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阴阳街-第37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朱兴也接过话头:“当时太公下葬时是要选择良辰的,有人问定在那个时辰,同直马屈指一算,说:‘马骑人,鱼上树,戴铁帽的人同时出现时,便是下葬时刻!’于是大家都等着。直到午时三刻,有一个卖柴老倌,在罗埠市上卖了一担柴,顺便买了一对欢蹦乱跳的红鲤鱼,吊在柴冲高头,经过湖前,见胡太公墓地好不热闹,就凑过来看个究竟,有人喊:‘鲤鱼上树了’!”刚好这时有个补锅的老倌,把一只铁锅顶上头上,也踅过来看热闹,人们又喊:‘戴铁帽的来了’!又附近村坊做水车,向邻村借个作马,肩上扛着三足作马,经过葬地,于是又有人传来:‘马骑人的来了’。”
  同直马见马骑人、鱼上树,戴铁帽都到齐,时辰刚好午时三刻,于是下令落葬!
  大家听了都笑了,朱兴又补充说:“胡太公陪葬的贴身丫头是从凤阳逃荒过来的,姓朱,刚好犯了皇家大忌,被人一纸飞状告到京都,那皇帝老儿朱棣,又正主张废除活人陪葬制,正搔到痒处,那有不杀之理,结果杀了胡樟先家九个京官,唯老十为官清正,颇有人缘,有人通风报信,用重金买通了城门官……”
  “这就是了,当初太爷葬到金交椅,出了十个京官,后来十官九死,这难道不是风水应验,阴阳感应么?”司马度捋着长须,不知说出什么话来,见下回分解。
  第七十回   捎恩仪无道遭师训    缚冥府有行领缘木
  司马度捋着葱根似的长须,慈父般的脸上呈现出诡谲的笑意:“风水是阴阳学家流派的异化,它虽然神化莫测,其机理却有实用于宫殿庙堂及阴阳宅的选址,反映了古人天人合一的观点。很显然,它对于人本具有某种影响的。但这种现象与人本身的涵养结合起来时才能显现。所以天地人和谐共处中,人是主要的,胡家要是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亏了人本,就不会垮得这么快的,人能胜天么!”
  当下,司马度放下酒杯,背起马褡,拿着罗盘,随朱兴朱旺向黄泥岗出发。树丛沿地处山垅,丘陵跌宕起伏,一行人涉水翻坡,欲探到一方将来能传宗接代,光宗耀祖的风水宝地。司马度偶然在一处蒿草丛生,树林茂密的山岙停了,极目古越大地,并把罗盘放在地上,那指南针剧烈颤动,惊叫:“好风水!今年宜向东南,此乃平地台坛,居高临下,前面衢江一泻千里,左有独龙岗,右有野猫山,野猫即山猫——虎也,可谓龙盘虎踞,后有笔架山独抵青云,那是‘金交椅’,咦,我勘察了几十年风水,踏遍了吴、越青山绿水,还没见过这么好的宝地,一般好风水都被寺院、道观所占,可这方宝地沉睡千百年却未破土还是一块处女地,真是难得了。”
  当下朱兴、朱旺打下定位桩,戒了线,淋了白灰,收拾了工具返回家去。
  司马度意犹未尽,继续留下观景。忽然从松林里转出景连,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师父在上,徒儿这厢有礼了!”
  “徒儿请起!”司马度忙扶起他,环顾四周,尽是古松荒草,并无外人,说:“当初文韬把你送到三清山受道,托付给我,指望你能继承王业,东山再起,驱除满人,打倒列强,谁知天国数尽,回天无力,乃是天意也,人不可为也。如今你已成才,凡事都该有自己的志向,但为人须以善为本,千万不可张扬。眼下还不是公开你我师徒关系的时候,谨慎为之,去罢!后会有期!”
  “恩师容禀,当年你在阴阳街姜顺茶馆,整治了通天霸姜维彪,救了崔雨春父女俩。这次我上江西庐山,巧遇崔大爷和雨春,他们念念不忘救命之恩,但千里迢迢,报答无门,委托我带来银票二百两,我再三推辞,奈何未果,叫我亲自面交,并代为感谢!”景连就把为了寻母,如何浪迹鄱阳,沉船除暴,护香归故里等非凡的经历说了。可司马度听了直摇头:“你记住为师训示,制暴扶弱乃是天下义士的天职,不足挂齿,又何必张扬?何言图报!老夫在江湖上也听到有关你的传闻;大丈夫应以天下安危置于心中,不为财色所动。这银票当初就不该受托。你从哪里拿来就归还哪里去,取其分文就陷我于不义也!”
  司马度拂袖而去,景连拿着银票,望着他远去的身影,羞愧得说不出话来……
  朱老爷算是儒门居士,在村里颇有声望。按古制要停柩七日,居丧三年。今日才第三日,是盖被封棺的日子。棺材手们早已在棺底铺上乌炭,石灰、放进遗体。秋绿仙天还没有黑,就来了。原来西杨山背也有丧事。因此他举行封棺仪式外还要赶过去挂灯:“没法子,都是老客户了,生活做得不周到,难以对会老熟人哩。”
  秋禄仙叫过朱兴,交待说:“朱老爷有二十一床大被,你列个名单,每盖一床都要喊出赠主名字,另外取枚硬币塞进老人嘴里,右手握一把纸扇,左手握块蜂蜡,盖棺时你率男眷左转三圈,这叫山转地转风水转,山寓意子息,地寓意女系,风水即示意家运。媳妇率女眷右向转三圈……”
  第四日起,各处亲朋好友都来奔丧吊唁,门庭若市,灵堂里布上白幔素烛,香烟缭绕,哭声此起彼伏。答谢的除朱大妈外还有楼大娘、张大嫂、王大婶子等,她们熟悉风俗,通晓哭词,对材头烧香供祭的一应人员都以哭词形式答谢。这些哭词大致是:“我的爷命好哙,命也好么寿也高哎!一村大大小小、亲戚上下都来供奉爷唉。我的生身呃!我爷做侬好哙,人也善末心也好,四时八节有来去么,上上下下待人厚么,千里行路有人传么好口碑也……如今亲朋好友来供奉爷啰!我爷黄泉路上好受用啰,我爷若是地下有灵念,保佑左邻右舍、亲戚好友,上上下下脚手轻健,无病无痛,人丁兴旺,五谷丰登哎……”
  在治丧期间,邪气凝聚,传说那些难得人间烟火的幽灵菌集,为了隔邪,村坊门外倒竖扫帚,门梁顶嵌着八卦照妖镜、戒尺、剪刀等物,以防入侵……
  村人一面采取了防邪措置,尽量避开朱家,另一面却有意无意地跑到朱家孝堂,那些老人,抱着孩子农妇都拥到朱家门前空旷的梧桐树下,打听谁的哭声真切感人,谁家供奉多大规格烧香篮,那个从牢里放出媳妇与婆婆同桌吃了几次饭,那个小不点不像朱家公子,倒像那位英俊的大舅……总之,朱家发生任何一桩事,大如婆婆吞金人命关天大事,小如龙凤胎由谁把尿等针尖麦芒小事都不放过,成了人们注目……
  秋绿仙是大忙人,自从烧了雨伞包,就筹划扎灵堂,扎灵堂又叫缚灵,给过世的人造就一幢纸房。这是三江平原丧礼的大构件,有几千年的工艺底蕴。缚灵是道士的特长。风格流派繁多,最繁杂奢华的要算前厅后堂楼了。那是一般富贵人家的档次。听说湖前胡樟先家扎过“全园”那是全县最富有人家才扎得起,要用七十二根柱脚落地,连水碓、麻车都扎进去,须要三百六十个工时。按朱兴的意见,父亲在世时没有好吃好用,到阴世应该住得舒坦一点,因此说:“就扎个前厅后堂楼吧!”
  秋禄说:“只要东家出得起钱,即使‘全园’都给你赶起来。兰溪烟火店都是我的门徒,我手下有最好工匠,只是你要给我场地。”
  “那得借祠堂一用了。”
  “那没问题!”朱鼎臣刚好来祭灵,凑上来说:“你父谢世时,我问他还有什么话要说的。他只是说‘祠堂’两字。我捉摸着他的用意,莫非想借用祠堂,就同朱鹤等碰了头,大家一致同意给信源兄破例动用祠堂理丧。”
  次日就开了祠堂门,让几十个道士在里面闭门造车,秋禄仙怕祖传技艺外流,连门缝都糊上纸,开始设计他的繁缛而浩大的纸糊工程。
  何碧华正在内室和刘师师计较答谢香客礼数。刘师师说,虽说你媳妇有钱,但丧场上的开销是个无底洞,车载船运的银子都填不满的,还是一切从简为好。但凡挪烧香篮来的,一般二尺白布,一双馒头,一斤挂面;挪祭灵担来的,一般一刀夹心肉,一只鸡、四百点心。当然也有八百的。这一切都由厨头按惯例安排,收取一半,另一半要退回客主,我看红包就免了,每份回敬三尺白布,一方毛巾,二斤挂面,三升黄豆也就回之有礼了;出殡那天,凡前来送葬的人都要安排一素一荤二餐饭,前者是斋饭,后者吃败胙。要招待千儿八百人吃饭还真不容易呢,只得在门前搭棚,扛些门板,让那些孩子粗杂员工在门板上吃,凡师傅匠艺及客人都要在屋里摆上七八十桌酒席,小户人家那有这么讲究,随便让人站着,蹲着胡乱应付过去就完了。可你家就不同,过于寒酸会给朱兴丢面子,以后叫他怎么做人?还有阴阳街、马达镇等地必定送祭灵担来,一般的酒水拿得出去么?而酒场上又不能有厚簿之分,因此必须提高筵席的档次。我已经给你计算过了,这屋前后左右紧巴巴可摆五十多席,还有三十多席无处摆呢。还得有专人去挨家埃户借桌凳碗碟杯筷。按照惯例,每副祭灵担收取一半,只有十几只鸡、四五十斤肉,你只少还待再备一千二百斤肉,五六十只鸡,还有鱼虾海味,千多斤白米,光做豆腐千张也得二三担豆呢……
  “不当家哪知柴米贵,眼下这么多东西哪里拿得出来?”朱大妈正在犯愁,朱兴进来说:岳母家和姨娘家都挪祭灵担来了!
  “那快去迎接,先茶点招待!”
  “妈这里设着灵堂,人多口杂,怎么接待?他们已经由景花和姨娘接到新屋品茗了。等你开口还来待及么?”
  “那再好不过了。我这里正合计出殡那天的斋饭、败胙的事儿呢?”
  “这些你不用劳心了。景花说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这次要办风光点,昨儿已籴了十来担米,又在马达镇定了两头肥猪,一头黄牛,一千斤豆腐千张、二十坛绍兴老酒,连碗碟杯盆都不用买了,在新屋里搁着。这里还有几十两碎银,景花叫我送过来给你补缺打点,如以后你需要用钱,只管开口就是了。”
  阴阳街景前在七里垅贩米还未回程,原来景前看准了行情,连夜装满七条米船,从游埠码头张帆起航,运到余杭销售,途经七里垅时,被一伙水贼明火执仗地劫持,被送进极秘密的地下长河作人质,只放姜丁回来报信:“如拿不出四千两银子赎金,就要杀人。”闻讯后全家哭成一团,景明欲报官府,被范氏制止:“官兵敢于进剿,水贼也不至于坐大,如处置稍有不慎,就会狗急跳墙,杀人灭口。还不如把田产作坊卖了,还有连儿留给我的一千八百两拿去凑数,先救人回来,再报官不迟!”玉林说:“产业卖了,今后日子怎么过,我这里还有师兄留下十两黄金,也可顶千儿八百的,先垫上再说!”“甚好!”于是范氏着人把银子和姜丁送到七里垅,伏关接应,让姜丁只身深入虎窝,把景前赎回。
  景前平安回家,谢天祭地,祷告了祖宗,范氏觉得树丛沿朱家也是劫后余生,又居大丧,不忍惊动,封住消息,让景明暂主家政,反正景连已逗留在彼,只得派余新和几个伙计送祭灵担来,交给景连主祭,既瞒住家难又不失身份。如此景连、景花、景芳及朱家对姜家如此大的灾变竟一无所知。
  程大麻子夫妇因其子程鸿吊死断绝来往。知子莫若父,这个不争气的浪子早已同父母分居,眠花宿柳,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如此无状的逆子还有什么指望,只是死得不明不白,怀疑朱兴景花所为。因而断绝往来,但并无诉诸衙门之事。直至景花出狱,真相已明,再说姨夫去世,朱家报丧,不如前来吊唁,让何氏姐妹修好,也可一解人生苍凉之感,只得顺风推舟来了。
  何碧君随夫程锦容来了以后,被朱兴接到新屋,景花、景芳、景连都亲自陪酒,热情款待,那惆怅心情才缓解下来。不久,何碧华也在朱旺、翠娟搀扶下来到新屋,姐妹相见,心酸的往事骤涌胸腔,姐妹俩竟抱头大哭一场,在场的无不落泪,在众人的劝慰下,才坐下叙旧……
  不久,又有秋伯来报,马达镇几家茶馆店老板秦大头,马二拐、冯根兴等结伴来祭灵,还有兰溪城说大书的谢凯歌先生,旧货店汪先古老颓儿等世友来烧香。朱兴、朱旺夫妇、景连等离席前去迎接,何碧君携夫也随妹来到老屋。及至门前,见那炮仗横飞,烟雾弥漫,屋内男女拥挤,有许多人挤不进去,只得跪在门外空基上烧香化纸,出现里三层外三层的热闹场面。
  在众人的护送下,程大麻子夫妇在棺材横头跪下祭灵,何大妈诉吐丈夫生前种种好处,越哭越悲切,竟出现拍棺撞壁痛心疾首的情形,何碧君急忙把她扶住:“姐姐,人死了不能复生,姐夫已经儿孙满堂,命也好,寿也高了,你节衷才是……可我如今落得个膝下荒凉!”说着竟不能自持,两姐妹坐地相依,泣不成声……
  众人好不容易把她俩扶进内室看茶。朱大妈一面拭泪,一边说:“各处都来供奉爷,可见他在世时颇有人缘,你们好生招待,千万别冷落了这些往日知交。”
  朱旺说:“伯母大可放心,这些嫂嫂早已筹备停当,他们都在新屋里上席了。”
  何碧君说:“姐,我在家里还养了些牲畜,不如先回去料理,待出殡日再来送姐夫上山吧!”
  “说那里话,我们姐妹一场,你也陪我几天,出出主意呢,如今他一走,我的魂也丢了,做事也丢三落四的,怎么治得了丧!”
  “那就留下吧!”何碧君吩咐丈夫:“家里没人看门的,你还不如先回去,明儿一早就来!”
  程大麻子正准备走,朱兴进来说:“接姨爷过去喝酒呢。席上坐的尽是你的熟人,指名道姓的要你过去。我眼下诸事还没头道,忙不过来,还请姨爷代我去尽地主之谊,至于你家的门户,当会叫朱旺去照看一夜,你无论如何给外甥一个面子,拜托了!”
  程大麻子本来贪杯。又有那么多世交在场,自然不肯走了:“既如此说,留下就是。家事已有所安排,也不必派人。”
  “原来姨娘在此,多年不见,幸会!”刘师师和老瘟货进来,向客人道了万福。再在两张太师椅上落坐,禀告做裁礼的事:“那白帽已做了七百顶了。虽说还没玄孙,红帽没人戴的,但为了讨个彩头,还特地做了顶红帽,出殡时由小不点别在腰间,既做长孙,又代表玄孙,这也有过先例。”
  那老瘟货也说:“我们做了几十年裁礼,还没有见过朱老爷这么宏大治丧场面。看势头除了全村出动外,还有邻村的也会拥来。七百顶白帽远远不够呢。还得再扯二十丈白洋布来,到时来不及做,发二尺白布表示一下利市也就是了。还有家里的朱兴、朱颖、朱环都依制做了全孝服,女系除大姐本身外,景花、、朱慧、也是全孝服。其他是否穿全孝服,得由家主指定的,故而来请示下!”
  “那朱旺侄儿挺有孝心的……”朱大妈正在沉思。刘师师领会,说:“你给旺侄穿全孝服也是在理的。他从小失去双亲,朱老爷子亲手调理下长大,还筹划一大笔资金与他娶妻,可当儿子看待。但你既然给朱旺挂麻披孝,何不给大舅景连做身孝服呢?这只不过多扯二丈白洋布而已,还落得景花称心呢。”
  “你讲的虽然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朱大妈沉吟了半日,不知她的意下如何,见下回分解。
  第七十一回     失常伦舅爷充孝子     悖孝悌外孙篡传位
  刘师师提议给大舅做孝服,以讨好儿媳,何大妈听了沉思半日。心里计较:“世上那有把‘大舅’当孝子的——荒唐!这个‘大舅’是何许人?他是钻到铁扇公主肚皮里的孙悟空。正由于他的出现,把朱家搞得乾坤颠倒,差点江山改姓。可是眼下他兄妹俩把持家政,不争气的兴儿还为他们摇旗呐喊,自己也是土快埋到脖子的人啦,眼不见心不烦,因而有过吞金之举,又偏偏让这个小淫妇救活。我的天哪,我碰到的尽是对头冤孽,如今天生、地涌尚小,旭日徐升还得靠姜家气势拱托,得罪了他无非自取其辱!也罢,于今船到江心,不得不见风使舵了,就说:“照你说的做吧,我还多了个孝子哩!”“那小红帽也给朱颖做?”“做……”
  秋禄仙辞掉其它一切业务,关起门来制作冥房。这全靠他独出心裁,徒儿们只按图索骥,做好扎架,裁纸,画画,制配件。每个部件都要精巧,合后天衣无缝。其实很多的道徒都有拿手好戏,惯于用硫璜、硝炭制造烟火的徒儿个个心灵手巧,珍惜大献身手的机会,其投入程度可想而知。在秋禄大师的严密督促和指挥下,把前厅后堂的规模演变成‘半全园’那花厅、堂楼、水榭、台阁做得巍峨峥嵘、气势恢宏。连楼梯、灶台、火钳、扫帚、挂锁、刷子等等凡世间有的,也照样画葫芦给阴世人做起来。说是免得初来乍到的新鬼因过于寒酸而受人冷眼。这对于有识之士并不以为然,但人们还是按照其家庭承受能力,都千篇一律地为每个死去的人予以不同规格的礼遇,这个普遍存在的客观事实给予人们一个什么样的启示呢?那就是源远流长的道教文化已浸透我们民族的骨髓,存在每个向往美好未来的人的观念中而不受一般社会变革或政治主张所左右。人类社会的进步虽说以经济发展为基础的,但它是通过文化观念作导向。宗教文化板块的冲突往往成为战争的根源。而通过战争又获得各种文化的大融合,导致人类社会总体上的进步……
  道士们的闭门造冥房引起外界好奇,景花、景连利用特殊身份不时进去探秘,这就多个活动场所。景花看了正在总装的“半全园”如此花俏、精巧赞叹不已:“造这样大的纸房值得吗?要花多少钱?”
  “再精巧的冥房还不是付之一炬?这是活人给死人做场游戏而已!”秋禄仙笑了笑说:“真人面前不敢道假,这座灵房要是别的大户人家,至少要二百两纹银。可你俩早在前年打醮时已打交道,算是老朋友了,怎敢多索取。说实话,当初朱家公子要造幢前厅后堂楼,我自作主张造了‘半全园’,因为近年多灾,一般人家连饭都吃不上,那有余资化在‘死人’头上呢?所以这门高难的技艺快失传了,我和徒儿们只是借机显一下身手而已。除了四五拾两材料费,只赏给徒儿们一碗饭吃就足唉!”
  冥房造好后,朱兴请他们吃了一席酒,朱兴付了八十两银子。秋禄仙撤散了徒儿,自己留下做道场。
  景花生性要强好胜,好自作主张。但如今已有过生死体验,对人生感悟与众不同,变得成熟老练,养成处静多思的生活方式。不大愿意出人头地。但出殡这天不去是不行的。公公生前清净无为,公允无私,令人尊敬。如今他上迁仙乡,入土为安那有儿媳不送之理,再说朱兴是朱家继承人,必须持幡,而那香火篮必须由小不点接下来。这就敲定了小不点——朱飞虹在朱家的地位。成了朱信源名符其实的第三代传人,就按阴阳街的说法,成了“储王头”,更有刘老太建议把代表玄孙的“小红帽”别在他的腰间,朱大妈心里不肯,但当着外人又不好反对,只得默忍。但真正知道底细的只有朱兴、景连和她自己。小不点是冒牌货,真正朱家骨肉不是小不点,而是朱环。朱环才是朱家命根子。但现在都还小,连吃奶都不知饥饱,哪里会理会大人们的有关传宗接代的事情。而景花和景连虽有难言之隐。但他们心态平和,在意识形态深层次上的人际关系上的矛盾和冲突中采取超然的态度。而第二代传人的朱兴连自己都没有正式接过班,至于第三代传人是谁并不关心。要是说飞虹夺走了朱环的家业继承权,那末这个“家业”本来是他父亲景连给的。现由景连的儿子来接替,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实际上,我朱兴的碗里的饭都是他们施舍的,我在这场人生戏剧中只演了个并不光彩的角色罢了。这个角色本来只用于瞒瞒生人眼的。没想到自己这个已经失去生命活力的躯体被景花注入新的生机,才使自己不至于像程鸿那样过早地凋谢。直到今天最后一场戏中还以正面的主角出现,这不能说不是个幸运儿。
  朱兴表面上在主持丧事,但像个木偶,他的一举一动都由幕后牵制。其实,他宁可背上不孝的罪名,也不愿上了这种缺乏自主决策的台盘。思想老开小差,明罢着的。景花回来并不是想在这片金黄色的土地上生根落脚的。而是把朱家门楣粉刷原样后就要脚底抹油——溜了。自从那次在姜家牛栏里满足他一次感情上的饥渴以后,不再布施恩泽,连边都没让他沾。在他夫妇的绣房里,她和她姐各占了一张床,他们可以面对面地戏谑调笑,逗小孩玩,竟不让“第三者”插足,把自己的丈夫赶了出来,与其“大舅”在躺过程家死人的那张床上合铺……
  有时趁大姨出去洗捣之机进去,小两口不免要亲热一些。她却说:“今天是什么日子呢,生父尸骨未寒,头七未过呢,就想开荤了?我自然没有必要去讲究这些,也不会介意的。但隔壁有耳,万一传出去,加些油盐酱醋,就有好戏看了。我已经是淫妇了,咀嚼久了也觉淡味,他们不再有多大的兴趣,而你不同,会被指责热孝中淫乐,大逆不道,至少那顶孝帽戴不成了。不过,我倒还欣赏你的勇气。在我看来,如果你在这方面能够保持势头,迟早会成为一位真正的男子汉的。去罢,等会聚妹洗衣回来看见你动手脚可不雅哩!”
  朱兴被她又打又抚的一顿舌鞭,再好的心情也化淡了,那里还有勇气再上。
  到了第七日出殡,朱家老屋里外都是人山人海,在做了最后一场‘请客’道场以后,秋禄仙穿戴着金线道袍,一手摇着法铃,一手拿着桃枝,在乌漆棺材背上洒过圣水,棺材头首举起开山斧,砸破圣水碗,四位抬手起杠,踢翻了垫棺凳,众邻妇拉开了哭天号地的何氏姐妹俩,让棺材缓缓地抬出去,门外道路两侧早已整整齐齐地跪了一大片,香客们持香带孝地先冲后拥而去,抢在先头。
  朱兴仗着孝棍跪在尘埃迎着白幡,披麻戴孝,那孝帽上四颗流苏小白球随风摆动。跪在旁边的小不点见了好奇,竟用小手去抓。景花忙把小手抓回来,把香火篮塞给他。而他那里懂得人事,怎么也不肯接香火篮,却一定要朱兴的那吊在竹枝上的白幡。朱兴只得接过香火篮,把白幡送给他迎。这事则被富有经验的秋禄仙看见了,吃了惊:“三纲不可乱,五常不可违,孝悌不可无序。快调回来!”小不点举着随风飘荡的白旗,煞是好玩,那里肯放。秋禄仙只好自已出马动手。谁知那小不点见他来夺,索性使劲一口咬住了他的大拇指,痛得秋禄龇牙咧嘴,一边撒手,一边说:“将门出虎子,不可惹也!”
  秋禄本要摇铃开道,见灵柩已超前,只得嘱咐朱兴“务必调顺次序,名正而言顺,不可造次!”就匆匆赶到前头,景花那里懂得这些世故,也不计较。朱兴是个没气性的人,那里顾及许多,结果只好让小不点篡位了头牌,朱兴反而成了老二,跟随在景花和小不点的后面。
  前面已经鸣啰开道,一时哨呐,礼花、管弦并奏,大小鞭炮响彻云天,送葬的人们追前跟后,白花花地迤逦了五里路途。长长的送葬队伍一头已过了黄泥岗,后头还没有全出村,足足一千二百余人。据秋伯回忆,这样规模的葬礼在树丛沿还是头一次。早先鼎臣他老子出殡也没见这么热闹哩!
  经过亲友扶棺,棺材已抬到笔架山下和尚山台地的‘金交椅’。棺材手们在已经挖掘好的坑边,垫上几块隔土砖。缓缓放下。朱清、朱明等立即在新坑前布上香案,供上小三牲礼,点燃了一对三排烛,由秋禄仙上座,举行布道,先祭青天,又祭山神土地,再祭死者,所有亲属环跪,化纸、烧银锭、分纸钱,那哭声在纵横交错的山冈、众峰之间回荡。秋禄仙则拿起念帖。宣读朱家子孙三代参葬名单,准备由道士举铃导向的绕坑三圈,分发利市红包,让棺材头下葬,再由家属亲房一应人员准备在下坑后各撒把土,这叫“入土为安”,朱兴应头一个撒土的。可当人们举目关注家主时,却不见朱兴。没有亲生子在场谁敢下葬?场地上出现一片惊慌。秋禄问道:“朱兴到哪里去了?”人们立即到处寻找,结果都说没见到,眼看日当正午,下葬时刻已到,却找不到第一位法定葬父之人,这是千古奇事,众人纷纷议论:“朱兴孝子莫非被天摄走……”朱兴究竟如何失落?见下回。
  第七十二回     祭灵堂心存荣祖艺    行谢孝意寓别离乡
  亲子葬父乃是天经地义,儿子不见,丈夫难以入土为安,何碧华见儿不在已乱了方寸。大家分头去找,在场的这么多人,竟没人见到他的影踪,更不知他的去向。她干脆掀掉麻衫兜风帽,抛头露面地来问景花:“你是朱家媳妇呢,在路上是先脚后步的,难道不知他的去向么?”
  “刚才我们还一起烧纸钱的,他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倏忽不见呢?我也正在纳闷哩!”
  朱旺、朱明、朱清去了半天,回来说:“我们前前后后都搜索过了,就是没了他的人影,众人也都说没见着他……”
  “婆婆请放心,兴许有急事去了。这么个大活人还会丢失……”景花安慰说……
  原来朱兴拎着香火篮到达坟场后,才发现红包没有带来。这些抬棺材的个个都“棺材”里伸出的手。没有利市钱到手绝对不肯下葬的。想了一下,还是返回一趟,反正路途不远。再说道士举祭山神土地,至少要个把时辰。白幡在小不点手里呢,索性把继香火的铜炉端到他的面前,万一来不及,由他代父葬祖,撒第一把土便了。如这事透露出去,母亲见怪不说,在众人面前显得自己办事不老到。于是趁注意力都集中道场时,脱了孝服,悄悄地从山后悠出去。一径往新屋里来。
  朱兴见堂门虚掩,并无闲人,就推进去,反扣了门扇。直奔绣房。聚妹见妹夫大大例例闯进来,忙用手护嘴,又指指摇篮里的一双宝贝蛋儿,意思是说他们刚入睡,别作声!朱兴瞧了瞧一对龙凤胎,然后告诉他有关红包的事儿。聚妹说:“昨儿我用万年红包了八只,均是两钱的。即棺材手们四个、风水先生和道士各一只,两个裁礼两只,还是同你一起包好,交给你手的,你再想一想,有谁过手了。”
  “想得起来,也不会临时抱佛脚了。”
  “昨夜会不会景花接过去,放进箱里了,快把箱子搬下来打开看看。于是忙把箱子从架上移到地面上来,开了铜锁,打开盖子,弯着腰,在箱里翻动起来。结果朱兴无意中碰上景芳那双十指尖尖的素手,不觉心里一阵慌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