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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花-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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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莹是对的,”她想:“我也只有一死!”
  她的每一根神经似乎都因这种想法而萎缩,被薛登吻过后,再有任何男人吻她,都让她觉得不洁。
  从他第一次用手臂围绕着她,而她不愿挣脱的那一刻开始,她已爱上了他。
  一个人把身、心,甚至灵魂都奉献给另一个人,那就是爱。爱有一种难以解释的魔力,使两个素昧平生的人相聚相守,在精神上难以分割。
  “我已心有所属,”艾珈妮告诉自己:“从今以后,我不再属于任何别的男人。”
  凯莹和艾珈妮静坐在肮胶的麻布袋上,各自想着如何自杀才好。  “假如我只是受伤而没死呢?”艾珈妮自问。
  接着她又想到,和凯莹一样用刀自杀未必恰当;她不知道该在何处下手才能正中要害。
  不然,当他们把她带上甲板时,她就纵身跃入海中,希望不要再被救上来。
  “我会从船边跳下去,”艾珈妮想:“海盗还不清楚发生什么事时,大概我已淹死了!”
  她根本不会游泳,伯父要是知道双胞胎或她在公共场合中穿那么少的话会吓昏的,顶在印度,如果在村庄外的水塘游泳也不大安全。
  “也许,我快要死了!”艾珈妮想;这时一个身影在她心中萦绕,久久不散,那是薛登!
  虽然她很遗憾不能再见他一面,但她知道他会怀念她的。
  昨天在花园中,他说过:“你真美!”
  如何能忘怀那些让她心弦震动的话?“你真能相信吗?”后来他又说:“你真的相信我们彼此就这样走开?忘了我们的唇曾经互诉的话语?不是谈话的方式,而是用吻来表达的心声?”
  在她有生之年绝不会忘记,而他在某些时候也会特别怀念她的,尤其当他伫立在象江先生家那么美丽的花园中时,或是又看到蓝八哥在阳光下振翅飞翔。
  “希望它们能给我们带来幸运!”
  那又是他说的话,艾珈妮失望地想,幸运究竟在哪里呢?死神好象已经张牙舞爪地迎向她,碧绿的水波将淹过她的头,她会沉入海的深渊……
  想到这里真让人难以忍受,艾珈妮站起身来,再走到窗口观望。
  即使是陷于一片火海之中,她也想再看帆船最后一眼,但海盗船只是迎风而行,除了远处小岛的形相外,什么也看不到。  小岛上多树,看去一片葱绿,也许他们打算去中国大陆?或者这只不过是他们到大洋之前;必须经过的许多小岛之一路了?凯莹一直默默无言,艾珈妮想她也许在向慈悲的观音菩萨祷告。
  “哦,上帝,请帮助我,”艾珈妮不禁也开始祈祷:“请解救我们脱离不率的境遇。”
  她感到自己的祈祷是那么微弱无力,不由得想起母亲常常告诉她:“真正发自内心的祈祷才会被听到。”
  在印度时,他们常去拜访一些庙宇,看那些印度妇人在神像前虔诚祭拜,那时她毕竟太年轻了,就问母亲:“她们怎么会相信那个可笑的神像能听见呢?”
  “祈祷本身就是一件很虔敬的事,艾珈妮,”母亲回答:“一个人的祈祷如果真正发自内心的话,总会被听到的,对我们来说,神太伟大、太奇妙了!我们不容易了解他,但他总是在那里!对不同的入以不同的形式出现,它为每一个人而存在!”  那时她还太年轻,并不真能了解母亲话中的深刻意义。
  后来,她渐渐成长,才开始对印度宗教有了了解;印度教徒、回教徒、佛教徒为他们所祟拜的神作最大的奉献,那种虔诚的确令人肃然起敬!
  她相信慈悲的观音菩萨会保佑凯莹,她再度向上帝祈祷:“请……帮助我们!”
  她想象她的祷词象蓝八哥的翅膀一样遁入高空!突然,轰然巨响,整只船被震得摇摇晃晃!
  艾珈妮叫了一声,环绕着凯莹保护她,凯莹也紧紧靠着她:“发生了……什么事?”凯莹惊恐地问。
  甲板上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枪声,淹没了艾珈妮的任何回答。
  接着轰然的爆炸声,艾珈妮猜大概有一口大炮在攻击海盗船。
  炮弹没有正中船身,反而在水中爆炸,只听巨浪飞溅甲板,又滑下舷窗。
  放下凯莹,艾珈妮跑到窗口。
  “一艘船!一艘英国船!”她欢喜得叫了起来。
  好一会儿凯莹呆呆地望着她,似乎还没弄懂她说的话。
  “我看到英国皇家海军旗!”艾珈妮叫着:“我们得救了!”
  “不,他们会杀了我们!”凯莹说:“在英国海军上船之前,他们会杀了我们!”
  她的声音带着恐惧,她知道艾珈妮在说什么了。
  那的确是可能的,艾珈妮想,如果这些海盗只是在海上抢劫还好,如果也兼营诱拐妇女的勾当,法官的判决就要严厉多了。
  这时,她听到一阵脚步声来到走道上,接着来势汹汹地往舱房门口走来。  门内有一个门闩,虽然性能并不很好,但也算是一个锁。
  艾珈妮赶快过去扣紧了它。
  这时,她听到门外有人在扭动门闩,试着要撞开门。
  艾珈妮伸出两只手拼命地抵住门,她知道自己力气很小,根本不能和门外那男人相提并论,但至少她扭紧门闩,可以紧紧抵住门,等救援来到。
  枪声愈来愈激烈,还夹杂着步枪的声音,她又听到一个广东口音的人在发命令,接着被一个带着重浊英国腔的声音盖住。
  门外的男人撞得更厉害了。
  艾珈妮想他一定用肩膀撞门,虽然门闩一直轧轧作响,仍然顽强得没被震开,接着,她突然感到他不再作此努力,他跑开了,脚踏在船板上咯吱咯吱响。
  很快的,一阵重重的脚步声下了走道,一个英国腔很重的声音说“货就在这里了!就和我想的一样,鸦片!”
  艾珈妮觉得自己好象要陷进井里,在门那边的攻击者离开以后,她还是用力紧压着门板,深怕在最后一秒时门闩被撞开,他冲进房来。
  她确知他手中有刀,海盗们都把刀系在腰带上。
  凯莹却毫无动静,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些麻布袋上,看上去就象一朵她衣服上绣的花一样,脸上苍白得好象对她们已经安全了浑无无觉,只准备着赴死的那一刻。
  “你们最好把这些东西搬开,”艾珈妮绷听到一个男人在外面说:“看看有没有什么人在舱房里。”
  艾珈妮拉下门闩,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一身雪白制服的海军军官,他正注视从江先生船上搬来的一大堆木箱,在他旁边有好几个不同阶级的海军,穿着白上身、蓝裤子,头上戴着白色的海军帽。
  听到开门的声音,他们全部转过头来,就在这时,有一个人从扶梯走下来。
  在他走下来时,艾珈妮转头望过去。
  那一刹那,似乎已不能动弹。
  “艾珈妮?”他惊喜地叫。  她跑向他,只感到他的手臂环绕着她那一刻就象接近了天空……
  她的祷告有了回复,她平安无事了!
  英国舰载他们回香港,艾珈妮和薛登在舱房里谈话,这才知道事情发生的经过。
  隔壁房间,凯莹正坐在床边,江先生躺在床上,手上缚着绷带。
  令人难以相信的是江先生居然还活着,艾珈妮亲眼见到海盗放火烧他的船,而且船上有价值的东西都洗劫一空。
  “我们最先是看到帆船着火,”薛登告诉她,“有一个水手先看到,马瑞奥特舰长立刻猜到可能是海盗干的。
  ‘他们又抢劫又烧船,’他告诉我,‘幸而我亲眼看到船被烧,否则货到他们手中,根本一点证据都找不到。’“
  “我们加速向帆船驶去,”薛登继续说:“在快接近时,马瑞奥特舰长又说。‘我相信那是江先生的帆船,因为我一直羡慕他有这么好的一艘船,整个维多利亚港口就数他的船最漂亮!”
  薛登的手臂绕紧了艾珈妮,又说:“那时我突然害怕起来。”
  “你认为我可能在船上?”
  “你做过不少让人料想不到的事情,我已经不会太吃惊了!”他回答:“而且我有一个感觉,迟早你会出港航行,欣赏美丽海上风光,怎么也阻止不了你的!”
  “为什么你会在这艘巡洋舰上?”艾珈妮问。
  “好几天以前,我就安排了要视察一些英国战舰,马瑞典特舰长是总督指定为我护航的;我们在舰上午餐,还巡视了两艘炮艇,正要回香港,感谢上帝让我及时发现了你!”
  艾珈妮转过脸来靠着他的肩膀,低声说,“凯莹认为那些海盗会把我们卖掉!”
  “你应该试着忘掉某些事,”薛登平静地说:“有些事情可能一度发生过,但这几年来海军平定了海盗,今天午餐的时候,他们还说英国炮艇最近很少出动。”
  “那些海盗真是让人……害怕!”
  “他们的确有意挑衅,”薛登解释,“不过他们只是抢他们需要的东西而已。”
  “但是他们杀死了江先生船上的一名水手。”
  “杀死一个人,他们得接受制裁。”
  “他们为什么伤害江先生呢?”
  “他抵抗,他们就朝他开枪,好在子弹只射伤他的肩膀,而且他又做了件最聪明的事,就是装死——躺在甲板上两眼紧闭,使他们不再注意他!”
  “感谢上帝!”艾珈妮叫起来,心想凯莹会何等开心啊!
  “海盗离开后,江先生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把火扑灭。”
  薛登继续说。
  “他真够勇敢!”
  “的确很勇敢!他能活着实在太幸运了!否则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就追上海盗船,放出你和凯莹了。”
  “船上其他的船员呢?”艾珈妮问。
  “我们发现他们被反绑在海盗船的甲板上,我想他们大多数是为了保全一命而加入海盗;海盗一向热衷于廷揽能干的水手,如果拒绝加入,就很少能活着叙诉这档子事了。”
  艾珈妮不禁轻轻颤抖。
  “这对你来说真是一次可馅的经验,”薛登说:“你要聪明些,把这些从心中驱除掉,就连我说的这些事,再也不会发生在你身上!海盗集团一定要为他们的罪行付出代价。”
  “但是诱拐妇女的事仍然发生。”艾珈妮说。
  “那倒是真的,”薛登同意:“总督决定要有效地制止,我也会尽全力支持他。”
  “而且现在我个人更有为此奋战的重要动机了。”他语声温柔,带着微笑,轻抚她的脸颊,把她的脸蛋转向他。
  “你想象不到当我知道你成为海盗船上的俘虏时,经历了些什么?他们真的没有伤害你?”
  “没有,”艾珈妮回答:“他们把我们带下走道,关在舱房里。”
  停了一会儿,她又说:“只有最后那一刻才真令人害怕,在你们上船以前,凯莹认为他们会把我们杀死,有一个男人一直在撞门,但我从里面拴紧,用身子拼命抵住。”
  “你真勇敢,亲爱的。”薛登说。接着,他弯下头,他的唇印上她的。
  他一片深情地吻着她,和以前不大一样,她知道那是因为他曾经她担扰害怕过。
  她几乎不能思考,再一次感受到那种美好和心醉,就象他以前吻她时一样。
  但现在他的嘴唇更需求、更迫切,火焰又在她心中燃烧,也灼烧了他。
  “我爱你!我爱你呵!”薛登喃喃地说。
  他狂乱地吻她的前额、眼睛、脸颊和柔钦的颈子,然后又回到唇上。
  事实上,她穿着中国服装,不再受到紧身内衣的束缚,身体更加柔软地依偎他。
  他把她抱得愈来愈紧,彼此的心跳都能听到,似乎化为一体。
  “我爱你!”他再次说。
  他望着她的眼睛、颊上淡淡的红晕,然后靠近她柔润的唇,温柔地说:“还要多久妮才嫁给我,亲爱的?”
  他的话象一盆冷水浇头,她僵住了,她移开一点,推开他。
  “怎么回事?”他问。
  “我不能……嫁给……你!”
  “为什么?你爱我——我知道妮是爱我的!”
  “我爱你,”艾珈妮说:“我愿用我的一切来爱你……
  我的身心,我的灵魂……但我不能做你的妻子!“
  “别乱说!”薛登制止她:“我们还要带着你的秘密回去吗?不管怎么样,就算有人不准,也无法遏止我们相爱。
  妮属于我的是不?告诉我你属于我!“
  “属于你,”艾珈妮回答:“但我不能告诉你那秘密,伯父不会让我……嫁给你的。”
  “我自己去和将军说!”  “那没有用!”
  “那么,就算他不同意,我还是要和你结婚!”薛登十分坚决地说。
  “他是我的监护人。”艾珈妮回答。他们都知道监护人对婚姻掌有生杀大权。
  在法律上,女孩的婚姻完全由监护人裁决;更重要的是她根本没有到法定年龄,就算她到了二十一岁,伯父也会不征求她的同意,一口回绝任何求婚者。薛登沉默半晌说:“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要求一个女孩嫁给我,艾珈妮,我本来并没有结婚的打算,虽然过去有很多韵事,但从没有真正恋爱过。”
  他望着她那对含情的眼睛又吻了上去。
  那是一个很轻的吻,那是一个男人把某样东西视为非常珍贵、完美,不由自主地承认其中奥妙时,所献上充满爱意的吻。
  “想起第一次吻你的那个晚上,”薛登继续说:“我知道有什么完美而独特的事发生了,我忘不了吻你的感觉,也不能忽略彼此共同的体会。”  他停了一会,又轻柔地说:  “你和我有同样的感觉,是不?”
  “那的确很奇效,”艾珈妮回答,“使我不能克制自己……即使知道自己应该那么做……后来几乎不相信那是真的,好象是一个……魔法,我只有如此形容它。”
  “你用的字眼很正确,”薛登说:“确实象是有什么魔法,虽然我一再告诉自己一定是弄错了,或是将军的威士忌太烈了!”
  “那么……你第二次再见到我的时候呢?”艾珈妮问。
  “我知道你是我生命中一直在寻求的女人,最先我并不承认,甚至否认我想跟你结婚,即使现在我心中已确认我们彼此相属,但脑里还在怀疑。”
  他笑了一笑。
  “你真使我迷惑,你得向我解释,为什么读伯父那份秘密文件?为什么说俄国语?为什么在船上一直躲我,而且做得那么成功?”
  他轻触艾珈妮脸颊,把她的脸转向他,语气很强硬,“我把你拥入怀中,又吻过了以后,你怎么还能让我们象在奥瑞斯夏号上一样,浪费那么多时间呢?”
  说完又吻她,那种光耀和火花似又升起,使他们难以呼吸。
  “我要你!”薛登语调低沉:“我不但现在要你,永远都要和你在一起!你是我的,你属于我!”
  “我也这么相信,”艾珈妮喃喃地说:“我觉得我们好象很早以前就相属似的。”
  “我确信这点,”薛登回答:“在印度待了那么久,对人们必须挣扎求生、饿饥困苦,已没有任何合理的解释;有一天我们还是要回到那里的——什么时候你才能嫁给我?”
  “你不了解,”艾珈妮声调凄然:“我不能为你做什么,只能告诉你愿以整个生命爱你,以后也如此……但我不会做你的……妻子的。”
  “不管什么以后了!”薛登激动地说:“我只对现在有兴趣,我要拥有你,艾珈妮,告诉你,我绝不轻易放弃。”
  她正想辩解,他又吻上她的唇。  他吻得她难以思考,只感到他唇间传来激情的、燃烧的火焰,使她悸动不已。
  他把她拥得更紧,这时甲板上传来发令进港的声音,原来回到香港了。
  艾珈妮心中猛然想起自己又得回伯父家了,看来少不得一番解释,还有她怎么穿上中国服装的?她从他的臂弯中起来,一下子即将面临的难题全涌入心中,就象突然入侵的海盗一样。  他俩已非常亲近了,因此她觉得不需要把心中的想法诉诸言语。
  他却开口了:“我会作番解释的,虽然经历了许多惊险,好在你安全返家,我会让你伯父了解的。”  艾珈妮在发抖。
  “也许……他们还没有……回来。”她的声音抖颤,也知道这种希望渺茫。  太阳正在西沉,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了,她感觉一定过了六点,将军通常很准确的在快六点时回到家里。
  “你给了我一切!”薛登深情地凝视她,轻吻她额头。
  艾珈妮虽然急着要赶回伯父家,但还是得去看看江先生的情形。
  江先生的马车在码头等候,他躺在担架上,凯莹跟在后面。
  艾珈妮吻吻凯莹的脸颊,互道再见。
  “你要快来看我们。”她要求。
  “我尽可能来,”艾珈妮说:“你得忙着照顾江先生了。”
  “好在夫君仍然活着!”凯莹的眼中充满泪水。
  艾珈妮再和她道再见。
  然后,她又向马瑞奥特舰长告别,向他致谢,薛登陷在她身边,就近叫了辆马车驶向将军府邸。
  想到即将面临的一切,她很自然的把手放到他手中,从他指尖传来一股暖流,那是安慰和鼓励的泉源。
  “别太担心,”他说:“你要相信我,艾珈妮,我有办法的。”
  “我相信,”她回答:“你知道我相信你。”
  “不要那么担心了,亲爱的,”他说:“你拥有一对我生平看过的最美丽的眼睛,但是我不要看它流露着忧虑的神色,我要它看上去快乐、年轻、没有什么烦恼,我要用一生来达成这目标。”
  艾珈妮的脸颊靠着他肩膀。
  “和你在一起很快乐,自从爸爸去世以后,我一直过着悲惨的日子,现在有你的爱就好象从黑暗的隧道中走出来,见到灿烂的阳光。”
  “你父亲怎么死的?”薛登问。  艾珈妮一时楞住了,她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薛登,直到她感到他在等她回答时,才口吃地说:“伤寒……他患了伤寒才去世的!”
  薛登的眼睛停在她脸上,那种表情使她不得不凝视着他。
  马车靠近将军府邸,大门外还站着哨兵。
  “我要你一回去就马上上床休息,”薛登说:“这段可怕的经历一定让你受够了,我会去和你伯父谈谈的,你就直接上床睡觉,艾珈妮,到明天一切事情都会好转。”
  艾珈妮没有说什么,但他知道她害怕。
  基于一些本能的反应,他觉得她的秘密一定和她父亲有很大关系。
  过去充满冒险的经历中,时时布满重重危机,但他一直相信自己的直觉,而且从没错过。
  似乎每件事都弄错了!问题更难解开,一些推论都站不住脚了,看来他需要更加努力,否则仍难水落石出。
  他仍然相信自己能够解开艾珈妮的秘密,也能减轻她的忧伤。  他又深信有一天艾珈妮能成为他的妻子,他一生中还没有这么确定过一件事,只因为他们彼此之间意味深长。
  马车来到将军府邸前,门房开了门,薛登又说:“照我说的做,艾珈妮,直接到楼上你房间去。”
  她抬头仰望他,眼睛在一片幽深之中透着恐惧。
  “我……爱你!”她低语,转过头,下了马车。
  第七章
  艾珈妮横过客厅,跑上楼梯,她知道仆人们惊讶地注视她。一个别从起居室出来的副官也一直瞪着她。
  她知道自己穿上这套中国服装看来很不一样,只希望薛登能找到足以说服人的借口,使得伯父即使知道她穿着中国服装也不会大发雷霆。
  到了卧室,把门关上,她觉得象从暴风雨中得到安静的庇护所,只是另一场暴风雨在楼下酝酿留。
  从她回家开始,所作所为一定会受到猛烈的抨击,她得设法作一番解释,一想到伯父母知道她和江氏夫妇做朋友,又结伴出海时,不知如何光火,她就开始颤抖。
  不过更令她担忧的还不是和中国人做朋友,而是薛登的问题。
  现在,她一个人独处时,想到他要她嫁给他,似乎是一件不大可能的事。
  她内心深处祈祷——盲目而无望地祈祷——只因他关爱她!
  她知道以他的地位,本来绝不会纤尊降贵地娶一个象她这样一无所有的女孩,何况她又笼罩在秘密的阴影下,这阴影可怕地扩散着……  任何一个象他这种地位的男人,怎会要一个覆盖在沉乌云下,又不能告诉他其中根由的女孩为妻呢?  但是,他真的向她求婚了,她不由得震撼不已,即使婚姻渺茫无望……
  他又说他从不会被击败,他会有办法的!
  艾珈妮定到窗口,向外望去,树丛远处就是一片茫茫碧海,中国大陆的山峰染上一道道太阳西沉的金光,那无比光辉耀眼之处,大概就是神仙之乡吧?  一切美得那么奇异,美得那么眩目!
  突然的,艾珈妮象是由那得到一股勇气,她过去从没有的、锐不可当的勇气!
  她问自己:为什么要认为生命中的一切事物都不美丽?为什么要屈从伯父的支配?为什么要接受他不准结婚的禁令?她知道父亲和母亲一向都要她活得快快乐乐,母亲更不允许她任由伯父侮辱和虐待。  记得母亲曾笑一些高级军官和妻子们夸大做作、自以为不可一世的神气劲儿,甚至和下属在一起都认为是降格以从似的,她还模仿他们说话的口气,惹得父亲和艾珈妮笑成一团,尤其那些女人横扫全场的骄横作风,好象自以为责如皇后,其实只不过是位将军或省长夫人身在其位的几年风光而已。
  “她们就是一些自以为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母牛,”有一次艾珈妮听母亲说:“因为她们常被显赫的地位困惑,我害怕她们一旦回到英国,退休之后,就将隐向暗处,再也没有人愿意听她们那冗长的印度漫谈了!”
  “你是对的,亲爱的!”父亲说:“但是如果你大声表示这种革命性言论的话,我就会因为太鲁莽而被革职啦!”
  “那时我们就退隐到喜马拉雅山去,”母亲笑着说:“和一些瑜珈信徒、托钵僧或是饱经坎坷的智者论道,学习一些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事物。”
  “和我有关的真正重要的事情,”父亲说:“就是我爱你!不管人家在外面做了什么,我们要完成我们自己的事,他们不能伤害我们。”
  但那并不是真的!
  史都华团长的兽行,迫父亲牺牲生命,在那以前,母亲又因救一个在市场感染霍乱的仆人,死于霍乱。
  “换成妈妈一定会向弗德瑞克伯父抗争的。”艾珈妮这么告诉自己。
  她更了解到:她绝不能象懦夫一样,让生命中最奇妙美好的爱情溜走!
  从窗边转身,她决定今后的原则,于是脱衣服上床。
  睡在柔软的沈头上,她才知道折腾了大半天,自己真是精疲力竭了。
  帆船被攻击时的惶恐,被带下海盗船时的惧怕,料想凯莹和她可能被卖时更耗尽了心神。  她想起薛登对她说的话,就象一照颗的星星在头愿照耀。
  “要多久你才能嫁给我,亲爱的?”  想到这一点,她就轻轻颤抖,欢乐扬进内心深处,她闭上眼睛,想象他正拥她入坏,他的唇在搜寻她的。
  “我爱他!我爱他!”她喃喃低诉。
  她的爱刻骨铭心,她要完完全全属于他。  “如果我不能再看到他,”她告诉自己:“也没有任何其他的男人能在我生命中有意义了。”
  她知道母亲也是以这样的方式去爱父亲的——那就是爱,在一生之中唯有一次,唯有一个值得你一往情深的男人!
  “我也一样,”艾珈妮想:“至死爱他,永恒不变;一心一意永不后悔!”
  在她几乎睡着的当儿,忽然听到敲门声。
  “哪一位?”她问,记起自己从里面锁起。
  “我要和你谈话,艾珈妮。”
  没有错,那是伯父严厉的声音,艾珈妮顿时睡意全消,心怀抨地跳起,嘴唇似乎也变得又干又涩。
  “我……我已经……上床了,弗德瑞克伯父。”过了一会儿,她这么说。
  “开门!”
  那是命令!一时几乎使她窒息,她慢慢从床边站起,披一件宽松的棉袍,系上腰带。
  她慢慢向前移动,好象是被迫移向门边,转动钥匙开了门。
  伯父站在门外,穿上制服的他更显得身材伟岸、气势逼人,他的胸前挂着勋章,夕阳的余光从窗口射进,那金色的勋章闪在一片昏黄的光晕里。
  他走进屋中,关上门。
  艾珈妮往后退了一点,等着他开口,一会儿伯父果然说:“我想你那败坏门风的行为不用解释了?”
  “我很抱歉……弗德瑞克伯父。”艾珈妮说,她的声音很低,似乎被那恐吓的声调慑住了。
  “抱歉?那就是你要说的?”伯父问:“不要忘了现在你住在谁家!你怎么敢和中国人做朋友?你在什么鬼地方碰上他们的?”
  “在……奥瑞斯夏号。”  “你明知我不同意,还去拜访他们?”
  “他们是……我的朋友。”  “朋友!”伯父冷冷地哼了一声:“你怎能和中国人交朋友?你又不是不明白我在香港的地位,我对总督讨好中国人的态度有何感觉?”
  “我的看法……和他……一样。”艾珈妮说。
  虽然她的脸色十分苍白,望着伯父的眼光却勇敢无畏,也相当镇静果断。
  “你竟敢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伯父大声咆哮着,举起右手,朝艾珈妮颊上重重打去。
  艾珈妮惊住了!本能的发出一声轻泣,一只手抚着被打的脸颊。
  “想想看我为你做了多少事?”伯父暴怒地叫:“把你带到家里来,认你作我的侄女,虽然一直不满意你父亲的谋杀行为、你母亲的俄国血统,还是这么照顾你!”
  歇了一口气,他又说:“象你父母那种婚姻生下的孩子,我可以想象得到会和东方人交朋友,但你穿着中国服装却是自贬身价,如果有人传到伦敦去的话,连我也抬不起头来!”
  伯父停了一会儿,说:  “你就不会想想,如果人家知道我的侄女住在我家里,却偷偷溜到中国人的帆船上,结果成了海盗的俘虏,不幸偏偏被英国海军救回来,人家会怎么说明?”
  他特别强调“不幸”这个字眼,接着好象艾珈妮问了他,他又继续说:“是的,我是说的确太不幸了!如果情形好一点的话,最好海盗发现你是英国人,把你们俩个淹死或卖给人家为奴,那都是你活该自找的!”
  伯父气势汹汹地说,几乎是在侮辱她,艾珈妮本能的后退一步。
  他又说:“不要以为把我当傻瓜耍就自鸣得意,你胆敢违背你从印度回来时,我立的约束!你该记得当时我说了什么吧?”
  艾珈妮想回答,却没法发出一个字,伯父雷霆般的一击让她脸颊热辣辣的,她希望他不会发现她在发抖。
  “我告诉你,”伯父继续说,“你永远不准结婚,我不允许任何男人娶你做太太!你竟然敢——那么阴险的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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