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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姐假正经-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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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章敏!”她揿下通话钮,急促地问:“请问有什么……我姑婆?她、她怎么了?”
对方快速地说了几句。
“我马上过去!”她把手机扔回包包里,冲出去拦计程车。
一辆计程车紧急煞车差点撞到她的当儿,章敏顾不得惊怕,打开后车座便钻了进去。
“请你用最快的速度到北投的‘如亲疗养院’!”
“没问题。”司机意识到情况紧急,用力踩下油门。“抓紧了。”
章敏心急如焚,紧紧抓住车门的把手,脑子乱哄哄的。
姑婆受伤了!
这让她完全忘了一切,也顾不得其它。
路唯东把车子平稳地驶进车道,停在百货公司大门口,可是门口却不见章敏的踪影。
“怎么回事?”他浓眉困惑地挑了起来。
她人呢?
第六章
位于北投半山腰的“如亲疗养院”,标榜视病如亲,所以一直有很好的口碑,自然价码也下便宜。
但章敏当初还是决定让姑婆住在这里,因为这儿有舒适自然的环境,宽敞的院子里有几株樱花树,还有绿油油的草地可以散步。
而且这里有专业的护理人员照顾老人家,不时还会有医生来巡视探问。
所以她拼命赚钱最主要的原因也是这个,她想要让患有老年痴呆症的姑婆至少能住在这么安全、舒服的地方,而不是只会把老人拴在床上,任凭老人们一天天油尽灯枯,好像只能等死的黑心疗养院。
计程车一停,章敏等不及找钱就跳下车冲进疗养院的大门,连警卫都措手不及。
“喂!喂!访客要登记!”警卫在后头叫道。
还登记个鬼?她的姑婆都受伤了,现在正是性命交关时刻。
慌乱的泪水夺眶而出,章敏边跑边用袖子抹掉眼泪,可是却该死的越抹越多。
最后,终于来到了姑婆住的208号房门口。
房门是打开的,白色的床单从头到脚盖住了床上躺着的那个老人家,章敏只觉心脏仿佛被一柄烧红的利刃刺中。
姑婆……
她整个人意识飘浮在半空中,双脚也轻浮得好像不是踩在实地上,巨大的痛苦狠狠地要将她撕裂开来,可恨双眼却仍然看得见面前发生的一切,她情愿自己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
这样就能够说服自己,姑婆没事,姑婆还好端端地活在世上,她终究不是个孤儿。
可是泪水却已忍不住疯狂溃堤……
“姑婆,姑婆……”她哽咽地轻轻唤道,手颤抖着试图碰触老人家。“你醒醒……你不要走……我没有办法接受这样……拜托你不要走好不好?”
以前父母发生离奇车祸死亡,心痛欲死的她还有姑婆紧紧将她拥在怀里,就算哭断肝阳,她也知道至少还有姑婆在身边。
可是现在呢?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她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儿。
“姑婆……”她哭倒在床边,小手紧紧抓住白色被单下微微露出的老手。
就在她哭得快断气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小手握住的掌心……暖暖的……
她一时忘了要哭,猛然跳了起来,泪痕斑斑的脸上燃起了希望之光。“姑婆还有一口气,她还没死!”
“章小姐,你来了。”疗养院的主任甫走进来,就被她一把紧紧掐住双肩。“怎、怎么了?有事慢、慢慢讲。”
“我姑婆她还没死,她的手还是暖的,赶快叫救护车啊!”她激动地大叫。
主任愣了愣,眨眨眼睛,随即忍俊不住笑了出来。
“现在没有时间笑了,救我姑婆要紧!”她发现主任越笑越大声,陡然惊觉不对,“等等,你……在笑?为什么要笑?我姑婆她——”
“你姑婆她很好,没有生命危险。”主任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走到床边轻轻掀开白色被单。“这是老人家们最喜欢跟我们玩的一个游戏,第一次、第二次我们也被吓坏了,后来就习惯了。”
“什么游戏?”她一头雾水,眼眶里的泪珠也还在滚动。
“当当!”姑婆突然坐了起来,皱纹满面的老脸上得意洋洋,比出胜利的手势。“吓坏你们了吧?哈哈哈!我是本届装死冠军啦!”
章敏看得目瞪口呆,站在原地半天不能回神。
主任好心地解释,“自从上个月院里住进一个自称是龟息功第七十八代传人的卢老先生以后,院里就开始了一阵流行装死的热潮,院方也深觉困扰。”
“你就为了要跟我玩这个游戏,一通电话把我骗来疗养院?!”她瞪着主任,咬牙切齿的质问。
主任被她吓得急忙摆手。“不、不是啦,我们真的是有事想跟章小姐商量,再加上你姑婆真的脚受伤了……”
“脚受伤?”章敏登时又忘记了被整的气愤,焦急地冲向姑婆。“哪里?你脚哪里受伤了?怎么会这样?痛吗?有没有包扎?”
“护士小姐,你来啰。”年轻时显然是个美人胚子的姑婆睁着大眼睛,一脸天真的说:“谢谢你来,我的心碎了,你可以帮我缝回去吗?”
“姑婆,我不是在跟你玩病人跟小护士……”
姑婆迷离的眸光越过她,望向了远处某个虚空的一点。
“他不相信我,他还是不相信我……”她喃喃自语,神情哀伤凄美。“他以为我喜欢的是晚樵……”
姑婆的神智又回到久远前的岁月,又开始说着她听不懂的人与事。
虽然她也曾经试图拼出过去发生在姑婆身上的事件轮廓,可是她只知道姑婆很爱很爱一个男人,到现在还不断在替“他”织毛线衣……一件件永远送不出去的毛线衣。
最后还是章敏把它们收着,偶尔拿一两件来穿,私心的当作是姑婆专门帮她织的爱心毛衣。
姑婆虽然罹患老人失智,但是织毛衣的功夫半分不减,甚至还会在这些毛衣上织出一朵朵流云,交织在蓝色或咖啡色的毛线里。
也因为每件毛衣都有流云的图案,她不禁要怀疑这是某种暗号还是有特殊意义,但姑婆是永远不会告诉她的了。
“姑婆,你受伤的那只脚给我看,很痛吗?怎么会弄伤的呢?”她关怀地频频追问,最后一句则是看着主任问的。
“对不起。”主任歉然地道:“是我们的人员没注意,她爬窗户说要出去找她心爱的男人,我们阻止过了几次,但是今天稍早前,她又爬了窗户……”
“为什么不在外头放块垫子,还是干脆把窗户锁成只能开一半那样呢?”她心急地追问。
“对不起,是我们疏忽了。”主任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地道:“章小姐,这方面是我们院方的疏失,我们会负起责任的。但是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她心疼地揽着姑婆。
老人家正在无名指上缠绕着一条不知哪儿拿来的红棉线,口里低低念着:“一个图儿图着你,生生世世不分离,一个图儿图着我,岁岁年年常相左……”
“……所以可能要请你早点帮章婆婆找好疗养院。”
“什么?”章敏把注意力放在姑婆身上,一时没听清楚,困惑地望向主任,“找疗养院?可是我们已经——”
“章小姐,真的很抱歉,我再跟你解释一次,因为我们疗养院使用的土地和地上建筑物是向地主承租的,最近地主打算收回去做温泉区开发,所以我们可能会被迫在三个月内结束业务,必须请你先帮章婆婆找好疗养院,到时候好顺利安置过去。”主任叹了口气,神情难掩一丝失落,“虽然很不愿意是这样的状况,但还是请你们先做好准备。”
她一呆,“怎么会这样?可是临时要我到哪里去找能够像这里让人这么放心的疗养院?”
“对不起。”主任感伤的摇摇头。
“主任,你不用再跟我说对不起,我知道这件事不是你的问题。”她烦恼地揉了揉隐隐抽痛的鬓角,强颜欢笑道:“没关系,我会尽快替我姑婆安排的。”
主任松了口气,“谢谢你的体谅。”
“那我姑婆的脚……”
“哦,只是轻微扭伤,我们的护理人员还是会尽心尽力照顾她的,你请放心。”
章敏勉强笑了笑,望向继续在手指上缠着圈圈的姑婆,心底一片迷惘。
要尽快找别的疗养院,可是合格又优良的疗养院通常都住满了,她也不能把姑婆送到一些劣质的疗养院。
该怎么办才好?
拖着疲惫的身心,章敏脑子闹烘烘的,觉得自己肩膀沉重得快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会有那种像是在流沙里拼命挥舞双手双脚挣扎,却还是一直被往下拖去的无力感呢?
是不是不管她怎么努力,怎么乐观积极向上,到最后命运还是能够成功地扯她后腿,让她付出的一切都泡汤?
黄昏似明似暗的天色龙罩,将她的身影拖得长长的。
就在她拐弯走近老旧大楼的门口时,蓦地一双有力的手臂从后面抓住了她,将她猛然拉进温暖的胸膛里。她强忍住一声尖叫,惊骇地回头,却直直望入了路唯东熊熊燃烧着愤怒的双眼里。
“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我找了你一个下午!”路唯东怒火沸腾,抑制不住地低吼。
章敏呆呆地仰望着他,陡然鼻头一酸,像看见了寂寂黑暗中唯一的光亮与温暖,哽咽一声埋进了他的怀里,双手紧紧环抱着他坚实暖和的腰背。
“我真高兴你找到我了……”她把脸蛋深埋在他强壮的胸口,失控的泪水迅速濡湿了他的衣衫,可是她怎么也管不住自己。
她生命中仅剩的微弱温暖火光,像是随时都会消失,离她而去。可是他的出现就像是最美最盼望的好梦,终于在她身上实现了一样。
在这一刻之前,她真的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这么喜欢他、依赖他了。
只要见到他,她就再也不怕寒冷孤单的黑夜,因为他的笑容足以照亮她的生命。
路唯东找了她一下午的惶急、恐惧、惊慌和心痛,在她紧紧的抱住他的那一刻,全化成了深深的悸动和怜惜。
他有一丝迟疑却渴望地伸出大掌抚摸她的头发,心疼地感觉到她在他怀里哭得像个迷了路,却终于找到回家方向的孩子一样。
他的一颗心也被她哭得揪成了一团。
“以后不准再不告而别,知道吗?”他沙哑地开口,语气里有着难掩的怜楚和余悸犹存。
“知道……”她深深埋在他胸口的脸蛋,模糊地逸出一声柔顺的哽咽。
“我还以为你遭遇到了什么意外,甚至被歹徒绑架了。”他的心脏几乎承受不住,疯了似地怦跳着。
他想过要去报警,可是失踪没有超过二十四小时又不能受理,而且他也不想让自己在台北的消息搞得天下尽知。
他在美国已经受够了记者的热烈报导和跟拍,还擅自作主地封他为投顾界的贝克汉!真是个天杀的疯狂的世界!
他是商人,不是球星,更不是明星,他拒绝变成追星杂志和小报上被八卦讨论追逐的对象。
可是章敏突然的消失,让他着急得几乎忘记自己坚持低调的作风,除了报警外,他甚至有想过上电视用百万奖金悬赏任何一个能够把她找出来的人。
这种心慌、焦急、唯恐失去一个人的心情也吓坏了他自己。
为什么他从不曾对如兰有过这样激荡强烈的感觉?
他悚然一惊,霎时全身僵硬若石。
如兰?!该死!他这些天根本没有想到如兰……如兰要是知道他对一个女人产生了如此强烈的占有欲,她会怎么想?
虽然他们俩对彼此都很有好感,也很快决定了对方是最适合自己的人,顺利的话他们下个月就要订婚了,可是章敏的出现却打乱了一切。
这就是H。M的计画吗?要他结不成婚?要把他的人生搅乱到无可收拾的地步,然后他就会乖乖听凭安排?
“不!”他大受震撼地冲口而出,一把将她推离自己怀抱。
章敏措手不及,差点跌倒,她勉强稳住了身子,疑惑惊动地望着他。
“你在做什么?”她有一丝受伤又迷惘。
“没事。”他表情冷硬了起来。与其说生她的气,其实更气愤自己为什么会被她搞得团团转?
她是使者,别有目的。他接近她就是要套出口风,找出H。M,为他们的家族彻底做一个了结!
可是这些天他做了什么?居然让自己为她而笑,为她心烦意乱,甚至为她……忘了自己的身分,自己的任务。
“唯东,你脸色好难看,是身体不舒服吗?”她自责了起来。“你说你找了我一个下午,一定是吹到风感冒了,要不要去看医生?我陪你去——”
“不用。”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脸色铁青地道:“既然你没事,那我要走了。”
“唯东,你先别急着走,我们不是要煮火锅吗?还有我陪你去看医生,我知道这附近有家诊所很有名……”章敏有些慌乱地跟在他身边,好声好气地道:“要是你不想吃火锅的话,起码先看了医生再回去好不好?至少让我安心一点,好不好?”
她的开怀在此刻令他压力备增,强抑下心软的冲动,他冷冷地转身就走。“不用了。”
“唯东!”她想追上去,却又不敢,只能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钻入停在一旁的宾利里。
宾利车引擎发动了,他甚至不等暖车便迅速倒车,然后踩下油门疾冲离去。
他一定很生气很生气,不然怎么会气得连一刻都不想多待?
章敏的心瞬间迅速直往下沉。
黄昏最后的余晖在天空的一个小小角落消失,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天黑了。
时钟上的短针停留在十二,长针悄悄步向五。
午夜的十二点二十五分,章敏静静坐在只开了一小盏晕黄夜灯的套房里,脚边摆了一杯动也未动过,早已凝结了油脂的泡面。
新年已经过了好几天,夜晚也很少再听见那隐隐约约放鞭炮的声音了。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然后下一句呢?下一句是什么?
她忘记了李清照这一阕词的下一句,但是她知道自己会度过什么样的下半夜。
孤孤单单,只有一个人,还有一杯放凉了、泡糊了、浸烂了的面。
也许还有沉默的手机,因为今晚不会有一个低沉富磁性的声音含笑透过无形无影的电波,甜蜜蜜地窜入她的耳朵、落入她的心底。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他这么生气?
“是因为我不告而别吗?可是他后来也原谅我了,所以不会是因为我忘了告诉他,我去疗养院。”她迷惑茫然地自问。“那么……因为我说错话了?”
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他温暖的体温仿佛还残留在她肌肤上,可是一切来得太快,她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愤而离去?
章敏吁了一口气,却觉得怎么呼吸、怎么喘息也无法顺利吸到足够的氧气,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姑婆的事,他的事,还有她接受苗老先生委托的事……她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步田地?
事情还能更复杂吗?章敏,你真是个天才。
她双手捧着沉重到不堪负荷的脑袋,觉得自己的世界真是乱到了一个下行!
第二天,章敏照常去送羊奶,顶着刺骨寒风和两颗黑眼圈。
但是她整天一颗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不时查看手机是不是没电了?还是没有讯号?不然怎么会都没有他的来电。
其实最简单明了的答案就是——他没有打,也不会打。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她依然在大清早就去送羊奶,只不过脸上的黑眼圈越来越深,越来越大。
她的手机像变成了哑巴机,没有人打给她,除了小吴。
但是小吴的电话接起来分外令她烦恼——
“敏敏加油!敏敏加油!我们两人万能事务所远大的将来就靠你了!”小吴不知她心事,还在电话那端欢呼喊口号。“敏敏好,敏敏棒,敏敏敏敏呱呱叫!”
“小吴,我头痛。”她捂着隐隐抽痛的额头,叹了口气。
“你现在在哪里?该不会又去送羊奶了吧?”
“对,我现在已经送完要回家了。”她把机车停在马路边,隔着半罩式安全帽接他的电话。
“你现在是银行户头里有五十万的人,干嘛还要那么辛苦去送羊奶?好歹我们两人万能事务所的生意眼看就要蒸蒸日上——”
“小吴……”她有些艰难地开口,“关于那五十万……”
“怎么样?”小吴只要一听到跟钱有关的话题都很敏感。“五十万怎么样?”
“你的那一份前金应该还没花掉吧?”她小心翼翼地问。
“为什么这么问?”小吴警觉。
“我是说,假如我没有完成任务,那么我们就应该把钱还给苗家。”她话一说完,立刻把手机拿到一臂之遥。
果不其然,手机那头传来尖叫声,“什——么——”
她在心中默念了十秒后,才苦笑着把手机贴回耳边。“小吴,对不起啦,我只是假设如果。”
“不能假设!没有如果!”小吴激动的语气转为哀求,“求求你啦,敏敏,你一定要成功,起码试试看,反正苗老先生说一个月之内,你对路唯东百般勾引还是没效,那就表示路帅哥是个正人君子,你也能交差了——两百万耶!我们俩可以一人分一百万哪!”
她何尝不知道这些?可是一想到她为了钱接近他,甚至还要欺骗他的感情,她就觉得自己真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更惨的是,她好像已经爱上他了,既然这样,她又怎么能够这样对他呢?
等等,他最后还是会回到苗如兰身边的,因为他是苗如兰的准新郎啊……
章敏一阵晕眩,几乎握不住手机。
她为什么常常忘记最重要的这一点?是忘记,还是不愿意去想起?
“敏敏?敏敏?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小吴在电话那端大呼小叫。
“我……在听。”她语气虚弱地喃喃。
“所以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加油加油!”小吴继簇鼓励,“我随时准备好数位相机等你,至少也先让我拍几张照片交差,可以吗?不然让苗老先生误会我们都没有在做事,那就不好了。”
见小吴那么热切,她不忍浇他冷水。
可是要她通知小吴来偷拍她和唯东私密温馨的甜蜜点滴……她也做不到。
一团乱,一团乱哪!
第七章
阴雨多日的台北难得出了个冬季大太阳,暖洋洋地照耀着大地。
所有人仿佛冬眠太久,迫不及待破茧而出的蝴蝶一样,穿上了较轻薄的鲜艳衣裳热闹亮相。
玫瑰饭店顶楼的尊爵皇家套房里,路唯东浓密的黑发被爬梳得有些紊乱不羁,高大的身躯穿着白色V领毛衣,露出颈项和古铜色的胸膛,修长的双腿穿着迪奥牛仔裤,赤足漫步过柔软的地毯,走向摆在红木书桌上的银色笔记型电脑。
刚才结束了和美国公司一级主管的视讯会议,处理了一些必须由他亲自裁决的大事,本来想继续和欧洲分公司的干部们开会,可是搁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不得不去接。
一想到可能会是章敏打来的,他的心不由自主狂跳了起来,几乎捺不住揉合着兴奋与愤怒的心接起了手机。
但电话那端却是苗如兰。
温柔的、娇弱可人得像天使般的苗如兰。
他饱尝着对苗如兰的愧疚,温柔地和她聊了十来分钟,该叮咛的叮咛,该交代的交代后,他却发现除了问候她吃饱了没?穿得够不够暖以外,两人之间竟然像是再无话题。
不像他和敏敏只要一碰面,就自然而然有说不完的话。
“可恶!”他懊恼地低咒,“为什么又是她?!”
苗如兰在电话里略感忧愁地提到她爷爷似乎还是不赞成他俩的婚事,一方面也舍不得她这么快就要嫁给一个浑小子当老婆。
他再三向她表示,一定会找时间去向老人家说服他们结婚的事。
可是结束这通电话后,他更觉得莫名沮丧和烦躁了起来。
他突然想赤手空拳用力打穿什么,或是做一些让热汗狂流的举动,也许这样就能稍稍纡解他胸中熊熊燃烧着的那簇火焰。
看着笔记型电脑闪勤着密密麻麻资料的萤幕,他毅然决然在键盘上敲打了几个键,然后关机。
这个时候最适合到饭店附设的健身房去,跑步、举重,甚至练练拳击打打沙包都行。
他拎起钥匙,随手拿了一套运动服,大步走向玄关。
畅快淋漓地流了一身汗,路唯东在健身房附设的沐浴室洗了个长长的冷水澡,脑袋恢复了清明和冷静。
他不再觉得烦乱忐忑……几乎。
回到房间,他刚好听见手机铃声。
“喂?”他心跳又乱了一拍。
“儿子,台北天气好吗?”低沉亲切的问候自遥远的美国那一端传来。
“爸。”他微微一笑。“你那儿都晚上十点了,怎么还没休息?”
“刚刚你妈做了担仔面,太香了,我吃了两碗,现在怎么敢睡?我还得为我健美的身材着想呢。”路君皓爽朗地笑道,“你在台北一切可习惯?”
“对我而言,除了家以外,其它国家、任何地方都没什么不同。”他有一丝口是心非。
热闹的台北,时尚的台北,吵杂的台北,悠然的台北……这些天以来,他在章敏的陪伴不见识到了各式各样不同风貌的台北,不得不相信为什么许多国际友人只要一提到台湾之旅,就会露出愉快、向往的笑容。
“那么……”路君皓的声音压低了些许,偷偷地问:“你找到使者了吗?”
他的心微微一痛,但语气仍旧平静,“见到了,她超乎我意料的年轻。”
“H。M神通广大,派出的使者永远会超乎你的想象。”路君皓的嗓音因回想而显得有些低哑。“只是我不明白,路家早已表明立场,退出古老的结盟了,从此‘家族’中再无路氏人马,为什么他还是不肯死心?”
“我会让他死心的。”他冷冷地道,意志力如钢铁般强韧无阻。
路君皓自然相信儿子惊人的能耐,只是……
“唯东,其实想想,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你知道我和你母亲都不希望你去背负那个家族的仇恨……如果你愿意的话,也未尝不能回归古老连盟体系里,那是你可以运用的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力量,以你的才华和能力,必定能够做最好的发挥。”
“爸,我和你当年的选择一样,不可能让过去,或是任何一个人来主宰我的命运。”他握紧拳头又松开,自信满满地道:“我的人生、我的事业、我未来的妻子,都由我自己选择,H。M不论怎么做,都无法改变我的决定。”
“好!不愧是我路君皓的儿子。”
路唯东微微一笑,陡然想起一事。“爸,你觉得……如兰怎么样?她非常适合成为我的人生伴侣,对不对?”
路君皓从来没有听过儿子用这么不确定的口吻征求他的意见和背书,心下一动。“唯东,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什么事。”他立刻否认。
“我是你爸,我感觉得出你心里有事。不要想骗我,我虽然提前交棒,退休享清福了,不表示我的脑袋也跟着退休短路了。”
他沉默了起来。
“你知道吗?我对我们路家当年曾经发生过的那桩恩怨,其实只了解个大概,但是那件事的发生实在令人非常震撼,所以我领悟到了一件事!爱情是不能强求的,你爱上一个人,不爱一个人,心知肚明。”路君皓感慨道:“还有,如果真遇到了你生命中那个对的人,就不要被任何人、任何事所阻挡。因此我在爱上了你妈的那一天起,就发誓永远不会让她离开我身边,我会用我的生命、我的每一个呼吸来证明我一定能够让她幸福。”
路唯东大大一震,无言地倾听着父亲坦率的真心话。
可是爱上一个人,不爱一个人……真是心知肚明的吗?
什么叫爱?来的时候有任何迹象可供分辨吗?有钜细靡遗的资料可供做参考的吗?
他是投顾界的王者,成功靠的就是精密情报、分析判断,过人直觉这三种,但是他能轻易看出哪家公司值得投资,哪一支股票一无是处,但爱情是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谁知道它是真实存在抑或只是假象?
“我相信你和妈之间有深厚的爱情和感情存在,但是对我而言,如兰是个很适合我的女孩。她温柔善良,身家背景和价值观也和我相近,她知道事业对我而言占了生命绝大部分,所以她不会吵不会闹,也不会肤浅无知地和我的工作争宠。”他一样样细数苗如兰的好处,以及选择和她结婚的原因。
铁证如山,证据确凿。
没有理由放弃这么好的女孩,而去爱上一个浑身充满谜团又不肯老实坦白相告的女人。
但是如兰能够在我繁重的工作主余为我带来一阵温暖的风吗?我会为她的眼泪感到心痛吗?我会看到她笑起来的样子,就觉得自己真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吗?
发自心庭深处一个又一个的扪心自问,问得他冷汗直流,无言以对。
“唯东?唯东?”
他倏然惊醒,勉强挤出一个镇定的声音。“是,我在听。”
“我和你妈绝对不会试图去影响你的决定,但是我们希望你真的是发自内心爱如兰,希望能够和她共度下半辈子。”路君皓顿了顿,接着忧心忡忡道:“绝对不要因为H。M想主导你的婚事,所以你就随随便便找了一个人来结婚,这样对如兰不公平,对你自己也是。”
“相信我,我不是‘随随便便’找一个人来结婚,我是经过一番审慎的深思熟虑。”他努力安慰父亲,“爸,别操烦这些不必要担心的事了,我很好,我知道自己做什么。”
“唉,希望你一如往常,完全知道你自己想要什么以及在做什么。”
“爸,晚安,早点睡吧。”
“不能睡,你妈还等着我摇呼啦圈呢!”一提到心爱的妻子,路君皓的语气温柔了起来。“好了,我也不多嘴了,你自己看着办,就这样了。不要做出让自己俊悔的事啊,要忠于自己的心……”
“爸,晚安。”他有一丝又好气又好笑。
“呃,好,晚安晚安。”
揿掉通话键后,路唯东脸上挂着的一抹笑容悄悄消失了。
不得不承认,今天父亲的话在他心底造成了一些冲击。
章敏灿烂的笑脸又下请自来地闯入他的脑子里,他闭上了双眼,却怎么也抹不去忘不了她水亮大眼里,仿佛盛满了千言万语……
清晨,章敏送完羊奶后,不知不觉骑着机车来到了玫瑰饭店。
她知道他住在这里,也知道他住几号房,只是她从来没有去过他住宿的房间。
她低下头,心底一阵甜甜又酸酦。
已经好几天了,她也没有主动打电话给他,她的手机更是不再出现他的手机号码。
这是冷战吗?她不知道,只知道她莫名其妙就被冻得遍体鳞伤。
“我应该去找他,把话问个清楚吗?”她渴望地望着高高的饭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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