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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经-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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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游方与吴炎简直看呆了。江喜多让人盛了粥端给他们,说道:“少爷,吴爷,吃碗粥补补身子吧。”
  才吃了热粥,加上林间阳光间或的偷晒,她额上一层薄汗凝结了珠,莹莹在闪。
  秦游方忍不住多瞧一眼;然后,又一眼。
  那目光,竟黏住似,再离不开。
  “刚刚说到吴爷与大家各退一步,”见棚民们一口一口吃着热粥,江喜多微微一笑,趁机拾起正事,说道:“是这样的。吴爷与我家少爷的意思是,毁损的屋棚,你们负责出力重搭,木材就由吴爷这边来出;我家少爷身为山主,当然也会略尽一分薄力。对吧?少爷、吴爷?”
  秦游方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她眸光流转扫向他,他接个正着,想也没多想便点头。
  既不必独力负担,吴炎也点头同意。
  棚民们热粥下肚,身体热了,整个人也跟着放轻松,气氛不再剑拔弩张。觉得一方出钱,一方出力有道理,亦无人反对。
  “这一点,大家都同意是吧?”江喜多微微又一笑。“那就这么办。至于引起大家不满的监工治理的做法——”
  她又停顿一下,倾了倾头,眼波一转,才说道:
  “就吴爷的立场来说,这是无可厚非,否则,要吴爷怎么打理山场?可大家对此难免有怨气,这也是不难理解。我家少爷的意思是,这制是不可废,不过改由你们彼此互相监督。大家分成若干小组,轮替担起监察的责任。也就是说就地治理,每个人都有责任。”
  啊?!
  秦游方心口猛地震跳起来。
  多聪明呀!让棚民们彼此互相监察互相牵制,如此一来,可无法再抱怨什么了。
  棚民们互相望了又望。一名汉子问道:
  “方法是不错。可谁来当头呢?”
  “我不是说了吗?分成小组轮替,十天为一期。当期轮值的小组便必须负起监察的责任。”
  也就是说,每个人都监管他人,同时也被监管。
  如此虽不算尽善尽美,但不失为一个不错的法子。
  棚民骚动一阵,嘈杂声四起,但没有人真正提出异议,竟是默默同意这个处理方法。
  吴炎见状松了一口气。他可以少花银两雇请监工,自然也乐得同意。
  吴炎同意了,棚民也无异议,事情就算顺利解决,一场风波化于无形。
  “那太好了!”江喜多高兴的拍个手,唇齿眉间不意流出几丝娇媚气息。
  “可我们呢?”一名监工忽然提高嗓子,愁眉苦脸道:“小哥的法子是好,可我们该怎么办?”
  江喜多转向秦游方,把难题抛给他。
  秦游方道:“这不难。明儿你们上秦府找我便是。”将他们交给臧老二安插个工作便是。
  结果可说是皆大欢喜,三方都各得其所。
  事情圆满解决,江喜多不无几分得意。她噙着笑,两腮酡红,眸子晶莹黑亮,稍一瞅转,流光荡漾。
  额眉那薄凝的汗珠,更闪动出几分娇美,隐约招摇。
  “我们可是说好了的,少爷,一个月。”她比比食指。
  她难道不曾察觉吗?不自知吗?流出这等的女儿态!
  “说好是『圆满』解决,你却丢了个尾摊让我收拾。不成,抵消半个月。”
  “你怎么可以——”江喜多脱口轻叫起来,随即意会到自己失态,立刻住口;改口道:“少爷,您可是划了押的。”
  “那又怎么?你处理得有瑕疵。生意人不做亏本的生意,你说,你会用十成价买个瑕疵货吗?”
  “你、你——”惹她气!脸庞更红了。
  生气的模样也媚人。
  那微嘟的红唇,不满的斜瞅他的盈水眸子,略颦的眉、眨动的长睫——瞅得那般风情,微嘟得那么憨娇!
  他禁不住——
  “罢了。”拉过她。“一个月就一个月,瞧你!”
  提起袖为她抹拭汗水。
  忘了众目睽睽,忘了光天化日,忘了他心存的报复——
  那般禁不住,禁不住为她涌起的一股柔情……
  听不见那嘈嘈杂音,听不到那窃窃私语……
  那般禁不住,禁不住因她而鼓噪不息的心跳……
  “累不累?来,这边坐,喝口热茶。”又帮她倒茶,又体贴让座,嘘寒问暖,亲切殷勤的。
  他二世究竟哪里烧坏头,居然突然转性了?
  在山场时,居然还提袖替她拭汗,害得她以为他受刺激过甚,以致举止失常。
  这会儿,居然还问起她“累不累”?
  “不累,不累!”江喜多赶忙摇头晃脑站起身,将秦游方端到她面前的热茶推还给他。“少爷您喝茶!”
  礼多必诈。
  他二世一向只会给白眼,忽然变得如此客气起来,非奸即诈,江喜多不敢怠慢,屏息严阵以待。
  “奔波了一日,怎会不累?来,先坐下来歇会儿。”秦游方不由分说将她拉到他身旁坐下。“看你灰头土脸的。小翠!小翠!”喊了小丫鬟进去。“端盆热水进来。”
  “少爷说的是。在外奔波一日,少爷大概累了,也该休息了,让小翠服侍您,我先出去了。”
  “出去哪里?你是我的随身侍从,我人在这里,你不待在这儿,又要上哪里去?”
  照往例,他大少爷一定丢给她一个大白眼,可此时,他俊脸上却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气。
  “可时候不早了,少爷也该歇息了。”那俊脸愈挨愈近,她愈缩愈靠壁。“我就在外问,少爷有什么需要,喊我一声便是。”企图脱身。
  被强迫搬到秦游方的堂院后,近半个月来,她没得选择,只得睡在秦游方寝房的外间,与他二世爷“同居一室”,“同房而眠”。
  本来,这是丫头睡的,半夜里唤人好就近服侍;秦游方将丫头遣走,强迫她搬过来,也无人觉得不妥。
  贴身的小厮,本就该如此。
  究竟她明白自己是个“假男儿”,即使不如一般闺秀那般羞怯o/心里仍觉得有些别扭。
  好在近半个月来,事情一波接一波,秦游方尚未在半夜唤人要她“服侍”过。每日早晚替秦游方更衣端水,她都打发小丫头进去了事。
  “我现在就需要你!”秦游方将她拽回去。
  小翠提桶热水进来,将热水倒进盆里。
  “少爷,热水来了。”
  “搁着。你去忙你的。”
  打发小翠出去,亲手取了毛巾,先试过水温,小心浸湿毛巾拧干,拉过江喜多。
  “来,擦擦脸,瞧你满脸灰尘。”
  “别!”江喜多伸手阻挡。“使不得,少爷,你是主,我是下人,哪有让主人服侍下人的道理!”
  “嗟!不必如此见外。你出身文士之家,只是一时时运不济罢了,哪真是什么奴才。”
  早几日,管他真奴才假奴才,他的心满斥恶念,有仇不报非君子;今日于山场惊见她的聪颖、她的女儿娇、她的女儿媚、她的女儿风情——啊啊!他的心、他的心——
  就那么丢了。
  盈满难以叙说的奇异感觉。
  “话不能这么说,礼法仍是礼法。”
  跟他谈礼法?
  俊脸又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气。
  “既然你如此拘泥于礼法,那好,你来服侍我,替我抹净脸。”
  “我一个大男人,粗手粗脚的。我去唤小翠进来——”
  “唤她小丫头进来做什么?”秦游方压住她手背,要她逃不了。“让她替我擦背擦身吗?我们同是男儿,岂不更方便些?”
  “可是——”
  “又可是了!瞧瞧你,一脸土尘。你自己说吧,是你替我抹脸抹身呢?还是我为你抹脸抹身?”
  “这怎么成!”江喜多差点惊跳起来。
  “什么不成?”
  “呃,我是说我笨手笨脚的,还是让小翠来服侍少爷——”
  “江喜多,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哪个底下人这么跟主子讨价还价的。要不,我也不支使你了,你便搬去跟瑞安——”
  “不行!”话未说完,江喜多便跳起来。
  “又不行?”秦游方挑挑眉,嘴角微扬。
  江喜多咬咬牙o/心一狠,把水盆中的毛巾拧干,轻轻捧住秦游方的脸庞,替他抹净脸。
  手指的感觉冰凉又热燥,稍一使力便黏住似。
  他目不转睛,眨也不眨,紧紧盯着她。她不敢对上他的眼,竟如作贼般心虚。
  “你以为你是在抹铜镜吗?”秦游方忽然开口,叹口气。“看来你真没伺候过人。来……”
  反手一扳,攫住她,取过脸巾,轻手轻脚替她抹拭掉脸上的尘灰。
  “啊!”江喜多不安的挣动。
  “别动!”他捧住她脸儿。
  他的气息拂上她的脸。避不开那侵袭,她唯有放弃的闭上双目。
  任他了。
  他二世忽然心血来潮,礼待下士——对!他并不知她的身分,未识她的女儿身。
  她安心不少。睁开眼,见他怔怔望着她,目光古怪,心头不禁怦跳一下。
  “少爷?”这声少爷,她竟也叫“顺口”了,不禁对自己暗暗摇头。
  秦游方震一下,丢下脸巾说道:“我累得很,你帮我捶捶背。”
  不要她抹背了?
  江喜多悄悄松一口气,走到秦游方背后。
  即使隔着衣物,但双手揉按着那厚实的肩膀,触手惊心,江喜多蓦地胀红脸。
  心中万幸,他背对着她,看不见她困窘的羞红。
  秦游方闭上双目,眼帘映满江喜多不意流露出的这些那些的娇柔妩媚。
  若是她换起了罗裙,会是怎生娇美?
  若是她抹上困脂水粉,会是怎样娇艳?
  若是……啊,若是。
  数日之前,他还那般恶她,百般报复;不过一日之差,而今他满心满眼是她。
  如此心猿意马——
  一坛女儿蜜,就这么醉了他。
  当江喜多将那张捺印有朱府大爷指印的借据,平展在朱府大厅的红木桌上时,朱大爷一张油光脸简直胀成了猪肝紫。
  “这……这……”他指着那张“借据”,结巴得连吐了两声“这”,瞪凸了眼,根本不敢相信。
  就连那个老挂着一脸无事笑的朱府管家,从容和善的笑脸也掉了下来,睁大老眼,嘴巴张得老大。
  “朱大爷,您瞧清楚了,这可是您亲手捺下的指印。”秦游方竭力忍住不断窜起的惊叹,及将江喜多抱起打个飞旋的冲动。
  一半里还有惭愧。
  在他糊里胡涂上了朱大爷的当的同时,她却聪明的看出朱大爷的不怀好意,设计取得了朱大爷的指印……
  唉,唉!
  这等机敏,这等识见,他秦游方哪比得上!
  不禁要折服……
  “这根本……根本是……”朱大爷指着借据,翻白着眼,偏说不出话。
  “这根本是当日朱大爷您亲手与小侄签定的文约。”秦游方微笑替他接下去。
  以牙还牙。为了教训朱大爷,江喜多拟写的借据上,足足把当日朱、秦讲定的数加了一倍。
  秦府是徽州城数一数二的木材商,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朱大爷无法像打发平头百姓那般将秦游方打发掉。
  明知是着了道,但借据上清清楚楚按捺有他的指印,闹到官府也抵赖不弹,朱大爷只得认了。
  他掀起眼皮,恶狠狠的瞪瞪江喜多。
  都是这臭小子!
  亏他朱某精明一世,这回竟栽在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手上!
  “朱大爷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游方自然信得过。这事也不急,就看朱大爷什么时候方便再说好了。”秦游方起身,慢条斯理收起借据。
  “哼!”朱大爷闷哼一声,一肚子乌烟瘴气。
  “不过,朱大爷,您也知我们做生意照文契行事,朱大爷什么时候方便还这条款都无所谓,可照文契,这月利三分可要照算。”
  “什么?!”朱大爷大吃一惊,猛站起来。
  月息三分?!简直吃人!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莫怪我没提醒朱大爷。”
  朱大爷与管家互望一眼,神态狼狈,灰头土脸的。
  秦游方客气的行个礼,携江喜多离开。
  出到大街,他再忍俊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瞧见朱大爷那表情没?真是痛快!”拉起江喜多的手。“喜多儿,你真是了不起!”
  喜多儿?!
  且这般牵拉她的手!
  “少爷!”他二世莫要有断袖之癖才好。“我这是为『赏』办事,值不得您称赞。”挣脱了手。
  “抵卖身期一个月是吧?喜多儿一点都不肯吃亏。”
  又是“喜多儿”,要她哭笑不得。
  “少爷,您别叫我什么『喜多儿』,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是个姑娘呢。”
  “怎么会呢!”秦游方俯近,试探的望望她,道:“有哪个姑娘能比得上你——”故意停顿一下,别有意味。“你的聪明机敏、足智多谋呢?”
  “少爷过奖了——”
  “别叫我什么少爷了。你出身文士之家,原与我相当,就叫我声『秦大哥』好了,我就直呼你『喜多』。”
  “这怎么行!我毕竟是下人,礼不可僭。”
  好句“礼不可僭”!
  她江喜多起码僭越了十条八条礼法,还大言不惭跟他说礼法!
  他噙着笑,也不说话,只是斜眸睇着她。
  若是他正眼瞧也便罢,他偏不,似乎存心的拿眼角瞅她,彷是有何意味,透着股暧昧。
  瞧得江喜多透不过气。
  “少爷,您跟我拉关系也无用,该抵消一个月就一个月。”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
  “呃?”
  秦游方愣一下,又哈哈大笑起来。
  也不知他为了啥那么开心,竟笑得泪都溢出来,笑得全身都在震荡似。
  从她“潜进”秦府以来,江喜多从未见过秦游方笑得如此开怀,孩童似的敞开心的笑颜。
  那张俊颜,因为颊颚的牵动,展现出轻松的表情,别有般魅人的神气;双眸沾染了笑意,满得溢出来,一靠近便被淹没。
  她呆一下。
  那一下全然不提防。
  “哈哈!喜多,没想到你如此风趣、讨人喜爱!”他拍拍她,目光一瞅,瞅进她眸子里。
  “唉!”又是一眼,神色不无可惜。“你这般讨人喜欢,若是名女子就好。”
  俯低脸,窥探她的表情。
  江喜多心猛跳一下,一时没能提防住,不自在的转开脸。
  “你说是吧?喜多。”他又挨近。
  “当然不是!少爷,您今日开心得过,莫要开始胡言乱语。”
  他字字试探,句句撩虚实。她不明他用意,索性来个装聋作哑。
  就让她只当他是胡言乱语吧。
  他该当好好想一想,该如何让她心甘情愿的承认。
  承认她江喜多是个“她”。
  承认她与他。
  老太爷们最重视的秦家风水一事,草率马虎不得。江喜多要秦游方打探好城中有名望的堪舆师。兹事体大,秦游方不敢怠慢,惟江喜多的话是从。
  “你差我跑腿办了这么多事,这期限可要回扣半月。”他讨价还价。
  江喜多大眼一瞪,似笑非笑,说道:
  “大少爷,你也不是不晓得老太爷们多重视此事,我没趁火打劫已经不错了,大少爷你还跟我讲价。”
  也不再恭恭敬敬的称“您”了,把底下那颗多余的心收回去。
  可收了这颗心,同时也暴露了这颗心。
  “是,是,是小人我错了,我不该如此不识时务。”秦游方煞有其事的鞠躬认错,一边又抬眼偷觑江喜多。
  “拜托!大少爷,这要叫人瞧见了,岂不给我添麻烦!”嘴巴这么说,可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谁敢?秦家大少爷都朝你弯腰鞠躬,谁还有那胆子?”
  口气已带几分戏谑。江喜多横他一眼,不自觉泄出一丝女儿娇态。
  “大少爷,这事马虎不得。”她正色说道:“事关秦家富贵,可不能当它是儿戏。”
  真是!秦府兴,秦府败,关她江喜多何事?她何必如此多事,为秦府尽心又尽力!
  天要亡秦,要助程江祝三家分晋,她合该远远站开,袖手旁观才是。
  “这自然不是儿戏。”秦游方亦正色道:“可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一定会圆满解决此事。喜多,秦氏的兴荣都靠你了。”
  “这我怎敢当!”太沉重了,怕不将她压垮。
  “你不敢当谁敢当?”
  还说女流之辈能成什么大事!如今,他是真的被她折服。
  她一个江喜多,实抵得过他三个秦游方。
  凭她一女子潜闯秦家山场,那胆识——就算是鲁莽,哪家女儿敢如此的“胆大妄为”?
  “大少爷,你可别忘了,你是主,我是仆,这秦家的重责大任怎能叫我担!”江喜多不以为然的摇头,不愿去揣测秦游方话里也许藏有的弦外之音。
  “因为你有此本事呀。瞧,我不是被你收服得服服贴贴的!”秦游方嘻皮笑脸的,一语又双关。
  江喜多又横他一眼。置若罔闻。
  “时候不早了,我们快走吧!”她催促。
  秦游方收起嘻皮笑脸,点了点头,安分的跟在江喜多身后。
  老太爷们请来的两名堪舆师各站在西山头被伐工倒树、砍辟出的秃地头东西两点,脸色凝重,不发一语,低头默思着什么。时而蹙头,时而颦眉,时而摇头。
  然后,两人更爬上一处凸出的山坡,又是各据东西两点,各朝东、北、西、南方向观望。
  “怎么样?大师。”老太爷们在壮丁搀扶下颤巍巍的挣扎着跟着爬上凸坡。
  事关秦家龙脉,尽管山路巅簸险阻,太爷们拼着老命硬是跟上山头。
  秦游方拉了江喜多也跟了上去。
  “龙脉从腰被截断,体破气散,这……难矣!”东大师摇头。
  “伤了龙脉,底气已泄,福气难以聚集。唉!”西大师晃脑。
  “难道没有什么可补救的方法吗?”二太爷急忙问道,不忘狠狠斥责了秦游方一眼。
  秦游方似有所愧的低下头。
  东西大师左脚坐方,右脚画圆,朝龙首方向望了一会,而后又朝龙尾方向凝目片刻。
  “奇矣!”忽然,东大师狭细的眼瞳一缩,面露奇色。
  “怎么了?大师,是否有什么解决之道?”五太爷紧张的追问。
  “难道……哎!天意!天意!”西大师与东大师互望一眼,也面露奇色。
  三位太爷紧张得一颗心都悬到喉咙口。
  “真是天意!”东大师惊叹一声,睑露喜色。“恭喜太爷们!贺喜太爷们!”
  “是啊!恭喜了,各位太爷!”西大师也点头微笑。
  “真的有法子可补救了?”太爷们兴奋的嚷叫出来。
  “没错!”东大师捻捻唇边的短髭,有意的望望秦游方。“说起来,这还要归功于大少爷。”
  “咦?”太爷们不解。
  东大师微微一笑,说道:
  “本来,龙脉腰伤,底气已泄,福气再难汇聚。可大少爷与我等提及『养气护脉』,经我仔细堪察,不失为可行之道。”
  “没错!”西大师颔首表示同意。“养气护脉也是唯一可行之道。没想到大少爷对堪舆之术也有所研究。”对秦游方投去赞许的一瞥。
  “哪里!是大师高明,才能找出弥补之道。”秦游方不敢居功。
  有功的是江喜多的识见计策及百两纹银。
  “大师,那该如何做呢?”三太爷等不及。
  东大师点点头,手指向东山头,说道:
  “三太爷,您瞧见没?这龙尾朝东,一直往东山头的方向扫去,龙脉腰伤,是以龙气也不断的朝东山头流泄而去。要防气散,就要防止这般龙气再宣泄外流。我仔细堪察,东西山头有如两兽对峙;两虎相争,则必有一败,惟有在两山头间形成屏障,才能弭平这般对峙之势,阻止龙气流泄。”
  “东师所言极是。”西大师附和,“『养气护脉』,在两山头之间密植林木,有助灵气汇聚,养护龙脉。此外,于来龙、风水两山栽植竹木,也有助防止福气泄流。不过,切记,只许长养,不可砍伐,万万不可再动这西山头一草一木,以免又伤龙脉。”
  “是!是!太好了!太好了!”老太爷们点头如捣蒜,喜难自禁,不断喃喃着“太好了”。
  悬吊多日的心头大石总算放下来。瞥及秦游方,责备道:“幸亏有大师在,总算有惊无险。好在你也尽了心,算是功过相抵。此后不许再如此莽撞行事!”
  “是,太爷。”
  秦游方虽说闯了这场祸,说到底,他也将功赎罪。太爷们责备归责备,事情已解决,口气不再那么严厉。
  “大师,”老太爷忙延请大师回府。“今日多亏大师相肋,我已命人备了桌酒席,请大师随我等回府。”
  “多谢太爷。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多谢大师!”秦游方对东西投去一眼。
  “哪里。”交换了意味深长的一眼。
  太爷们伴着大师下坡,坡上只剩秦游方与江喜多。
  “你好生安静。”秦游方侧脸睇她。
  “这哪有我出声的份!”江喜多轻笑起来。
  登高望远,眼目所及,无限江山,整个徽州城彷如皆在脚下。
  山影悬延,熏风吹拂树巅,一波一波起伏如那江浪。
  山峦一重又一重,山远天高,却又又近又低得彷似就在眼前。
  那山边滚云,那满山烟袅,低笼罩江山,竟一片辽阔如海。
  “瞧那云烟,竟然如海。”秦游方微微慨叹。
  “见山不识海,岂知沧海真正的面貌。”
  “山海同一经。见山是山,见山是海那便是海。”
  “你在同我打偈语吗?”江喜多噗哧一笑。
  秦游方静静瞧她半晌。
  “我喜欢瞧你笑的模样,比山比海有真意。”
  这词太暧昧。江喜多别开脸,装作未闻。
  “你见过海吗?”秦游方突然问道。
  江喜多脸上光采黯淡下来。
  她连这徽州城一步都没有踏出过。
  女儿家的天地总只在内室之中。她渴想遨游天下,却总是不能如意。父亲那关易过,母亲那关便头痛。
  “不曾?”秦游方俯低脸。“哪日你随我一起,同去瞧瞧那沧海,看是不是如山边那滚云,看山海是不是同一经。”
  啊?!
  江喜多禁不住抬眼望住秦游方。
  无法不被这番言词打动。
  那云滚如那江边波浪——沧浪之海,可也如斯?
  她多想亲眼瞧一瞧,钱塘海潮能溅起几层楼高?沧海之水能卷高几起重浪?
  她又望望秦游方。
  他注视着远方山影,眸底重重烟霭。
  这般的秦游方,突而让江喜多陌生起来。
  这是那个一无建树、只道风花雪月的二世爷?
  啊?!她一直是如何看待他的?
  他侧影坚毅,山林都映在他清眸里。
  “秦……嗯……”
  啊!
  不提防呀不提防!
  心处某根弦突而那般被触动!
  她措手不及——
  “怎么了?”秦游方转过脸。
  从她眸里瞧见一片波动的沧海。
  他如山不动,她如海流转。
  “你……”他心一动,怔怔望着她。“去是不去?与我一同……”
  与他一同……
  这问题太深,江喜多又措手不及。
  随他一同怔了。
  第七章
  好吧。
  说到底那江喜多不是家生的奴仆,腹中又有文章,比不得他们一般家仆的庸碌平凡。
  可成天到晚关在少爷的屋里,叽哩咕噜的,要不,就是跟在少爷屁股后淮进出出的,偏没见他干件象样的活过。
  瑞安想想,不无几分吃味。
  但没趣归没趣,收服棚民江喜多有功,朱府的文契纠纷江喜多也有功,少爷要跟他关到屋里叽哩咕噜的,他也不能怎么样,索性就躲到院里偷懒纳凉。
  “瑞安!”很不巧,秦夫人进香回府,幸好丫头眼尖,把瑞安拉到一旁。
  秦游方一连处理妥三件难事,显现他的聪明才干,让老太爷们多少刮目相看。秦夫人心喜,特地到庙里还愿,顺道还带回了一个好消息。
  在庙里,她与城里经营茶庄的姚府夫人巧遇。姚家有女初长成,今年恰及笄,长得亭亭玉立。游方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跟老太爷们商量后,好说定这门亲。
  “瑞安,夫人吩咐,去请太爷们过来,说夫人有事相商。”丫头交代瑞安。
  “夫人有说是什么事吗?”瑞安就是好事。
  丫头抿嘴一笑。“多半是要替少爷说亲。”
  丫头跟着秦夫人赴庙里上香,那姚府小姐丫头也见着,自然能猜上三分。
  “说亲?”瑞安喃喃着去了。
  等太爷们请了过来,没消多久,秦府上下全知道了这回事。
  秦夫人一五一十将巧遇姚府夫人千金的事仔细说清楚,对姚小姐简直赞不绝口。
  “姚小姐才刚及笄,与游方正好匹配,个性温婉娴淑不说,长得是丰盈乡福之相。而且应对相当得体,敬老尊贤,是不可多得的好对象。二太爷,三太爷,五太爷,您们觉得如何?”
  “嗯……”三位太爷望望彼此,捋捋长须,沉吟不语。
  姚府在徽州城也小有名望,经营茶庄有成,与秦府可说是门当户对。且姚氏千金听来是宜男之相,秦府一脉单传,娶了姚氏千金,或可多子多孙。
  “嗯……游方早到该娶亲的年纪,姚府与我们门当户对,姚小姐与游方也相当匹配。”
  “不错。姚府这门亲是挺合适的。”
  “不管家世、年纪,姚小姐与游力都相当匹配,不如,让他们先合合八字。”
  “太爷们是赞成了?”秦夫人大为欣喜。
  “是不反对。不过,还是先合过八字较妥当。”
  “那是当然的!”
  “对了,游方呢?”
  “应该是在府里。”秦夫人笑道,询问丫鬟。“少爷呢?在哪里?”
  “少爷在书房里。”
  “书房?他在书房做什么?”
  秦夫人让丫鬟去瞧瞧。丫鬟回前厅后,说道:
  “太爷,夫人,少爷说他在读经。”
  “读经?”秦夫人愣一下,大为意外。
  三位老太爷也面面相觑,诧异极了。
  头一遭听说秦游方会自动自发去读经书。
  “真有此事?游方若能想通,那是好事。”
  果真如此,喜事又添一桩。
  老太爷们呵呵笑起来。
  是的,秦游方在读经。
  读“江喜多”这本经。
  这“情”这本经。
  读他与她之间,这本“山海经”。
  甚至,她比经书还耐读。
  瞧她莲步款款,婀娜多姿;瞧她流目四顾,万般风情;瞧她举手投足,百媚千娇。
  一举一动,都如磁石般吸引住他目光。
  “大少爷,你说要写字,让我研墨研了半天,到现在这纸上还是一片空白,你究竟是写是不写?”
  “写!写!我当然写!”
  但写不到两笔,又盯着她看得出神,发怔起来。
  那目光也不尽露骨,却隐着什么意味在,江喜多被看得别扭,不由嗔他几眼。
  她仔细上上下下瞧妥自己,很确定没露出任何破绽,安心说道:
  “大少爷,你这般别说求取功名,恐怕连个秀才都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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