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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皮自白-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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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到11时,讲完了。我对宽大政策与出路这两项很注意,我心里明白,现在要检举特务立功赎罪。没有这个行动,不足以表达向人民靠拢。
  晚上,我们这几个人在一起研究如何检举,他们说:“北满支台在督察处埋了两部大电台,埋在什么地方了?”
  我留了一个心眼,没有告诉他们我已经交待了。
  关于检举,这些人都是很积极的,谁也不会不关心。我为前天检举了一些潜伏组织,内心感到很踏实。
  长春解放那天早上,督察处把在押人犯都处理了。我只是在电话中听督察处处长张国卿说过此事,详细情况,我不了解。翟丕翕是当时的侦审室主任(即司法科长),我问他是怎么处理的?翟丕翕说:“10月17日那天,天刚亮,就知道六十军起义了。张国卿从家来到督察处,把陈牧(当时督察长)找来,命令先把文卷档案焚毁。侦审室与秘书室的电文档案多得很,烧得满院子是烟。烧完了这些东西,张国卿把陈牧、印匡时(主任秘书)、陈寿岚(督察主任)、我,一齐找到他的办公室,研究如何处理在押人犯。
  “‘一不做,二不休,杀呀!’陈牧抢先说。
  “‘杀就杀,杀完了看守所的秘密不会泄漏。’
  “‘都是些什么案件?’印匡时明知故问,他的意思不同意把这些刑事犯都杀了。
  “‘都是些刑事犯,内中还有三名同志。一个是绥靖大队谍报十七组的组长张政,还有两个长春站的同志,因为工作情绪不好,临时送到咱们这禁闭的。’我这样说明,也不同意乱杀。
  “‘一律杀!’张国卿火了,喊了起来。
  “两个斗殴的,昨天叫他们打保,没有打好,这两个人也处理?”我又补充了这么几句。
  “都杀,只把张政一个人释放,其余48个人全部杀掉,一个不留,开始行动!”
  “于是由陈牧、陈寿岚集合督察室的人,开始从看守所提人。我在看守所门口,拿着人犯名册,喊一个提一个,由我过目,当时也不验明正身,不问三七二十一,反正都杀。人犯到了看守所门口,由督察室的督察把人犯架到后院土山下,一枪一个,不一会儿,把四十八个人都枪毙了。完结之后,用土掩埋在山下。这就是解放那天早上的大屠杀。当时,张国卿与陈牧杀人都红了眼,自己的那两个小同志年纪不大,因为请假到沈阳,他们组长呈报上来说他们情绪不安,就把他们送到督察处禁闭起来,以为押几天就可以释放,想不到把他们二人也一齐杀死了。真是不分青红皂白呀!我也是杀人者之一,从良心上说,如果杀共产党的人,我还没有意见,可是这些是刑事案件,不是打架斗殴,就是买卖银圆的,根本不应当押,更不该处死。”
  翟丕翕把上边这段话说完,我又问他:“张国卿怎么跑的?”
  “他把人杀完了之后,在督察处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就回到西四马路他的住处。他把呢子制服穿好,把少将领章肩章戴上,在家等着解放军进城,等了两个小时解放军没有来。他一想当俘虏不是好办法,于是又换上便衣,出了大门往对面的小胡同溜了。”
  我又问陈牧、陈寿岚、印匡时他们都到哪去了?翟丕翕说:“有路条,都换上便衣逃走了。”
  10月30日夜里陈处长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
  “今晚找你来,研究项迺光的下落问题,如何能把项迺光找着,是特别重要的一件事。这么些天没有一点线索。你们那晚上突围的情况,你写了两页,从那上面也找不到什么线索。”
  我沉思了一会儿说:“项迺光是共产党的叛徒,这就决定他不会自首投案。有一件事可以顺便谈一下,1947年保密局局长毛人凤派袁晓轩为东北特技组少将组长,袁晓轩也是叛徒,曾给朱德总司令当过洛阳的办事处处长。派袁晓轩到吉林的目的是策反张学思、吕正操、万毅等人。解放区知道这件事,就由周保中将军给袁晓轩写了一封信,劝说他回到人民方面来,并且可以保证袁晓轩的生命安全并予以适当工作。这封信送到了袁晓轩手里,他找项迺光研究,结果两人把这个情况呈报给了南京保密局,并以袁晓轩个人名义给周保中将军回了一封信,大意是:你很关心我,我很感激。但是我不能到你那里去,你如果能过来,我可以向中央保举,仍任吉林省主席并兼兵团司令等职。这件事可以证明,他们两人不会回心转意的。因此项迺光不会到吉林,他一定在长春,这是一;另,我要从长春到沈阳,化装通过解放区,项迺光不同意,他说中途有许多共军的卡哨在打听我。同时项迺光说:‘你与我不一样,认识我的人少。’那就是说他可以通过解放区了。所以我判断他必从长春经过公主岭和四平到沈阳;再有,解放前几天我给搞的路条,是从长春到沈阳的,如果拿这样的路条拐到吉林,就不合适了。因此现在叫四平卡哨特别注意项迺光还来得及。不过距长春解放已经有十多天了。”
  “听说于浩在九台,这可靠吗?”
  我说:“据翟丕翕说于浩是他的总务组组长,从不离项迺光的身旁,如果于浩真的在九台,那也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接着陈处长站起来,拿了一张地图铺在写字台上仔细地看着。这时吕科长问我:“项迺光在长春都有什么亲友?”
  “他有一个表姐,表姐夫在督察处充上尉人事科员,叫刘继皋。住什么地方,我不知道,别的关系我不清楚。”
  陈处长又坐下,问了一些项迺光的化装情况,就叫我回来了。我心想突围那天早上在兴安桥卡哨分手,项迺光不先进城,就是防备别人检举他的。他这一手现在说是做对了,如果我真的知道他的下落,今天为了我自己的前途,我一定检举他了。
  我的心情很焦躁,家中也不通信。造谣社说:郑洞国带领三百官兵,在长春殉国。北平家中知道这个消息,一定担心我也在长春牺牲了。造谣社无中生有,造这谣将来如何自圆其说?送来的报纸说,沈阳蒋军也惊慌失措。如果国民党能占领许多地盘,还有许多军队,我就可以像被俘的长春市长赵君迈那样,用一个共产党干部换一个国民党的干部,赵君迈就是用人民作家金人换回来的,回来之后仍任长春市长。如果国民党节节失败,就换不成了。
  这里还有长春兴安中学校校长胡松岳一家。两口子都是大学毕业,北平人,在这反省不错。曹科长叫他管招待所账目。他认出我是督察处的督察长。
  我来到这儿的头一晚上,楼上发生的女人叫唤始终困扰着我。这天我上了楼进了胡松岳的屋子,朝他对门一看,那屋坐着一个女人。那屋正是那晚我的楼上。于是我问胡松岳:“那个女人是谁?”
  “我老婆的娘家嫂子。”
  “我来的那天晚上,楼上有一个女人叫唤,还有两脚跺地板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那是我嫂子头痛,躺在床上叫唤,两个孩子在地板上乱蹦。”胡松岳的老婆这样解释。我笑了笑,看来我的神经太过敏了。
  楼里那两个反省的干部举动很稳重,非常有修养。我们上街有人跟着,他们出入随便。我问胡松岳这两个干部犯了什么错误?他说:“大概是不服从领导。”
  这两个干部有一个姓邹的三十七八岁。有一天我到邹同志那屋,他正在整理一张表,我一眼便看出是长春督察处的人事系统表。他还整理这个?我特别想看这张表,我掏出纸烟,给他一支,他不要,我强给他,他接过去,没有火柴,他便下楼去找火。我赶紧挨近桌子,一看真是督察处的人事表,有我的名字,旁边还有“又名关锡九”。别人的人名,职务有一些不对的地方,我的姓名、职务都对。另一页是长春站的人事表,只看见“项迺光”,邹同志就上楼了。我问他:“你还办公?”
  “他们忙不过来,求我帮忙,给他们整理一下。”
  关锡九这个名字是我在中学用的,以后到社会干事我发现“锡九”有许多人用,我就不用了,用我的号“关梦龄”代名,名、号一致。在反动派里凡是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叫关梦龄,不知道叫关锡九。能知道我叫关锡九的,只有中学的同学。忽然我想起今年3月,一个叫陈尔立中学同学,从哈尔滨到长春,由在骑二旅当副团长的同学杨崇侠陪同到督察处去见我。他给我送了一条纸烟,说他由哈尔滨市来长春,计划到沈阳,求我给买一张飞机票。我给他办妥了。那时我很忙,也没顾得详细问他底细。可能他是共产党的地工人员,不然别人不会知道。这张表可以证明公安处知道我的情况不少。我回到房子里又生了疑问,这张表难道故意给我看的?表示公安处对于关梦龄什么都知道,连你的学名都知道,你要好好的交待问题!是这个意思吗?
  11月2日的早晨,起床后在院中散步,朱副处长满面笑容地走到我的跟前,说:“老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沈阳解放了!”
  “啊,沈阳解放了!”我重复着朱副处长的话。这与我有什么好处?沈阳解放能把我释放了吗?不见得。同时心里也很宽慰,幸亏我没往沈阳跑,否则还得往北平跑,万一跑不了被抓着更麻烦。沈阳解放,东北解放,华北早晚也得解放,这是兵败如山倒哇!卫立煌守不住东北,傅作义也难守得住华北。这样一来,东北、华北和西北完全解放,蒋家天下去了一半,再从共产党手里拿回来不容易了。在目前情况下争取活命就是我最大的幸运,蒋介石是指望不上了。我忙说:“好极了,早解放一天,沈阳老百姓少受一些痛苦。”马上我又对朱副处长说,“不是说‘找人’吗?怎么找?时间太长了,恐怕找不到,越快越好。”
  “好,这件事,马上就办!”
  第二天吃完早饭,曹科长对我们说:“今天都出去‘找人’!”
  我问:“怎么个找法?”
  曹科长说:“这种工作,你还不明白?”
  我说:“当场逮捕是一种方法;另一种方法是把他的地点记下来以后再去捕;再一种是把他领到一个地方去捕;还有第四种方法……”
  “咱们采用第二种方法,先把他的地点记下来再说。”
  我们出去四个组。我一个人一组,由曹科长,还有一个郝同志跟着。杨绍林、翟丕翕、陈哲、邱明瑞、杨钧分了三个组。他们也由公安处的干部跟着。
  我们徒步走在街上,往人多的地方去。表面上看我是一个人走路,曹科长走在我的前面,后面跟着郝同志。一到大马路就遇到了国防部新闻局长春通讯处的杜主任,他问我在哪住?我说在一个朋友家,他说:“少在大街上走啊,有人问你哪!”
  “没关系,敢在大街上走的人没有问题,有问题的人不敢在大街上走,我这是利用这种心理兜兜风。你在哪儿住?”
  “我在××胡同一个朋友家,预备三两天就走,此非久居之地。”
  我把地点告诉了郝同志,他记了下来。拐一个弯又遇见一个穿灰呢大衣的人,见面就拉手,我不认识他,他小声说:“督察长,你还在这优哉游哉呢,有人说你被抓到公安处去了。”
  “我怎么把你的台甫忘了?”
  “我叫宋至诚,吉林铁路党部主任秘书,在长春,马绍周结婚时,咱们不是见过吗?”
  “对,我想起来了!宋主任,您什么时候到了吉林?有什么消息没有?”
  “没有消息。沈阳一解放立足之地都没有了。您住的地方方便吗?”
  “那个地方不可靠,一两天我要迁移一下。”
  “我在××胡同××号住,到我那住几天也可以,那是我的至好朋友。”
  “看吧,如果实在没办法再去麻烦您。”
  分手之后,郝同志又把地址记下,郝同志看着我发笑。
  忽然迎头遇见柏经纬,他穿着一套黑棉袄裤,他是军统局北平特警班毕业学生。我在那个班当过总务科长,给他们讲过课,在长春一向叫我关老师。他是长春警察局保警大队长。他一看就我一个人,便马上走过来,又往前后看了一下,笑着对我说:“我以为您化装逃走了呢,怎么还没走?”
  “我逛逛吉林,吉林的白肉血肠挺好吃,吃完了再走。这回不逛逛吉林,以后不一定有机会了。”
  “老师,您的胆子真不小呀。”
  “你一个人来的吗?你太太来了没有?”
  “我的岳母也来了,三个人都来了,我岳母在那呢。”他往后一指,有一个不到40岁的中年妇女在路旁等着他。
  “你想怎么办呢?”
  “我想到王家善的部队,我与他还有一点关系。”
  “什么时候去呀?”
  “今晚上就去。”他很小声地说了这句话。
  我说:“我住在一个朋友家中,你若是愿意去,住几天没关系,日子多了,当然不行,你们在哪住呢?”
  “一个小买卖的后院,××街××号,找一个姓王,啊,不姓王,姓梁的。找到他就能找到我。”
  我一看,他这个地点不对,也没说清是姓梁还是姓王,说出来又改嘴。在老师面前卖弄特务技术,这个小子挺狡猾。他未入特务训练班之前在伪满当情报参谋,对于日本特务那一套手段他不外行。今天看出来他对我有戒心。需马上逮捕!不然找不着了。于是我对他说:“我要走了,在北平见吧,到我家过新年。”
  “谢谢老师!”
  他一转身,我回头告诉郝同志马上抓,他要跑。郝同志马上撵上他,我与曹科长跟在后面,我对曹科长说:“警察局大特务立刻抓!不然,飞了。”郝同志身体有劲,强拉硬扯把他逮住了,一边走一边说:“找你谈一谈就回来。”
  他的岳母上来了,很不满意郝同志:“你这个人是干什么的?拉拉扯扯的。他不走,你强迫他走,一点也不讲理!”
  这时候,柏经纬明白过来了。一个特务这点事还能不明白吗?他说:“好,我跟你们去,不要这样,不好看。”
  郝同志与柏经纬并肩走,我对曹科长说:“给他们俩雇一辆马车。”曹科长马上叫了一辆马车。回到了招待所,一进院,柏经纬便对我笑:“老师,您对我费那么多话干什么?您叫我来,我不会不来。”
  我没理他,说:“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公安处曹科长。”接着我把柏经纬的反动职务说了一遍。
  “是关梦龄的官大呀?还是你的官大呀?”曹科长问柏经纬。
  “当然是他的官大,在长春工作时我还听他调遣呢。”
  “既然关梦龄的官大,他在这都不害怕,你怕什么?官大的没事,官小的倒有事?你不要恐惧,不要胡思乱想,他没事你来也没事,他能立功,你不也一样能立功。”
  柏经纬两眼一转,想出来个办法:“科长,他能立功,我也能立功,长春警察局的职员,没有不认识我的,各分局长、各科长,听说到吉林的不少,我一定能找出来几个。现在咱们就找去!听说二分局局长张宝田在解放团,先把他找来。”
  “能找来吗?”曹科长问他。
  “能找来,去晚了可不保险。”
  这时我出屋,站在院子里,用眼睛把郝同志调了出来,我告诉他:“可不能听他的,真的要去找人,一两个人跟不住他,可别闹个鸡飞蛋打。”
  “没关系,跑不了。”
  吃完饭大家都回来了,还从街上带回来一些吃的。这一天很有收获。陈哲说:“‘找人’立功,谁也赛不过老关。”
  “听说老关‘找人’的办法好,行呵,这就是立功赎罪呀!”石同志在旁边这样鼓励我。
  “你怎么知道的?”我问他。
  “听郝同志回来讲的。”
  翟丕翕等人也找来了两个人,是谍报队的,地位低。
  第二天起床后,曹科长对我说:“柏经纬那个小子跑了,真是鸡飞蛋打了!”
  我没有说什么,心里话抓到手的特务又叫跑了,这么办案子浪费人力与物力。
  11月4日又出去“找人”,我与郝同志到大街上转,遇见的军统特务都留下了地点。
  已经下午两点多了,我对郝同志说:“咱们回去吃饭已来不及了,在街上吃吧,我也馋了,咱们今天改善生活。”
  “回去吃吧,家里会给留饭的。”
  “不,不,不用回去吃!”我感到郝同志有些为难,又问,“郝同志,在外边吃一顿饭,是不是犯错误?如果犯错误,那就算了。”
  “倒是不犯错误,不过……”
  边说边到一个小饭馆子,我把郝同志拉进去。我从来不会喝酒,我问郝同志喝酒不?他摇头,问他吃什么?他也摇头,我告诉饭馆的茶房:“来四十个蒸饺,一个糖醋鱼,一个木须肉,一个随便什么汤都可以。”
  郝同志说吃不了,我说能吃了。吃完饭给完钱,又给了一些小费。出了饭馆到街上我对郝同志说:“咱们这是吃便饭,也不是吃席,算不了什么,回去你不用向曹科长说。”
  他没有吱声,我又买了几盒纸烟,就回来了。
  回到招待所,胡松岳对我说:“沈阳解放,社会上展开劳军,我们是不是也要响应一下?”
  “好啊!我们应该响应。”
  晚上,大家都谈论劳军的事,胡松岳先捐200片沙发代津(贵重的美国药),还有20块银圆,他老婆捐了5万元东北流通券。我们这些军统特务也开始捐,都是几万元钱,杨成荣对我说:“我捐不捐?”
  “你算了,我捐一块怀表。”
  “那块表太好了!”
  “一块表算什么?生命都不保了!这些身外之物留它何用。现在只要能表示出我们对人民热爱,捐什么都可以。”
  这块怀表是我二老婆的父亲在第一次见面时给我的,一块银色瑞士怀表,带一条白色细钢链。价钱相当贵,我很爱惜它。这一次我捐出来了,我在捐献簿上写道:捐给解放沈阳的第一个战斗英雄。
  这块表捐出后,胡松岳在背后说:“他捐怀表,还不是贪污来的?”听这句话我非常难过,心想,贪污来的也是我的,我不捐也没有人强迫,说这种怪话,不应该。过了几天,《吉林日报》刊登出来,公安处劳军名单,第一个是关梦龄先生,捐瑞士怀表一块,捐献给解放沈阳的第一个战斗英雄。其他人列在其后。
  有一天,曹科长与我闲谈,谈到生活,他说:“如果要改善生活,可以买点肉回来吃,不要到饭馆子,太浪费。”
  我的脸红了。
  他又说:“我们的同志有什么事都要向组织汇报的,你叫他不说,他也要说。这一点与你们阳奉阴违那一套不一样,我顺便对你提一下。”
  “好,好,科长这样批评我对我有好处。”
  11月5日,吉林全市举行庆祝沈阳解放大会,曹科长也叫我们参加,并且在会上“找人”。晚饭后,小王同志和郝同志来了。小王同志今天没有背枪,一见面就笑,他说话是关内冀东的口音,不过20岁,非常纯洁。我们三个人一出大门,就找了辆马车。上车之前小王买了一斤榛子,他说:“关同志爱吃榛子,吃吧!”
  我边吃榛子边想,共产党的人都像王同志这样,要我的心我也不会犹豫。他这是领我到会场,今天就是领我到法场,我也不会跑。
  走了半个多小时到了大会场。我们下了车,在会场人多的地方乱钻。不一会儿遇到了中统局长春区的一个特务,叫李之龙。接着又遇见了五六个从长春到吉林的军统和中统的特务。如法炮制,都将地址套出来告诉给郝同志。会场里有不少穿美国服装的投降军官,有的认识,与我说了话;有的不认识,互相看看,彼此知道都是长春来的。队伍像潮水一样涌向会场,有五六万人。还有秧歌队,不是东北原来的老式秧歌,是新秧歌,前走两步,后退一步,不好看。有一个人化装成蒋介石,另一个化装成宋美龄,样子很难看。心想,这是恶作剧没有意思。许多东西看着生硬,不自然,也就不生兴趣了。
  回来的路上,碰见了老高家一家人。除了高心鲁到长春去了,全家都来开大会。高心鲁的父亲高铁峰是我的义父,在长春时我经常上他家吃饭。六月份他们全家迁到吉林,合股开了一个杂货铺。高老太太像对待自己的孩子,把我手拉过去说:“你们那是什么地方?好不好?不吸烟行吗?(指吸食鸦片)手中有钱吗?每天都吃什么……”
  一系列的问话,我都做了回答。
  小王与郝同志在很远的地方谈天。
  他们马上就要全家回长春,我说:“我没有行李,想法给我送套旧铺盖,不要好的,送到通天街平安胡同一号,交给曹科长。”
  谈了有20分钟才分手,现在他们看到我这个样子一定替我担心。
  11月6日郝同志领我到尉官解放团,士兵解放团等处去“找人”。北大营有铁丝网,我仔细一看,原来是我们到吉林第一天夜里住的地方。我们挨着屋走,各屋子都是一铺一铺的大土炕,炕上有席子,有的炕上睡着人。看样子都是士兵。我遇见了几个宪兵,穿着整齐的制服,比较起来宪兵倒是挺精神,被俘或投降仍然这样整齐,不容易。他们见我,都站起来给我敬礼,我问道:“你们王队长来吉林没有?”
  “不知道,没有看见。”
  “你们的那些‘自来得’都缴了吗?”
  “都缴给人民政府了。”
  “你们就来了这么几个吗?”
  “来了十多个,其他的都不知跑到哪去了。”
  离开北大营又到我住过的解放团。只见院子里扔着乱纸、垃圾、烟头、棒子皮、花生壳,很不像样子。怎么不扫一扫呢?我先进到我原来住过的屋子,想看看苗可成、李继先、陈震寰等人,但是一个人也没有见着。各屋子有赌牌九的,有掷骰子的,有唱戏的,有睡觉的。从解放团的各宿舍可以看出国民党的这些军官,不但做军官不够格,就是做一个国家的普通人民也不够格,没有一点公共道德,这样的军官训练出来的士兵怎么能打仗呢?早在我离开的时候就有人把窗户框拆下来当柴禾炖肉,今天再一看,有的屋子连门都没有了,这等于破坏了一个小学校,将来怎么复课?中央军走到哪破坏到哪。我们自己都看不下去,又何况解放区的人民呢?
  “这些人不好改造。”我对郝同志说。
  “好改造,将来一学习,订下制度就好了。”
  “他们把自己多余的东西卖光,钱花完就老实了。腰中有钱他们睡不着觉。”
  在街上逛了逛就回到了招待所。曹科长叫我把在解放团看见的那些特务姓名和职务写一写。写完我交给了他。
  一个晚上我与大家聊天,曹科长告诉我:“有一个姓周的老太太给你送来一床被子,一个褥子和一个枕头,另外还有20万元钱,东西放下就走了。”
  曹科长问我是什么关系,我告诉他是我义父家的佣人。我心想,她害怕这个地方,不敢久留,放下东西就走,连一个收条都没要。老高家对我还不坏。
  杨成荣从腰里拿出10万元钱给我,我问他这是哪里来的?他说:“咱们从长春出来的时候不是带了一套便衣吗?我看咱们也不跑了,用不着了,我把它卖了,卖了12万元。我花两万元钱买了一个尿盆,晚上你就不用下楼小便了。这10万元给你做零用。”
  “你拿着吧,我身上还有钱。”
  “快要过冬了,如果住这样的屋子这套薄被小褥子也不行呀,可惜长春那么些缎子被、细绒毯子、皮大衣……都扔了。您看,老高家送来的这条被子像什么?”
  “咳,好汉不提当年勇,过去就算了。现在说现在的,人生就像走路一样,什么大路、小路、拐弯抹角的路都能走。这不算稀奇!”
  我感到一个人说一些不是自己要说的话最苦恼。解放前我在特务机关——陕西缉私处当视察。到各县去视察,遇到一些地方绅士请吃饭,在宴会上说的那些应酬的辞令至今想起还令人生厌。现在呢?虽然共产党解放区的许多事没看见,不知道,但在说话中也得歌功颂德,说共产党好,比国民党好得不可比拟:解放区的人民丰衣足食,人民政府工作人员廉洁自持,八路军的战士纪律严明……每天都有人这样说,我也这样说。可是所接触的就是曹科长和几个干部。好像不这样说不拥护共产党似的。事实上都是应酬辞令。有一天和朱副处长谈话,他问我:“解放区有什么好的地方?”
  “我看哪样都好,尤其是老百姓能够吃饱穿暖。”
  我具体说不上什么好,只能说哪样都好。可是吉林有妓馆这也好吗?也有小偷、盗窃、乞丐……到解放区有半个多月,到街上也走了几次,开大会我也参加了,没有看出解放区特别优越的地方。只是解放军作战好我承认,不然不能把国民党军队打垮,这一点我没有怀疑。
  11月9日,发下一种表格叫我们填,这是登记表,姓名、年龄、职务、原籍、何时报到、何时被捕、你将来要干什么工作?政府对你应当怎样处理?你对政府有什么要求与意见?另外还有9个问题,叫我们按个人实际情况填写,不要虚假,这9个问题是:
  1。 长春解放以前你是怎样的想法?
  2。 长春解放的早上又是怎样的想法?
  3。 突围没有突出去是怎样想的?
  4。 没到吉林是怎样想的?
  5。 到了吉林之后又是怎样想的?
  6。 没到这之前是怎样想的?
  7。 到这之后又是怎样想的?
  8。 对自己的将来是怎样考虑的?
  9。 现在你又是怎样考虑的?
  我一看这个表是印制的,是所有在这反省的人填的,不是专为我们几个人单印的,但是这九道问题是用钢笔写在纸上的,是特别为我们几个人拟的。上面的突围问题只适用我们几个人,连陈哲都不适合。这张表引起了我许多猜疑,我们的问题要处理了吗?看这个情形还不是处死,如果要处死还用写这些吗?
  我开始填表,在“你将来要干什么工作”这一栏,我填“以特反特”;在“政府对你应当怎样处理”栏,我填“我是罪大恶极,死有余辜,政府对我应依法严惩”;在“你对政府还有什么要求与意见”这一栏,我填“希望迅速处理”……
  这9道题,我认为是陈处长要研究我们这些特务的心理而拟的。
  我想探听探听处理我们的消息。我和翟丕翕研究了一下,我说:“不经过司法手续能处理吗?”翟丕翕认为不经过司法机关开斗争大会照样可以杀人。他这一说增加了我的思想负担。这几天朱副处长也不找谈话了,陈处长更不理了,于是我又去找在这反省的邹同志谈天。我问他:“你看我们的问题是不是要处理了?最近叫我们填表,还要回答九个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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