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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衣-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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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呀?那好吧,那我先谢谢你啦。”女孩满意地挂了电话,就让导购小姐开票了。
  真是个幸福的人,男朋友很大方。我知道那款皮衣的价钱。
  女孩并没急于交钱,又跑去男装部转,指着模特身上穿的那款白毛衣说:“这个也要。”
  原本我前面有一个兄弟,但现在她买两件,还要加上我。
  导购小姐轻盈地拎起我,轻轻一抖,我舒畅地打开身体,那件质地和设计都很考究的黑色皮衣落入我的怀抱。
  女孩伸手接了过来,顺手把小票也塞进来,愉快地说“谢谢”,出了店门。
  大街上已经有点冷了。但还好,女孩迅速地钻进车里,发动,待了一会儿,有暖意从前方漫了过来。女孩把音响打开,我听见一个女声唱“幸福,我要的幸福……”
  女孩大声地愉快地跟着哼唱。
  我和我的兄弟相视一笑,都在猜,下一步会到哪里。
  女孩的车里很干净,有淡淡的烟味,和一种清甜的香水味混在一起,很性感,这也许不是个过于年轻的女孩,因为车里没有什么流露小女孩气质的饰物。
  女孩开了很久,才拎着我们下车。这是一片白色的楼群,女孩按开密码锁,走了三层楼梯,开门。
  屋里有灯光,原来是有人的。
  我看见沙发上一个高大英俊的男青年从报纸后面微笑地露出头来。
  女孩把我们扔在一边,冲上去抱他。
  两个人亲昵了一阵,男人问:“买的衣服在哪儿呢?穿上我看看。”
  女孩穿上了,转了一个圈问:“行吗?”
  “嗯。”男人点个头,就把钱包拿出来了。
  女孩把白毛衣递给男人:“送你的。”
  送他的?那件皮衣不是男人掏的钱?那这件呢?
  “干嘛?”男人问。
  “那件算你的,这件算我的。你将就着吃点亏。”女孩说。
  “不用这样啊,是你生日嘛。”男人并不去穿白毛衣。
  女孩坚持,接过钱也只随手放在茶几上了。
  男人心里很受用吧。我觉得这女孩蛮聪明的,白拿别人东西不好,自己也送上礼物一件,就不显得气短,接过钱的姿势也不会难堪。价钱和价值是不一样的。
  男人说:“我做好饭了,吃饭吧。”
  我真的很羡慕,原来世上是有神仙眷侣这回事的。
  饭后,女孩收拾桌子,洗碗,顺手把我和兄弟仔细叠好,放进一个储物柜里。
  我们又满意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生活得很有秩序的年轻人,不会浪费,把我们仔细地放好,等待再次利用的机会。
  我们沉沉睡去。
  在储物柜的日子,虽然漆黑一片,但外面传来的声响让我基本了解了这对情侣的生活规律。
袋子(2)
  这是男人的家,女孩不是每天都会来。男人是一个作家,每天十一点钟起床,看完中午的新闻后,就开始啪啪啪地打字。写不下去的时候,他就听听音乐,或者下楼去转转,傍晚将至,女孩的电话就会来了,两个人约定晚上的安排。
  他们出去的时候不少。
  但我听见男人给其他人打电话时说:“她太喜欢玩了,我喜欢静,天天陪着她,可真吃不消。”
  她也会来这里过夜。男人上网的时候,她就看电视,两人都静静的。一次男人出去谈事情,她跟人打电话,说:“他?他很闷。”
  那次谈事情,男人把我的兄弟带走了,装了好几套影碟去还。
  我知道我们这些制作精良的手提袋,不会那么快就废掉,我们还要去到很多地方见世面,才会慢慢衰老下去。
  不知道他们两个人谁,会把我带到谁家去。
  中间又有许多新的手提带来与我作伴,也因为这样那样的任务被拎走。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总剩下我。
  也不知道为什么,生活还是一样的进行,可这两个人,开始偷偷地在对方不在的时候抱怨。那些电话是打给什么人的我不知道,但他们肯定对这段感情没有起太好的作用。每次女孩打完电话,总是很惆怅,然后就冲出去玩到深夜才回来。男人回家早,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很多时候,等得睡着了,女孩才疲惫地打开家门。
  那天,女孩凌晨才回来。男的问:“这么早?”
  女孩不说话,脱下那件瑞普斯艾的皮衣,扔在沙发上。
  我不理解这种叫作情侣的动物,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不能当面锣对面鼓地谈一谈。他们曾经那么好。
  从某一天开始,男人会在每天晚上固定的时间出去,一个小时后回来。那段时间,正是女孩的玩乐时间,她根本没有发现男人有了新的节目。如果女孩要来,男人就不出去,但会狂发短信,不知道在知会什么人。
  终于那一天,两人一同进了家门。空气是紧张的,脸色是铁青的。女孩用脚后跟磕上门,怒吼:“她是谁?”
  男人说:“什么谁?邻居。”
  储物柜的门打开了,我看见女孩盛怒中的双眼。
  那是一双充满了泪的双眼。她的手颤抖着翻着,终于落在我身上。我被她粗暴地拎了出来,一路拎到洗手间。我吓坏了,她生气,为什么要拿我盛手纸?
  还好不是。她张开我的身体,把台面上所有的化妆品一骨脑扔进来,然后直奔大门而去。
  我着急地想:留她啊,求她留下啊。
  但男人没有,而是慢慢地讥诮地说:“真是来去一身轻啊。”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请你与我同居,你坚持不肯,原来是为了走的时候方便。”
  女孩反倒笑了,说:“你还算聪明。对呀,我从头就不认为我们之间能有一个结果,为了免得搬来搬去伤筋动骨,所以我才从来不肯放换洗衣服在这里。”
  男的补充:“连内裤都是一次性的。”
  女孩笑:“什么东西不是一次性的?”然后看看我:“还不如一个袋子,可以一直用下去。”
  我又回到女孩的车里,有“砰”地关门声后,车里一片寂静。女孩开始在驾驶座上哭泣,很长一段时间。
  我看见男的从窗帘后往下看着,脸容哀伤。
  女孩把车子驶出这片楼群,一路安静地开着。
  她没有听音乐,车窗外的路灯光有节奏地洒在我身上。
  她开了很久,来到另一片楼群里。
  她拎着我,坐电梯,一直到十五层。
  有个小个子的男人来应门,微笑地看着她。
  她走过去,两个人拥抱在一起。
  她说:“我们同居好吗?”
  小个子男人使劲地点了点头。
  我趴在他的背上。
  她穿着那件漂亮的皮衣。
  我装着她的玫瑰红色的电动牙刷,早上她还用过,牙刷的毛湿漉漉的。我的身体的某一小块,正被潮气慢慢洇了。
姐妹(1)
  与少纳出去,人都会指着她问:“这是妹妹?”我习惯了。
  少纳很伶俐,念小学第一天,回来撅着嘴不肯叫“纳”,非要父母把名字改成“少娜”,说同学们全叫花花草草。父亲不悦,又不忍心训她,便说:“看,这个‘娜’字多么难写?不如这个简单。”少纳才悻悻忍住。
  越长大,父母越为她担心,有时候会当我的面按捺不住:“少纳,你什么时候找个工作才是正经。”少纳不理,也不生气,只当作没听见,哼着歌回自己房间。
  认识JAMES后,她就辞去了酒店的工作,并要搬去与JAMES同居。第一次夜不归宿,母亲急得掉眼泪,整夜没合眼,一直在打电话找她。我在被窝里听了很难过,但第二天要上班,我有准确的生物钟和宽松的想法,少纳迟早要过这样的生活,何必为她担心。
  但第二天我仍然黑着眼圈去上班。
  同事问:“少纳和JAMES怎样了?”我只“嗯”一声。
  少纳以前和我在同一间酒店工作,我做推广部,她在商务中心,就这样被在酒店长住的JAMES勾走。很多同事来打探的时候,我还完全蒙在鼓里。
  她不说,我也不会问。反正开头JAMES对她还是好的,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钱,爱情不就是这么回事,把握住开头的好时光是应该的。
  少纳有次说:“少言还是你好,只有你不劝我与他分开。”
  少纳让JAMES搬去别的酒店,我长出一口气。就算是有私心吧,谁愿意自己姐姐天天挽着一个略带油腻的中老年外国人在眼皮底下出出入入?
  JAMES带她去了不少地方,每次回来,少纳都塞给我几件衣服。那些露透瘦的衣服不是我的STYLE,但我很谢谢她有这份心,转手挂在衣柜里,连封都不拆。
  过了半年,少纳红着眼圈来找我。“少言,他要被派去台湾了。”
  “你怎么想?”
  “我想与他结婚。”
  “他怎么答?”
  “他不肯。”
  意外吗?反正我不。很多外派的老外都是这样的,在每一个国家都有一个固定的LOVER,很爱很宠,但结婚免谈。
  但少纳对他是动了真心的。他干脆俐落地走,少纳承受不住。
  “可是少纳,这是游戏规则。”
  “我没想游戏,他是我理想中人。”
  “可他没这个理想。道不同不相与谋,算了少纳,至少你快乐过。”
  少纳掩面而去。
  JAMES来找我:“少言,我要走了。”
  “走好”。我很冷淡,我知道这种玩法,但不喜欢这种玩法。
  “少纳最近很纠缠,我希望好合好散。”
  他懂的词还真不少。
  “你想干吗?”
  “你劝劝她,你们情同姐妹。”
  “我们本来就是姐妹。”
  “对不起,我的中文不好。”
  “刚够勾搭无知华人女性就算好了。”
  他瞪着灰蓝色的眼睛,对,他听不懂。他只看得懂什么叫美女。
  JAMES走了以后,少纳搬回家。成箱成箱的衣服,也不挂起来,就在地上扔着。晚上不睡,抽烟,听音乐,白天不起来,我有时推开她的门,只闻见烟臭。
  我觉得可笑,为那种身材已经走样的外国人?他在自己国家算什么东西?能找到什么女人?少纳这么美,为他憔悴,真不值得。我很难同情她。
  又过几个月,少纳有重整旗鼓的意思,天一擦黑梳妆打扮,随便拎起一件不皱的衣服就跑出去玩,回来也不会洗,还扔回原地。慢慢实在找不出可穿的衣服,就把以前送我的一件件穿回去。
  她说:“少言,对不起。我习惯这样。”
  我说:“没关系,YOU ARE WELCOME。”
  少纳抓紧我的手,她只有我了,父母对她已经不闻不问。
  我知道JAMES除了这一堆衣服,没留给她一分钱。这种在华人面前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其实顶会算计。
  有些夜里,少纳会钻进我的被窝,说“睡不着”,然后踏实地睡去。
  我不喜欢浓郁的香水夹杂着烟酒味道,但她是少纳,我只有一个姐姐。
  她自己的房间已经进不去人,到处都是杂物。我请了小时工来,用足一整天才收拾干净。
  那些昂贵的衣服都送出去干洗,非常贵的一笔费用。我不客气地把她的梳妆台扔出去,置了新的衣柜。
  少纳在家外很光鲜,穿戴时髦,隔三差五就换上最新型手机手包发型。我疑惑:“这个很重要吗?”
  她严肃地点头:“很重要。”
  她不会再回商务中心去工作了,她说:“我已经不会打字,至于传真复印订机票,是人都会干。”
  吃喝玩乐像她那样熟练的还真少。JAMES害了她,把她捧到高处,撒手扔掉,她回复不到原位。
  这期间我坐电梯般在升职,手头渐渐宽裕。其实很想搬出去住,但想只剩父母与少纳同住,他们不知要手足无措到何地步。
  我也犹豫要不要借钱给少纳,但又不想助长她奢侈的作风。
  休年假时,我拉了少纳去旅行。
  少纳很气人,只肯住四星以上酒店,白天只肯在房间里睡大觉,晚上打扮得漂漂亮亮到酒吧里坐。我板着脸说:“你先回去吧。”
姐妹(2)
  她只撇撇嘴笑。
  回程飞机上,我才发现有一个身材瘦小的东南亚人与我们同行。
  少纳大方地介绍:“JAMES,这是我妹妹少言。”
  又捡来的这位JAMES好象只到少纳的鼻子。
  JAMES是个见面熟,一路把少纳伺侯得像公主似。但对我很远,我知道自己的脸难看,我看不惯眼珠乱转的人,他看得懂什么人不吃这一套。
  下飞机JAMES仍不走,我站在出租车门处瞪着他。
  少纳说:“JAMES与我们回家。”
  “为什么?”
  “我要向你们的父母求婚,请求把少纳嫁给我。”JAMES不知学了一口什么方言的中文。
  我是真的很生气很生气,后悔不该把少纳带出来玩。二话不说,拎了她们到酒店。
  父母对JAMES还不错,生怕少纳砸手里的样子。我按捺不住地摔摔打打。
  “什么时候又喜欢短小精干?”我讽刺地说。
  少纳并不生气:“他对我好。”
  “这种对你好的人到处可以找见。”
  “不,少言,没有,真的没有。”
  少纳摇着头,给我看手上硕大的戒指。
  “我们只认识三天,他便向我求婚了。”
  “怎么又叫JAMES?”
  “巧合罢了。”
  父母竟然要JAMES到家里来住,我冷眼看着她们跑进跑出办结婚的事。少纳抽空不会忘了教我道理。
  “你不要那么冷淡,生活还是要戏剧化一点才好。”
  “我心脏病。”
  “你算了吧,你只是胆小,我告诉你,不怕受伤害,就不会受伤害。”
  “你小心,听说他们国家的人可以娶很多老婆。”
  少纳打了我一下就跑了。
  我想她是有JAMES情节的。上天对她不薄,从JAMES处跌倒,再从JAMES处爬起。
  少纳走时,父母哭得很厉害,少纳也是,我仍然不忘打击她:“那地方热得要死。”
  少纳狠狠地抱着我,在我耳后说:“我最怕冷了。”
  JAMES结结巴巴地说:“爸爸,妈妈,小姨,我会好好照顾少纳。”
  少纳搂着他窄窄的肩膀,像扶着一株被砍断的小树。
  我抢了两人的护照去办手续,才发现JAMES根本不叫JAMES。我拉住少纳问:“搞什么飞机?”
  “我一定要管他叫JAMES,他说没有问题。”少纳还在抹眼泪。
  回家,我到少纳屋子里坐了半晌,那些漂亮的衣服一件没有带走,看着那些裙裾,想起少纳曾经神采飞扬的样子,想起她眨着眼对我说:“不怕受伤害,就不会受伤害。”
  我和少纳是双胞胎。但不知道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把我们认错。也许相由心生,我是太冷漠了。
  人说双胞胎有心电感应,我们之间也有相处的规律,就是所有的态度都是相反的。她喜欢的我讨厌,反之亦然。
  我希望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因为她嫁给JAMES,我很难过。
  是不是我一直难过下去,她就会一直欢喜下去?如果是,那么没有问题。
两生花(1)
  怀恩背上有块青色胎记。
  在靠近肩的位置,不算大,像被人拧的。
  怀恩一直不知道,即使每年夏天都会去游泳,直到高三那年南茜问她是不是被父母体罚,她才扭头照了照镜子。果然,一块淡青赫然在肩,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随口问了母亲一句,母亲淡淡说:“是啊,是有一块,反正不是红色的,看不大出来。”
  怀恩有时候把右手自左肩上摸下去,按一按那块青,总觉得隐隐地疼。
  怀恩与母亲的疏离缘自她的感情生活。她16岁开始恋爱,母亲气急败坏找到学校与老师商议,怀恩被残酷镇压且觉得丢脸,甚至想与小男友私奔算了。
  成人后,她从不与母亲谈及感情事,而母亲总是冷眼看着她一次一次沉默不语地往家搬回些衣物,那时母亲泰半也知道她又失了恋,不好问,问了她也不答。
  怀恩恋爱的迹象就是时常不回家住,搬回来后住的最长时间是一个月,然后又经常不回来住。母亲很有些恼火,怀恩情史已有十年,看在邻居眼里算怎么回事?
  怀恩大大咧咧,日记本常在枕边放着。母亲趁她不在的时候偷偷翻过,惊异地发现怀恩这些年来一直在与一个男人来往,不断吵架,不断和好。和好的过程,日记本里记得不清楚,头一天还在日记里骂骂咧咧,第二天又情深一往了。
  母亲好歹欣慰了一下:到底女儿不是那种随随便便滥交的人。
  怀恩的房间很小,一只衣柜,一只小桌,一台电脑,连椅子都没有,她只坐在一张大床上作设计。但这样狭小的空间里,却有一个异物。
  那是一盆花,而且是那种极俗艳的花,牡丹。
  母亲未见怀恩像其他花痴那样,绞尽脑汁呵护施肥,她不过偶尔浇一浇水,也没有特别拜托母亲在她不在家的时候照顾,但那盆牡丹花始终怒放。
  旁人很少能进她的屋子,每次拿回来的衣物都装在手提袋里,也不拆开,就在地板上摆着。母亲常像工兵一样蹑手蹑脚进入到怀恩的私密空间。有时候她会觉得房间里有人注视,猛回过身,却并没有人,只有那盆巨大的牡丹,静静地开着。
  怀恩以前还肯朝九晚五,或者她从来没肯过,形势所迫。现在她已成为业界翘楚,自己置了电脑,基本上只在家工作。怀恩工作起来手脚麻利,母亲知道她只是想早早干完活跑出去玩。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男人这样令她牵挂。
  日记里显示不出来,怀恩的日记只用来发泄情绪,并不肯记叙事件,是啊,怀恩又不是作家,日记也不是写给母亲看的。但母亲在这些颠三倒四的情绪里,依然觉得那男人不好,好人谁会翻来覆去与怀恩纠缠?
  怀恩每天跑出去看房。
  那些从不拆封的衣物都是为了直接拿走的。她不想再与家人同住的理由很简单——东西放不下了。那种老式的干部楼,所有的墙都是承重墙,拆谁也不行,所以怀恩只好离开。
  看房这些事,她从不与小曹商量。她知道商量也没有用,那人不懂得生活。
  怀恩只拉住思蔓同去,思蔓自己买房吃了亏,所以很懂得怎么给怀恩出主意。
  思蔓也问:“小曹的意思呢?”
  怀恩闷声说:“我第一,他第二。他又不掏一毛钱,凭什么问他的意思?”
  “那你还跟他一起?”
  “聊胜于无。”
  “嘴硬吧你。”
  朋友们都知道,怀恩与小曹说分手的话不能信,说过的次数将近三位数,没有用。
  但也只有怀恩知道,每一次吵架,虽然看起来结果一样,都是又在一起,但每一次的磨损只有他俩能体会得到。这么多次,以前说分手,小曹还会哭,但现在他很平静。怀恩回去,他甚至不多问一句,因为惯性,料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小曹小小个头,小小的脸,很清秀。与他共同成长的人岁数越来越显在脸上,只有小曹,跟头些年没有太大区别。旁人就笑,说:“小曹,你看怀恩越来越憔悴,你却还这样年轻,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
  小曹就会看怀恩,想:果然不一样。当年怀恩还圆嘟嘟的脸,烫一头长长卷发,每日浓妆艳抹,穿得随随便便。现在的怀恩,一张素脸,短短的直发,人变得瘦削,穿得仍然很随便,但这随便是设计出来的,很贵。他知道每次吵架后,怀恩都会去购物,两个人越吵,怀恩就越光鲜。有时候他觉得怀恩打扮得实在漂亮,转念一想,又实在是吵了太多次,立马儿颓废下来。
  终于那天怀恩说:“我付过首期了。”
  小曹问:“在哪里?”
  “天赐良缘。”
  “那又是在哪里?这么土的名字。”小曹不禁笑起来。
  怀恩就带他去看了。
  小曹吓了一跳,他没想到怀恩这么有钱,居然买了一套复式。
  毛坯房。没有可以坐的地方,小曹就掏出烟来,到露台上去抽。有点风,烟被吹进屋子里来。他回头看她,天已经暗下来了,她模糊地站在那儿,很倔强的样子。
  小曹与怀恩一向经济分开,他从没想过两个人要共同负担什么,现在怀恩买了房子,他想怀恩一定手头不宽裕,但这也绝不是他能帮得上忙的。他只好说:“这房子格局不错,你要怎么装修?”
两生花(2)
  怀恩简单地答:“这里是客厅,这里是卧室,这里是客房,这里是书房,这里是餐厅。”
  小曹终于还是忍不住:“你的钱够吗?”
  怀恩说:“够。”
  小曹似乎听见她长抒了一口气。
  小曹最近很苦恼。与怀恩的关系,随着争吵不断,变得越来越小心翼翼而压抑,有时候他觉得酒吧里的艳遇,倒是令人轻松的两性关系。
  怀恩没有提过一个字将来要小曹搬来与她同住。小曹知道她是那种把怨气积攒到可怕的程度才爆发的人。
  小曹仍然与父母同住,他觉得那样很方便,早上出门还凌乱的房间,晚上回来就收拾得干干净净,那当然不是怀恩的功劳。
  接下来的日子,见怀恩的机会越来越少,她偶然的出现,也是灰头土脸。怀恩身体很差,一疲劳就会全身浮肿,头发也好久没剪了,有点邋遢相,小曹呆呆地看着她,想起她从前的俗艳。
  小曹喜欢从前的怀恩,身上有种浑不吝的市井气,像一个旧枕头一样温暖熟悉,也像旧枕头一样任人揉搓似的。小曹对怀恩的日益紧逼很挠头。
  母亲在怀恩搬走那天见到了小曹,她很失望,不明白怀恩看上这小个子男人的哪一点,如果给左邻右舍看到,还以为她们家怀恩所谓有品味的设计师完全是浪得虚名,否则怎会在对男人的选择上,让人大跌眼镜。稍感安慰的是,小曹待人接物很有礼貌,一口一个“阿姨”,专拣重的东西搬。
  搬到那盆花的时候,小曹惊讶地笑起来了:“这个是你的吗?不是阿姨的吗?”
  怀恩说:“是我的,是我的宠物。”
  小曹就想拎着花盆的一个边,省力气。但怀恩一把抢了过去,只说:“我来。”就双手搬着青瓷花盆,半拱着身体,很难看地撇着腿,艰难地搬出去了。
  小曹有点尴尬地看着怀恩的母亲,老太太心照不宣地一笑:“她不就那个样。”
  两人收拾完新居,已经九点多了。都累得走不动,就打电话叫了外卖,一声不吭地吃完,竟合衣睡去。
  牡丹花孤单地在露台上,风吹得它的瓣微微地抖,床上的怀恩,睡梦中累极的双手,竟也在不自觉地颤抖。
  睡了不知多少时候,怀恩觉得小曹正在摸她,她想推开,但是用不上力气。
  后来,两人就在新床上做爱,熟门熟路的,就当庆祝新居落成。
  怀恩觉得她之所以和小曹不离不弃,多半来自这个。她和他分开那么多次里,都找过另外的人,可一旦检查完那些人的身体,下了床就又回到彼此身边。
  怀恩不觉得生活中有什么事是不能自理的,除了这个,所以她要定了小曹。
  小曹知道这层缘由。一想到这个,他就烦躁,难道自己就是靠它吃饭吗?怀恩在他眼里,越发贪婪自私。
  事毕,小曹问:“你怎么会养那么俗的花的?”
  怀恩说:“我也不知道。”半晌,又问:“俗吗?我觉得很好看。”
  小曹光着身子到露台上抽烟,顺手给花浇了浇水,扬声问:“这花贵吗?”
  “贵,你没听说过吗?叫‘葛巾’。”
  小曹像发现了什么似地说:“真的?是不是《聊斋》里有个叫‘葛巾’的故事?”
  “嗯”。
  “你真俗气,连种花都讲牌子。”
  怀恩呵呵地笑,一边缠上小曹结实的身体。
  “还跟你一个姓哩。”
  “是啊,同姓三分亲。”怀恩说。
  夜深,两人都不再有睡意,小曹百无聊赖地换电视频道,怀恩躺在他腿上,突然问:“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结婚比较好?”
  小曹心说“不好”,频道锁定在《法制进行时》上,半天才反问:“你觉得呢?”
  怀恩突然皱起眉头:“我问你。”
  小曹不语。
  怀恩生气了:“我配不起你?”
  “怀恩你为什么一说到这个事就这么不讲道理?”
  怀恩气得张口结舌:“我怎么不讲道理?”
  “我们之间,如果存在配不起配得起的问题,那就是我,我配不起你。我隔三差五就失业,我们出去吃饭还AA制,我只能送你地摊上买的破烂礼物,你买了房子我帮不上半点忙……你觉得我这样的男人,配得起你吗?”
  那花仍然在簌簌地抖。
  “你配不起我?为什么还要与我一起?”
  “是你要与我一起。”
  “你配不起我,我还要与你一起?我神经病?我天生这么贱好吧?”怀恩怪叫着。
  “怀恩,我不过是家常男子,你这样天仙似的人物,何必与我过不去?配得起你的男人遍地都是,不要难为我了。”
  “曹荷泽,说白了,你不过不想与我结婚,只想与我混着。”
  小曹不吭声。
  “女人一生不过一件事,不过是要一个名份,你竟不给我,始终竟不给我。”怀恩的眼圈红了。
  “是,怀恩,我给不起。我要的是一个和我一样的女人,或者我们相遇时就结婚,倒有可能。谁料到今时今日,你已出落至此。”
  “难道我越来越好,是你离我越来越远的原因?”
  小曹叹了口气:“怀恩,上辈子不知我俩谁欠了谁。”
两生花(3)
  小曹走了。
  那朵牡丹,叫作“葛巾”。它被深夜的风吹低了头,陷入回忆中去。
  葛怀恩为什么还记不起前世种种?
  不错,她的前世,就是“葛巾”。
  她一直爱他,从上辈子到这辈子。
  前世,他就是个凡间小子,一文不名,软弱无能。
  她偏爱他。
  他不肯与她成亲,他说:“我配不起你。”
  她不甘心:“你配不起我?为什么还要与我一起?”
  “是你要与我一起。”
  不过就想要个名份,从上辈子追到这辈子。
  他竟还是不给她。
  她毅然要随他投胎人间,她的妈妈,那著名的“曹夫人”,气极败坏地说:“你怎好算我的女儿?竟是这样没志气的。不过男女之事,如此沉迷,果然是个‘花痴’。”
  她知道自己留不住女儿,那就任她去吧,狠狠地推了怀恩一把,纤纤玉指,用力顶在她的肩上。怀恩疼得大叫,遁入红尘。
  曹夫人听见怀恩兀自狂喊:“我如何与他相认?”
  “你用情这样深,万千人中,必不会认错。”
  曹夫人看着脚下的大千世界,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就要这样,负她,并且生生世世。
随喜(1)
  随喜比我大一天,是个喜眉笑眼的女子。
  我们认识七年了,七年前在一次饭局上,有人介绍:“岸久,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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