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百年风云-第5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夫人容禀!”惠征拉着戏腔,说道,“学生奉夫人之命,前去拜望桂老爷,献上重礼一份。那桂中堂果然喜上眉梢,当即委了我个安徽海关道员,并发给我关凭路引,月底就要走马上任了。夫人哪,你说这不是大喜事吗?”惠夫人闻听,如释重荷,乐出了眼泪。兰儿道:“吉人自有天相。还得说咱祖上有德,阿玛为人厚实,感动了神佛,才有今日的善报。”“兰儿说得对!”惠征说,“你们娘儿几个把东西归整归整,我还要张罗几百两银子,好路上用呀!”
一家人正在说话,忽听门上一阵大乱。惠夫人说:“一定是账主又来讨债,你快点躲躲吧!”惠征道:“来不及了。”兰儿仗着胆子往外观看,就见门前车水马龙,来了几位官长:其中有户部王主事、礼部孙学台、宗人府的徐老爷,另外还有两位,不认识。王主事在院中喊道:“惠征兄,还不出来迎接客人?我等给你祝贺来了!”惠征见不是讨债的,这才放心。赶紧整理衣帽,接了出来:“欢迎诸位大人光临寒舍,屋里请,屋里请!”惠征把众人接进正房,分宾主落座。兰儿忙烧水敬茶,帮助爹爹招待客人。
王主事带笑道:“今早得知,惠兄荣任安庆关道台一职。真令人羡慕不已,特来贺喜。”孙学台说:“安庆关是个最肥的美缺,多少人为之垂涎三尺。此番惠老爷走马上任,还愁府里没有金山银山吗?”一句话把众人都说得哈哈大笑。宗人府的徐老爷道:“听说惠兄本月内就要上任,我等特备下薄仪几份,请兄笑纳。”说着,把礼单呈上。惠征假意推辞一番,最后还是受了。王主事又说道:“今晚在前门外‘第一春’为惠兄饯行,万望赏光。”众人又说笑了一阵,然后起身告辞。
惠征把众人送到门外,拱手告别。忙回到屋中,从袖口里取出礼单,想看看都是什么,“惠老爷在府上吗?”惠征一听又来人了,忙把礼单掖到靴筒里,笑着接了出来。
简短捷说。从这天开始,惠征这所冷漠荒凉的三合小院,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欢声笑语,车马盈门。说来也怪,经常登门的账主也无影无踪了。
如今,惠征变成了忙人。一直忙活了半个多月,这才离京赴任。一路上,晓行夜宿,饥餐渴饮。这天,终于来到了安庆。该地文武照例迎接,把这位堂堂的三品大员接进衙门。惠征下榻后,又忙着拜见督抚大人、藩臬两司,以及本地的商绅巨贾。足足折腾了十多天,这才正式办公。
安庆地处长江要冲,不仅商业繁华,而且还是主要的军事重镇。大江之上舶舻相接,船如蚁聚。安庆海关负责查私、防私、缉拿海盗、掌管税收等等极其复杂的工作,担子是很重的,可是这位惠老爷,哪里有心管这些?他的目的就是如何发财,本来这个肥缺就已经很肥了,送礼行贿排成队,金银财宝滚滚来。可是,惠征还不满足,又以走私、漏税、违禁、贩运为名,罚了一批又一批。大宗罚款和没收的物资,都进了他的私囊。所以,他到任不足二年,就发了横财。使奴唤婢,吆五喝六,吃一看二,养尊处优。与过去相比,真是天地之别。
常言道:“有利就有弊。”他虽然发了横财,可也埋下了祸根。为什么?得罪了很多人,嫉妒他的人也不少。惠征全然不理,照旧按他的主意行事。
且说兰儿,她这年已到了十五岁,出落得如花似玉,美如仙子。她一不学针黹,二不学女工,专好吟诗作赋、琴棋书画。她特别喜欢看戏,还在楼上包了个厢,风雨不误,按月付钱。还经常到后台闲逛,与那般唱戏的名怜聊天。有一次,园主出了“女起解”这个戏。正赶上扮演苏三的小旦嗓子哑了,不能演出。兰儿自告奋勇,彩扮登台,替他们圆下了这个场。消息传出,全城大哗。有人说:“道台小姐成了戏子啦!”有人说:“十五六的官小姐,居然当众卖艺,太不像话了。”也有人说:“这位兰小姐风骚过人,准不是正当货!”
这件事传到巡抚马大人耳里,引起了强烈的反感,他把惠征叫到抚衙,狠狠训斥了一顿:“你我都是旗籍大员,朝廷命官,对子女岂能如此纵容?尤其是一个女孩儿家,抛头露面,伤风败俗,竟与下九流鬼混在一起,成何体统?如今引出很多流言蜚语,官声扫地,你负得起这个责吗?”惠征连连认罪。回府后,他把兰儿找来,也数落了一顿。兰儿不服,说道:“唱戏又怎么了?算什么伤风败俗?比他们嫖妓院强多了。只许他们满山放火,不准百姓屋里点灯,我一百个不服!”惠征被女儿抢白了一顿,没词儿了。沉吟片刻,才说道:“人家是上宪,为父是下属,不能不听啊!你还是谨慎一些为好,不然就会招来麻烦。”惠征又说:“你要觉得烦闷,可以把戏子找到府里来,不是照样可以开心吗?”兰儿点头。
从这天以后,海关道衙门成了戏院,锣鼓喧天,“嗷嗷”喊叫。惠征有时凑趣,不是司乐,就是司鼓。后来,也彩扮上场,竟与兰儿同台演上了戏。
消息又传到马抚台耳朵里,派人搜集了惠征不少劣迹,狠狠地奏了他一本。本章送到军机处,正落到军机大臣文祥手里。文祥对惠征的劣迹,早有耳闻,马上把这份奏折送交大内。
几天后,御批发下来了。上写:
惠征一贯贪赃卖法,勒索无辜,其情恶劣。着吏部开缺,并将其财产充公,交部严议。
文祥把御批转给吏部,吏部马上行文给安徽巡抚,马抚台接旨立刻照办。把惠征叫到衙门,宣布了朝廷对他的处分:收回官防,摘掉顶戴,把官橹了。又命人查封了海关道衙门,将财产全部没收。惠夫人和兰儿姐弟三人,都被赶出府第。
惠征带着妻儿老小,暂住在甫关,听候发落。这阵儿,比当初的苦日子还要难过,当初是苦干无钱,现在还多了个听候发落,谁知会有什么大祸临头?兰儿劝惠征道:“阿玛应该上下走动走动,早日把官司了结才是。”惠征道:“我何曾不想了结?无奈两手空空,拿什么去走动?”兰儿说:“实不相瞒,我和妹子都存了不少积蓄。阿玛可拿去,打点官司罢了。”“我的好闺女,你真是个有心计的人。”
光阴似箭、转眼半年过去了。官司总算得出结论,落了个削职为民、保留旗籍的处分。官司是完了,惠征也病倒了。医生说他是夹气伤寒,不易治好。偏偏家里又十分困难,别说抓药,连吃饭也断了顿。
这天晚上,惠征感到不妙,把一家人唤到床前,断断续续对妻子说:“我不行了。我死不足惜,抛下你们娘儿几个,叫我合不上眼哪!”惠夫人声音哽咽,除了流泪之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兰儿说:“阿玛安心养病,我们娘儿几个的事,您就不必劳神了。”惠征望着女儿的容貌。叹息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我死后,一家人都依靠你了。”说罢,两眼一翻,咽气了。
一家人抚尸痛哭。由于声音太大,竟招来不少账主。要房钱的,要粮米钱的,要家具钱的,要灯油蜡烛钱的……足有十几伙。惠夫人指着床上的惠征,说道:“都怪他没有能耐,欠了诸位的债。如今,我们娘儿几个两手空空,拿什么偿还呢!”房主说:“人死了,债不能烂,欠我的房钱是一定要还的。”“对,不给钱不行,要不就打官司!”惠夫人又气又怕,除了哭,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
兰儿一见,火往上撞,挺身说道:“你们不要逼人太甚,要逼出人命,谁来承担?”“这……”一句话把众人给间住了。召下房主看了兰儿两眼,皮笑肉不笑地说:“兰姑娘,你可不能拿死吓唬人哪!‘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怎能怪我们不对?”兰儿道:“债是一定要还的,可也得容期缓限呀!死人躺到床上,我们都发丧不出去,你们就没有一点儿恻隐之心吗?”兰儿好说歹说,总算把账主打发走了。
惠夫人一头扎到尸体上,痛哭道:“你两手一甩去了,抛下我们娘儿几个,这苦日子可怎么过呀!干脆,我也跟你去得了!”二姑娘凤儿和桂祥光知道跟着哭、什么也不会说。全仗着兰儿死说活劝,才把惠夫人劝得不哭了。她拉着兰儿的手说:“丫头哇,你快想个主意,把你阿爸装殓了。屋里可不是摆死人的地方。”
兰儿想了想,打定主意,站起身来,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又换了一套比较干净的衣服,腰中系了一条白孝布,带着桂祥说:“走,跟我一块儿想办法去。”桂祥呀着嘴说:“我啥也不会,你自己去吧!”兰儿气得拉着他的耳朵,说道:“你会吃不?会花钱不?家里困难到这个地步,你还等吃现成的呀?走,不去也得去!”桂祥怕他大姐。万般无奈,只好顺着嘴跟着走去。
兰儿沿街寻问,找到安庆每个当官的府第。进门就报丧,哀求主人看在同僚的分上,帮助一把。兰儿舌尖嘴巧,妩媚动人。再加上这么一哭,把很多人都感动了:有的捐助十两,有的捐助五两,也有的捐助二十两……
书要简短。兰儿姐弟足足奔走了一天;得了纹银一百多两。回家后,开发了所有的外债,买了一口较好的棺椁,还请了几个出家人,超度了一看。娘俩一商议,外地不是久居之所,还得回北京去安身,顺便把灵枢入土。她们求房主雇了一只船,又雇了两辆车,把惠征的灵枢运到船上,这才向安庆告别。
金风送爽,寒气逼人。一叶小舟上坐着孤儿寡母,守着灵枢一口,真是倍感凄凉。这一天,来到清江浦口,船家停船靠岸。兰儿问道:“何故停泊?”船家道:“这个地方叫浦口,属清江管辖,是这一带的大码头。来往的船只都要停泊,为的是采办食品和当地土产。姑娘需用什么,也可以上岸去买。”
兰儿手中只剩下几两银子了,不敢再花。所以,摇头拒绝了。
按下船家上岸不提,单说兰儿。她坐在船头,双手托腮,望着繁华的集镇出神,也不知想些什么。恰在这时,有个当差的,手提沉甸甸的包裹来到码头,东瞧西看,直奔兰儿的小船走来。他先往船舱看了两眼,看见了灵枢和白幡,这才间道:“请问姑娘,可是从安庆来的?”兰儿不知是怎么回事,如实答道:“正是!”差人道:“你是死者的什么人?”“我是他老的女儿。”差人忙把手中的包裹一递,说道:“这是我家老爷送来的一点赙仪,请姑娘收下!”
兰儿把包裹打开一看,原来是三百两雪花白银。眼下正在用钱的时候,有人能送这么多银子,比雪里送炭还好啊!不过,她也纳闷儿,不知这位老爷是什么人。她问道:“你们老爷是哪一位?与我们有何交往?”差人说:“我家老爷姓吴,官印一个棠字,现为清江县七品正堂,听说与你父亲是至交,要不,能送这么多的膊仪吗?”惠夫人拉了兰儿一把,低声说道:“管他是谁呢,送来银子就好。你干吗盘根问底的?要把人家问急了,咱们可就啥也捞不着了。”兰儿把银子收下,从中取出一块,赏给差人,说道:“难为你费心,这点银子拿去买包茶喝吧!”“谢姑娘的赏。不过,您得给我开个收条,小人见老爷也好有个交代。”兰儿取过文房四宝,大笔一挥,上写:“孤子桂祥位血顿首。”那差人接过来,又给惠夫人请了个安,这才转身走去。
惠夫人摸着银子,无限感慨地说:“天无绝人之路。没想到在清江县,遇上了活财神。”兰儿道:“我看这个差人毛手毛脚的,怕是送错了地方。”惠夫人急忙说道:“是吗?要这么说,咱们赶快走吧!”
这时,船家也回来了。惠夫人焦急地说:“船家,呆得时间太久了,快些启程吧。”“好了!”船家答应一声,忙提锚撤跳,收起缆绳,扯起风帆。
正在这时,就见那送银子的差人,满头大汗地跑来,边跑边喊:“站住,不准开船。骗子,骗子,我跟你们没完!”
第八十回 选秀女兰儿入宫 施权术一朝受宠
世上怪事咄咄,
天时地利人和。
小人当道坏人活,
惹出无端横祸。
兰儿母女刚要启航,岸上跑来一人——正是送赙仪的那个差人。兰儿忙让船家把船停住,问道:“何事?”那差人粗脖子红脸地说:“你们是骗子,骗了我家老爷纹银三百两,这场官司是一定要打的。”惠夫人闻听,吓得骨软筋麻,乖乖地把银子给了差人。兰儿怒斥道:“你这人好生无理。是你把银子给我们送来的,我们又没抢你的,因何出口伤人?走,找你们老爷辩理去!”惠夫人一个劲儿地挤鼻弄眼,不让女儿去。兰儿只做没看见,跟着这名差人,直奔衙门而去。
原来,这位清江县的县令名叫吴棠,盱眙人,字仲宣,举人出身,历任南河、桃源知县,后调清江知县。他与安徽漕标副将任昆乃是至交。任昆在几天前死于任上,吴棠不胜伤感。他听说副将的家眷将乘船扶枢回籍,这两天可能从清江路过。因此派了一个差人,拿着赙仪三百两银子奉送。谁知这个差人心粗嘴懒,把事情弄错。吴棠见着收条,勃然大怒,把这个差人痛骂了一顿,并命他把银子索回。差人挨了顿骂,心中憋气,才大吵大叫着要打官司。哪知兰儿不听邪,非要弄一个水落石出不可,当下跟着差人来见吴棠,便把父亲的死因讲了一遍。兰儿侃侃而谈,毫无惧色。吴县令深感惊奇,也动了恻隐之心,当即把三百两银子送给兰儿。兰儿哭拜道:“受人滴水之恩,当须涌泉答报,著有得志之时,定报大恩。”吴棠又客气了几句,派人把兰儿护送回船。
惠夫人见女儿又把那包银子带回,真是又惊又喜;开船后,兰儿把经过讲了一遍。惠夫人对二女、一子说道:“吴老爷是咱家的大恩人,你们要铭记在心。一旦有好的那天,千万要报答人家呀!”姐弟三人不住地点头,路上无话。
这日,来到通州。兰儿上岸,雇好了车辆和力夫,把灵枢移到车上。又走了两日,才回到北京锡拉胡同。邻居们听说惠夫人一家回来了,争先恐后都来探望,还帮着把惠征的丧事办了。一直忙乱了十几天,才安定下来。
光阴似箭,又一年过去了。兰儿已经十六岁了,更出落得仙子一般——亭亭玉立,妩媚动人。但是也招来不少风波。惠夫人为此很担心,有意给她找个婆家,又舍不得;不找婆家吧,又怕她人大心大,再引出麻烦来。这天晚上,惠夫人劝兰儿说,“兰儿呀,你现在已经是大姑娘了,说话办事都要格外留心。别整天胡跑,叫人家说长论短。”兰儿说:“我何尝不愿在家享福?可咱家这个环境,能叫我呆得住吗?买菜买米是我,求人贷借是我,大事小情也是我,这怎能叫胡乱跑呢?您要是这么说呀,我什么也不管了。”惠夫人一听慌神了,又把话拉回来,说道:“娘不是埋怨你,是替你担心。别忘了,寡妇门前是非多呀!咱们孤儿寡母的,更应该格外介意。外人的话不能全听,也不能不听。”兰儿冷笑道:“人是最可恶的东西。你过好了他眼红,你过孬了他笑你,你有钱他巴结你,你穷苦他就欺负你。还有一种人,吃饱了没事干,说东家论西家,嚼舌头根子。要听他们的,咱就没法活。我是没权哪,倘若有掌权那天,非好好收拾收拾这些人不可!”“兰儿!你胡说些啥呀?女人能掌啥权?多咱也得听男人的。”“我就不信!男人多什么?一要有权,二要有办法,他不乖乖听话才怪呢!”惠夫人一调屁股,不言语了。
兰儿口打唉声,挨近母亲说:“嬷嬷,快别生气了,女儿我注意就是了。”“哎,这才是娘的闺女呢!”惠夫人忽然想起一件事,为难地说:“兰儿,你还得上德婶家求求帮,再借给咱几个钱,买点柴禾。”“好吧!”兰儿理了理头发,一溜风似地走了。
惠夫人望着女儿苗条的后影,心如刀绞。暗想道:她爹死后,全仗着她了。要没有兰儿,这日子还不定怎么过呢!突然又想到兰儿的婚事:倘若她要嫁出门去,我可怎么活哟?惠夫人一阵心酸,又偷愉地哭了起来。
再说兰儿,她与邻居德婶处得很好。德婶的丈夫是个旗籍小官,后来弃官经商,在天津、上海都有买卖。所以,他常年住在外埠。德婶故土难离,就守着两个姑娘住在北京,生活很优裕。她的两个女儿,都与兰儿年龄相仿。她家又没有男人,所以兰儿经常来串门。遇到困难,也向德家求帮。
另外,还有件事吸引着兰儿。因为德家生活优裕,很宠爱两个女儿。这两个姑娘有个癖好,爱买“宫门钞”看。“宫门钞”是什么?它类似如今的报纸,专门报道官中的新闻、皇上的旨意和国家的政策法令。有时,也报道官员的升贬调转和战争的情况。不过,印数不多,价钱昂贵,一般人是没这笔闲钱买它的。兰儿自幼就喜欢读野史小说和各种轶闻,对“宫门钞”更感兴趣。她买不起,所以常到德家来看。她一进门,德家姐妹正在院中看“宫门钞”呢!指指点点,说说笑笑,不知在议论什么。兰儿道:“什么消息呀?看把你们乐成这样!”德家姐妹看见兰儿,把“宫门钞”递给她说:“当然有好事,你快看看这个。”
兰儿把“宫门钞”接过来,眼光落到一行大字上:“晋封贞贵妃钮祜禄氏为皇后。”看罢,说道:“这算什么新闻,也值得你们一笑!”德家大姑娘说:“哟,听你这口气可真不小。钮祜禄氏做皇后,也算给咱女人增光呀!”二姑娘说:“你再看看这个消息。”说着,用手往“宫门钞”右下角一指。兰儿读道:“圣恩隆脊,于近日选秀女四十名,以充宫室……”德家大姑娘道:“我们姐俩笑的就这个,我说她能选上,她说我能中选。”二姑娘笑着说:“我看哪,咱俩谁也不行,兰妹妹还差不多。”兰儿一听,臊红了脸,追打着二姑娘说:“我叫你耍滑嘴。”“谁在院子里这么折腾啊?”这是德夫人的声音,三个姑娘都不敢笑了。大姑娘说:“我兰妹妹来了。”“是吗?快请上屋来坐。”
兰儿整理了一下衣服,跟随两个姑娘走进上房,礼毕归座。德夫人问道:“什么事啊,把你们乐成这样?”兰儿把“宫门钞”上的消息说了一遍。德夫人说:“你们年轻人哪,涉世不深。这叫什么好消息?说不定哪家的姑娘倒霉呢!”德家大姑娘惊问道:“选中秀女能进天廷,还能看见皇上和娘娘,您怎么说倒霉呢?”德夫人道:“我也是听人家讲的。选中秀女是要进宫的,服侍嫔妃或是太后、太妃以及公主等等。会来事的才能靠近皇上呢,模样俊俏的也许被皇上看中,闹个嫔妃。极个别的,也许能当上皇贵妃和皇后,不过呀,这是万里有一的事,几代皇帝也碰不上一两个。进了宫就甭想再出来了,除非死了才能一家‘相见’,这不是活坑人吗?”德夫人又说:“我听人家说,‘秀女进宫,如落火坑’。就是那套规矩呀,谁也受不了。投河觅井、寻死上吊的大有人在,被人打死、害死、欺负死的也不少。这是旗家女儿的一道鬼门关,你们哪,还是躲躲好,千万可别让他们看见。”
德夫人的一番话,把自己的两个姑娘吓傻了,突然感到空气紧张、恐怖得很。兰儿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她坐了一会儿,便提到求帮的事。德夫人一听,赶紧取纹银五两交给她。兰儿说:“先后共欠您十五两银子了。等我家手头宽裕了,一定加倍奉还。”德夫人道:“邻居住着,谁不求谁呀,快别说了。”
兰儿起身向德夫人告辞。刚走到门口,正好与一伙官人相遇。为首的好像是个太监,他贼盾鼠眼地看了兰儿几眼,便走进德家大门。兰儿吓得芳心乱跳,一溜烟似地回到家里,把银子交给母亲,又把方才的事说了一遍。惠夫人也吓了一跳,急忙说:“肯定是内务府的人,背不住是选秀女的。这可不是好事,你快点儿找个地方躲一躲。”兰儿冷笑道:“怕什么,又不是老虎,他又不吃人!”“比老虎吃人还厉害呢!”惠夫人说,“老虎吃人,一口就完了。要落到他们手里,就好比千刀万剐零受罪。”
娘儿俩正在争执,就听院中喊道:“这是惠府吗?”惠夫人往外一看,可吓坏了。怎么?院里站的都是官人,为首的是个太监。她急忙对兰儿说:“快别言语,容我把他们打发了。”惠夫人边说边往外走,兰儿躲到门后听声。就听那太监说道:“你家可有个女儿,今年十六岁了?”惠夫人道:“老爷弄错了,我家是有个女儿,今年才十三岁。”兰儿知道,这是指妹妹说的。那太监说:“不对,我问的是你的大女儿。”“我就一个姑娘,哪有大小之分呢?”“胡说!户籍上写得明白,兰儿,那拉氏,十月十日生的,怎说没有?”“这个……”
兰儿见娘被人家问住了,便鼓起勇气,一开门来到院中:“你们找我干什么?”惠夫人见了,心中暗自骂道:死丫头,你可给我闯下祸了!那太监先是一怔,接着笑道:“惠夫人,你太爱开玩笑了。这不是你的大姑娘吗?”兰儿说:“我嬷嬷一时糊涂,说了几句错话,请公公原谅,有话就请到屋里说吧!”“好好好,还是兰姑娘懂事。”
太监在屋中坐定后,兰儿问道:“公公到我家为了何事?”太监道:“十天前,当今万岁颁下一道圣旨,要挑选秀女四十名,以充宫室。并且,还要在秀女当中选拔几位嫔妃。按本朝的制度,凡属旗籍四品以上官员的女儿,在十四岁以上、二十岁以下者,皆属在选之列。你父亲的旗籍是镶黄,曾做过三品道员,你又十六岁,样样符合条件。必须登记在册,听候拔选。”“明白了。“兰儿点点头,说道,“请问公公,还要办理什么手续不成?”“当然,当然。”太监取出一张表格,递给兰儿:“把这个填上就可以了。不过,要认真地写,把三代、出身、官职,出生年月日,一一书写清楚。”
兰儿接过表格看了一眼,说道:“公公少坐。”转身坐在方桌旁,提笔在手,不大的工夫就写完了。“公公请看,填写得对不对?”太监接过来看了一遍,说道:“对,对,一点不错。”他又不住地称赞说:“字写得好,模样长得也好。我看哪,中选是定下了,说不定还会选上嫔妃。到那时,可别忘了我这个跑腿的。”兰儿道:“公公贵姓?”“免贵姓刘。”兰儿道:“刘公公放心,到什么时候也不会忘了您。”“哈哈哈哈!是个有出息的闺女,你就在家候信儿吧!”兰儿一直把刘太监众人送到门外,这才把门闩上好,回到屋里。
惠夫人大怒道:“死丫头,连个好歹都不懂了,你这不是找死吗?”兰儿道:“应招秀女怎么算找死?”“唉,我的傻丫头哇!人家都怕选上秀女,躲的躲,藏的藏,运动人情,走门子,谁像你似的,送到人家面前!真要是被他们选上,你可就苦了!”兰儿不以为然地劝说道:“您老人家别着急,听女儿把话说清楚。选秀女一事,乃是皇上的圣旨,抗旨不遵是犯法的。重则杀身,轻则坐牢,咱们敢不听吗?再说,人家掌管户籍册,对咱们一目了然,这才找上门来。像您那样说瞎话,能混得过去?咱家的处境这样清苦,要钱没钱,要势没势,能跟别人比吗?”“这个……”惠夫人听女儿说得在理,火气渐渐地消了。
兰儿又说道:“女儿还有个想法!咱家少一口,就带出一张嘴去,负担能减轻不少,我若能选中秀女,一定在宫里好好干,多积存点银子,好补贴咱家的生活。万一咱家祖上有德,女儿被选上嫔妃,咱家就变成了皇亲,您还愁没好日子过吗?豁出我一个人,能换来这么多好处,有什么不好呢?”惠夫人听了女儿的话,很受感动,抱着兰儿说:“娘的宝贝,你净为家里着想了,可苦了你啦!”说罢,泣不成声,兰儿劝道:“您也不必替我担心。我总觉着,皇宫里也不一定像大家说得那么坏。起码说,吃的、穿的要比现在强得多。规矩严点并不可怕,少说话、多干活。人家叫咱干啥咱干啥,不也就完了吗?”
惠夫人止住悲声,连连摇头说,“不像你说得这么简单,到时候你就该后悔了。”兰儿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一切都交给神佛安排了。”惠夫人见女儿的心路这么宽,也就不便再说了。
书要简短。自从刘太监走后,好像石沉大海,一连十多天也没有消息,兰儿心中十分急躁。这天早饭后,突然接到宗人府和礼部的通知——明日寅时,进宫候选。兰儿又惊又喜,把事先准备的新衣服拿来,又洗头又洗澡,忙了个不亦乐乎。她娘也帮着她归整东西,足足忙活到深夜。
三更天刚过,门外人声嘈杂,那个刘太监又来了。一见面就问:“兰姑娘,都准备好了吗?”兰儿道:“诸事完毕,就等着走呢!”“太好了。车在外边,咱们赶快走吧!”兰儿点头,忙转身拉着惠夫人的手说:“您老人家保重,儿我走了!”惠夫人“哇”的一声哭了,抱着女儿说:“我的孩子,你这一走,抛下我们娘仨,日子可怎么过哟!”兰儿也垂泪道:“母亲不必伤心。按我说过的那么办,不论何时何地,儿也不会把您忘了!”
兰儿的妹妹和弟弟,拉着姐姐的手,也不住地哭叫。兰儿对妹妹说:“我走后,家里的事就拜托你了。你要好好在嬷嬷面前尽孝,把弟弟抚养成人。姐姐一旦有出头之日,决忘不了你。”刘太监解劝道:“好了,好了。明明是件大喜的事儿,你们哭什么?时间不早了,咱们赶快走吧!”兰儿把眼泪擦干,恭恭敬敬地给母亲磕了三个头,一狠心走出院子。
按下别人休提,且表兰儿。她走出院子,上了轿车,拐弯抹角,一直来到紫禁城。绕城墙又走了一程小便停在东华门外。兰儿隔着纱帘往外偷看,但见高大的城门两旁,排列着卫队,一个个盔明甲亮,各持刀枪。门旁有哨所一处,坐着一个蓝顶子的武官。刘太监到这个武官面前,说了几句话,又叫他验过凭证,这才放轿车进城。走着走着,车子又停住了。刘太监把兰儿叫了下来,领着她穿过几道宫门,来到一座宽阔的大院里,说道:“到地方了。你把这份凭证拿好,千万可别丢了,我走了。”兰儿问道:“我怎么办?”刘太监说:“等一会就来人,你听他的好了。”
刘太监走后,兰儿好像失去了靠山,不免一阵紧张。所幸的是,又来了好多应选的旗女,三三五五共有一百多个。兰儿偷着问她们的姓名和住处,大家窃窃私语。多数姑娘都胆子小,边说边哭。只有兰儿满不在乎,还给别人打气壮胆。
这时,从边门进来一群太监,为首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