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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书-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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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盘云姿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解释。
  “就是你曾经喜欢的男子吧?”舒泽凝视她,一语道破。
  她愣住,瞪大眼睛。
  “别否认,方才你那神情,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他取笑,“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我……”盘云姿垂首,双颊臊红了起来。
  “莫非海棠花也与他有关?”他进一步大胆猜测。
  “贝勒爷……”她没料到舒泽居然如此聪明,单凭她的一个神情,就可以联想万千。
  没错,初遇薛瑜,就是在这片海棠树下,他白云似的衣衫与红艳的花朵相映,衬得如天神下凡一般的俊美非常,顿时让她迷失了心,跌落在爱慕的幻想中。
  如今又在同一片树下重逢,海棠,暗喻着他们的缘份吗?
  盘云姿忽然无法言浯,大滴大滴的泪珠失控地落下,仿佛连日来所有隐忍的伤感瞬间宣泄,兴奋与喜悦让她全身激颤起来。
  “见着意中人,该高兴才对,”舒泽轻笑,递上绢帕,“哭什么?没出息。”
  因为心酸,还是甜蜜?她也分不清此刻的心情,只知道落泪能让自己好过一些。
  “以后能经常与他见面了,”舒洋又道,“刚才说到汉人抬旗,他也是抬旗的汉人之一。”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根本不关他的事,干么多嘴道出。
  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许是方才站在一旁,看到这对离别男女惊喜重逢,在脸上不曾见过的笑容和晶莹的泪珠,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所以故意多嘴。
  “你说什么?”盘云姿霎时全身僵硬,猛地抬眸。
  “没错啊,薛瑜,明末京城最出名的大商贾,据说富可敌国,如今为我大清所用,专做宫内需求采买事宜——换句话说,便是皇商。”舒泽淡淡解说。明知这样做显得卑鄙,却选择继续,心中却憎恶自己这样的行为。
  皇商?名副其实的汉奸吗?盘云姿心兴瑟然一抖,所有的热度顿时降为冰点。
  她知道不能怪他。一介凡人的他,不过如同苍穹间的蝼蚁,怎能奈何得了政权转变?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生活而已,就如同此刻的她。
  他从前就是大明的皇商,后来大顺朝建立,他亦替义父李自成效力筹资,如今再次变节,成为满清的一份子亦不奇怪。他,从来就不是立场坚定的忠烈之人,又何必苛求?
  但在她心中,还是希望自己爱慕的女子能更加坚韧一些,身上多一些高贵的情操,供她幻想。
  细想,他们曾经有过什么呢?不过是几次闲谈,几番回眸对视而已。他刚好出现在她情窦初开的日子里,换了别的男子,或许也能在她心中占据重要的一个角落。
  假如上苍给予足够的机会,他们或许可以开花结果,但有的人,注定只是过眼云烟……
  “我们走吧,该去给太后娘娘贺寿了。”舒泽提醒,陡地不愿意她再继续留在这片海棠下。
  盘云姿点头,如行尸走肉回到车内,良久无言。
  望着她失魂落魄的脸庞,舒泽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失落,方才那种复杂的滋味更为激烈,翻涌心头。
  他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最后找了一个比较体面的词——羡慕。
  假如这世间有个女子如同盘云姿对薛瑜一般,无时无刻不在牵挂自己,哪怕看到一株海棠亦勾起诸多想念,他有多幸福……
  虽然他的妻子也是爱他的,分离之时肯定也会想念他,但那种感情里更多的是强势的占有,而非像眼前这般,有一种隐忍的温柔,让人心酸。
  舒泽觉得,空中划过一阵惆怅的长风,在日暮的  残霞中,扬起一种暧昧不明的气息,仿佛午夜读到一段伤感文字,有灰色的雨滴坠入心底。
  站在玉福晋身后,从这个角度看去,正好可以望见多尔衮的模样,不远,亦不近。
  盘云姿以为自己会愤慨不已,但出乎意料的:内心很是平静。
  她该恨他吗?这个灭了汉人王朝的满族人?曾经,她设想过在衣袖里藏一把刀,不顾一切冲上去行刺,不管成功与否,但现在,她却镇定地站在这里,没有任何行动。
  如果说到仇恨,她的义父李自成逼得崇祯皇帝在煤山自缢,大明子民是不是更应恨他?
  她忽然觉得,世间的一切争斗厮杀没有任何意义,谁做皇位又有什么区别?重要的是,他能否给天下繁华。
  或许,她终究还是瑶族女子,所以可以冷眼旁观满汉之间的战争吧?这算是隔岸看火?还是旁观者清?
  “玉儿,你这份礼物本宫甚是喜欢。”太后翻阅着经册,点头称赞,“看得出你很尽心,其间文字清丽娟秀,有一种祥和之气,书法大有长进。”
  “谢谢姑姑夸奖。”玉福晋得意扬扬,没有半丝心虚。
  “不过,”太后忽然蹙了蹙眉,“其中有一段典故,本宫不太明白。”
  “什么典故?”方才的如花笑颜倏地变得紧张。
  “所谓『佛渡南海、初见莲花』,这是什么意思?”
  “啊?”玉福晋一时间哑口无言。
  她自然回答不出来,别说这佛经上的文字是盘云姿代笔,就是佛经的内容,亦统统交给盘云姿去挑选,这卷经册,她甚至连碰都没碰过。
  绞着手帕,咳嗽两声,拼命给盘云姿使眼神,示意她解围。
  “回太后的话——”盘云姿只得上前一步,俯身道,“奴婢可否代福晋回答?”
  “你是谁?”太后凝视着她,“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太后恕罪——”盘云姿硬着头皮道,“福晋近日嗓子不适,大夫说不宜多语。正巧前儿福晋才给奴婢说过这段佛经上的故事,所以奴婢斗胆代言。”
  “让她说说吧,”一旁的多尔衮笑道,“也瞧瞧咱们玉儿调教下人的本事。”
  “好吧,”太后颔首,“那你就说来听听。”
  盘云姿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原来或多或少,她还是有一些害怕的。微微抬眸,却见舒泽正凝视着自己,投来一抹鼓励的微笑,她的心忽然踏实起来。
  难道他已经成为自己的依靠?
  感受到众人的凝视,她赶紧敛神。
  “所谓佛渡南海,初见莲花,是指——某日,佛欲渡南海,却无舟无帆,焦急之中,放眼看见碧涛之上,有莲花点点,含苞欲放。佛以花语低吟,莲花乍然绽放,花瓣相连,宛若一座浮桥,佛便因此终于得渡南海。”
  “很美丽的故事,”太后不由得动容,“不过,为何特意将这一典故抄入经册之内?有何用意?”
  “福晋告诉奴婢,”盘云姿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佛若不懂花语,便不能使莲花绽放,无法渡南海。由此可见,语言之重要,宛如海面浮桥,如若掌握自如,就到到达任何遥远的地方。如今王爷下令,凡上三旗,皆要学习汉字学汉语,便如同佛习花语一般,为的,是大清能走得更远。王爷为促进满汉之融合,如此豁达,是为佛心。”
  一番话说得娓娓动听,多尔衮与太后频频点头,笑逐颜开。
  “好伶俐的丫头,”太后叹道,“玉儿,你的确长进了,连身边奴婢也调教得这么好,本宫该重重赏你才是。”
  “多亏了姑姑从前的教诲。”王福晋大大舒了一口气,再度神采飞扬。
  “你这丫头,叫什么名字?”多尔衮故意问道。
  “回王爷,她叫云姿。”舒泽代为管答道。
  这话本不该他来回,但当下却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当众昭示她是自己的人。或许方才她的表现让他颇为自豪吧?
  “哦,就是本王上次赏给你的汉女之一吧?”多尔衮的笑意忽然变得叵测。
  “是。”舒泽垂首。
  “你也不小了,该纳侧室,以本王看,就让这个云丫头伺候你吧!”
  多尔衮这突如其来的提议,震得在场所有人无不骇然。就连舒泽这个事先知情者,也感到颇为突兀。
  “王爷,此事不妥吧?”太后率先开口反对,“一个小小的汉女,能进得贝勒府已是天大幸事,封做侧室就太过份了,毕竟满汉怎能通婚?”
  “怎么不能?”多尔衮执意,“汉人可以抬旗,佟佳氏一门就是抬旗的。就让佟佳氏收她为义女,不就成了?”
  “我不答应!”玉福晋气得跳起来,完全顾不得礼仪,尽显骄纵气焰,“她凭什么?凭什么?”
  “就凭你这脾气!”多尔衮不满地睨她一眼,“你自己说说,这些年来,跟舒泽吵过多少回?性子不好也就罢了,偏偏一直未能有孕,按照汉人『七出』的标准,不知该休你多少回,如今还不让丈夫纳妾!”
  玉福晋霎时怔住,生平头一回,多尔衮当面对她说出如此严厉的话,就算训斥获罪的大臣,也不会这般直接。她不由得掩面,当场哇哇大哭。
  “舒泽,你自己说。这妾,是纳,还是不纳?”多尔衮淡淡转问侄子。
  “臣……”舒泽一时间难以启齿。
  “舒泽,你敢!”玉福晋跺足,“我死给你看!”
  “可否让臣考虑下……”他没有摇头,亦没有答应。
  他知道,此刻站在一个忠诚丈夫的立场,是该冒死拒绝。但他发现自己心底缺乏强烈的反抗意味,呈现一种站在模糊地带的奇怪反应。
  他之所以没有立刻点头,并非害怕妻子的震怒,只是他明白,盘云姿的心中另有所爱……
  此叫此刻,惟有拖延时间,他有种预感,也许事情会因为时间的推移而给他最最正确的答案。
  “好吧,”多尔衮叹道,“毕竟是你自己的事,主意还得你自己拿,本王就等你的决定!”
  这话有明显的暗示,他当然听得懂。
  但他不愿意这样,不愿意为了宝藏,动机不纯地去娶一个女子。
  他忽然有种矛盾的心情,就像每次上战场前戴上面具,在囚困中挣扎……
  第3章(2)
  “佛渡南海,初见莲花?”灯光下,舒泽笑道,“我也算列佛经故事颇有耳闻,怎么从没听过这一则?”
  “这个……”盘云姿只得承认,“是奴婢杜撰的。”
  “原来是你瞎编的,连王爷都被你骗了!”舒泽摇头轻叹。他总是惊诧于她的聪慧,让他知道,所谓的“惠质兰心”是什么意思。
  “不过,小云儿,为何要杜撰这样一则故事?”
  “只是希望王爷能将汉字汉语延续下去,我很害怕……”她忽然咬唇不语。
  “怕王爷会学秦始皇焚书坑儒?”他立刻领悟了她的意思,“傻瓜,不会的!”
  果然他猜得不错,她的确很害怕博大精深的汉学会被满人毁于一旦。虽然她是瑶族女子,却心甘情愿被汉学折服,她希望这种美好的文化能生生世世永远流传下去。
  “假如——”片刻停顿后,舒泽终于道,“你做了我的侧福晋,爱新觉罗的子孙有了汉族血源,你担心的事不就更不会发生了?”
  这算是试探吗?也许是。
  他的确想知道,在她心中,是否亦对他存有好感,是否愿意给他们的将来一个机会……
  然而他失望了。此刻,明显可以在她脸上看到不情愿的神情。
  其实嫁给他,是天下女子都向往的事吧?如果她不认识薛瑜,如果他没有娶妻在先,如果他们之间没有种族之分……她一定会欢欢喜喜穿上嫁衣,等着嫁他为妻。
  但现在,他们在每一方面都差一步。按汉人的话来说,就是无缘,即使有,也是孽缘吧。
  “你不必回答了,”舒泽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的神色,“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放心,我不会逼你的。
  话虽如此,但在他强掩的镇定外表下,却弥漫起苦涩。这是第二次,他尝到这种滋味,第一次,是在那片海棠树下,看到她为薛瑜流泪时。
  天底下,还没有任何女子能勾起他这种情绪。曾经,与玉福晋争吵时,对方也故意与别的男人眉来眼去,想激起他的妒意,但他却一笑置之。
  是否爱上了某个人,这样的情绪会是家常便饭?或许他已经明白,只是不想承认。
  “可是……贝勒爷该怎么回复王爷昵?”她不由得替他担忧,毕竟他是个好主子,因为他,她得以能在贝勒府有个栖身之地。
  “傻瓜!王爷要我纳妾,只是一片好意,我执意不肯,他还能砍了我不成?”
  舒泽敷衍,“来,替我结辫子吧,别再为那事烦心了。”
  一连两声傻瓜,看似讽刺的称呼,实则透着亲呢与宠溺,舒泽末发觉,一旦男子用这样的口吻对一个女子说话,他的心便已深陷。
  挥挥手,他故作云淡风轻,仿佛刚才谈论的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家常琐事。然而,多尔衮的旨意,其实并非玩笑——他是在冒着生死,博取她的舒心。
  不明真相的盘云姿,总算舒眉莞尔,以为一切会如他所说。
  端来头油,她浸了木梳,缓缓替他梳理方才洗净的头发。
  他的长发蓬松乌亮,恐怕女子看了都会嫉妒,每次替他结辫,她都在感慨人世间竟有如此俊美的男子,就算与薛瑜相比,也不差分毫,甚至更胜一筹……
  “从小到大,这么多人替我结辫子,就数你结得最好,”舒泽忽然赞道,“别人要嘛结得太松散,要嘛拉得我头皮疼。”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替男人结辫,”她坦言,“说实活,看到满人剃头结辫,我还觉得满奇怪的。”
  “有什么奇怪?”舒泽侧眸,“不好看吗?”
  “我还是觉得……汉人的发髻比较好看。”人人剃成半秃,她不觉得有什么漂亮可言。
  “所以,”舒泽忽然蹙眉,“你觉得薜瑜比我好看就是了。”
  盘云姿一怔,感到他话语中有种强烈的醋意,似乎遭遇了情敌……不不不,她一定是听错了,舒泽怎会为了她吃醋?他们是如此陌生的两个人……
  呃,他只不过是在为自己民族传统的发型鸣不平吧?
  “我们满人从前生活在关外,以骑马游猎为生,”他低声道,“剃头只是为了避免在飞奔时前面的头发遮住眼睛,结辫亦是为了方便,而且,晚上露宿之时,辫子还可以缠脖作枕。”
  原来如此,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假如,我们满人像汉人一样,占有鱼米之乡,我们也能梳漂亮的发髻,何必结这麻烦的辫子?”他的声音里有一种忿忿不平,亦有一丝心酸,“其实,我也知道像薛瑜那样白衣如云是比较好看,但我们终究是马背上的一族,无法做翩翩佳公子……”
  话一出口,他惊觉自己居然嫉妒起薛瑜!是单纯嫉妒对方的白衣翩翩吗?恐怕没那么简单……
  曾经的马上生活让他何其自豪,现在却是不堪回首似的。她的评价真那么重要?抑或她在自己心中变得重要?
  盘云姿此刻完全没能理解他胸中的跌宕起伏,以为只是自己的一时多嘴令他不快,想尽力让气氛回暖。
  “贝勒爷,你看——”她摊开掌心,继续她的话题,“我做了一个穗子,系在发尾,一定漂亮。”
  他一怔,借着灯光往她手中望去,只见有一条深红的穗结,丝线编成,精巧可爱。
  “这是特地……为我做的?”舒泽诧异。一直以来,她待在自己身边,虽然尽心竭力,但终究出于被迫,这是头一次,她主动为他,而且只为他一人。
  此刻,他只觉得有股暖流迂回在心,就像整个人泡在温泉水中,全身都畅快地舒展开来。
  方才的郁闷,已烟消云散。
  盘云姿浅笑地点了下头,柔荑绕到他背后,轻结长穗。
  他的目光自镜中凝视着她,觉得背心痒痒的,有种暧昧难言的滋味,此时此刻蜿蜒而行。
  他忽然有一丝贪念,希望这样的亲昵举动能一直继续,直到天荒地老。
  “为什么忽然想要替我做穗子?”舒泽忍不住问。
  为什么?因为就要分别了吧?盘云姿暗忖邂逅薛瑜,意味着即将与妹妹若水重逢,她不久将会悄悄离开贝勒府,去完成义父未尽的心愿……但她不会忘记,在这落难的日子里,曾经遇到一个好心的男子,给了她片刻的安宁。
  虽然处于敌对阵营,但她对舒泽,还是万分感激的。她也很喜欢跟他聊天,一边做着手中的活,一边悠悠闲言碎语,就算观念不同,也颇有乐趣。
  这个穗子,就当是临别礼物吧。
  “奴婢替贝勒效劳还需要原因吗?”但心中这些话不能说,她只能如此回答,“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他狐疑地盯着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门被砰然撞开,玉福晋迈了进来,箭一般的锐利目光投射在他俩身上。
  “还没行礼呢,就卿卿我我了?”
  “瞎说什么?”舒泽皱眉,“云儿在替我结辫。”
  皱眉是因为心虚吗?他不确定。但两人之间的清白,他必须申明,为了她的名声。
  “结什么辫?分明是狐狸精存心勾引男人!”玉福晋插腰骂道。
  盘云姿脸一红,连忙退到一旁,不想徒生是非。
  “放尊重点!”舒泽瞪着妻子,“别失了自己的身份!”
  这又是个第一次,他为了一个丫鬟跟妻子争吵,为了盘云姿,他似乎尝试了许多前所未见的第一次。
  “失什么身份?”玉福晋抬高语凋,“我丈夫都快没了,我还怕失身份?真没想到,这小蹄子长相不怎么样,引诱男人的功夫倒是一流!什么时候得手的?说!”
  她逼近盘云姿,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咄咄逼人。
  “放手!”舒泽立刻护在不知所措的她面前,拍掉妻子的手,“无理敬闹,看看你,像什么话?”
  虽然总是与妻子争吵,但他从不会动粗——他失控了,一心只想着护住小云儿。
  “无理取闹?”玉福晋神色更加愤慨,“别以为我是瞎子!每一次,只要她使一个眼色,你就乖乖听她的,甚至可以忍住脾气,不跟我争吵!你要真对她没意思,那天就该当面拒绝王爷,为什么你不?”
  真是如此吗?盘云姿愣住,难以置信地看向舒泽。不……以她这样的平凡相貌,断不可能得到他的垂青,福晋一定是被嫉妒冲昏了头。
  福晋是在怪她那天讲述佛经故事抢了风头吧?王爷亲自下旨,的确会威胁到身为妻子的地位,但无论如何,舒泽会喜欢上她……她觉得是件极其荒谬的事。
  “我告诉你”玉福晋指着盘云姿的脸,狠狠道,“你休想得逞!就算跟你同归于尽,我也不会让你夺走我的丈夫!”
  尖厉的指甲一把抓过来,眼看就要划破盘云姿柔嫩的脸庞,一旁的舒泽再也按捺不住,“啪”一掌甩在玉辐晋脸上。
  这声骤响,让所有人都怔住了,包括舒泽目己,也对方才的情不自禁感到错愕。
  “你打我?”玉福晋顿时泪如泉涌,“从小到大,你没这样对待过我,为了一个丫头,你……你……等着瞧!”
  她嚎啕的转身狂奔出房间,踉跄之中,花盆底鞋落下了一只,遗失在墙角。
  盘云姿呆呆地站立在原地,像是没弄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一般,眼前的画面像是送迟的书信,过了片刻,才映入她的脑海。而待一切清晰起来之后,她感到身子一软,撑在桌角,几乎摔倒。
  “你没事吧?”舒泽立刻扶住她,复杂的神色煎熬片刻,他忽然道出令她更为吃惊的话语,“明儿我就送你到薛府。”
  “什么?”盘云姿怀疑自己听错了。
  “送你回到薛瑜的身边,不是你一直向往的吗?”他脸上乍现涩笑,“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你再待在这儿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担心玉福晋危及她的安全,还是怕她真的破坏自己的婚姻?为什么要急着送她走?
  盘云姿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在方才的一刻舒泽才下的,在玉福晋的厉甲就要划伤她的那一刻。
  他终于明白,也总算承认,这个丫头,对他而言意义非凡。
  他绝对绝对不是遵照多尔衮的旨意,假装爱上她……或许,他真的对她动了情。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们的相处,不过短短时日,然而他知道,感情是无法用时间来计算的,否则他应该深爱着青梅竹马的妻子。
  犹记得在那个月圆的夜晚,第一次见到这个温柔从容的丫头时,就勾起了他异样的情绪。
  算命的说,他的人生中有一道劫,有道跨不去的门槛。现在他明白,大概是桃花劫。
  遇见她,是上苍给他的磨难,但他愿意接受,无奈的是,他竟必须放手让她走。
  第4章(1)
  舒泽亲自驾车,把她送到薛府门前。堂堂贝勒爷,竟愿意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她真的万分感激。
  “这包袱里有些东两,”舒泽交代,“是我叫岱嬷嬷连夜准备好的。”
  “什么?”盘云姿一怔。
  “一些衣服、首饰,还有些银两什么的。”舒泽浅笑,“时间太匆忙,没来得及给你好好准备嫁妆,就将就些吧。”
  “嫁妆?”盘云姿瞪大眼睛,“贝勒爷,奴婢不敢收……”
  “这是规矩,”他却肃然道,“我府里的丫头出阁,都有份的,你是大丫鬟,就更不能少了!好好拿着,别丢我的脸。”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倒让她不好推辞,只得点头收下。
  “云儿——”才下马车,他却在背后唤住她,“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就写信给我,我一定替你出头!”
  瞧他这样子,还真像嫁女儿般,严肃得让她想笑。薛大哥又怎会让她受委屈呢?就算遇上什么难事,,她也不敢打扰他,毕竟他们的身份……
  但是,这句话却依旧让她感到温暖。她无言地点头,还以微笑。
  站在台阶下,看着他的马车驶去,直到拐过弯角不见踪影,她才上前叩开薛府的大门。
  该怎么形容呢?舒泽就像是旅途中遇见的一间避雨长亭,离开时,总忍不住回头一望,因为,从此以后他们不会再见了。
  或许舒泽早已告知薛府她会前来,一进门,她便看见若水像一只飞鸟般向她迎面扑来。
  “姐姐——”一把将她抱住,若水泪眼汪汪,“真的是你吗?我还以为、以为……”
  哽咽的话语无法继续,但她已经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曾几何时,她对若水的牵挂,也是这般,饱含着生死离别的恐惧。
  “薛大哥呢?”她抬头,四下张望,“不在府中吗?”
  除了若水,第二个想见的,便是他。有时候,她都分不清,他与若水,在自己心中到底孰轻孰重,只觉得他们仿佛是世上仅存的两个亲人。
  “他进宫去了。”楚若水答道。
  “进宫?”眉间霎时微蹙。
  “姐姐,是不是对他失望了?”若水极力辩解,“并非你想像的那样,薛大哥不是真的投靠了清廷,只不过暂时忍辱负重而已。他说,有朝一日,定会助我大顺东山再起。”
  “真的吗?”盘云姿惊喜,“其实,我也料到了……”
  她就说嘛,薛瑜断不是惟利是图的小人,身上若没有卓越的气质,她也不会如此迷恋他。
  “姐姐,我要跟你说一件事……”她神神秘秘,将她引入屋中,关上门扉,才张嘴,含羞又止。
  “什么?”盘云姿微笑,“瞧你这模样,莫非遇上意中人了?”
  “姐……”若水怔住,“你怎么……怎么猜出来的?”
  “咱们一块儿长大的,有什么我猜不出来?”盘云姿刮刮她的鼻子,“说吧,那人是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垂眼道。
  “他……”盘云姿只觉得心尖一紧,“薛大哥?”
  若水没有回答,只是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轰的一声,盘云姿只觉得脑中被炸开了似的,四周霎时一片死寂,背脊如有霜覆,冷到了极点。
  “姐,你怎么了?”若水发现了她不对劲,“你……不赞成我和薛大哥在一起?”
  “……他也喜欢你吗?”好半晌,她才努力道出这一句话。有片刻,她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嗯。”若水盈盈笑了,面若桃花。
  “他亲口说的?”仍不死心,继续追问。
  “他说,我是世间唯一让他动心的女子——”若水语意中满是幸福。
  唯一?这个词,在她耳中奢侈如绝世珍宝,这一辈子,大概也得不到了。
  这很好啊,本来若水与薛瑜就是天造地没的一对……她的妹妹,她最疼爱的若水,这样粉雕玉琢的人儿,宛若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也只有她配得上薛瑜。
  应该为他们高兴,为什么心底却一阵接着一阵的难过?
  难道他从来没有在乎过她?那些在海棠树下谈心欢笑的日子,难道只是她的幻觉?
  是啊,她的相貌如此平凡,像他那样英俊如天神的男子,根本不会将她放在心上……
  可为什么偏偏是她妹妹?若换了别人,一个她不认识的女子,无论他们再怎样相爱,她都可以避而远之,不看不听,亦不会感到痛苦……但现在,她还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努力微笑,竭力祝福,上苍待她实在太残忍了……
  “姐,我已经叫人收拾好厢房,就在我的隔壁,咱们俩晚上可以聊个通宵——”若水兴致勃勃地道。
  “可我……”盘云姿却忽然却步了,“得回贝勒府去……”
  “什么?”若水诧异,“姐,不是说好搬过来的吗?贝勒府的人不肯放你?”
  “我只是希望待在那儿。”盘云姿支支吾吾地扯谎“或许,能打探到一些消息……”
  “打探消息?”若水连忙阻止,“姐,那太危险了!有薛大哥在朝中周旋,清廷的一举一动,我们都可以了如指掌,不必你亲入虎穴!”
  “毕竟贴身伺候舒泽,能打探到的东西多一些。”一起了头盘云姿便能很顺口的说道,“不必担忧,姐姐我会自个当心的。舒泽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吧?”
  “嗯,薛大哥只是说,你是他的一个远房表妹,清廷上下都不知道你就是昌平公主的身份。”
  “那就好,我可以继续待下去……”盘云姿喃喃自语,自己骗自己。
  “姐,你拿着这么大个包袱,我还以为你真要搬过来呢,”若水失望地努努嘴,“害我空欢喜一场。”
  “哦,这些是我顺路替福晋从商铺里取来的东西。”盘云姿摊开包袱,慌忙敷衍,“你看,我能有这么好的东西吗?”
  其间衣衫首饰皆很华丽,若水看到后,自然不起疑。
  “姐,你就不能留一晚吗?就留一晚!”若水仍不死心,拉着她的衣袖撒娇。
  “改天我向舒泽告了假才能留下,今天真的不行,贝勒府里缺人手……”她坚决道。
  无论如何,她都要离开,越快越好,在薛瑜回来之前。
  她不想见他,避免心潮起伏,更加尴尬。她不是圣人,能做到不动声色已经不易,不要再逼迫她面对最最难堪的情形。
  只是,事到如今,她能去哪里?
  贝勒府,有玉福晋在,她绝对回不去;妹妹这儿,又不能留……一瞬间,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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