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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海与许仙-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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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来却是在回京途中在潇湘合流处遇着的那个僧人。见柳公恍悟,那僧人又道,‘却还不愿随我去么?’

柳公只道,‘纵然是奸臣当道,奈百姓何?我只愿为百姓多作善事,也不去管什么官场之事了。但求一日为官,为百姓做一日的好事。’

那僧人道,‘此话不差,只你陷此泥淖已经数十年了。如今孑然一身,还有何可留连的?’又道,‘你随我来。’

柳公便随了他出去,去到外面,僧人把拂尘递过来,“你且拉住贫僧的拂尘,不要松开。”

柳公便照做了,随着僧人行去。只觉脚下轻飘,再看脚下时,不觉吓了一跳,原来自己已随僧人离地十余丈。不多时,便见身边轻云袅袅,再往下看,却是柳州的地面。那河边柳树盈盈,俱是他领柳州官民所植。滩上橘子正红,皆是他教柳州百姓所种。又不知行了多久,来在一处山间,却是极熟悉一般的。

看时烟霞飞动,虹彩四现。仙草奇葩,珍禽异兽。行至一处洞口,上写着大篆‘文渊仙府’四字。进得洞来,洞中一个大池,那池边摆放着不计其数的檀香木柜,又有香炉几案,笔墨纸研不一而足。却是尘垢蛛网密布,似许久未有人来一般。那柳公是极爱书的,便要去取那架上的书看。取了一本,上写着《天对》,柳公心想,我的文章却怎么在这里,或者是旁人也用了这个题目,不知与我写的可相同?便要翻看,翻开来,却是空白,一连翻了数十页,皆无文字。又去翻了一本,心想这本不会是《三戒》,却正是《三戒》,也是一样,只有题目,未有文字。又去拿另一本,心想,这不会是《封建论》,细看时,又正是了,也是一样地有题无文。真是好生奇怪——却是我自家使用过的一般,心上又道,这里的必是《两都赋》了,拿过来正是张衡的《两都赋》,翻开来时,却是有字的,与少年时读过的一般无二。又一一拿来看,却都拿得正着,可不是奇了。

正纳闷间,却听那僧人道,“你两个怎么竟睡着了,看这一屋的尘垢,不日你家洞主就要回来,看怎么收拾你们。”原来那僧人是在训斥两个小童——看他两个,梳着两个总角,一副睡眼惺松的样子。

柳公便来问他二人,‘这是个什么所在,为何有些书上有题无字。’

为中一个小童答道,‘这里是文渊尊者的洞府,我家尊者是掌着天下文章的,与那道家的文曲星是一样的官职。因47日前动了心念,要去那世间经历一番,留下我等看守洞府,说47日后便回,如今算来正是47日,也是尊者回转的时候了。’说完两个小童便忙忙地去打扫洞府。

柳公又问那僧人为何书上无字。

僧人笑道,你这却来问我,也是你肉眼凡身不昧前情,也罢,待你真身回转时,我再取笑你一回。

柳公还要再问,僧人便佯装恼了,‘好生地没道理,我为度你,几乎泄露天机,你却如此的不省。’便把柳公往那洞中池里推,柳公脚下不留神,一个趔趄,倒将下来,如坠云雾之中。只待大喊救命,却醒了——原来是入定。再看那香,还未燃及一半。

柳公安然坐定,细想前情。知道自己是文渊尊者转世,如今正是47年之上,便知是离世之时了。又细想这47年的过往,官运不济,母亡女丧,再无一丝的留念。只道是轮回之中果然是苦境欲海,叫人迷失心性,不得脱身。

便唤了那郭驼子来,说,‘我不日将去,已无留恋之心,你且与我准备后事吧’。那郭驼子是个种树的,与柳公极为相善,听得此言,心上悲凄,便说与一郡人知晓。

那郡中人,多是得着柳公好处的。那些为奴的,柳公约法废奴救赎;那些贫贱的,柳公教他种橘种竹得以生计;那些病患的,柳公废巫盅树医风才得重生;那苦旱的,柳公教他车水穿井;那苦涝的,柳公教他种柳修堤;那些学里的,也多得柳公正句读解大义。南蛮夷地的人虽是愚笨,却也是极有情义的。一时里刺史府邸挤得人山人海。

柳公把那郭驼子叫过来,道,“我一生官运不济,终身漂泊,也无什么牵挂。只有这满柜的文稿,却是毕生修撰,也算是我不枉来这世上一回。”便指着那床头一个大书箱。

又道,“这举世中我只与连州刘梦得相善,也唯有他才识得我这文章。我死后,便将这书稿托付与他,若得校刊出来,也不免让后人知道有我来过这世上一遭。”说着便咽了气。

那郭驼子并众人齐声大恸,如丧考妣。

却说这夜,刘公刘梦得恍忽睡下。却见柳公推门进来,刘梦得好生惊奇,却不多想,忙打了招呼,趿鞋穿衣,要与他看座。柳公却拦住他,‘刘梦得,我不日便要归去,凡四十七年所作文章皆不曾录入天书之中,且又带不去。便都托付与你,刊印出来,与我烧化一套便了。’那刘梦得是极开朗的人,以为柳公与他开玩笑,便笑道,‘当日得你义气,才托身在这地面。你却把这样的千古大事来烦我,早知如此,我宁可去播州了。’柳公知他说笑,便道,‘便是你在播州,我也送到播州去。总不过这47年,也只得你这一个知已。便是有你,就算满朝的诟骂,数世的罪责,我也不怕了。’那刘梦得知他的意思,只转笑为悲,拉着柳公的手哭起来。却听那外边有个小厮喊道,“尊者,羊车备好,快快上路吧!若是迟了,是必又要在这人间淹留一世。”柳公忙丢开他手,出去了。刘梦得追了出来,开开门时,却不见了柳公。一阵凉风吹来,打了个寒噤,回过神来,醒了。才发觉自己拖着鞋,披着衣正立在回廊之下。

刘梦得细想前情,知道柳公已辞世。等到天亮,打发两个公人,去柳州地面探问。

这边郭驼子并柳公堂弟等人忙着入敛发丧不提。

郭驼子思想,这柳公本是河东人氏,叶落归根,总要将他灵柩移回本土才好,也免做一世的孤魂野鬼。把这意思与柳公那堂兄弟们并乡人说了,众人道,好是好,只是河东郡离此不知几千里,移柩回乡盘缠却哪里出。

把这意思衙里说了,柳州也不是甚富裕的州县,衙里商议,只出了大头,还有些缺处却要他亲戚们自出。柳公原无甚的亲戚,也拿不出个几十贯钱来。郭驼子便与那乡人们商议,你几文,他几吊的凑。柳州本就财货缺乏,那些乡人又拿得出什么钱。便有那大门大户的,也是在柳公赎奴治州时多有打击的,哪个肯拿钱与他。

正为难间,郭驼子大儿来叫他回去吃饭。驼子眼前一亮,道是有了,却抹出几把老泪来。

众人欲知这郭驼子想的什么主意凑齐了这盘缠,且听下回分解,这才是‘郭驼子卖子移灵柩,段壮士舍命护书囊’。”

说罢,惊堂木一声,戛然而止。这里原来寂寂无声的茶楼便似开了锅,有说那柳公的,有说那郭驼子的,也有说着那僧人及文渊尊者的。

这里云郎却看见了许仙,坐过来与他一起吃茶。

'第五章'第三节

 '回目名:'苏飞卿怒斥新太守,许相公难挡老媒婆

云郎坐定,许仙便问,“这柳公何时竟成文渊尊者了?”

云郎笑道,“想这天人感应,柳公那样的人必是仙人下凡,佛子转世。这却有什么可疑的?”

许仙只道,“这却只好去哄那些个蠢汉痴婆,于读书人是哄不来的。”

云郎却说,“那些个乡人野老,不通诗书,如何知道柳公文章是举世无双,亘古第一呢。只有如此说来,他们才得知道。你若是有那成家立说之时,我便把你编在文渊尊者的门下,做个文澜使者,可好?”

许仙大笑道,“可见这天上的神仙,地上的精灵都是你们这样的说书人封的,却假托着姜子牙来大宣封神榜。”

两人齐笑了一回。又吃了一盏茶,便一同来在街面上。正行着,见身后一人忙忙地奔来,叫着云郎。回头看时,却是李贤并两个衙役。

李贤笑道,“苏老弟好生地难找,我才进得茶楼,人便说你刚走。”

云郎便问他何事?他道相公有请。

云郎骂道,“谁是相公?阉党走狗却也妄称相公?”

李贤忙来遮他的口,“却是怎么说来,朝庭命官,却是容你这样诋毁的吗?也只好是我们这里说一说。”说着怕云郎又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只把云郎与许仙拉到一边,背开两个公人,道,“相公初来,要大宴地面上的显贵,你只去按部就班地唱曲弹琴,又不碍着你的事。若是知道你有意不去,却不叫他恼了?”

许仙道也是。

云郎道,“我这琴曲弹给牛马听,弹给虫豸听,也不与他捧场鼓噪。”

李贤恼了,“只你清高,我们便都是那些走狗鹰隼。相公请你也是看得起你,却好不识抬举。”便要离去,又道,“你只好好思量着,若明日相请时,犯着他什么忌讳,却不是好耍的。”说着走了。

云郎骂道,“王八,陈公在时也没见你这样的捧卵呵鸟。”李贤听得,只狠狠地摔着袖子。

许仙却来劝云郎道,不如将就,没来由地倒招惹祸端。

云郎把眼儿斜瞥着许仙道,“也是我原知道你的心性,若是今日才认识,也连你一发地骂了。你那府学是官家开着的,少不了求着他。我却怕的什么?便是在茶楼唱曲说书也少不了一日三餐,最不济在那烟花巷里做个教师,落个粉头的名声,也比做着狗儿强。”

许仙道,“好生没来由,我也只为你着想,却说什么粉头的。也不知那相公是什么样人,便胡乱着说。未必替了陈公来做相公的都不是好人?”

云郎道,“只你这书呆子在那学里不闻窗外事情。那鸟太守来在这地面上,怎生地作为——加了赋税不算,还要众人为他那阉人老子作寿筹备贺礼。”

许仙便不再说了,好在没有请自己,也少了些许麻烦。两人又说了一回话,在街尾散了。许仙自去湖边还伞不提。

又过了些时日,先时那个冰人又来找着许仙。许仙知他意思,只躲闪着她的话头,不叫她说出做媒的意思来。绕了半日,那媒人也是不奈烦了,道,“先时,许大官人约着二三年的事可有个结果。”

许仙只好道,“还是个穷书生,却怎生地好。便是有那一等的女子,我也没得聘礼下去。”

媒人笑道,“却是你一等的福分,有一家人只看中了你的才德。不但不要你的聘礼,反有偌大的妆奁陪与你。”

许仙只当是取笑他,“若有这样的好事,那我如何不肯?”

媒人吃了一口茶,“这人你原是认得的,若说着你这满腹的经纶,将来有个什么公侯的出身,那他家原是比不上的。倒是你现在这般,倒并不辱没了你,且于你那功名上也是有益的。”

许仙只听她说,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那冰人虽觉着没趣,但这是受了白公所托,得了他不少财财礼,少不得与许仙多磨些嘴皮子,只巴望能成了这美事。便又说,“我要是说着这个人儿,你必是喜欢的,且还是认得的。那日游西湖时还与你同舱避过雨——想这男女之间,便是见一面也是难的,你们却得同舟共渡,不是缘份是什么?她那老子又是地面上一等的富商,门第虽然不对,但也当得起你的身家。”许仙便知是说着那白公之女白三娘了。想起那日共舟的情景心上不由怦怦直跳,只涨红了脸。

那冰人原是做媒惯了的,善于察颜观色,道是有了些意思,便趁热打铁道,“那白公是最喜欢你的,只说若有这么一个儿子便心满意足了。我道,这却不难,这半子原是与儿子一样的。他那样的家私,又重着你的人品学识,这世上却那里寻着这样的人家。”又说,“我看你孤单一人,若无个靠山,终日里教书度日,清苦自不必说,于那功名上也是有碍的。俗话说,男婚女嫁,终是要的。那三娘是一等的贤惠人,那时你只管读书,家下一应的都由她操持着,却也强似你如今这般的一力担承不是?”

媒人说的原是有理,许仙自然心动,早没了先时的踞傲。媒人便道,“若你应允了,他白家便一应地与你操办,不用你操一点心的,那些聘礼彩头也是他们置办,决不失了你许官人的面子。你只乐得做个新郎官。这天下第一等的美事自古也难寻的。”

许仙见她说得句句在理,且那白公虽不曾深交,也知不是个坏人,那三娘容貌原是见过的,杭州府里也寻不出几个的。便对冰人打了个拱,应诺了,又去后房取了一吊钱来说,劳妈妈腿脚,且与妈妈去买些果子吃。那媒人原是受着白公好处的,能说成这事还有重谢的,见许仙允了,心下就已经念着阿弥陀佛了,哪里还要他的钱,只一再地推辞。许仙是起心要给的,那媒人便只好笑着谢了,“我原是不接的,只倘不接时,又怪妈妈我小瞧了你。我便就收下了。”

冰人自学里出来,打飞脚似地往那药铺跑去。见着白公,也不及坐,便与他道喜。白公说与三娘听了,又高兴了一回。便多与那冰人钱粮,着他操办一应的事情。

'第五章'第四节

 '回目名:'太守府苏卿受奇辱,城煌庙许郎闻悲音

却说许仙应允下这门婚事,白家便张罗一应的礼数。那白公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又第一等看重许仙,知道许仙入赘必有辱于他。便与女儿商量,将自家洞房布置好,在城中他家的另一处药铺安排下三娘。这边早早接了许仙到他家中,迎亲那日便如许仙娶亲一般地往那三娘的住处去接,那知道的道是白家入赘了个好女婿,不知道的只当是许府里迎亲。

许仙便这般做了个安稳的新郎官。一应的事不用操心,却忘了请那苏云郎,他原是想请的,只寻了几回寻不见,且知道云郎也是那一贯爱走街入巷的,也不细想,又被这婚事盈绕,一发地没在意了。

许仙自与白三娘成亲,两下倒也和谐,只是总觉着与三娘行房时不及与法海来得畅快。心上纵是想念法海,却是不能够,只道是今生无缘。总或者身边有个人儿,便不至于寂寞,也只暂时忘却,过起那平常人的平常生活来。连云郎也一发地忘记了。

你道那云郎哪里去了?却说那日新来的马太守大宴宾客,着李贤去预约云郎,云郎本就是清高的心性,又是那憎恶分明的脾气,把李贤臭骂了不说,还责怪着许仙许多不是。

那李贤知道云郎的脾气,若宴会时真动起性子来,于太守面上也不好过。回着太守时便说,那云郎也无甚么佳艺,不过是旧日太守称道推崇,方有些名气——不如在那坊间另寻些好的。

太守却是不依,非云郎不可。

你道那太守真是懂音律会诗文的么?原来是他原有那个断袖之癖,好着这一口,家下的男仆童子俱是挑拣得美貌的。微服时于那茶楼里见着云郎一面,见他唇红齿白,肤如滑脂,手似玉笋,只道是家中老幼再无一个如云郎的。心上似怀着个兔儿在那里乱蹦,只巴不能早早得手才好,却又不好叫人看出,只想着个什么机会能亲近他。

挨至宴会,又着人来请,道的是请不来便着衙役解来。云郎自是不肯,但云郎心上却有个主意,要那太守出丑,便假意应允。来在席中,编排得曲子唱着那太守的劣绩并那些趋炎附势人的丑行。一席之人皆哗然,羞愧难当,几欲先走。未待他唱完,太守便喝叫左右拿了他下去。

虽则拿了下去,却不打他,也不收监,只关在后院里。宴罢,太守带着几丝醉意叫人开了门,便道,“小心肝儿,却不想煞我了。”便要搂住云郎亲嘴。云郎哪里肯,闪了几回,太守道,“好没意思,让我弄上一回,我自不会亏待你的。”云郎虽不曾经着这事,但于这事上也是极清楚的。骂道,“好个没脸的,却是这般的龌龊——直猪狗不如。”随即就着太守的脸就是一耳光。这一耳光扇来把太守的酒打醒了,哪里肯依?便叫了门口几个仆人进来,抓住云郎,按在几案上。道,“若是顺了我,少不得你的荣华富贵。若是还这般的行事,却叫你好看。”也是云郎的迂腐,若是顺一顺他,从长计议也还罢了。他只是骂着贼日的狗鸟的不停。那太守恼羞成怒,趁着酒兴,叫众人把云郎衣裤剥了个透,自己也赤着膊,掏出那狼亢大物来,照着云郎后庭塞将进去狠狠地弄将起来。那些个按着云郎的仆人只喊着好与太守助兴。云郎痛羞交加晕死过去。

及至醒来,却趴在床上,衣裤胡乱地扔在身上,后面痛得火烧火燎的一般。待拿了衣裤来穿时,却见那盖在股上的裤子红透了半条。可怜云郎一世云一般的心念,玉一般的性情,却不想遭着这样的羞辱。他原是在那烟花柳巷长大的,却并未受着半点恶习,又蒙陈公靖重他才艺,让他脱了乐籍从良。他原想着就算有一房娇妻,也是好好守着,举案齐眉,操琴调瑟,不会为着那欲念把身下的物件去沾污她的。却不想自己一个七尺男儿却反被人鸟,只恨当时不能死去。

思想得这里,只恨得牙搓得脆响。

在床上躺了半日,太守进来,嬉皮笑脸道,“小宝贝儿,可乖些了。”那太守原以为经了那顿他会知趣些,便把手在云郎面上摩挲。云郎饿了半日没了一丝气力,只等着太守的手摸到他嘴边,就着一口咬住了他食指,再不肯放开了,那太守痛得哭爹喊娘。仆人们进来也扯不掉,一个仆人便张着手狠狠地抽着云郎的脸,想叫他松嘴。云郎虽是没了反抗的气力,但咬着便是死也不肯放的,任那耳光抽得山响,却咬得紧了。

却听太守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右手大叫。那些仆人忙去扶太守。云郎挣扎着坐起,满嘴是血,却往太守面上啐了一口,吐出半个指头来。再看云郎两边脸儿已打得青肿,没有个人样了。他却得意地对着太守冷笑,“有种的你便杀了我,若叫我出得去,却要告倒你这狗官。”

太守气的紧了,也骂道,“你个臭粉头,如此地不识抬举,直如狗一般的咬人。这律法上也只说着那男奸女淫之事,却没有男人鸟屁股的事。便你是那良家子,也没人与你做个主,不过是自己出丑罢了。”骂着,过来望云郎脸上啐了一口便捂着右手出去了。

仆人们进来把云郎拖进了柴房,吊在梁上抽打,直打得皮开肉破,衣肉不分才罢了。

那太守心中只恨不得杀了他,却有一个幕僚说不可,道着大家都知道这云郎是进了太守府的,若不见个活人出去,或是出去时鼻青脸肿,反被人说三道四。便把云郎锁在柴房里等他伤好些打发了出去,料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波。

这些日太守也领教了云郎那刚直的脾性,又怕他出去乱说,反于已不利。那个王八幕僚便进言,说是将云郎毒哑了才好。太守便听了他言,备着些药水强灌与云郎吃了,好端端一个天籁佳音变成了哑锣闷磬。拘了二三月,养得伤尽好了,便把一件青衣与他裹了,送出府去。

却不是苦了云郎,二三月前进去的一个活蹦蹦机灵灵的人儿,如今出来遍身的新疤旧痕不说,便是那一幅甜亮如莺声的嗓子也没了,只在那伤心吞泪时出得几声牛哞之声。却是好不戚惨。

这日正是节气,因白三娘有了身子,许仙与白三娘把店里打点好,便一起去城煌庙进香还愿。

还未及出街口,便听城煌庙那边传来锉锵的琴声。许仙夫妇过去细看,却正是云郎,也无往日的潇洒,眼上忧郁似结着丁香愁,面上凄苦似有着无边忧。

许仙便过去道,“云郎怎么在这,却是好找。”

云郎看见他,也惊奇不已。无奈口不能言,只把戚戚眼光做了满腹离骚情,把那汩汩泪水写就一腔悲愤赋。两下里一个有语不知何处问,一个有言待要如何说。云郎勉强笑笑却忍不住眼中泪千行,许仙面上肃肃也禁不着心上波万丈。

云郎手不曾停,琴声更加悲切。

许仙把云郎安置在家中,问着云郎先前境遇,央他用笔墨写了,却不肯。只听得邻人乡里并那些太守府里出来的仆役的零言碎语才算知了个大概。那许仙与白公更是义愤不已。一边把些话来宽着云郎的心,一边许仙写了诉状,要去那京城里告。云郎见他有了妻室,倒是极幸福的,且三娘又有了身孕,便不允。自己怀了那诉状,去京里诉告。白公赍发他几十贯盘缠,三娘又与他整治得几身衣裳,拣了个好日子上了路。

不觉几日,许仙与三娘正在柜上算帐,忽地却见一个学生奔进来,“许先生,不好了,官府已下了缉拿文书,便要来拿你,你且快快走吧。”许仙便问来由。那学生在府里做着文书的职务,于这等事是知道的,不会有假。原来因云郎怀了诉状去京里诉告,被太守知道了,搜出诉状并盘缠来,打了个半死。却拟了个害死人命夺人钱财的罪名,问成死罪,收在大牢里。这边又追究那诉状和盘缠的来历,查得是许仙的手笔和许仙亲赠。便又拟了个私通人犯一罪来拿许仙,要问成一个共犯收监。

三娘听得忙叫了白公来商量。白公道,“是不能久留的,你二人趁早走了才好。”便把些金银铜帛拣那轻便贵重的收拾起来,与他两口儿和青儿带着。许仙却道,“若我们走了,官府拿不着人,必要拿爹爹是问,不如一起走了。”三娘恍悟便央着白公一起走。

白公便把女儿拉在一边。“我是不打紧的,况又不曾问着我的罪,便是收押几天,没个来由,也是要放出来的。再说,我若走了,这些个生意谁来料理?我只在家把那些值钱的,你们不曾带得走的,放在那个地方,他日你们回来时,也好取用。”三娘知他父亲的所指,那个地方是只她与白公知道,是专一藏钱物的,甚为隐密。

三人这才别过白公,往小道奔镇江方向去了。白公自拿出些钱来酬谢那个学生不提。

'第六章'第一节

 '回目名:'鸿愿僧雷峰寺发大愿,失音人街市口奏悲音

许仙主仆三人走后,官府果然来拿人。白公混说许仙出去置办药材,晚些才得回来,那公人又等了半日。及到傍晚,公人不但没见许仙回来,连三娘与青儿也不见了,方知道是逃了。再追已来不及,且又不知往那个方向去的,只把白公拘下,收在监里。

这原是白公料想的,早已收藏好了家中什物,并吩咐好了店里伙计,只说,多则十日,少则二三日是必出来的。却不知这太守却真是恼了,先是云郎宴会上大骂,又是咬折他手指,虽是大干了他一场,算是逞了心愿,又毁了他的声音,也算是解了恨。却没想云郎如此的不省事,刚直倔强得令人害怕,且又有人与他出状,与他盘缠,可不是要与他作对到底?那些个做着亏心事的人原本就心虚,所以每得着个空隙便要赶尽杀绝才好,免得他日里反受了报复。这里见许仙夫妇跑了,也不知跑在什么地方?若是到了京城,得了便宜,投书到那吏部去查将下来却不是好耍的。便也不待秋后,急急地斩了云郎,又强拘着白公不肯放出来。那白公那里知道这监号里的厉害,不下半月,竟死在了牢里。云郎与许仙那罪名原是胡诌的,公人们也不好认真,见是主犯死了,那从犯的亲戚又死在狱中,心上也是亏欠,便不再问这事。

这里许仙夫妇来在镇江地面,不愿再走,只望风声小了好回去,或是得了父亲出来的消息也好带了他老人家同行。却是月余将过,那边也无甚的音信。盼来盼去只等到云郎被杀白公冤死牢中的消息,夫妻们不免大哭一回。那三娘与父亲相依为命多年,少不得悲怆过度,又加上一路奔波,惊魂不定,好好地把个未成形的娃儿掉了,又自伤心一回。

许仙与青儿每劝着她,又不曾见着四方道路张帖缉拿他们的文书,心上这才放了一截。等到那个做公的学生送来消息,说着不再问此事的话,三人才放下心来。因太守还在,不敢再回去,只于那镇江地面上做起先前的生意来,开了家药铺唤做保安堂。原本是有本钱的,又是此行中的里手,不下一年,又把个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且说着这法海。看官若说这是天生的良缘也好,说是地设的孽缘也罢。总是有这一段因,便有那一份果,原是躲不脱的。

他自从受了无德的杖钵,便立意要成佛作祖不辜负了无德的期望。往江南而来,一路访去,却打听得湖南沩山密印寺禅寺佛堂威严,住持佛法高深,便在彼处挂单。等到裴休被贬湖南,一则因怕母亲每打扰他的清修,二则自知在彼处修习缘份已尽,便又另寻一个去处,往东边而来。

先到了江西庐山,你道他为何去江西,原来唐时禅门宗法以湖南江西两地最盛,僧人欲求有所修为的,每往来于湖南江西之间。后人还就造出了“江湖”这个词道着这段盛事,却不想被那些个说武侠故事的引用,成了血雨腥风的场所,却是好生地匪夷所思。

法海自知游学已极,若要精进,也只能自行修持。便又往东行来,一路的化缘祈福不提。法海虽修行上大有长进,只于一件事上不能越过——便是与许仙的这段孽缘。

看官你道他只避着许仙,不与他相见,便诸般都好了。不然,“解铃还需系铃人”,修持护戒不避地狱诸魔。想那九色鹿王,明知是个死境,却勇往而前。若一味避苦就轻,身上心上必不能经着磨砺,又谈何修行?是以法海也不避许仙在杭州的嫌疑,心上想着便去看他一看又何妨,再则也算是检验这几年来的修行。

来在杭州地面,先去西湖边的雷峰寺参拜,原来那寺虽是个女众道场,寺主却也曾在密印寺修行,法号净云,与法海可算是同修。那雷峰寺不算大,却也有些规模,有四五十个女尼并百亩田产。净云禅师不过比法海长几岁,却是从小在此出家的。四方云游了数年,回得寺来便被推为住持。

净云问,“可有想过落脚一地,普渡一方百姓?”

法海回道,“原是有的,不过僧人之愿,非在那大寺大院中读经诵佛。恩师先去时,对我言讲,他日某之座下当聚五百僧众,受千人供养。恩师既为我发下这鸿誓大愿,绝不敢辜负了。”

净云叹道,“我雷峰禅寺,开山百年,历数代,也才有此基业。师弟既发下此愿,老尼这里随喜了。”又道,“镇江有一禅寺名唤泽心禅寺,南朝时便有盛名,如今寺院破败,佛像毁失。不如在彼处建坛,重辟佛门宝院,再振大雄威严。”

法海听了道甚好,便辞了净云来在杭州城中。却见街中人齐奔向市口,道是官府行刑。法海纳闷,却不是秋月,如何斩人,莫不是风俗各异?

心想佛心佛性无处不在,更况那犯法之人。便也随了众人齐去,要超度于他。来在市口,衙役、刀斧手皆站好,那高台一个犯人,却生得清秀玲珑,不像那大奸大恶之人。众看官便是已猜到了——莫不是问斩苏云郎么?

正是。那些围观的曾听他说书唱曲的原是不信他会去干杀人放火的事的,只掬着把泪在眼里。为中有一个人抱着琴要递与云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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