”她笑道,“我怀孕,她以为是生重病。”
他不由得莞尔,凝视她的眼晴,轻吻她的发鬓,“云儿,不要赶我走、不要赶我走、不要赶我走。”
连说数遍,仿佛咒语注入她的耳际,逼得她不得不点头。
方才念信的同时,她已经改变了主意,不论前路如何,亦要执子之手,天荒地老……因为字里行间的感情,连她自己都感动。
她怎能错过如此深爱之人?除非她是傻了……
“呵——”忽然,她感到腹中一阵隐动,不由得叫出声来。
“怎么了?”舒泽大惊。
“你来得正好,”明白了所以然,她忽然绽放盈盈笑意,“正赶上咱们的孩子出生。”
从前曾说过,再次见到他,定会绽放微笑。她,没有食言。
日暮之中,看见白鹭,自天边飞往山涧。
她依在门栏处,等待久盼的身影能快马加鞭,回到自己的身边。
他回京城去了。这些年来,他一半时间留在京城,一半时间在这山中陪伴她,形成了循环的习惯。
她始终以为,男子不该放弃所有,跟她在此过避世的生活。她的舒泽,有着绝世的才智与武功,理应为国家社稷出谋划策。
她希望能有一个人,既能为满人,亦能为汉人,还能为他们瑶寨中人,而舒泽,大概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多尔衮一直不知道,他已经找到了她,一直以为他每月南下,只是为了寻找她的踪迹。
京中都传说,舒泽贝勒是世上最痴情的男子,纵使妻子失踪多年,从未放弃。
每次听到这样的传闻,她都默默微笑,幸福的感觉像蜜一般在心中融化开来。
每次他回京的时候,她都会把思念的心情写在纸上,用隐秘的语言。
多年以后,或许她会把这些传给他们的女儿,教会她江永女书,告诉她,父母如何相爱的故事。
这故事里,有关于爱情所有的楚涩与甜蜜,坚韧和彷徨,然而当岁月流逝,这一切终究只剩下纯真的纪念。
她的后辈会记得,曾经有一个瑶族的女子,和一个满族的男子倾心相爱,跨越了艰难梗阻,得到令人羡慕的永恒……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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