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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光年-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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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杜宽雅想象中的不同,在乘车来到了市郊时,他并没有被送至小时候与母亲一块儿住过的那幢公寓,反而被送到了一座占地颇大的私人宅邸。
听坐在前头的司机说,这座在父亲眼中可称得上是座冷宫的宅邸,里头住着的,有着几个月前被汽车炸弹给炸断了两条腿的二哥尼尔森,与另一个他从未听说过,也是与他同父异母的年幼小弟艾伦。
站在大门前仰首看着这座宏伟的私宅,杜宽雅冷冷地挑高了一双墨眉。哼,不愧是这城里第一大黑帮的第二把交椅,就连专门用来流放亲生子女的冷宫,他那个在人前爱讲门面的老爸,也盖得挺有那么回事似的。
本身没带什么东西的他,在管家的迎接下步入了宅中,再上楼来到了日后将属于他专用的楼层,当他站在廊上看着那十来间摆明了像是浪费用的空房时,隐约地,他听见了那些打从他进门起,就一直在暗处里探看的下人们,躲藏在楼梯间窃窃私语“什么正式继承人?不就又是个情妇的孩子而已?”
对于这类他早已习惯的冷语,杜宽雅并没把它给放在心上,就在他转身想走开时,一抹瘦弱的纤细身影,飞快地闪至走廊角落的阴暗处。
在来这的路上,他听那个多话的司机说过,他那个名叫艾伦的弟弟,今年就快满十岁了,但可能是长期遭受在性格上有些扭曲的二哥尼尔森虐待的关系,与同龄的孩子相比,艾伦不但明显的发育不良,他就连话也都说不好,尤其是自前几个月尼尔森刻意辞退长年来照顾艾伦的华人保母后,从小就只会说中文的艾伦,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话了……
抛下了走在前头,仍絮絮叨叨介绍着廊上每一间房功用的管家后,杜宽雅转身朝廊底的角落处走去,在绕过了弯角处时,他错愕地停下了脚步,无言地看着怕生的艾伦,正躲在墙角蜷缩着身子紧抱着两膝,像是想要将自己隐藏到不会被人看见的暗处般。有着一张美丽娃娃脸的艾伦,原本该是金色耀眼的发丝,在阴暗的光线下看来,已纠结成一团团拆解不开的发结;过于苍白的脸颊,看起来就像是病态性的毫无血色;可能是因为营养不足的关系,他的四肢也瘦弱得好像花园里枯萎的花枝般,而让杜宽雅最难以移开目光的是,那些在艾伦脖子上、两耳旁,以及衣物不能遮掩处所暴露出来的淤青。
那个往后一辈子都只能坐在轮椅上的尼尔森……他对这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孩子都做了些什么?
努力压抑下心火的杜宽雅,脱去了犹沾着雪水的外套,走至艾伦的不远处蹲下,缓缓地对他绽开一抹微笑,而后试着用不会吓到他的温柔声调向他介绍。
“艾伦,我是哥哥喔。”
忽然听见了好阵子都没再听到的熟悉语言后,艾伦缓慢地抬起头来,犹挂着泪水的蓝色眼瞳蓦地张大。
杜宽雅朝他伸出手,“过来,你不必再害怕了,我会保护你的。”
可能是因长年来都身处在这个冰冷环境里,所以无法相信他人的缘故,艾伦始终缩着身子蹲在原地动也未动,眼中盛满了恐惧地打量着眼前的陌生人。
静静看着艾伦那一张过分漂亮的小脸蛋,杜宽雅在想,也许艾伦的妈妈,也曾像他的母亲一样,都是个美丽且害怕寂寞的人吧,可不同的是,在他小的时候,他的母亲尚陪伴在他的身旁,可艾伦的呢?怎么在艾伦的身边,都没有人伸出手来保护他让他安全的长大?
眼前流着泪的这个孩子,会不会像当年的他一样,时常在夜里向上天祈祷着,能够有个人来拯救他的孤独?他是不是,也渴望着能够有个人敞开了胸怀,送给他满满的温暖,就像伍嫣和富四海所对他做过的一样?
“不要怕,有我在,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了。”即使手臂已经酸麻到一个极点了,始终都没有放下手臂的杜宽雅,不放弃地继续对他敞开了双臂。
等候了许久,当那一双怯怯的小手终于放进他的掌心里时,杜宽雅俯下身子拥抱住这个极度需要温暖和关怀的孩子,当他听到艾伦呜咽的哭声自他的胸口传来,汨汨不断的泪水也濡湿了他的上衣时,他爱怜地拍抚着艾伦颤抖的背脊。
“我会陪在你身边的,我保证。”
三年后
“咚!”狠狠撞上休息室门框的杜宽雅,在外头走廊上欲参加比赛的人们皆对他投以惊讶的目光,才想伸手摸摸他最近常撞疼的额头时,不料在下一刻,一阵布料的破裂声,随即又自他的手臂附近传来。
坐在休息室里目睹他撞门又毁衣的举动后,艾伦带着不敢置信的目光,走上前仰头看着最近高大得好像有点过头的自家兄长。
“哥哥,你……是不是又长高了?”他的青春期都已经过去了几年了?再长下去,他是不想弹琴改去打篮球吗?
杜宽雅吃痛地抚着额,“好像是……”如果没记错的话,上次体检时,他的身长似乎就快突破一百九十的大关。
“这种事你要早点说啊!”很怕待会他上场时会穿件破衣闹出笑话来,艾伦急急忙忙地跑出休息室去找自家的管家叔叔,想办法替他弄件更大号的燕尾服来救急。望着那一溜烟就消失的背影,杜宽雅含笑地侧耳听着艾伦在廊上跑得又快又稳的脚步声。
这三年来,在他细心的照顾下,原本瘦小的艾伦迅速成长茁壮,不但身高一下子就抽长了许多,艾伦也养成了和富四海一般爱吃甜食的坏习惯。除了身材方面的改变外,艾伦也不再像个不敢面对人群的小哑巴,一头金发蓝眼的他,中文溜得超诡异就算了,他还偷学了一点零零落落的台语,而只学了近三年的英文,现在则流畅得跟超市里卖菜的大婶有得比。
而在性格方面的话,他则是没料到,当年那个怯懦胆小得像个小女生的艾伦,在三年后竟会变成个生性啰峻又爱唠叨的小管家婆。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对他来说,只要艾伦能够健康无忧地成长,就已是他最大的安慰与成就了。
趁着等待衣服的空档,杜宽雅自桌上搁放的外套里取出一本笔记本,并从里头抽出了张惯用的信纸,而后定下心来,在洁白的信纸上写出一行行工整且优美的字迹。
拿着十万火急送来的燕尾服,艾伦方推开休息室的门,就看见总是偷空找时间在笔记本上写字的杜宽雅,又再次带着某种像是很怀念的神情,似在纸张上写着某些不想让他人知道的过去……可是一见到他回来休息室之后,杜宽雅随即停下了笔、合上了笔记本,仔细地将那些过往都藏在那小小的笔记本里头,怎么也不让他这没参与到过去的外人窥看半分。
不知为什么,每次看着杜宽雅那种怀念性的目光时,在他的心底,总会不自觉地升起某种内疚的感觉,就像是他在暗地里偷偷的窃取了一段杜宽雅原本该有的人生,或许,还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爱情。
“哥哥,你寂寞吗?”两手捧着燕尾服的艾伦,满面落寞地走至他的面前。
杜宽雅揉了揉他的发,“我有你啊。”
“那么其它也爱你的人呢?他们寂寞吗?”然而正值善感年纪的艾伦,即使不探问,也知道他的琴声,为什么有时会让人觉得像是载满了寂寞的音符。
“小孩子别想那么多,你只要专心的长大就好。”杜宽雅熟练地打好领结、穿上新的燕尾服,一如以往地又再次迥避起这类的话题。
艾伦拉着他的衣角,“可是!”
前来通知准备出场的工作人员,站在外头朝他们敲了敲门提醒,杜宽雅朝工作人员点头示意后,弯下身子将矮了他一大截的艾伦轻松地捞抱至一旁的小桌,把他带来的功课推至他的面前,再拍拍他的脑袋。“你乖乖的在这里把你的报告作业写完,今天晚上回去后我煮大餐。”
“嗯……”艾伦提不劲地应着,转身恭送总是带着一脸自信登台比赛的他。
不远处传来的热烈掌声稍微停歇了后,这些年来艾伦听惯了的琴音,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下,以壮烈激昂的声势拉开了演奏的序幕。艾伦趴在桌面上想着,那些坐在台下的评审与听众们,一定不会相信,此时在台上弹奏着比赛曲目的杜宽雅,并不只单纯是个琴艺高超的音大三年级生,实际上,他还是他们父亲极力培植的黑帮新一代洗钱成员。
不像上头另两个以往总爱逞凶斗狠的兄长,杜宽雅之所以会走企业路线,是因为在有了大哥因火并而死、二哥因此而残废的教训下,他们的父亲这一次改变了作法,因此杜宽雅除了在音大当名看似乖乖牌的好学生当作掩护外,他亦在帮里高级干部的指导下,从今年起开始进入漂白的企业里,从最基层职员干起。
即使是这样,杜宽雅在白日与夜晚都得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两头忙之余,他从没有忘记过要照顾与他同住在一块儿的艾伦。回想起过去,在杜宽雅刚回来美国的第一年,像是想要防范什么不测般,杜宽雅总是一直把他带在身边,他曾想过,也许是杜宽雅不希望他再遭那个在精神方面已经有点问题的二哥的毒手,又或许,杜宽雅是下意识地在保护着,当年,另一个年少时的他自己……
在紧紧压榨着每一分钟可以利用的有限时间里,杜宽雅把生活分割成学业、家族事业与亲情三个等分,无论他再如何忙碌,他每天一定会回家给只有一半血缘的弟弟做晚饭,在夜里弹奏着温柔又优雅的琴声,催哄常常失眠的艾伦入睡,也不管他自己是否会被累垮。
“再这样拚下去,他会不会年纪轻轻就死于过劳啊?”
对着书本自言自语的艾伦叹了口气,在打开桌面上那堆报告作业时,不意地发现,那本杜宽雅总是带在身边的笔记本,竟忘了被带走与他的作业本子混在一起。
艾伦一手轻抚着这本里头似乎夹杂着数张信件的笔记本,模糊地回想起,杜宽雅总是不让他看这本笔记的一些蛛丝马迹。
他还记得,十岁的时候,他曾经问过为了要哄他睡觉,而不得不把整本厚厚的琴谱全都弹过一遍的杜宽雅……“为什么哥哥从来都不弹贝多芬的月光?”
“因为那是我只为某个人而弹的。”坐在钢琴前的杜宽雅,修长的十指流畅地在琴键上滑动着。
“那个人是谁?”趴睡在钢琴上头的他睁大了那双蓝色的大眼睛。
“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杜宽雅边说边伸长了手臂,把他身上的小被盖好一点以免着凉。
“重要到什么程度?”
杜宽雅仅是但笑不语,可他脸上勉强挤出的笑意,在艾伦的眼中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真心在笑,反而像是充满了无法说出口的无奈……
一张张空白待写的信纸,在艾伦拿起笔记本时,自里头滑落了下来,将桌面铺成一片如同冬雪的苍白。
在那一张张的信纸中,其中一张已写好的信件,先是吸引住了艾伦的目光,
不过多久后,那上头熟悉的笔迹,在纸面上低低倾诉的一字一语,又让他难过地低下了头,试着想要隐藏起,心中那份挥之不去的酸楚……
走失的青春,被藏到哪裹去了?这么多年来,你还是在同一个星空下等着我吗?你,还爱我吗?曾经有一段日子,我努力地,努力地将路上每个人的身影都看成你的影子。
因为我总是在想,如果能在庞大的人海中,要是有一个背影像你的人能够回过头看着我,那该有多好啊?
虽然明知结果会是失望的,但是,只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一个相似你的影子,那种安慰般的满足威,就足够让我度过这一季寒冷的冬日了。
你能明白这种感觉吗?
第6章(1)
大四毕业的前一天,伍嫣抱着几本新出炉的世界音乐杂志,和几本这些年来所做的剪贴簿来到了隔壁的杜宅,给每年最多只能见到杜宽雅一两次面的婆婆,看看久未谋面的外孙,也稍微解解她的相思。午后时分,植满四季常开花朵的花园里,除了偶尔翻阅杂志的声音外,本是很安静的,只是当她们翻开最新一期杂志,看到获得不知第几座音乐大赛冠军奖杯的杜宽雅时,伍嫣差点笑弯了腰。
杂志上两张特地放大的照片里,颁奖台上站立的参赛者们,外表就是十足优雅纤细,完全符合音乐家给人的印象,独独就只有站在正中间的杜宽雅,以高大又魁梧的身材鹤立于鸡群中,惹得站在台上的每个人,都不由得皱着眉心要多看他两眼。
“这是……这是哪来的泰山王子呀?”他其实不是在弹钢琴,而是在琴键上打美式橄榄球吧?上了年纪的杜婆婆,以指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后,深有同感再三地摇首。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吃的,怎么会长得跟棵大树一样……”明明小时候就又怕狗又可爱,怎么一长大就变形得跟他那个当将军的外公没两样?
“我会记得写信给他,叫他不要常常撞坏别人家的门框……”伍嫣忍着笑,盯着照片里杜宽雅红红肿肿的额际,大概可以猜到照片里他脸色为什么会那么臭的原因。
看着伍嫣面上,无论是杜宽雅离开前或后,都同样不变的开朗笑意,杜婆婆不禁在想,除了那个远飞至异国的杜宽雅外,这里是否还有个同样也很会隐藏心事故作坚强的孩子。
“小嫣,你会不会很想他?”
“会呀,我每天都把他放在心底偷偷的在想。”正拿着剪刀将相关于杜宽雅的报导都剪下来的她,语气里听来像是充满了轻快。
“既然每天都在想,那为什么还要特地做剪报?”原本还停留在伍嫣面上的笑意缓缓地逝去,总是在人前装作勇敢的她,放下了手中的剪刀,转首看向这座繁花盛开的花园。“……因为我要陪他。”
她习惯了,习惯在校园的转角寻找他的身影,她更习惯了,在人生的转角寻找他曾走过的足迹。
即使这么多年来,他总是在她的生命里缺席成性。
就是因为不能留在他的身边,所以她将他的每一张照片、每一项消息,都当成他曾走过的足印,然后再用她的双眼,跟在他身后一一走过,唯有这样,她才能觉得,他们还是平行地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就跟以往一样。
穿梭在空气中的寂寂话语,听在婆婆的耳里,格外有种不舍。她伸手轻抚着伍嫣的发,很想帮她驱走一些不知该怎么对他人说出口的寂寞。
“小嫣,那孩子的生日快到了,替我写张卡片给他好不好?”
“嗯,我这就回去写。”差点就忘了有这事的她,三两下就收拾好杂志,起身准备回家。
虽然伍嫣的话是这么说的,可是等她真正坐到了书桌前,提起笔面对着前阵子买来的生日贺卡时,她却想不出该对已然陌生许久的他祝福些什么,因为她所拥有的,就只有他的过去,却没有他的现今。当年在杜宽雅离开前,他主动对他们提出,不相互来电联络、不在私底下偷偷见面,就只是通信。据他的说法,他要把所有可被人逮到的把柄和弱点都消除掉,他不要她涉入其中半点。那时的她对这作法并没有异议,也很赞同他安全至上的想法,可是现在她却有点后悔。
她该怎么去祝福一个目前只活在她回忆里的人才好?
于是,她在卡片上,将那些祝福的话语写了又擦,擦了又写,她不知道她该许下什么愿望,也不知道那些关于他的未来。
最终,她只在卡片上写了四个字,那最初也是最深的盼望―
早点回家。
带着那封贺卡与她昨晚所写的信件走出家门后,前往邮局的伍嫣,刻意不走镇上的快捷方式,反而选择绕远路,踏上了紧临邻镇稻田的田间小路。
小路两旁植满的水稻,鲜翠的绿意直沁人眼,一路绵延至远处的青山山脚下,将顶上的蓝天与大地的碧绿,连成了一道美丽的地平线。她边走边想,转眼间,杜宽雅最喜爱的夏季又再次来临了,在不知不觉中,日子过得好快,她已经一个人度过了好几个没有他的季节,无论是夏日里划过天际的飞机云,或是冬夜里,在天际舞台伸展着身姿尽情演出的猎户座。
当初在他离开前,她还一直认为,只要她把她的人生过得很充足精采,那么,思念所带来的痛苦,便不会为她带来太多折磨,哪怕分离的岁月再漫长,她都有信心能够撑得过那些未来的日子,但,近来随着她无眠的夜晚逐渐增加,白日里有时她也总恍恍惚惚的,她渐渐不再确定了。
温暖的南风将层层的云朵吹得破碎,像是将一片片剪裁好的心遍铺在天际问,当来得急也去得快的午后阵雨落下时,雨丝中,一束束光柱般的阳光,自云朵的缝隙落了下来,就这样,大地上一束雨,一束晴,在她眼里看来,好像他,也好像爱情。
远在海洋另一端的他,会知道她此刻所看着的风景吗?他会明白在她心里的那口想念的水井里,日渐深埋的心情吗?他知不知道,她胸坎里的那颗心,就好像是注满了水的玻璃杯,她总是小心翼翼地,不让那盛满的相思漫溢出来?
此时此刻,如果他能够出现在她的面前,给她一个熟悉的眼神、一个手势动作,或是一个盛满了幸福的笑容,那该有多好?只要这样,就能为她带来满满至极的感动,她就能甘心地再为他失眠上几百个夜晚,继续停伫在这里,守护着他们共有的梦想。
她啊,好想念那个曾经在夜色美好的月光下,为她弹奏月光的男孩。
有时候,在早上独自一人醒来,当指尖碰触到面颊时,这才发现自己在梦裹哭泣,而泪水就这么静静挂在脸上,可是却已再不记得梦境了。那种失落成,是不是和所谓的青春很像?
你知道吗?你不在我身边的这些年,我时常一佃人坐在你的房间裹,回忆着你弹琴的模样,也想象着你现在会是什么模样。
只是日复一日,总是这么面对着这间不再有你身影的阁楼,渐渐的,我不知该对它满怀的空洞与寂寞说些什么。
因为它总是在夜半时,悄悄地贴在我的耳边问我,不哭不笑不吵闹,这样的爱情,会不会太过荒凉了些?
我想念从前。
我想念那每一刻甜蜜的瞬间。
我想念,那些我们曾经拥有过的一切。
为什么每个杜宽雅所爱的人,都选择在冬天这个老带给他不好回忆的季节里,以措手不及的方式离他而去?这是某种惯性吗?选择在冬天道别离的伤心惯性。在杜宽雅离开后,这些年来一直都守在杜宅里的婆婆,在今年初冬刚来临时的一个寂静的夜晚,悄悄地走了。接到恶耗的杜宽雅,又再一次地得面对起亲人的死别,只是这一回,在奔丧的他抵达家门前,负责协助处理相关事宜的伍嫣和富四海,已大致上将丧事都办妥,剩下的,就只有等着他送婆婆去火化与主持葬礼而已。
葬礼的那天,灰色的天际里飘着蒙蒙细雨,伍嫣站在人群中看着好久不见的杜宽雅,感觉在他的面上,好似有种格外陌生的味道。而在葬礼一结束后,她都还没能找机会与他一块儿地坐下来,好好地说上几句话,他就又匆匆被他父亲所派来的人给接回了美国,他这个浮云般的游子,就连只字词组也没来得及留下。不过在一个月后,她倒是收到了他将杜宅和那块土地正式过户给她的文件,就连所有繁杂的手续他也都托人办妥了,他将那间不再有婆婆守着的家,留给了她这个一心盼望着他回家的人。
同样是在这年,在这一年即将过去,即将接近年底的时候,杜宽雅难得地向他父亲表示,他想回乡为母亲扫墓,也顺道参加外婆在农历年过后的百日法事。
于是乎,接到通知的伍嫣,在大年三十的这一天,趁着伍家和富家上下一大群人,都忙着在准备年年两家合办的年夜饭时,她照着杜宽雅信上所说的时间提早去了火车站,坐在站台上等待着好不容易才终于找到了个合理的借口回来的杜宽雅。
火车站里回乡过年的人潮,就像海涛般一波又一波涌来,每当火车一靠站,便为等待的人们带来了欣慰的笑脸,当火车再次开走后,则又留下了另一波新的等待。
今年冬日的日头落得很早,还不到黄昏时分,天色已渐渐地暗了下来,而那些川流不息的人潮,在家家户户的灯火都点燃时,也逐渐各自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处,在温暖的房子里吃起年夜饭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还留在站台上的伍嫣,沉默地看着光滑的铁轨被进站的列车照亮,而后又在列车开走时,像流星般拖着长长的余晖消失在黑暗的那一方。
愈来愈冷清的站台上,突然刮起了阵阵刺骨的冷风,她无言地拉紧了身上的外套,在眼角的余光中,看到了一个与她无声作伴的同伴。那是一只被遗落在角落的风筝,不知道是被人遗弃了,还是那个曾放它远飞的主人已经忘记它了,就这么任由它在清冷的寒风中,孤零零地拂动着无法飞翔的翅膀……
她会不会也被人遗弃了?
为了自己这种太过阴暗的想法,伍嫣伸手敲了自己的脑袋一记。奇怪,她以前明明不是这么消极的人啊,她怎会突然有这种怪念头?
当腹内的饥饿感与遍身的冷意就快到达一个极点时,一班误点许久的列车终于进站,不但带回了她所想念的那个人,也同时为她带来了些许纳闷。
第6章(2)
她站起了身子,微微仰起头,两眼直不隆咚地看着只拎了一个行李袋的杜宽雅,一步步地走至她的面前站定。
“你是不是……”她记得上次他回来参加婆婆的葬礼时,他好像还没有这么高啊。光看她的表情,杜宽雅就知道她想说什么。
“对,我又长高了。”他也不知为什么都到二十四岁了,他的发育期却还是迟迟不肯结束。
她叹息地摇首,“再高下去的话,我们两个就要变成七爷和八爷了。”
放下了手中的行李后,杜宽雅低下头来,将她抱起令她的两脚远远离地,然后含笑地以鼻尖赠着她的鼻尖。
“我一点也不介意,你呢?”
“我也不。”她漾着愉快的笑,伸手调整好他脸庞的角度,再微偏着蚝首将她被吹冷的唇瓣印上他的。
久违的吻触,一下子就活化了久远前的记忆,伍嫣一口口地啄吻着以往曾经非常熟识的这双唇,反复地温习那些曾在光阴里遗失的美好,她以两掌捧住他的脸庞,感觉这般吻着他,就像是在亲吻春天;彷佛是在回应她般,杜宽雅抱紧了她,刻意制造出一个个清亮的响吻声,在勾惹出她的笑意时,也成功地集中了车站里所有人的目光。
“咳咳。”车站站务人员适时地出声打断了这一刻,红着一张脸小声地提醒他们,杜宽雅识趣地放下她,弯身拎起地上的行李,而掩不住欢喜之情的伍嫣则挽着他的手臂,紧偎着他一块儿走向车站的出口。
“走吧,大家都等着你回去吃年夜饭呢。”不知道家里的那两票老老小小,在火车误点这么久后,是不是已经都饿得头昏眼花了。
走出车站外,杜宽雅抬首看着这座在他记忆中已经改变了夕景的城镇,在他还没适应这份生疏的感觉时,伍嫣已拉着他走向那条他们以前常携手走过的小路。
以往这条他们回家要不了几分钟的小路,在这一晚,他们出乎意料地走得格外的漫长,因为,沿途上的他们俩,就像一对久违重逢的高中生似的,不是看小巷里四下无人就赶快偷偷亲对方一下,就是走一走便三不五时地停下来,用力地再多拥抱对方一会儿。
等到他们回到伍家时,一屋子等了他们老久的人们都已饿惨了。
属于节庆的热闹欢欣的气氛,在他的归来与伍爸把他开店用的拿手好菜全都端上桌时,霎时被推上了一个顶点。席间里,坐一角顺便帮忙端菜的伍嫣,在每个人都吃得差不多,而富四海也已经拿起酒瓶,开始海灌起两家的家长时,她放下了手边所有的杂事,静静地看着灯光下的杜宽雅。
他好像瘦了,虽然嘴边的笑意还是很温柔,但却多了风霜所造成的棱角,他虽和以往一样,很快地就与每个人打成一片,可是在热络之余,她却看不出,他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回来过节的。
在芝加哥时,他过得快乐吗?这些年来,他遇到了什么人、都跟哪些朋友交往?除了她以外,有人也曾像她一样,在夜半时听着他所弹奏的那首月光入睡吗?她有好多说不出口的想象与问号,也有着好多令她感到陌生的情绪。
这般看着他与两家的家人勾肩搭背、相互拥抱或是击掌,伍嫣不知该如何阻挡此刻那股一直在她心口酝酿的丑陋情绪。
她好嫉妒,她嫉妒这个人并不仅只专属于她、她嫉妒他分赠给每个人的温柔,她最嫉妒的是,有太多人,都可以如同她一般拥有他的笑容和他的爱,而她,却不知该如何才能独占他……
“小嫣?”被富四海灌了几杯后,杜宽雅侧首看着起身像是想要溜走的她。
她掩饰性地笑笑,“我去外面透透气。”杜宽雅紧盯着她走得稍嫌太快的背影,接着也放下杯子跟着追了上去。
“你们要去哪里?”当他来到大门玄关处拉住伍嫣时,伍贺兰自厅里走出来,站在他们的身后问。
“散步。”他们俩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来,口径一致得很有默契。
“天气很冷,记得早点回来。”
杜宽雅朝她点点头,“知道了。”
自厅里溜出来的富四海,走至大门处与伍家妈妈一块儿目送他门走出家门时,忍不住要向她抗议。
“伍妈,你除了在道场上很残忍外,你在私底下也未免太不识相和太没同理心了吧?”什么早点回来?人家这对小两口好不容易久别重逢,终于有机会能够亲亲爱爱地小聚一下,她就那么急着打扰他们小小的幸福时光?
伍贺兰皱着眉心,“是吗?”
富四海以鄙视的目光扫了她一眼,不敢苟同地摇摇头。
“你们两个,天气很冷,记得今晚不用回来!”她随即改口扬声朝走至小巷里的小两口大喊。
富四海称许地朝她竖起一根大拇指,“赞,够上道。”
“不用回来?”还没走远的杜宽雅一头雾水地回过头,正好看到门口的那两人动作快速且一致地关上道场的大门。
“我们走吧,我想看星星。”伍嫣没去想后头的富四海,又再次背着他们变了什么花样,她握紧了杜宽雅的掌心,带着他走向那一座他们已经有好多年没再一起去过的小公园。
时隔多年,以往他们所记得的公园早已经变了模样,唯一还可以勾起他们记忆的是,那一座依然还矗立在公园一角的老旧秋千。
“发生了什么事?”让伍嫣在秋千上坐好了,杜宽雅蹲跪在她的面前轻声地问。
“为什么这么问?”
“你忘了?”他以指拧着她的鼻尖,“我可是黑道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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