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董小宛-第37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冒全先到静仁寺,找到住持和尚一商量,主持岂有不允之理。当场就答应下来。
  冒全往回走的时候。刘嫂已被人劝住了哭喊,正站在船舷边用一块丝帕擦眼睛。冒辟疆也被酒呛醒,茫然坐在船舱的门边,不停地流泪。龙兰走出舱门劝冒辟疆道:“兄弟,人死不能复生,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弟妇能够大义凛然地死去,就像那些忠义之士,真乃义妇节妇!我说,你就别哀伤了。现在料理后事要紧。”
  刘嫂这时也走过来劝冒辟疆,红肿着眼睛说:“兄弟,你别太悲伤……”还没说完自己又哭了起来。
  冒辟疆看着这幽黑的山,河边的树林被风吹得摇摆不定。
  他感到一阵哆嗦。龙兰看见眼前的情景,知道冒辟疆已形同废人,不能帮上忙。他就对茗烟说道:“把公子扶进舱房,担心受凉。”
  冒全上得船来,对龙兰说:“大师,寺庙已经说定,住持正叫人打扫一间禅房,用来停少夫人。”
  龙兰说声好,就吩咐管家冒全,叫他派人把小宛的遗体抬上岸,送往静仁寺。
  冒辟疆由茗烟搀扶着,傍着小宛的遗体一路哀哭不停。举着火把的仆人们在河边的林子里穿梭,附近的人家以为树林着火了,纷纷奔跑过来,才知道是死了人。死者就是那个名扬秦淮河的董小宛。
  到了寺中,寺中住持叫他们把董小宛抬进禅房。冒辟疆被茗烟扶着刚进寺庙的台阶,就瘫倒在地,背靠栏杆,仰着头,红肿的眼睛看着黑洞洞的天空。
  管家冒全请刘嫂照看小宛的遗体,又吩咐茗烟好生照料公子。便起身急匆匆地赶回府里去告诉老爷。早在冒全赶回来之前,冒府上下已得到这个不幸的消息,一个个正在痛哭不已。苏元芳边擦着眼泪边劝婆婆。
  冒全看这情形,就知道他们已得到董小宛死去的消息。于是结结巴巴地问老爷该怎样殡殓。
  老爷子冒嵩公一脸的悲伤,灰白的胡须抖动不停。他把拐杖往地上敲,站起来对冒全说道:“小宛慷慨尽节,完全是为了保全我冒氏全家,丧葬时不可草率,可连夜把小宛抬到寒碧堂,准备挽衣殡殓。”
  董小宛死后第三天,冒辟疆就一病不起,董小宛的灵柩一直停放在寒碧堂。
  这天,刘嫂把董小宛生前在苏州写的诗笺交给冒辟疆。冒辟疆看着白绫帕上的绝命诗,大声痛哭起来。他把白绫帕放到灵前哭祭了一回。
  顺治八年二月初十,将董小宛的灵柩安葬在如皋南门外游龙河边的彭家荡,冒辟疆亲自植树造茔,每到清明时节,都要前来扫祭。
  在对董小宛之死的众多传说中,最具传奇的是清朝文人吴伟业所著的《梅村家藏稿》。吴伟业不仅对秦淮河艺妓陈圆圆作了详细的叙述,而且对董小宛生死的叙述也极其详细。但吴伟业的叙述,似乎与冒辟疆同时代人、也是冒辟疆的好友张明弼所著的《冒姬董小宛传》所描述的有出入。
  事实上,张明弼的《冒姬董小宛传》中对董小宛的死,基本上没有过多的笔墨去叙述。这多少给后人留下一点遗憾。而吴伟业的《梅村家藏稿》对董小宛之死的描述,又显然带有传奇色彩:龙兰离开如皋后,冒辟疆在每天的盼望落空之后,终于病倒了,躺在竹躺椅里,整日长吁短叹,茶饭不思。日渐消瘦的身体让夫人元芳担扰起来。苏元芳暗想,董小宛的消息还迟迟不曾到来,如果公子病倒了怎么办?便去禀明公公和婆婆,请求陪公子到水绘园散散心。
  冒辟疆从缠绵的病榻移到水绘园后,心情有所好转。一天,他叫书童茗烟取出那架封尘多日的古筝,开始练习弹奏。
  他感到久病初愈的手生硬无比。每拨动一下琴弦,就感觉像是用一块木头在敲打。他一直引以为自豪的琴技,突然之间,便失去了神韵。
  他用木头般的手指拨动琴弦时,听到的是连绵不断的笛声向他这边飘过来,声音悠扬而婉转。在残破的被岁月弄得褪了色的褚色大门中间,扣门的铜环发出轻脆的响声。窗外,沉静的花园草坪有一部分被高大院墙的阴影遮盖着。冒辟疆又回到躺椅,听着笛声从遥远的地方向这边传来,穿过铜环轻扣的大门,越过被院墙遮住的草坪,然后传送进他的耳鼓。
  他满意地倾听这模糊而遥远的笛声。当笛声越来越清晰时,他听出了《梅花三弄》的旋律,然后他听出了吹奏这首乐曲的人,他看见她吹着笛子向他走来。他感到他已泪流满面,激动得无以复加。他大叫一声“宛君”,他想伸出手去拉她,可他感到自己动不了,他又叫了一声“小宛。”然后他就被推醒了。
  “公子,你又做梦了?”苏元芳站在他的面前神情黯淡地问。
  冒辟疆大汗淋漓,嘴角不断地喘着粗气,右手一直被侧压身后,有些发麻。他看看窗外的天色,已是晚上了,外面黑得如同锅底。
  “我怎么睡着了?”冒辟疆问道,他感到虚汗一直还在往外冒。内衣有点湿润的感觉。
  “天还没黑你就睡着了,我看你的时候,你睡得很熟,便没有叫醒你。”苏元芳神情沮丧地说。“你还是进里屋去休息吧,担心着了凉?”
  苏元芳撑着灯往里屋走的时候,回头对冒辟疆说道:“龙兰应该这几天回来了。”灯光把苏元芳的影子印在窗户上,看起来像个奇怪的影子在不停晃动。
  冒辟疆看着窗户上不断变形的影子,才想起董小宛的音信一直没有得到,龙兰去了这么久也没有他的消息。他起身往里屋走的时候,自言自语地说:“龙兰该来了。”
  一枝梅龙兰离开京城后,星夜兼程赶回如皋,通知冒辟疆,想让他知道董小宛现在的去处,他到达如皋来到冒府,正碰上管家冒全,冒全拿着把油纸伞往东市方向走,正看见龙兰的黄色袈裟从东边飞奔过来。冒全满心欢喜迎上去,笑得眉头不停地转动。
  “大师,辛苦了,我家公子和夫人正盼着你呢。”
  “你急匆匆地去哪儿?你家公子在府里吗?”龙兰看见他拿着一把油纸伞,急匆匆地往外走,以为出了什么事。
  “不,现在水绘园。我先陪你去水绘园吧。”
  “不必了,我认得路。你看起来像是要去办什么事?你先去吧。”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去东边王员外家,请他帮府上收回一些借款。这些借款是那些佃农为了度过大年借的。现在府上也有些手紧。顺便给公子抓点药回来。”
  “怎么?公子病了?”
  “是,自从你离开如皋去寻找少夫人后,公子就病倒了,夫人陪他到水绘园来养病,现在好多了。”
  “噢。你自己去忙吧,我认得路。”说完龙兰直奔水绘园。
  冒辟疆正端坐在茶几前,凝神静气地盯着古筝发呆。古筝被油漆漆得锃亮,他看着自己苍白的脸在镜子般发亮的琴面上面摇荡,就像站在水边,不小心果子或石子掉进水面时,人影就不断地变形,随着水波的扩散,人影又缓慢地聚拢,出现一个真实的形象。
  由于他睡了一个满意的好觉,此刻,他离开琴桌,站在雕花的窗户前看着草坪和前面的池塘。他感觉得到外面寒冷的天气,虽然姗姗来迟的春天给他带来了一种无法说清的感觉,但外面依然是寒冷,冒辟疆也不打算到户外去走走。
  正午时,阳光使他觉得明媚的春光已经来临。在午后的时光中,雪已经差不多融化完了。窗户前青石天井几乎看不到阴影。石块上的裂纹很早以前就被刻在了那儿。那些裂纹大半是由于年深日久的雨水和雪水的冲刷、太阳的曝晒,像蛛网一样张扬,像掌纹一样细密、随便、漫不经心。
  冒辟疆的目光越过那块草坪,透过光秃秃的树枝,可以看见整个池塘。那些游息在水面上的鸭子看上去显得小心谨慎,更多的时候,它们似乎不太专心于觅食,而是在东张西望。
  他的目光越过那些鸭群,停留在池塘对面的缓坡上。
  他看见一些绿色植物在高低不平的地里长着,那可能是一块油菜地。颜色非常鲜艳。由于几年的战乱,江南和北方一样,农业被破坏得一塌糊涂,到处都是饥饿和死亡。冒辟疆听管家冒全说,乡下的每一户佃农都有被饿死的,人们成群结队地逃往南方。
  所以,眼前所看到的这片绿色,使冒辟疆的眼睛放出了些许光茫。
  冒辟疆从缠绵不断的缅怀中,缓慢地收回目光。他的视线最后离开池塘和草坪,移到右边很远的大门时,一团黄色的物体像只粗大的球滚了进来,他吃惊地收回目光,看见龙兰满头大汗地走来。
  龙兰提着禅杖朝这边走来,黑色的脸膛看起来像个巨大的月饼。大颗的汗珠从他的胡须上不停地掉下。
  “二哥!”冒辟疆大声叫了起来,把正在倒茶的苏元芳吓了一大跳。
  冒辟疆用他苍白的手指拉了拉苏元芳说:“二哥回来了,你看龙二哥回来了。”苏元芳正待要往门口走去时,龙兰已经来到了门前。
  冒辟疆在不安的激动中,等待龙兰的叙述。
  “贤弟,”龙兰说道,“小宛我倒是见过了,不过……”
  “你见到宛君了?!”冒辟疆由于激动不停地搓动着双手。
  “……不过,”龙兰等冒辟疆坐下来,“不过,情况不妙。她已不在苏州了。”
  “啊!”冒辟疆大叫到,“那她……”
  龙兰朝他摇摇手说道:“她被洪承畴带到京城去了。”
  “啊!”冒辟疆和苏元芳又惊叫起来,“那洪贼带她到那儿去干嘛?”
  “洪承畴把小宛送给了皇上,就是那个顺治皇帝。”
  “啊!”冒辟疆这次大叫过后,脸色已苍白得像张纸,又开始咳起嗽来。苏元芳赶紧在他的背后轻轻地拍了起来,冒辟疆说:“那如何是好……”
  “不过,据说顺治皇帝的母亲庄妃不允许他娶小宛。因为满汉不能通婚。”
  “可是……,”冒辟疆忧愁地说:“小宛被带进宫后,恐怕是出不来了。”
  “如果根据清朝的制度,满汉不能通婚,而顺治皇帝的母亲庄妃又坚决不准其娶汉人为妃,或许小宛能够重新出宫。只是……”龙兰迟疑了一下。
  “只是什么,二哥你说呀!”冒辟疆着急地说道。
  “只是,顺治那小皇帝格外看重董小宛,我买通的那个内监说,只要董小宛肯答应,顺治就封她为贵妃娘娘。庄妃不知在哪儿听到了这消息,就把顺治叫去责骂了一顿。庄妃要顺治皇儿把董小宛送出宫去,不要破坏大清皇朝的规矩。顺治皇儿也不敢惹怒其母妃,私下悄悄叫人把董小宛送到紫光阁藏了起来。”
  “我买通的那个内监姓黄,也是山东人。他给我一身内监衣服,带我进了紫禁城。然后我们一起来到紫光阁,因为我的穿着也是内监打扮,所以没人来查寻我。我们一直走到紫光阁,黄太监就叫我稍等一下,他先上了阁上。等不了一会儿,黄太监就下来向我招手和他一起上阁上去。黄太监对我说,董娘娘知道你来了,就把那些宫女打发走了。”
  龙兰在那个晚上和黄太监来到紫光阁,他觉得有趣,一个和尚打扮成宫庭内监,闯进深宫,是不是有点开玩笑。只是他面对高大的红色城墙,到处是雕龙画凤的殿宇,着实让他感到有点紧张。他想皇帝老儿住这么大的地方太可惜了。
  龙兰尾随黄太监来到阁上,看见一个素色装扮的女子坐在一盏铜灯下。她可真是个美丽非凡的女子。龙兰估计她就是董小宛。他暗想,如果董小宛不是位国色天仙的美女,顺治皇帝不会下那么大的功夫,龙兰曾听说皇帝的三宫六院个个美如天仙,就连宫娥彩女都是从不同地方选来的美女。
  “你就是山东的一枝梅龙兰,龙二哥吗?”董小宛先向他问道。
  “在下正是。”龙兰不安地点头道。
  “是公子叫你来的吗?公子他可好?”董小宛说完就哭起来,“不知道能不能和公子见上一面。”她不停地啼哭着。
  龙兰有些急促不安,但他知道这样呆下去会有危险。黄太监下去的时候对他说过,不能呆得太久。
  龙兰对董小宛说道:“小宛,你别太伤心了。虽然我从未和你见过面,可我知道你是个洁身如玉的女子,我的辟疆贤弟惦记你。我会尽力想办法让你出宫的。”
  “这恐怕困难吧。”董小宛收住眼泪说道:“皇上不死心,我就出不了宫。”
  “你可曾见到皇帝?”龙兰问道。
  董小宛见龙兰这么一问,又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二哥呀!你哪里知道,妾在这里真是度日如年呀!自从半月前,洪承畴那老贼见我,被妾骂得狗血淋头后,他便想出了这个毒计,把妾献给皇上,他便可以借机高升。”董小宛静下来又讲道:“妾被带到紫禁城后,那天下午,顺治皇帝就叫一群太监和宫女,把妾簇拥到了拥翟宫。”
  “你没有向他提出请求,放你回去吗?”龙兰问道。
  “怎么没有,他一到拥翟宫来,我就跪着向他哭求,要求他放我回如皋,可他不提放我回去的话,却一味笑嘻嘻地劝我,说会好好待我。我说”我是个有夫之妇的民间妇人,怎么能来侍候万岁呢,万岁虽乃天下之王,也不可乱纳民妇入宫,有累盛德,如果非礼相强,妾只有一死‘。那顺治皇帝见我矢志坚决,没有办法说服我,就叫太监和宫女,把我送到了紫光阁,叫他们日夜小心提防我寻短见。“董小宛叹息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到了紫光阁,便有两名年老的宫女,用各种方法轮番劝说我顺从皇帝。皇上每天早朝过后都来一趟,坐上一会,只是笑着劝说我。可我见了他就只是哭,也不和他说话。皇上也不曾对我有过什么非份的举动。我已经想好了,只有两条路,要么出宫回如皋冒郎身边去,要么一死。“她说着,又哭起来,悲声切切,使龙兰的血气直往上涌。他朝四周瞧了瞧,知道不能发着,就压下了那股往上窜的恶气,静下来对董小宛说道:”小宛,你恐怕得先忍着,我现在不能带你出去,你知道,我是装扮成内监才进了皇宫。我出宫后去想想办法,把你救出宫。“
  “恐怕我不能走出这皇城大院,”董小宛悲伤地说,“除非是皇上同意我出宫,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公子见面。”
  “我的时间不多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龙兰看看天色不早了,说道:“你想要对冒公子说点什么吗?小宛?”
  董小宛沉吟了一下说:“你如去如皋的话,就劝劝公子别太担心我,要他保重身体。妾自从进入冒家,承蒙冒府上下不以卑贱见弃。妾受如此厚恩,常思图报,今日正是小宛报恩之机。就请公子放心,妾一不变节失贞,二不辱没冒氏,三不贻祸公子。”说完又泪流满面。
  龙兰离开紫禁城已是半夜时分。第二天,他在京城转了一天,也没有想出个可行的办法,一个人势单力薄,虽说龙兰有着一身好功夫,又兼有古道热肠。但龙兰也清楚,这紫禁城不是凭借一身好功夫就可以自由出入的,也不知道这道墙里边藏着多少大内高手。
  龙兰到了夜晚时,又到红墙下边到处转了转。看着高高的红墙,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息。纵然自己进得去也出得来,可要把董小宛也带出来,就非容易了。
  第三天清晨,龙兰骑着那匹黑炭般的快马向南边驰去。
  冒辟疆还没听完龙兰的叙述,人就早已瘫倒在躺椅上了。
  急得苏元芳在旁边摇动冒辟疆的手臂,不停地叫唤公子,公子。
  茗烟听见夫人在叫唤公子,声音听起来悲伤惨人,就扔掉手中的鸡毛掸子,急忙跑进来。龙兰对茗烟道:“你先扶公子进里屋去休息吧,等他醒过来后,再商量看看该怎么办。”
  冒辟疆被茗烟和苏元芳扶进屋里去休息,事实上冒辟疆一直没有睡着。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看着黑洞洞的房顶。一直到下半夜,他还是这样睁着眼睛,苏元芳均匀的呼吸声从身旁传来,冒辟疆知道苏元芳完全沉睡在梦境中,一时半刻不会醒来。
  冒辟疆缓慢地从床上下来,穿好衣裙,走出房门,神情坚定地往楼下走去。
  在松油灯昏暗的光亮中,龙兰吃惊地看着冒辟疆一袭轻装打扮,没有穿长袍,穿的是件短衫,神情镇定地看着他。
  龙兰说:“怎么?”马上意识到冒辟疆有重要的话要说,或者有重要行动要做。
  “你打算怎么办了?”龙兰还是问了。然后他就等待冒辟疆开口。
  “二哥,我想请你帮个忙。”冒辟疆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说。
  “你说吧,我听着呢。”
  “我想请你陪我去京城一趟。”
  龙兰吃惊地看着冒辟疆冷峻的脸。
  “三弟,京城离此远隔千里,你吃得消吗?”
  “我主意已定,哪怕是死也要见上宛君一面。”冒辟疆坚定地说道,“只是要麻烦二哥你再辛苦陪我走一趟。”
  “三弟你怎能说这种话,我们是结义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为兄的在所不辞。”
  冒辟疆和龙兰骑马上路的时候,天还没有亮。
  吴伟业在《梅村家藏稿》中,对冒辟疆和山东的一枝梅龙兰连夜赶赴京城探寻董小宛的下落,作了较为详细的叙述。
  那个姗姗来迟的春天,天气依然寒冷。被夜霜冻硬的焦土十分坚硬。冒辟疆和龙兰骑上快马往扬州奔去。他们离开水绘园途经梅园时,那些曾经开满梅花的树枝已无一朵梅花,在灰蒙蒙的清晨看那些光秃秃的树枝,显得非常陌生。
  骑马走在前面的龙兰,勒住马回过头望见冒辟疆,觉得冒辟疆沮丧的形象像一块迎风欲倒的朽木。他朝冒辟疆高喊道:“我们还是快些上路吧!”
  他们是第三天的清晨到达扬州的。在路途上他们常看见大队的清兵向南开去,龙兰总是和冒辟疆一块往路旁的林子钻,等到清兵走过后,才又骑马赶路。
  冒辟疆打算进城去投奔郑超宗,了解一些情况,一看这种情形,说不定郑超宗也自身难保,就放弃了进城的念头。他和龙兰一商议,最后决议,还是绕城而去。
  他们骑马绕过南京时,看见大队的清兵向南边涌去,据说是去围剿在泉州称王的最后一个皇帝桂王。
  冒辟疆回望尘土中的破败城池,不禁悲叹道:“国破家亡啊。”
  他们到达京城时已是晌午过后,在西直门外一家小客栈下马住店。冒辟疆经过多日的劳累,已憔悴得像根蒿草。
  龙兰看着冒辟疆像纸一样白的脸,心里可怜起来,他想,冒辟疆久病初愈后,还能经受得起如此长途跋涉,已经相当了不起了。他对冒辟疆说道:“你好好休息吧,今晚恐怕还要劳累的。”说完就出门打紫禁城方向而去。
  龙兰回来的时候,冒辟疆还没有醒,龙兰看看熟睡中的冒辟疆,又看看外边的天气,就走过去把冒辟疆推醒,冒辟疆睁开眼便问:“二哥,你去了哪儿?见到小宛了吗?”
  “你快穿衣起床吧,时候不早了,今晚就去见小宛。”
  冒辟疆一听,忙爬起来,高兴地嘟哝着:“今晚呵?”
  “先吃饭吧,天已经黑下来了,吃完后把这身衣服穿上。”
  龙兰把一套清庭内监衣服放到他的床上。
  冒辟疆一看是清庭后宫里穿的衣服,就觉得别扭。
  “不要做出这模样,”龙兰说道:“你以为皇宫是可以随便出入的地方吗?我在黄太监那儿好说歹说,他才肯借这两套衣服给我。我在你包袱里面装的一百两银子全部给了他,他才答应带我们进宫。”龙兰说完后,就开始试穿一套稍微肥大的内监衣服。他穿上后,看上去并不十分像个太监,虽说胡子也干净,但看上去更像一个大内侍卫。
  当冒辟疆跟着一只灯笼穿行在曲折而幽深的庭院中时,他开始感到有点疲倦了,即使他刚刚睡过了觉,但他还是感到身体的某个部位失调,他的脚踩在那些巨大青石板上时,是那样轻飘,那些高大的木柱和宏伟的殿宇在幽暗的光线中隐隐出现,使冒辟疆突然产生一种睡意,他迷迷糊糊跟着两个飘浮的暗影走着,脚下发出的声响,在幽深的庭院中,显得空洞和幽远。
  黄太监佝偻着身子穿过一片园林小路,绕过有流水声的假山,踏上一条池塘上架起的小径,走过曲曲折折的回廊,脚下踩着的木质物发出清脆的声响。冒辟疆神情疲惫地走向暗影里。他想停下来恢复一下精神,或许会好些,可他还是不知不觉地跟在龙兰和黄太监的身后向黑暗里移动。
  当黄太监停下来后,他们看见不远处的黑暗中一座宏大的殿宇耸立在那里,里面透出微弱的光线,远远看来像只狰狞的巨兽。黄太监轻轻咳了一声说:“紫光阁到了。”然后他转过身把那个纸糊的灯笼递给龙兰,又说:“你们自己上去吧,宫女们以为你们是皇上派来的公公。你们的样子看起来不会招人猜疑的。”他又轻咳了一声,说:“我不远送了,我会在这附近等你们,时间不要耽误得太久。”
  冒辟疆站在暗影中,仍感到有些昏昏欲睡,在恍惚中听见黄太监的说话声,他觉得声音像一只刚刚长大的公鸡的叫声,尖利而又沙哑。他又感到自己沉迷在某种往事中了。当他正打算坐下来时,他的手臂被一只利爪般的手抓住了,一阵生硬的疼痛使他又清醒过来:“我们快上去吧。”龙兰压低着声音对他说,他的声音像是憋出来的,冒辟疆能够感觉出龙兰粗重的呼吸声,“你刚才好像是睡着了似的。”龙兰又拉了他一把。
  冒辟疆向前移动了脚步,他看着那座高大的木质建筑说:“二哥,黄公公呢?”他突然觉得少了一个人,黄太监离开时,他还在沉迷中。
  “走了,我们还是赶快上去吧。”
  冒辟疆跟着龙兰朝那座大殿走去,他边走边想,觉得黄公公的离开是不可想象的,他应该带我们上去才是。
  他们刚踏上花岗台阶时,一个小太监从里走了出来,向他们叩头问安:“公公来此有万岁爷的圣旨吗?”
  龙兰点点头,冒辟疆也跟着点点头;这时,冒辟疆感到那种突入其来的昏晕感消失了。
  小太监立即转过身朝上面高喊道:“万岁有旨!董娘娘准备接旨。”
  冒辟疆刚刚恢复过的神情又被蒙住了。难到小宛真的做娘娘了吗?他心里一阵难受,他想,不过也好,能见上一面也算了个心愿。龙兰转过身看见冒辟疆迟疑地站在台阶上,神情看起来有些沮丧,就拉了他一把说:“走吧。”
  这时两名宫女婀娜多姿地走过来,身上华丽的衣饰在走动中窸窣作响。上前叩头道:“请二位公公进殿。”
  龙兰又拉了一下冒辟疆,大大方方地说:“请起,你们在前引路吧。”
  他们到了阁上,只见殿宇宏大,华丽的陈设弥漫着暗香,冒辟疆从昏暗的光线中看去,那个素装打扮的女子看起来并不像董小宛。那女子背对着他们口齿不清地自言自语:“什么旨意不旨意,关我何事?”
  龙兰挥手叫宫女们退下,然后转过身拉了拉冒辟疆,冒辟疆见阁中无人,便大着胆子,走上去低声说道:“向董娘娘请安。”他侧头看见董小宛的面容时,就如同在睡梦中,董小宛秀丽的脸庞略带忧伤。冒辟疆又说道:“董娘娘休得悲伤,身体要紧。”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还记得‘楼上残灯伴晓霜,独眠人起合欢床,相思一夜情多出,地角天涯不是长’么?”
  那女子猛然一惊站了起来,低声喝问道:“尔等是何人?”
  冒辟疆就把衣服往上一掀,百感交集,泪水盈眶。董小宛苍白的脸上露出疑惑的目光,然惊叫一声,扑上前来紧紧抱住冒辟疆,眼泪像断线的珍珠滚落下来。
  “郎君呀,想死我了。”随即伏在冒辟疆的胸前轻轻哭起来。
  龙兰这时悄悄离开他们,来到楼梯口站立着,左手揣模着那把藏在袍子里的短剑。不一会,董小宛停止了哭泣,对冒辟疆说道:“冒郎呀!你也胆子太大了,冒充内监,私闯深宫,那可是死罪呀!”
  龙兰站在楼梯口手扶朱漆栏杆,看着黑暗中幽深的庭院,在他看来,冒辟疆和董小宛的谈话显得空洞而漫长,他烦躁地抓住栏杆上雕着凤凰的羽翼,耐心地站在那里。
  “……冒郎啊,竟置父母于不顾,蹈这杀身之祸,危及冒氏全家,值得吗?你和我不成了罪人吗?你,你,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冒辟疆泪流满面地说道:“自卿离家后,全家上下哪一个不痛惜。你我是生死与共的恩爱夫妻,今既得见卿一面,辟疆虽死何恨。”冒辟疆轻轻抚摸董小宛的身体,一种熟悉的感觉溢满心头,情不自禁又流下了眼泪,“这些日子里,卿受苦了。”
  冒辟疆忍着心头的惨痛,垂着泪听着董小宛悲切的叙述。
  董小宛对他矢志不移的恋情使他心中感到一阵暖意,他收住眼泪劝说董小宛:“宛君呀!你可千万不要寻短见啊,自从我与你相识以来,我就把你当作阁中知己相待,你可是为了我和我们冒氏全家,受尽了千般痛苦,在我们朝夕相处的九载当中,你任劳任怨,尝尽辛苦。我怎忍心看你再受这般离别之苦呢?只恨我不能以身相救……”冒辟疆抽泣的声音逐渐放大,在外面守护的龙兰正准备进来劝住,哭声又小了下去。冒辟疆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你还是忘了我吧,勿以我为念,好么?看来是没有办法把你带出去了……”
  “……我的冒郎呀,你这回舍命到此,不是为了小宛吗?我会永远牢记在心的。你还是快速离开吧,不然就会命悬人手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君死而妾独生,还能算是阁中知己吗?……你还是快些离开吧!”
  “唉……那个顺治皇帝真难对付。”董小宛幽幽地说到,“他以为呆在紫光阁,便有可乘之机了,他每次来到这里,都对我软语温存,装出一副情爱有加的样子……他也知道你是我的夫君,有次他问我想不想见丈夫一面?我怎么不想见你呢!可我知道他把你诱到京城来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我就对他说‘奴婢不想’。他就笑着说:”这就对了,说实话吧,朕自从见了你以后,便觉三宫六院如粪土。我可是痴心地想着爱卿的啊。‘前晚一个姓牛的老太监来到紫光阁,一进来就对我说’恭喜恭喜娘娘‘。我还以为是同意让我回如皋了呢,我问:“喜从何来?’牛公公取出一张丹书,往我面前一放:”娘娘,这是封你为鄂贵妃的丹书,你接着吧。‘牛公公放下丹书就走了,那些服侍我的宫女齐声向我下跪恭贺呢,我就对她们说:“我又不受封,你们贺什么!”
  冒辟疆问道:“皇上封你鄂贵妃了?”
  “我可并没有接受啊。”董小宛说道:“昨日早朝后皇上到这里来了一趟,他说:”朕封你为鄂贵妃你满意吗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