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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街-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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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伯,你我素不相识,何以如此排场?不道明白,小可不敢喝也!”
  “哦,本人原籍武义人士,因前些年月因避战乱,流落此地也已十余年,见家乡人来自然高兴,特邀你一聚,一解望乡之渴!也聊尽地主之谊。我姓李,你叫我李老伯就是了。你原先见到那位妇人叫王逸是敝人之媳妇。”
  “原来如此!”景连端起酒杯,“老伯,小可借花献佛,我敬你一杯!”说罢端起酒一口气喝干,亮了碗底。
  老者喝了,问道:“不知小老乡今年贵庚几何?何时与父母失散?可有信物?”
  “不瞒老伯,当时汤溪通向金华的官道上有个村庄叫阴阳街,有支十多人的太平军经过该地,被地保、兼团练首领姜严良率乡勇团团围住厮杀,死伤多人,伤者是位女将军,仅十七八岁,躲在一草屋中,将怀里才三岁的婴儿托付给农家妇女……”
  “那妇人叫什么名字?”
  “姓范名定金,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养母!”
  “哦,你的身世够惨的!”老伯捋着胡子,心里十分沉重。
  “后来,地保姜严良叫了乡勇们把那个太平军俘虏押过来。谁知这个俘虏是湘军的奸细,早已叛变了太平军,成了向清廷摇尾乞怜的走狗,他告密道:他们的女将军就在这个铺子里面,还带着一个小孩呢?”
  恶霸地保叫喊:“搜!搜不到,放火烧铺!”
  这时养父姜樟勇,立即从铺里钻出来,他高大无比,像一堵墙一样堵住大门,声如洪钟:“我们家‘长毛’没有来过!你们想干什么?”
  那个太平军叛徒说:“我亲眼看到。她抱着小孩,被一位妇人拉进去的!”
  “让开!”地保怒吼一声。
  姜樟勇被迫让开,几十名民团涌了进去挖地三尺也没有找到‘长毛’女将及小孩。
  这时养父姜樟勇一把接过民团乡勇手中的扑刀,指着那叛军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少块脊梁骨的‘毛贼’,我家与‘长毛’素无瓜葛,也没有来往,你却血口喷人,说我们窝藏‘长毛’女头目,如果上面怪罪下来,不但我们全家都被凌迟处死,连我们团练营首领地保大爷都逃脱不了干系!”地保也怪这个叛徒多事,就指着这个坏蛋朝民团众团丁问道:“你们说,对他应该怎么处置?”
  “杀”众人齐喊道。
  “我来!”气愤已极的养父樟勇,眼里喷火举起扑刀狠命地砍了下去,奸细血淋淋的脑袋就滚下来了……
  当院子里人都散去以后,养母把谷柜移开,掀开暗洞的石板盖子,放进梯子,让那长毛女头目从秘密地窖里爬上来,她把怀中的小孩托付给范氏,就从后面小门出去,那小门外连片半人高麦苗儿……
  “当时那女将军留下什么标记没有呢?”
  “留下一串天朝通宝!”景连小心翼翼地从心窝里掏出那串铜钱,递给老伯说:“你拿着看吧!听说这支太平军武功了得,个个会飞檐走壁,神通广大,大军所向无敌,夺庐州,打绍良,克徽州,包围曾国藩于祁门,血战左宗棠于乐平,在浙江金华建立侍王府。后来侍王在蕉岭功德圆满地就地升天,其部下多隐没在龙虎山一带。”
  “哦,原来如此,这钱是个信物,请收好,千万别丢失啰!”老伯听得非常认真,竟然被这年轻人寻亲的真情感动了,眼眶里含着热泪说“既如此,你还是在这里多逗留几天,我帮你慢慢打听,只是年代久远,时过境迁,查个水落石出那真还不容易呢。”
  景连客店里住了几天,由于老伯经常造访,还经常叫人炒几个小菜与他对饮,景连本来有坐茶馆的习惯,信息灵通,谈吐又好,深得老伯赏识,两人很快成了忘年之交,经常在一起喝酒、品茗、海阔天空地无所不谈,但一提起太平军那老伯就缄默,不再开口。
  那中年妇女大约是水共客栈老板,她经营好几处饭庄,此外还有几处田庄,做些水路生意。她住的那幢房子一般人都不敢去的,连老伯也难得去一二趟。有一天裁缝把做好衣服送到店里来,老伯叫景连送进老板娘房里去,他进去以后,见房间宽敞,外间会客,内间才是寝室。那寝室布置得很素雅,除一张古老的雕花床外,斜对面铺了张木板床,除此外就是一些箱笼。他感到很奇怪,女老板这等身份这般人物应该拥有富丽堂皇的居室,拥有绣房牙床,不想也竟如此朴素。这老板娘 不大照面,听起来带点江浙口音或别的什么口音他就说不清了。那江西的口音自然也有的,和顾客打交道时讲的一口纯正的饶信话。如把“长”字念成“江”字,吃早餐叫吃“天光”,吃晚餐又叫吃“黄昏”,真令人发笑,那天光、黄昏岂能吃的?中国的方言实在太丰富了。他从小就跟养父坐茶馆,衢江下游的罗埠、洋埠和游埠人流如织,那几百家茶馆都挤满人的。那茶馆里有唱新闻,说大书,卖梨膏糖,自然还有唱越剧和婺剧,一般都是瞎子拉胡琴,姑娘一展莺喉。场上不是起哄就是喝彩,那铜钱像暴雨似的撒过来,那种热闹程度,那种文化背景到了这座古城里就不可能有了,这里除了冷清还是冷清。
  他东张西望,手上拿着的衣服也不知道摆到那处。脑子里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忽然眼前一亮,老板娘进来了。
  “放下吧!”她表情严肃,冷若冰霜,显得有些老相。不过从她那肤色光洁的项颈看还很年轻,那脸上虽然有些细小的皱纹,但总体上看五官配合得很协调,年轻时肯定非常美丽,即使徐娘半老仍然风韵犹存。她那里人氏?有无丈夫孩子?这些对他来说都是迷。当然这些与他无关的东西不会都打听的。
  “坐下吧!傻蛋似的站着干什么?”她终于开尊口了,这是她自己坐好以后说的,全没有一点礼貌。
  “这些衣服是老伯叫我送进来的!”他说。
  “你给我穿起来,让我看看做得好不好?”
  她连正眼都不看,只顾自己品茗,吃果品。不知怎么搞的,看见别人骑马屁股痒,他的嘴吧自然也嚼动起来。他看自己的穿着一身衣服,还是桃花寨,雨春给他做的,舍不得脱哩,如果连夹衣试穿怕要脏了她的新衣裳,如果脱了穿又有失雅观,此外,那内衣破烂不堪,怪难为情,就迟迟疑疑不肯穿!
  “到了我的房子里,还不好意思么?世上竟有你这样胆小的男子汉?”说罢她放下茶碗,亲自来到他的跟前,三下五除二地脱下他的衣服,把新衣新裤给他穿上,然后左瞧右看,“唉!这还像个后生!”
  她又从箱笼翻出一双特大鞋子掷过来“把脚洗了换上这个。”
  景连一看那脚盆早已摆在那里,就坐在离她很近的矮凳上洗起脚来,她突然离开那张太师椅,蹲在脚盆旁,捞起他的左脚“你这脚怎么会只有四个脚趾呢?”
  “大婶,是生母留下标记,脚指是母亲用口咬掉的。”
  “嗯!”她听了以后,木然地站了起来,两行泪水从她秀目里流了下来,那小巧的嘴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但结果什么也没有说。
  “大婶,你认我做儿子吧。我叫你干妈,行吗?”
  “干妈?就叫我娘吧!”
  “娘——”
  “哎——”
  ……
  水共客栈接待南来北往的商客。平时生意较为清淡。而当日下了整整一天雨,到晚上天才放晴,店里就拥来一拨四五十位客人,这些人大都与老伯和老板娘相识,她命大伯及伙计杀羊宰猪,摆宴席以款待他们。
  盛宴直到夜深才结束。客人们的住宿一一作了安排,由于房子紧缺,景连长住的单间也不得不腾了出来。
  “娘,我住哪!”景连问道。
  “住到天上去!”老板娘白了他一眼,一把抱起他的铺盖说,“还不快些收拾东西跟我走!”
  景连拿着简单的行李,跟着她进了他已熟悉的一座独立的院落,来到她的卧室,她把铺盖往斜对面床上一掷,“你就睡在这里”
  她又从箱笼里拿出一套内衣,递给他:“先洗个热水澡吧,里面备有热水!”他接过衣服,进去的一顿饭的工夫,出来时外间已焕然一新,床上垫的盖的都理得整整齐齐,连夏布蚊帐都挂好了!
  “这么多年了,我连个伴都没有,今后你就陪我睡,娘儿俩也好说说话!”
  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自从打娘肚皮滚出来那天起,就面临着生死决择,要不是范氏诚心救他抚养成人,他也不可能有今天。但他自从知道自小与生母失散,内心总有股凄凉感。为了实现寻找生母的心愿,不得不成了漂泊千里的流浪汉。好不容易遇上这位好心的大伯和这位表面严肃,心地善良的老板娘,给他生活上照顾,精神上的安慰,她——难道真是自己的生母?想着想着,含在眼窝里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扑漱漱地直淌下来。扑到她的怀抱:“娘,今儿个我终于寻着你了!”
  “儿哇!”她紧紧地把高大的儿子搂在怀里,抚摸着他宽大厚实的臂膀,放声痛哭:“你终于回家了,这是你自个的家,今后我再也不会让你流离失所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替他抹泪,把他扶到案头,掀开壁上的神龛,携他一齐下跪:“侍王,感谢天主,无所不能的天主终于把我们的儿子送回来了……”
  欲知事后如何,请读下回。
  第五十五回    感知遇以身报君恩     憾无缘寸金抵芳心
  景连被她搂住,还想说点什么,可她那容得他多想,早已用自己的红唇堵住他的嘴……
  当他似幻似梦中惊醒,见窗月如泻,松篁晃影,觉得客地虽好,终不是久留之地,可怀中却抱着白玉无瑕的少女,内心割不断缕缕情丝里又潜伏着几分惶恐:“昨夜情不自禁,为了贪图一时欢愉,竟然背约,我何以面对情深似海,恩重如山,日夜候门翘首以盼的她?现瞧身边的玉人,那一头亮丽的青丝松散在她的臂枕上,有一股幽香,那清秀的脸庞舒坦而恬静,经过一夜的销魂,已使她长期压抑的春情得到了淋漓尽致的释放,如同旱苗得露,润泽了心田,心满意足地睡着了。周边的一切也都恢复安宁。唯有她的桃腮不时绽开了妩媚的笑靥,也许还在梦中庆幸她的美梦成真。她满足了,可景连困惑了,眼前一片迷惘,难以面对的不仅仅青梅竹马的景花,而是这位无遮无掩地向他表露一切,献出贞操而无所企求的江湖才女。她虽没有景花高山流水玉树临风那分高雅,却有山涧流泉滚玉般的可爱。堂堂的七尺男儿,最痛苦的莫非做了背信弃义的事。如今摘取了她的处女果,又不能落户为婿,辜负了姑娘一片诚意,而她因此而受损的声誉又有谁来弥补?他该如何处置?”
  事到如今,他应当机立断,趁早拔身才是最好的选择。于是他设法离开那温柔的臂弯,轻轻地转身起床,可她似醒未醒,反而搭上另一只胳膊。扣住他的脖项,令人无法脱身,还好,这些天来通夜守灵,未曾合眼?她毕竟睡意未减,不久又有了鼾声……
  宁静的山村传来了鸡啼,天快大亮,再不走就脱身不了,于是下了狠心,把她的手臂移开,悄悄地抽身下床,穿好衣服,掮起包袱,打开房门走出,再回探了一眼:“雨春,愧待你了!”
  景连终于怀着羞愧的心情离开令他窘迫又有温馨的花寨之家,面前是一带凌波戏月,柳丝婆娑的清溪,过了长长的木板高架桥就算离开桃花寨了。可他刚迈上桥,就感到心跳耳热:“如果她发现他不告而别,如此负心,又会产生怎么样的后果?”
  他站在桥上,望着那幢鹤立鸡群的土屋时,无意间碰上腰际的硬物——金条。这黄物原属谢达辉船上窃取的不义之物,他在搏斗时用生命作赌注换来的,指望它成家立业,一旦失去它,就可能打破同自己未来的骨肉团圆的美梦。可眼下不得不借用它来慰籍另一颗灼伤的心灵,填补自己良心上的缺憾。虽说金钱难买真情,但它足以解除父女俩流浪之苦,确保今生衣食 无忧。于是再度返回……
  ……
  经过数天风浪,凭着一身充沛的精力换取川资。终于到达鹰潭。这是水陆要冲,天南海北的物流集散地,岁月把小小的渔村变成繁华富庶的商埠。商贾如云,人流如织,那条沿信江的曲街及两厢鳞次栉比的店铺,均用红石铺成垒就,显得古朴陈旧,留下历史变迁的记忆,在拥挤不堪的街口,又偏偏摆满摊头小吃,到处传呼着“摇糍粑啰,一文三只,二文七只!”等叫卖声,街面显得活跃而富有生机。
  景连把货船上的大竹缆抛到沙滩上,再一跃上岸,系在驻船石桩上,铺上跳板,把舱里的一包包货物卸到岸上,领了银子,在碧波里洗了个澡,换上雨春亲手缝制新衣,上得街来,在“通衢酒馆”里凭栏坐下,窗外渔排穿梭,鱼鹰相争捕鱼的情景,尽收眼底。”
  “客官,用点什么?”酒保上来应酬。
  “打二斤酒,一碟茴香佛豆。”“那菜、饭呢?”“不用了。”
  酒保摆上杯盘,景连一边自酌一边观察周边动静,不想对面案头来了一个大汉,手握赶犬棒,桌档上挂着百家袋,要了碗汤面,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不久又拥进一群十五六岁孩子,全是衣不裹体的小讨饭,一个挨一个让他搜身,把所有铜板都搜刮出来,放进那只鼓鼓囊囊的百家袋。
  有一位小男孩向景连讨乞,景连只得解开包袱,把雨春为他备在路上吃的最后两只荞麦饼拿出来分他一只。
  “过来!”大汉严历地喝道。那小男孩忙跑到大汉面前,刚把荞麦饼咬在嘴里,张开双臂,让大汉搜身,这才使景连意识到这大汉就是乞丐头。那帮主搜遍了他全身,竟无文分,脑羞成怒,一拳打去,那孩子的门牙和荞麦饼一起飞到地上,只见黄光一闪,那饼里蹦出一根金条,那大汉忙抢上一步,一把抓起,放进百家袋欲溜,这事早已牵动店里所有的眼球。
  “慢着!”景连一个箭步上去:“这条黄金是我的!你没见,它是从荞麦饼中掉出来的?”“你的?这可是我的徒儿要饭讨来的,怎么会是你的?”那大汉挥着讨饭棒:“徒儿们给我打!”他一声令下,二十来个小家伙一拥而上,拖住他的手脚,等景连三拳两脚把他们放倒,赶到街上时,那大汉早已逃之夭夭,再回头,那些小要饭的也已从侧门里落荒而逃……
  景连万万没想到,他送雨春一根金条,而她也竟在荞麦饼里藏着金条送他,忙回座头,把另一只荞麦饼掰开,却露一方小丝帕,展开一看,上面都写满蝇头小楷“
  恩君:
  当我刚见你时,就觉得眼儿一亮,你像大海中跃出的秀峰,高峻伟岸,气慨不凡,光采照人,相见恨晚。尤其你神奇般的经历,惩恶扬善的壮举。更令人佩服。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铁肩担道义,气冲霄汉;你怜香惜玉,甘做护花使者,携魂归乡,还我姐姐心愿,实践诺言。你是驱邪行善的侠客,守信的君子。对于如此情深义重的真君子,除了清白之身我还能报以什么……
  见信如人
  三人日谨上
  景连见信,怔怔地站在那里,竟忘掉追金……
  欲知后文,见下回。
  第五十七回    抱异志难圈烈性驹     瞻前程衡势遣亲子
  景连扑进母怀,那簌簌的热泪湿透了彼此的衣襟,她紧紧地抱住亲生骨肉,心酸的往事一幕幕地闪过脑海,一时悲喜交集,激情潮涌,热血沸腾,泣不成声:“儿呀!我日盼夜等,望穿了十五载春秋,终于等来母子团圆。这全赖姜家有德,上苍有眼,也是李家不该断后,才在这千难万劫中保住了你这点骨肉。你到家了,这是你的家呀!”
  她本是天国精英,极有自制力,在暗中庆幸母子团聚之际,仍然保持矜持,她替他抹去泪水:“今儿终于遂了我们的心愿,你应该高兴才是。”
  景连被母亲携进内间,掀开神龛,小龛案上供着一块无字牌,这就是他生父的神位了。于是从母亲手中接过三柱清香,跪上朝拜。而她则是合掌闭目,默默地祈祷……
  母子俩祭了侍王,回到起居间,夜色渐浓,她点了一盏笼灯,房里即刻充满了黄橙橙的光亮。这时外面下着雨,屋檐头挂下水帘,李老伯一头跑进来,用袖抹去白眉间的水滴,悄声地说:“门外已亮出停业牌了,接风宴设在阁楼上……”
  “免了。把饭端进来。把停业牌撤去,一切照常,免得他人猜疑。若有人问起,你只道是我远房侄儿……”
  大伯出去不久,用托盘送进平常酒饭,摆在桌上,自出去理事。
  用过晚饭,母子俩有说不完的心里话。王妃亲自给他在对面搭铺,安排儿子歇息。深秋野外,夜雨如丝,寒风习习,可室内却血浓于水,亲情如故,温暖若春。如今他们跨越万水千山,穿过漫长的战火岁月,终于在这不起眼的陋室中相会,母子敞开心扉,倾诉情怀。景连谈起在阴阳街童年生活,成长过程中有关血肉相连患难与共的人和事,特别谈起他与景花的生死恋情,感慨万分,如诉如泣,令王妃感动不已。而他,也在母亲所叙的不平凡的人生经历中,了解这场太平天国的斗争风云中鲜为人知的内幕,如选妃制、科举制及宫廷的种种奢华的排场、令人感叹!原来她姓王名逸,大家闺秀出身,诗琴书画无所不工,在殿试时,御笔钦点为女状元,被封为公主,十八岁诰命王妃。还配备了阉寺。当年天国,宫室配备太监不少八百。景连听了极为惊讶:“天国建制本旨替天行道、为民请命。结果又袭历朝腐朽,复制民怨,这就种下最后败北的祸根!”
  他现在才明白,水共客栈就是洪氏客栈,当年皇宫内讧,侍王率部驰援天京受挫,天京沦陷,形势吃紧。水共客栈就是侍王为战略退却时,事先在各地布下的眼线之一,待天京陷落,侍王南下整军备战,坚持征战多年,最后在蕉岭升天,其残部仍然效忠王爷,先后流亡到江西集结,隐伏龙虎山,日夜操练,以图侍王未竟伟业。洪氏客栈实为龙虎山据点的秘密联络处,为王师失落的散兵游勇提供信息交汇创造条件,并力所能及地提供接济和安抚。
  太平天国起义,给持续二千多年的封建统治的极大的冲击,为整个封建统治阶级的消亡埋下契机。它以耕者有其田,均贫富,有钱同使,有饭同吃,无人不饱暖,无处不公平的建国纲领,对处于水深火热中的华夏广大民众有极大的感召力和凝聚力。它试图建立以小农经济为主体的理想王国,历经了十四个春秋。它虽然在封建势力和帝国主义列强联手残酷镇压下失败了,但它在彻底推翻封建集权专制统治的斗争中起过先锋作用。水共客栈不仅为太平天国留下一段美好的插曲,也是一处为这场轰轰烈烈的斗争而牺牲的仁人志士而筑的英魂祭坛。
  同治元年侍王驰救天京失利,不久天京失落,同治九年春侍王府所在地金华也被湘军逼近。李世贤准备决一死战,故派遣一支精干将校护送王妃及幼子,转移到赣、闽。经汤溪阴阳街时,被叛徒出卖,受挫寺姑桥,除了王妃母子俩被民妇范定金掩护幸存外,其余将校全部阵亡……
  王妃所藏的茅屋地处阴阳街村东,屋外是连片的田野,数百民团丁勇冲进屋里翻箱倒柜,幸好未发现秘密的地窖,到了后半夜,王妃怕天亮后难逃魔掌,就给儿子留下标记,托付给范氏抚养,并由范氏设法引开暗哨,纵窗钻进齐胸麦田,逃到汤溪城郊李塘下王师驻扎地。次日亲自率师袭击阴阳街,插旗为界,对寺姑桥以北秋毫无犯,以南烧杀一空,团练姜严良及其丁勇大部分被歼、因形势吃紧,没来得及寻访幼子就撤去……
  景连在水共客栈期间,王妃本想为他选位贤淑完婚。但深知儿子与姜家小女有生死之约,且已怀了他的骨肉,就不再勉强,而且尽管事过境迁。但清廷悬赏搜捕太平年余部的风声还紧,客栈人杂眼多,不宜长期潜伏,因此有意让他锻炼成才,以继未竟大业,因而打点行装,由李老伯带到一处深山,拜师学习文韬武略……
  景连来到与外界隔绝的秘密据点,以道教为掩护,度过他有生以来,最严酷的军事生活,白天苦练武功,晚上苦读天书。戒律规定:在这里结识的教练,学友均属保密的范围,任何人外泄一人一事,都予以军法制裁。他在这里生活仅一年多,却将影响他的一生。可是景连是在阴阳街长大的,过惯了农村自由自在的生活,对反清复天缺乏传统的意识,再说他日夜思念景花,对那些说教毫无兴趣,反而产生厌恶情绪……
  王妃得知儿子的情况极为失望:“野马易驯,人志难强,还是放过他吧!”只得叫李老伯把他接回,让他回到阴阳街,并嘱咐:“清廷还在追捕太平天国残余势力,处境困难,你绝不能以母亲为念,绝不能暴露自己身份,否则断送天朝大业,还会危及我母子的性命。你还是从那里来到那里去,继续过平民百姓的生活。我这里还有些银票,是你父遗留下应急用的。作为你安家娶亲之用及给予范氏的补偿。一俟成亲,就速离阴阳街,自寻归隐之处,过男耕女织的生活。但你必须懂得,钱再多,也生不带来死不带走,乃属身外之物,如果以钱为重,势必成为钱奴,造祸自己,徒增人生变数,尔一生求温饱足矣。这里原是非之地,不能久留,也不可再来。到了时局安定时,我自然会设法旧地重游,拜谢恩人……
  由于寒潮南下,又担搁了几天,可灰茫茫的周天不但不见云开,反而下了一场大雪。但他思乡心切,就决意回到浙江。王妃原是才女,胸怀全局,见识非凡,有极深沉的人生感悟,为了天国未竟的事业、为了保住侍王的血脉,毅然割舍亲情,让他回到已经熟悉的热土家园……
  十冬腊月,贵溪城内一片银白世界,尽管寒风刺骨,但山民们纷纷进城置办年货,流动商客也增多,沿街店铺生意兴隆,一派年关将近的景象,王妃将自己多年来的积蓄包成两包,说:“这块汉玉佩是侍王传家之宝,留给孙子也罢,这枚金钗是天朝监制,是赐给女新科状元的,你就转交我未来媳妇;这些古玩非玉即金,是分给范氏、玉莲、彩凤、景花、景芳、玉林、小跟牢作纪念吧……
  这天母子俩吃了早点,见门外大雪纷飞,就叫李老伯备了两匹马,收拾了行李,打侧门骑出水共客栈的后园,冒着风雪来到信江码头,顾了条船,两人在鼓满风帆的乌篷船前面岸上挥泪惜别。
  随着风帆远远离去,那埠头上的王妃风衣飘荡,挥动着素手,景连站在船头,在模糊的泪眼里,她风动的柔发和摆动的衣裙,仍然历历在目。但随着时空移远,她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弥漫的风雪中。但她美丽、华贵、坚强的巾帼英雄形象和对天国未竟伟业的执着追求,不因时空流逝而埋没,而且永远留在人们的心中。
  这,就是他的母亲。
  欲知景连此去风险如何,下回分解。
  第五十八回     生邪念梦游遇阴艳     矫迷途善举擎天宇
  景连经过千辛万苦,终于在贵溪古城里寻着生母,实现了人生夙愿,但他的潜意识里无时不呈现出阴阳街、树丛沿的众多亲友的音容笑貌,特别是情深义重的景花和他们未出世的骨肉,紧紧牵动着他的心……
  金秋时分,谷溪流域乳雾飘荡,氤氲常驻,万物滋润,天地对流,阴阳交泰,是怀育生命的好季节,人称小阳春。
  自从景花怀孕以来,公婆自以为香火有继,这是祖宗保佑,也是几代人乐善好施,积下的阴德。于是选择良辰吉日,杀猪宰鹅,先谢天地,后祭祖宗。再叫朱兴到莲花寺朝拜送子观世音。朱兴借故推托不去。朱信源见状挺身而出,特地吃斋三天,熏香沐浴,携带金字红烛,高香去莲花寺还愿。
  朱大妈何氏原先总觉得媳妇在孝敬公婆,服侍夫婿,接待人来客去太随心所欲,有违古训,不怎么令人满意。但自从有了身孕以后看法就不一样了,真是横看横满意,竖看竖高兴,逢人就夸:“要不是我们兴儿有福气,能娶上这样好的媳妇,不但家务样样拿手,还跟到田畈干粗活,那针线女红没有一样不会的,眼下又有身孕了,说不定下明年就滚出一个胖孙子!”
  “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现在转到你们家了。”邻居们满口赞扬说,“真是时来运转了!”
  “来了,托你的口福!我们正盼到这一天的到来!”
  景花是个闲不住的媳妇,见婆婆炒菜,就忙去烧火,婆婆马上止住:“ 这灰尘蓬飞的,你快去歇着,可不能让肚子里的那个受委屈。”她离开灶堂,操起水桶去挑水,那朱信源又接过去了:“这水还能让你挑?”
  厨房午饭烧好了,大家调开桌椅,婆婆首先给媳妇盛好饭,其次才给两位“老爷”打饭。自己端着碗,站在一旁吃,两眼总离不开儿媳,一会儿给她夹菜;一会儿又给她添饭,把她服侍得像个公主似的。
  景花挺着大肚子什么也用不着干了,一个人呆在房子里闲得发慌,就悄悄地为肚子里的“货”准备些出生衣、尿布、小鞋小袜一类的东西。
  朱兴自从妻子有了身孕,虽然态度冷淡,神情也有些麻木,但并非有其他的异常举动,特别对大舅还算客气,乐于接近。对于他和妻子的暧昧关系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对其父母陡涨的狂热的张扬,不泼冷水。但他心中明白,朱家三代单传将断送在他的手里,他的沉默等于给“大舅子”做好,父母亲误认妻子怀的是自己的后代而百般讨好儿媳,自己反被冷落一旁。面对此情此景,作为七尺男儿怎么能咽下这口气?怎么能高兴得起来?一种强烈的耻辱感压在心头: 这是在做戏!他自己演了个假丈夫还不算,他的妻子还演了个假妻子,假儿媳,这出戏好像都为父母而做,在五个出场的主要人物中倒有三个知道内幕,实际上只瞒着他们两位老人。作为独生儿子帮别人来欺骗自己的父母,这难道不是一种悲哀吗?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现在已经成了朱家之罪人了,大不孝的不肖子孙,其罪之大,罄竹难书。祖业旁落,食言家训,言而无信也。借人相亲诈娶婚姻,取而不义也,我是一个不忠不孝不义的人。罪孽深重,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一了百了,一死为快。他越想越伤心,竟躺在床上三天不吃不喝,把父母亲都急得团团转。
  “妈、爸,他生的是心病,是无药可医,你们别瞎忙了!”景花说。
  “是心病咧?什么心病?”两老听了目瞪口呆。
  “这事说出来还怪你们哩!”
  “怪我们?我们做父母的难道还不是为儿子好?”
  “不错,你们好心过了头,我都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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