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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旗袍-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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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香衣轻轻吁了一口气,回到屋里,感念了一会儿二妮,又集中起精神,批改作业。还没有批完一本,听见曹子安在门外问:“白老师,有开水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曹子安端着一个搪瓷缸子走了进来。白香衣自他规矩起来后,对他的态度改善了不少,提起暖壶,给他倒上水。

端着水,曹子安却站在那儿不走,也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白香衣。

白香衣被他盯得不自在,就揶揄说:“曹老师,刚才你去哪儿了?二妮来找过你。”

“咱不提她好吗?咱也不提春生,就谈谈咱俩的事。”曹子安拿定了主意,破釜沉舟,和白香衣说个明白。

“你这话我不明白。”白香衣冷淡地说。

“俺知道,你为二妮吃味呢!可就算俺有二妮,你也有春生啊,咱们是一个半斤,一个八两,谁也不用嫌弃谁……”

“等等。”白香衣打断了曹子安的话,诘问道:“这话更不明白,你和二妮怎么样,碍不到我什么,我吃什么味?再就是拉扯上人家春生干什么?”

“咱们都不是三岁的孩子,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和二妮只是逢场作戏,现在是真心想和你好。你和春生勾勾搭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俺看得明明白白,春生因为你,还打过我一顿,我是为你挨打啊!”

白香衣气得脸色煞白,一指屋门说:“滚出去,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你醒醒吧,咱们俩才是一类的人,都是文化人,有共同语言,有共同的事业。二妮和春生都是满头高粱花子的庄户人,跟咱们走不到一块的……”

白香衣气懵了,顺手抓起墨水瓶砸过去,嘴里狂喊:“滚,滚……”

墨水瓶打偏了,打在墙上,迸溅出一个红艳艳的大花。

曹子安见白香衣动了真怒,似疯如狂,就脚底下抹油,溜之大吉。临出门,仍不死心地说:“白老师,我说的全是肺腑之言,你好好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现在我就明白告诉你,就是世界上的男人都死绝了,你也没戏!”白香衣对着曹子安的背影歇斯底里。

曹子安没敢在学校停留,慌里慌张地回了曹家庄,他知道这次的漏子捅大了,春生一旦知道,非把他活剐了不可。他没想到,家也不是避难所,二妮正热情似火地等着他呢。一见二妮,他就没有好气,往外赶二妮,二妮赖着不走。他就摩拳擦掌想动粗,却反被二妮撂倒在地上,压上一对大屁股,使他上半截呼吸困难,下半截臭屁滚滚。

恶人自有恶人磨,二妮人虽然不恶,却正是一小盅子卤水,对付曹子安这碗小豆腐绰绰有余。

二妮成了曹子安的影子。曹子安上课,二妮就坐在教室门口纳鞋底儿,或者找白香衣说话;下课了,她立刻赶到曹子安身边。她要守着来之不易的好女婿,防备被别的女人抢走。

没出一个月,曹子安缴械投降,和二妮举行了婚礼。白香衣送给他们一块背面作喜帐。在挂满喜帐的新房里,一身红衣服的二妮抑制不住兴奋,情不自禁唱了几句吕剧《借年》里拜天地的一段,博得满堂彩,曹子安却恨不能钻进老鼠洞里。

狗改不了吃屎,曹子安并没有放弃勾引白香衣的心思,不敢明目张胆,却免不了暗送秋波。白香衣不是给他吃一计软钉子,就是给二妮敲敲边鼓,让她念念紧箍咒。

二妮坐月子的时候,曹子安忽然心血来潮,找孔怀玉说学校里应该有一个校长,以便更好地管理学校。

孔怀玉听了好笑,张口说:“鸡腚大的地方,数来数去就你们俩人,要啥校长?”

“俗话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大小也是个单位,俺曹家庄小学就一个人,人家还有任命校长的红头文件呢。”曹子安说的有理有据。

“那我去公社时提提。你小子想当官哩,事成了你得给我两瓶子你们曹家庄的烧刀子。”曹家庄的烧刀子香透四里八乡,是好酒的男人们的挚爱。

“好说,好说。”曹子安连声应承。

不等事成,曹子安就抱了一坛子烧刀子送到孔怀玉家里。孔怀玉没想到他当真,忙杀了一只当年的小公鸡,配着青椒炒了,和曹子安喝了个天昏地暗,尽欢而散。曹子安没等出孔怀玉家的大门,就把一肚子的嫩鸡肉搁在了天井里。孔怀玉家的足足唠叨了半年,惋惜糟蹋了好东西。

曹子安早也盼,晚也盼,孔怀玉终于拿着一张纸片走进学校,顶头的红字和五角星耀人的眼睛,隔着老远就能看见。曹子安迎上去,充满期待地搓着手明知故问:“书记,你手里拿的啥?”

“任命校长的文件。”孔怀玉严肃地回答。

曹子安伸出手,但是孔怀玉并没有把文件给他,而是越过他,进了白香衣的屋,他说:“白老师,恭喜你,组织上信任你,任命你为孔家屋子小学的校长了。”

院子里的曹子安听得一清二楚,也听得目瞪口呆,孔怀玉离开学校时,他急追着问:“书记,这是咋回事?”

孔怀玉说:“就这样啊,没问题。”

“应该我是校长,咋成了她?”

“就应该是她啊!人家是正式教师,而你是民办教师,当然是她了。这可是组织上说的,不是我说的。”

“可是我那一坛子烧刀子。”

“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我喝了烧刀子不假,你也吃了俺家的小公鸡。知不知道,不吃它的话,现在该长成黑爪红冠的大公鸡了!”孔怀玉无限感慨地说。

曹子安终于认命了,原来想着当了校长,就能名正言顺地对白香衣指手画脚,抓小辫子,穿小鞋子,不怕她不乖乖就范。可是如今,惹毛了她,谁抓谁的小辫子,谁给谁穿小鞋子却不言而喻了。

第二章 杂种 纯种 犟种 20 野汉子

村里的老人说:“七月十五定旱涝。”可是在白香衣重返孔家屋子的第三个年头上,老天爷却有意颠覆了这句话。

七月十五是鬼节,香衣早早准备下供品,让春晖去给宝柜上坟。春晖刚要出门,天上就急急地落下雨来。春晖说下雨去不成了,伸手就要拿那些供品解馋。白香衣拦着不让,说到这个时节了,没有大雨可下,天一会儿就能晴,坟还是要上的。

老天爷偏和她较劲,雨越下越大,瓢泼一样,直到晚上还没有停。厨房就离他们住的屋两三步远,雨大得愣让白香衣进不了厨房,供品终于成了春晖的腹中餐。急骤的雨声不间歇地响了一夜,黎明的时候才渐渐稀落了。白香衣听见有人在院子里哗啦哗啦地趟水,小黄亲昵地哼哼。

她穿戴整齐,打开房门,眼前一片白花花的水光。春生站在没到腿肚子的水里,弯着腰,疏通地沟。小黄围着他撒欢,扑腾起一片细碎的水花。

学校的地基比较高,水很快就排下去了,村里地势较洼的人家,水都流进了屋子。土坯房泡在水里,撑不过多少时辰,有几栋房子就在人们的惊叫声里,轰然倒塌。所幸发生在白天,没有人员伤亡。公社干部光着沾满泥巴的脚巴丫子,挨家挨户动员村民们到堤坝上去,那里已经打起了一长溜简易窝棚。

村民们冒着毛毛雨,扶老携幼,吵吵嚷嚷地向堤坝进发。路过学校,他们看见白香衣蹲在小菜园里,不慌不忙地清洗白菜叶子上的泥水,神情专注而从容,弥漫了一村子的恐慌,竟没有丝毫惊扰到她。

玉翠拖着存粮走过,看到这个光景,离开稀稀拉拉的队伍,走进了学校,老远就气急败坏地吆喝:“白老师,都啥时候了?命值钱,还是这几棵烂白菜值钱?赶紧收拾东西,跟俺一块上大坝。”

“我不去了,乱哄哄的,闹得慌。”白香衣笑吟吟站起身来,翘起唯一没有沾上泥巴的小拇指理了理头发,不慌不忙地说,“嫂子你看,我的白菜种的还好吧?”

“不看,不看!你得马上跟我走。”玉翠风风火火地拉着白香衣的衣袖,向屋里走,“快收拾东西。”

白香衣挣脱了玉翠,态度坚决地说:“嫂子,我真不去。学校这里地基高,没事的。”

玉翠劝了几劝,见白香衣的主意很结实,就说:“你不去也行,春晖得跟俺去。”

春晖和这个大嗓门的大娘特别投缘,在屋里听见了这话,不等白香衣说什么,就跑了出来。玉翠一手拉着一个孩子,乜斜了白香衣一眼,说:“你呀,犟得快撵上俺家的犟驴了。”

等白香衣大声嘱咐春晖要听大娘话的时候,玉翠已经风风火火拖着两个孩子出了学校大门,玉翠回过头,没好气地说:“别瞎操心了,你只管操白菜的心就行了。”

玉翠的话对白香衣具有一种魔力,骂也好,吼也好,听到耳朵里却都是浓得化不开的亲切。白香衣对着他们的背影笑笑,又拖着两脚的泥巴,鼓捣起她的菜园子来。

阴天天黑得早,孩子不在家,白香衣胡乱塞了些凉干粮,躺到了炕上。白香衣患上了夜盲症,夜里离了灯影,便是一片纯净的黑。这病不难治,白香衣却不想治,理由是不用走夜路,看见看不见都没关系。母子俩相依为命惯了,有一会儿,她忘记了春晖不会回来了,总觉得他在门外玩,就给他留了门。等她想起春晖不会回来的时候,想去关门却懒怠动,只想迷糊一小会儿,不想就昏天黑地死睡了过去。

睡梦里,她梦见了高原。高原还是十年前的样子,年轻力壮,把她宝贝一样搂在怀里,一点久违的火种像一颗耀眼的星子在她的心头亮起来,顷刻间就燎原了。她像一朵娇艳的花朵,在春天的风雨里飘摇,迷醉。一切太真实了,仿佛不是梦,她突然就醒了过来,想动一下身子,把梦境赶跑,但是身子仿佛被千斤巨石压着,动不得。她清晰地听见了一个男人呼哧呼哧喘气声,而且有热乎乎的气体扑到她的脸上。惊惧袭来,她彻底醒了,失声大叫:“谁?”

身上一轻,一个黑影夺门而逃。白香衣摸黑爬起来,把房门闩上。点亮了灯,坐在床上,懵懂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也许刚才只是幻觉,根本就没有什么人来过,要不小黄早该叫个没完没了了。

白香衣吹熄了灯,重新躺下,心里忽然很失落,她希望能够再次梦到高原。在似睡似醒之间,她闻到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年轻男人的气息,那气息就象一碗烈酒,醉了她的心。

天亮了以后,被人吃了豆腐的事,成了一个铁打的事实,证据恰恰是该叫却不曾叫的小黄。小黄趴在狗窝里睡得跟死了一样,嘴边还叨着半块高粱饼子,散发着浓郁的酒香。白香衣恨恨地踹了小黄两脚,但是小黄只是哼哼了两声,没有醒。

白香衣没有声张,没事人一样忙里忙外。晚上,把门闩得死死的,睡不着,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有些惊怕,竟也有些期待。

小黄已经长成了一只威风凛凛、气宇轩昂的狗,但是在成了醉狗后,足足睡了两天两夜,才醒过来,围着女主人又摇尾巴又撒欢,冷不防女主人抡起手中的擀面杖,狠狠地敲在它的脑袋上,它连声尖叫着跑开,躲到远处无辜地呜咽。

大雨后的第四天,天放晴了,村里的大水也下去了。村民们陆续回到村子。

人们开始重建家园,男人们和泥筑墙,女人们张罗饭菜。白香衣在上完课后,也会出现在女人堆里。男人们看见白香衣走来,都会彬彬有礼起来,面带笑容主动让路。白香衣不动声色,保持着一贯的矜持风度,她知道那个男人就在他们中间,所以说不定什么时候,心里就忽然一臊,脸上火辣辣的红。

不知道玉翠是怎么调教春晖的,春晖从堤坝上回来后,开朗了许多。回来后没有两天,春晖嚷着要到玉翠家住宿。村子里各家各户的房子都很紧张,孩子们大了,不方便和父母睡一铺炕了,就自行找地方住宿,三五个小厮或三五个闺女住在一块。这是一件一举三得的事情,大人们省心,孩子们高兴,还解决了住房的不足。玉翠家就是一个据点,西厢房里住着二儿子春生、五儿子春来和另外两家的孩子,白香衣觉得让春晖和小厮们多接触,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没准就能沾上些刚性儿,就爽快答应了。

春晖搬出去的第二天夜里,白香衣从梦中惊醒,她听见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心一下子冲到了嗓子眼。后来没有声音了,她睁着眼睛醒了一夜。白天的时候,她蓦然期待夜晚的到来,忽然间她仿佛重返了少女时代,有了一些缥缈的憧憬,淡淡的哀怨。夜晚到来的时候,她闩上了门栓,过了会儿又拔开门栓,反反复复,最后终于让自己假装忘了闩门栓。偶尔的鸡鸣犬吠,她的心都会乱一下,仿佛风过花丛,花瓣儿轻轻地摇啊摇……

白香衣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小黄亲昵地哼哼了两声,就没了动静。接着,那个男人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他好像迟疑了一下,随后爬到了炕上,小心翼翼地摸白香衣的脸。白香衣忽然坐了起来,死命抱住了男人的腰,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男人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就像冰糖遇到了水,融化了,沾在了白香衣身上。有过第一次,这第二次就有了些水到渠成的意味。

潮涨潮落,白香衣忽然咬住了男人的肩膀,男人疼得直冒冷汗,却咬紧牙关不吭一声。白香衣感觉到有一些咸咸的味道在嘴里弥漫。

白香衣双手捧着男人的脸,那是一张光滑的脸。白香衣吃吃笑着问:“野汉子,不疼吗?”

男人点点头。

“疼怎么不说话?”

男人摇摇头。

“你是哑巴不成?不会说话吗?”

男人点点头又摇摇头。

过了会儿,白香衣又问:“你又给小黄吃了泡了酒的高粱饼子了吧?”

男人点点头。

“以后不要喂了,知道吗?”

男人又点点头。

男人一直不说话,白香衣没了脾气。忽然白香衣笑道:“你不说话也成,那让我看看你的模样。”

白香衣起身去摸床头的火柴,却让男人先得了手,远远的扔到了一边。随后男人匆忙下炕,胡乱抱起衣服,逃一样向外跑去。白香衣笑着说:“野汉子,你回来,我不看了,谁稀罕?!”

但是男人没有停下来,出去随手带上房门。脚步声渐渐远去,白香衣的心也跟着去了。

以后白香衣再也没有要求看他的模样,也不再逗他开口说话。只是像藤子一样缠绕住他,她迷恋上了男人年轻而强壮的身体,从那儿发掘到了如鱼得水的和谐。嘴里喊野汉子的时候,心里熏熏然充满了柔情蜜意。

白天白香衣一遍遍告诫自己,这样做无疑是引火烧身,必须当机立断中止这场荒唐的游戏,但是到了夜晚,她就身不由己,渴望借助男人的身体,燃烧尽身体内蠢蠢欲动的洪荒。她不止一次地对野汉子说:“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但是到了最后,她和野汉子都心照不宣的知道,那只是对偷情的罪恶,来一个软弱无力的安慰。

白香衣更加明亮起来,使她看起来年轻了五六岁。偶尔她会悄悄穿上硕果仅存的宝石蓝旗袍,回味一下当年的神韵,这时候她就会想起高原,心隐隐的疼几下,然后又想只有夜晚才出现的男人,心里竟有报复的快感:高原忘记了她,但是并不缺少稀罕她的人。

其实和野汉子在一起,白香衣还是不可救药地想念高原,她死命地咬野汉子的肩膀,心里充斥着恨也充斥着爱。男人一声不吭地承受,他肩膀上旧伤才好,又添新伤,他不知道这些疼是替一个叫高原的男人承受的。白香衣摸着男人肩膀上结痂的伤口,心生愧疚说:“以后我再也不咬了。”可是她管不住自己,就像她管不住自己飞蛾扑火般投进野男人的怀抱。

一个人的时候,白香衣思前想后,常常紧张得喘不动气。不时有女人过来串门,她们不过是走来和她说说闲话,或者求她帮忙做点儿活计,但她做贼心虚,总先紧张一阵子,疑神疑鬼地认为事情败露,人家找上门了。

第二章 杂种 纯种 犟种 21 群殴

宝橱家遇到了大麻烦,孔树林家要求他们退还宅子钱,原因是宝橱曾信誓旦旦地说那座宅子再住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而现在只有三年多就倒塌了。宝橱说一手交钱一手交宅子,买卖成了,就不能反悔。

这场纠纷相持了很久。孔树林和他的女人表现出了无与伦比的耐性,两个人轮番上阵,堵在宝橱家的大门口百般辱骂,足足把宝橱家的祖宗八代光顾了千百遍,仍然乐此不疲,仿佛非要把他们从坟墓里吵醒才肯罢休。按理说都是老孔家的子孙,寻根问源,他们的祖先是共同的,孔树林有骂自己祖先的嫌疑,但是孔树林没想那么多,什么解恨就骂什么。宝橱和他的女人开始的时候还陪着他们过过招,同样拿孔树林家的祖宗八代回敬过去。对骂高潮迭起,眼看非要大打出手才能见真章了,宝橱回头瞅瞅立在自己身后的三个儿子,再看看孔树林身后五大三粗的五个儿子一字儿排开,那夺人的气势,好像只凭眼睛里的怒火就能把他们一家人烧成灰。宝橱儿到用时方恨少,审时度势,做了缩头乌龟。

宝橱一家人的退缩,让孔树林一家人的气焰更加嚣张,一有空儿,孔家屋子的上空就会飘荡起骂声。胡桂花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哭哭啼啼,劝自己的男人把钱退还他们,以换取安宁。宝橱一想到那四十元钱掖在自己荷包里三四年了,忽然再去充实人家的荷包,心如刀绞。胡桂花一个劲地嘟噜,这样的日子没法过,还不如一头撞死了干净,早知道这样,卖宅子的钱就全给白香衣。白香衣压根就没安好心,肯定看到宅子没有多少年的撑头了,才会那么大方地拱手送给他们,现在倒好,他们一家人被闹得鸡犬不宁,人家却安安稳稳地过着好日子,没事人一样。

置身在这场旷日持久的纠纷之外,白香衣暗自庆幸当初没有收胡桂花送来的钱,躲过了一场是非。可是令她想不到的是,有一天是非还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那一天白香衣正在上下午的最后一堂课,她看见孔树林家的立在教室门口,以为她来找孩子,就含笑迎了上去。

“婶子,来找孙子啊?”她问。

孔树林家的凶巴巴的,张口就要白香衣退宅子钱,听得白香衣蹙紧了眉头,轻声细语地解释:“婶子,你应该知道的,我调到城里去的时候,就把宅子送给宝橱家了。他们卖宅子是他们的事,我一分钱也没有要,所以这件事和我没有一点儿的关系。不过婶子要是有难处,只要说一声,我倒可以帮衬你们。”

白香衣的最后一句话是出于好意才说的,没想到留下了话把,等着被人抓。

孔树林家的回去了,白香衣认为这件事过去了,就回教室继续上课。没过多久,孔树林家的却和胡桂花联袂而来,气势汹汹。天下大势分久必合,现在孔树林家的和胡桂花倒有点儿同仇敌忾的意味。

胡桂花先声夺人,在教室外面破口大骂,说什么好心帮人家卖宅子,费了心不说,还要替人家背黑锅。不明就里的白香衣给骂糊涂了,来到外面和她理论。她把刚才的话重申了一遍,又说:“事情很明白,我也不想多说,别伤了咱们娘们妯娌的和气。如果你们真的遇到了难处,我白香衣二话不说,一定会尽力帮衬你们。”

白香衣的大度,把胡桂花推到了绝境,她气急败坏地说:“你这么说,意思是这村里就你一个好人了,俺们都是些不讲理的恶人。你凭什么好心?可见你心里有鬼,才会假仁假义,冒充好人!”

白香衣耐心地说:“他婶子,既然咱们都进了孔家的门,就是一家人,谁家遇到难处,伸手帮一下天经地义。”

胡桂花抢白说:“俺可不是他婶子,担当不起!俺也就凑合着给姓孔的小厮们当当婶子,可不敢给姓高的姓矮的当!”

白香衣听出胡桂花话里套话,直逼她的软肋,不由得言语失了分寸:“你不乐意当,那我也不会高攀。咱们就事论事,有理说理,村里的老少爷们都看着,俺家的死鬼宝柜在坟里也听着,老宅子的事情明明白白摆在那里,用不着多说,大家心里都亮堂着。”

“是俺们不敢高攀,当年高原走的时候,当着大伙的面说你是他的媳妇,这是很多人听见的。你早不是老孔家的人了。现在人家蹬了你,你又回来吃回头草,俺们没难为你,你就该知足了,偏还要坑人害人!”胡桂兰咄咄逼人。

白香衣一时气结。高原当初撂下这么一句话,就一去不回头,他的初衷是保护白香衣,到头来却是害了她。

孔树林家的关心的是宅子的事,见她们把话题扯远了,插话说:“白老师,你说你心里没鬼,就给俺一个理由,那就是你为啥要帮衬俺们家?好像咱们两家没啥来往,平白无故的好心,俺才不信呢!”

这话倒把白香衣问住了,她没想到好心也需要理由。这时候学校里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有滋有味地听三个女人唱大戏。胡桂花见白香衣迟迟不开口,有些喜形于色,得意地说:“没话说了吧?说说看呀,让老少爷们听听你是真好心,还是假好心?”

白香衣就是再有涵养,也被她们的胡搅蛮缠搞得失去了耐心。“没有理由,这个你们能相信吗?如果你们觉得我说帮衬你们的话别有用心,那我就收回我的话,算我没说。”

“嘿嘿,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还愣是充当好人呢!”胡桂花冷笑。

“白香衣,抓紧还俺宅子钱,要不俺跟你没完!”孔树林家的张牙舞爪,看样子只要白香衣说一个不字,就要上前撕扯白香衣。

“你们有完没完?”人群里传来一声怒吼,春生扒拉开挡在前面的人,走了出来。“人家白老师说得很明白了,你们还这样胡搅蛮缠,就不知道害臊吗?”

胡桂花撒泼说:“你算哪门子好汉?也不看看这里说话的人是谁,轮得着你说话吗?”

春生大义凛然:“俺管你是谁?俺就管不讲理的!”

胡桂花就阴阴地笑:“大侄子,你还是操操自己的心吧,早给俺娶个侄媳妇。”

春生怒目而视,“你……”

“你什么你?你还想打你婶子不成?”胡桂花倚老卖老。

春生早就怒火中烧,经她这一激,怒吼一声:“今天就要打你了。”一步步逼了过去。

胡桂花心里害怕,却硬是梗着脖子迎上去,嘴里不干不净地骂:“有种,就打老娘!啥玩意啊,破光棍子,是哪个的裤腰带没扎紧,跑出你来了!”

眼看春生和胡桂花就凑到一块了,斜刺里窜出一个人撞到春生身上,却是宝橱家小三。他嘴里骂:“奶奶的,破光棍欺负到俺家头上了。”

春生嘴皮子上的工夫有限,便用拳头说话。打胡桂花他是真顾忌,打小三却是真不客气,一拳捣在了小三的鼻梁上,小三的鼻筒里立时钻出了两条红色的蚯蚓,弯弯曲曲往下爬。人们一声惊呼,哗啦啦散开,生怕战火波及到自己身上。见了血,两个人都红了眼,拳来脚往,打在了一处,明显的小三单薄些,吃了亏。宝橱家老二,看见兄弟吃了亏,冲上去助拳,三个人打着打着就进了白香衣的菜园子,滚到了一处。可惜了那些长势喜人的白菜,被践踏得一塌糊涂。

三个女人忘了斗嘴,都被这场撕打吸引了注意力。白香衣紧跟在战团外围,喊着:“别打了,别打了。”可是没有人听她的。

玉翠听到信有些晚了,她带着春宝和春来赶到学校的时候,正好看见宝橱家的两个儿子打春生一个,就厉声吆喝一声:“还有没有天理王法,孩儿们摸家伙,打这起下三滥的!”她这一吆喝不要紧,不但她的两个儿子加入了战团,一些和她家血缘近的晚辈们,也纷纷摩拳擦掌,冲上去助拳。一些和宝橱家近的,也跃跃欲试,但是白香衣作为孔宝柜的遗孀,他们和她的亲缘关系也远不到哪里去,顾忌白香衣的情面,拿不定主意动不动手。

胡桂花眼看自己的儿子们被一群人围着打,吃了大亏,冲着犹豫不决的人们嘶叫:“咱们家的人还没有死绝吧,由着人家欺负!”

她这一喊,提醒了那些观望中的人们,现在针对的是春生家的人,并不是白香衣,哄叫着加入了战团,扭转了一边倒的局面,打了个旗鼓相当。玉翠在人群中看到了胡桂花伸长了脖子,东张西望,不由地生气,悄悄绕到胡桂花的身后,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没头没脸的就给了她几巴掌,嘴里骂:“打你个黑心烂肠子的畜类!”

胡桂花杀猪似的嚎叫,跳跶着反击,因为个子瘦小,给玉翠造不成多大的伤害,却又结结实实地挨了几下玉翠的巴掌。本来袖手旁观的女人们从她们的身上受到了启发,也都挽袖子撸胳膊,上阵助战。

白香衣万万没有想到,当年一个皆大欢喜的举动,会造成这么个不可收拾的局面。任她喊破了嗓子,声音却沉入纷乱嘈杂中,没一点效果。茫然中她抬头瞥见,一轮血一样的夕阳正在西沉。

平空里,忽然一声霹雳般的响声,震得人们的耳膜嗡嗡作响,大伙不约而同住了手。

孔怀玉放下枪管里冒着青烟的土枪,咒骂道:“奶奶的,吃饱了撑的,谁敢再动,我就给他一家伙,让他知道锅是不是铁打的!”

刚才孔怀玉就来过,处理这种事情他有经验,一看混乱的局面,就知道凭嗓子喊不起作用,就回家拖来了土枪,对着天空放了一枪。

孔怀玉的出现,让斗志昂扬的人们噤若寒蝉,都哑巴了,他很满意这样的效果,威严地说:“都他娘的给我滚回去,谁敢磨蹭,我让他吃枪药!”

人们开始陆续离开学校。胡桂花被玉翠薅下了几缕头发,头皮火辣辣的疼,她委屈地走到孔怀玉面前,哭啼啼地讨要公道:“书记,您可得替俺做主,平白受人家的欺负!”

“活该!搅屎棍子!”孔怀玉骂道:“你也给我滚!你和树林家整得那点子破事,我明白得很,只是懒得理你们,不想你们蹬鼻子上脸,越闹越不像话!”

胡桂花碰了一鼻子灰,眼神哀怨得像挨了一闷棍的狗,垂头丧气地溜走了。

白香衣对孔怀玉说:“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书记,快请屋里坐。”

孔怀玉微笑着说:“不了,剩下这烂摊子,你还得收拾。白老师,尽管放心,我会稳妥处理这档子事的。”

孔怀玉走后,白香衣左右看看,玉翠母子几个的脸上都挂了彩。她离春生近些,看见春生满脸血污,掏出手帕,爱惜地给他擦,春生忙躲开了。白香衣没想别的,她对春生的爱惜是出于长辈关心晚辈的自然流露,春生的拒绝,让她也有点儿不好意思。

玉翠的脸上被胡桂花挠了几道血口子,却赶着问白香衣:“白老师,他们没伤着你哪儿吧?”

白香衣心里感动,眼里含了泪,由衷地说:“嫂子,我没事,都是我拖累了你们。”

“净说废话!”玉翠走到春生跟前,点着头笑着说:“老二,有种!这才像俺跟你爹的种!”

春生没被娘训斥,反而得到了褒奖,憨憨地笑了笑。

送走了玉翠一家,白香衣回到屋里,发现春晖瑟缩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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