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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血时代-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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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是因为一直接触这些隐秘的事情,在特勤处,连负责登记记录的文职人员都有些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意味。
叶氏夫妇为了低调,并没有强调两人的身份。一直窝在南宁市的登记员也孤陋寡闻的很,只是两个大众化的姓氏,谁知道到底是不是两家的人?就算是,也可能是边缘的小透明。
“你,进来。”身着警服的登记员点了点叶棉。
方氏本想起身,登记员的眉头却皱了皱:“只有涉案人员才可以进入,无关人士只能在外面等待。”
就算是方氏提了叶棉失忆的事情,都没有被允许陪同进入。
坐在明晃晃、空荡荡的询问室里,正对着叶棉的灯光亮得耀眼,愣是把受害人生生的摆在了嫌疑人的位置上。
不过这里的制度就是如此,为了防止血族信息的外泄,知情者一律是按照刑讯的态度处理的。
叶棉对询问员的问题十分不耐,却又不得不老老实实的坐在那听他问一堆的废话。早就说过她失忆得很彻底了,随便一个路人没准都比她知道的多,却还是得应付着询问员的怀疑。
询问员使用的词汇始终很隐蔽,诸如血族、吸血鬼、levele之类的词汇一字不提。
但是他却很喜欢用一些诱导性的话语,言语之间,反复暗示叶棉。比如这种完全失忆的情况很罕见,特勤处怀疑叶棉可能受到了比较严重的损伤和刺激,建议仔细的检查一下。又比如隐晦的提出他们部分有专职的心理医师,还是十分稀罕的有催眠异能的那种,说是可以免费帮叶棉找回记忆。
叶棉怎么听怎么都觉得,这人并不像是想要息事宁人,反而千方百计的想让她回忆起什么。而且一直在强调凶嫌的可恶,同仇敌忾得格外愤懑,似乎企图加深叶棉对于凶嫌的憎恶。
可惜此叶棉非彼叶棉,不仅不可能答应特勤处接受心理辅导的建议,反而会产生警惕,极力拒绝这些事情。
对着一无所知的受害人纠缠了半个多小时,询问员才终于肯放了她,有些意兴阑珊的开了张证明,让她去认领“亲生母亲”的尸体。
走出询问室的时候,叶棉长吁了一口气。她不过想认领一具尸体,有那么曲折么?
剩下的手续被方氏一手包揽了过去,从容大方、不骄不躁的走在最前。
看起来与死者最为亲近的叶棉,本质上却是最没有关系的一个人。通往停尸间的走道太过寂静,为了减缓那种压抑的心情,叶棉用眼角的余光扫了叶桦一眼。
叶桦的面上好像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步伐却微微有些凌乱,时而微抿了唇,有些紧张的样子。
询问员曾经对她出示过赵兰亭的影像,这具身体的生母,其实虽不比方氏好看,却也是眉目如画,的的确确是一个美人。但是和方氏的端庄大方不同,赵兰亭有一种江南烟雨的迷蒙气质,看上去弱柳扶风,柔柔弱弱的,却是最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再加上她是叶桦的初恋情人,又有近二十年未曾见面,才听闻消息,却已是天人永隔,难免会生出些怅惘遗憾。
如果赵兰亭在叶桦的心里,一直停留在最清纯的年华,保留以最美好的模样,那么方氏,永远也比不过一个死人。
停尸间的大门被推开,一股阴寒的风便袭来,带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医院的工作人员很快找到赵兰亭尸体的编号,引着三人过去。停尸间里所有的尸体都是用不透光的裹尸袋装起来,放在各个床位上,高低起伏,好不渗人。
停尸间的温度在零下,叶棉的呼吸不自觉的放得极缓。她的体温原本就偏低,冰寒的气息一灌入胸腔,便越发感觉冷得彻骨。
由内到外、一寸一缕的销魂彻骨。
“这就是你……在心底藏了十几年的人?”静默的停尸间里,方氏突然幽幽的叹了口气。
谁也没想到,方氏会在这个关口,提起这么一个问题。
“敏华……”叶桦低低的唤了一声,小心的解释道,“我早就与她没有关系了。我和你在一起之后,从来是一心一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会骗人的人。”方氏垂下眼眸,目光凝注在裹尸袋上,“虽然你选择了我,可是我感觉得到,你心里始终有另外一个人。你藏着掖着,不敢叫我发现,却也从来没忘记过。她倒也是个倔强的人,竟躲藏在这种地方,一声不吭的生下孩子,独立抚育长大。如果不是出事,只怕一生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打开吧。”方氏对着医院的工作人员示意道,“既然是你珍之重之、小心藏匿的人,总也要见她最后一眼才是。”
叶桦愣了愣,叶棉却是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然而工作人员做起这种事情来,却是极为娴熟,也没有多问,就拉开了裹尸袋的拉链。
冰冷的停尸间内,浮起一种腐臭的味道。
叶桦瞬间就白了脸色,继而转青,只看了一眼,就连忙侧过了头,喉结滚动,好似压抑着呕吐的欲望。
距离levele血洗贫民区,已经有半个月了。
赵兰亭,也死了有半个月了。
即使这里是停尸间,温度较之外界低上许多,但死亡半个月的尸体,早已尸斑累累,腐蛆丛生。
生前无论是怎样的美人,死后也只剩腐骨一具,疮痍满目。
死亡,是世间最不可抗拒的力量,摧枯拉朽,无人可挡。
叶棉的心里慢慢的漫上一种悲凉的况味,如果赵兰亭的魂灵在滞留此间,看见叶桦如今的表现,该是如何的痛心?
自己曾经最最深爱的人,面对着一具遗骨,避之不及。
看见叶桦的表现,叶棉心里越发的不屑。抬头扫了一眼方氏,觑见她嘴角一抹隐秘的微笑。
方氏俯视着赵兰亭的遗骨,以最终胜利者的姿态。
她将情敌最不堪的样子,暴露在自己丈夫的面前,从此将他心里最隐秘的惦念,连根拔起,寸土不留。她早已料定最后的结果,连一寸颜面也不肯给赵兰亭留下。叶桦的感情,决计不可能抵得过美人腐骨的可怖——要是真有那么深刻,也不会最后选了她方敏华。
叶棉心底微微一震,被方氏的决绝和隐忍。
她就像是一只盘踞已久的蛛后,织出一张密布透风的网,用看似绵柔的丝缕将猎物死死缠住,筹谋许久,才伸出剧毒的獠牙,终于一击必杀。
觉醒之卷 008棉花与木棉
赵兰亭的遗骨,最终连着裹尸袋一起送进了火化炉,装进了黑色的骨灰盒中。
叶棉的年纪还小,方氏可以代为处理赵兰亭的后事,大度的替情敌布置灵堂,但却还没大度到将赵兰亭的遗骨带进家里。要真那样做,只怕没人会称赞她宽容大度、体贴丈夫,只有人会笑她连正室的脸面也不要了。
灵堂就布置在贫民区里,也就是赵兰亭原本蜗居之处。那间小房子原本就十分空荡,只墙壁呈现出灰黑的颜色,因而简单的粉刷一遍,便可以营造出一片白茫茫的氛围。那只小小的骨灰盒被装在一具普通的杉木棺材里,停放在客厅正中央。棺材是在市中心租赁的,但毕竟是木制的,也花了一大笔钱。停灵三日之后,赵兰亭的骨灰盒就会送到南宁市城郊的公墓去——现在陆地面积已经缩小了许多,墓地的价格更是高昂得离谱,大多数公民都选择将骨灰盒存放在那里的骨灰存放架上,一排排一列列的摆在一处,好歹有个祭拜的地方。花圈和纸钱也是没有的,以纸张的奢侈,现在的棺材铺早就不卖这些纸制品了。
叶桦是望京一家异能研究所的职员,还得回去上班。方氏早已仁至义尽,实在是没有理由替丈夫的初恋情人守灵。
叶氏夫妇回望京的时候,曾经咨询过叶棉的意见,她完全可以请一个人代为守灵。叶棉并没有犹豫太久,还是选择暂时留下。这本就是叶棉的义务,叶氏夫妇自然也不会阻拦,只嘱托了南宁市的警署记得看护一点,三天后再派人接叶棉回去。
虽然赵兰亭所居住的地方称得上家徒四壁,可是叶棉的生活质量却还不错。床垫和被褥是叶氏夫妇新买的,一日三餐也由南宁市市中心最好的酒店每天定点送来。还给她配备了一台颇为高端的微型光脑,自带的网络信号非常流畅,足以打发掉无聊的时光。
只是,没有一点人气。
赵兰亭父母早亡,直系亲属都早已不在世上,剩下的只有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至于街坊邻里……这一带才刚刚被levele扫荡过,仅有的几个幸存者或许还在特勤处的监控之下,就算是脱离了监控,只怕也不会再愿意回来了。这是整个城市最贫瘠的地方,连蛇虫鼠蚁都不愿意驻扎,一到夜晚,便寂静得一丝风也无。
叶棉却并不害怕。
她原本就是经常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人,常年住院,也见惯了生命的无常。一堆骨灰还能做什么呢?死者,是最不需要害怕的存在了。
反而是活着的人,才是最让人忌惮的存在。
一个人呆在棺材旁边,她反而很放松,也可以心无旁骛的学习这个时代的知识。
即便这十几年父女分离,叶桦会在物质上尽量的弥补这些年缺失的父爱,却也不代表着叶家会永远养着一个吃白饭的人。
她对这个时代所知甚少,轻易无法涉足社会,只能通过接受教育来弥补。
联邦还保留着类似高考的教育制度,像叶芙这个年纪的,这段时间便都在备考之中。也正是因此,叶芙早出晚归,也基本没有和叶棉碰过面。
各个学府的入学考试都是相对独立的,但大多集中在七八月份。
如果可以,叶棉希望尽快的进入某个高等学府,以便尽快的独立、脱离叶家的生活。好消息是,她的记忆和理解能力似乎都很不错,对于光脑输送的知识,几乎是一点即通。比较不妙的是,现在是五月下旬、快到六月了,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如果她想要和叶芙同批升学的话,只能付出更多的努力才是。
一年的时间变数太多,她真的等不起。
一直到第三天,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悼唁的客人出现了。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却很温和的女人。她来得很匆忙,还带着点风尘仆仆的味道。
“你刚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你。一眨眼这么多年,都长这么大了。”这个唤作阮薇的女人,自称是赵兰亭少女时代的好友,两个人分享过青春时光最私密的心情,也是少数几个知道赵兰亭和叶桦关系的人。
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异常平和的女人,在当初得知赵兰亭怀孕的时候,差点抄着刀子就去找叶桦理论了。最后还是赵兰亭的软磨硬泡,才让阮薇最终歇下了这个心思。毕竟若是闹开来,只会让好友声名狼藉,或许还会触怒刚与叶桦联姻的方家,生活只会越发的艰难。
独自养育一个孩子,对于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来说,是多么艰辛的一件事情。
赵兰亭不是没有想过堕胎,然而阮薇送她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她却又泪流满面的逃出了医院。最终,躲到了南宁市,固执的想生下这个孩子,与叶桦无甚关系,只属于自己的孩子。
“按照他们叶家取名的习惯,男女的名字都是单字,男孩是木字旁的,女孩则是草字头的。”阮薇带着一种怀念的口吻娓娓道来,“可是你母亲却没有遵照为女孩儿取名的传统,反而为你取了一个本该属于男孩的名字。你是她唯一的依靠,是家里的顶梁柱,是被她当做儿子一样看待的。”
一种温暖的感觉,随着阮薇的讲述弥漫开来,叶棉带着微笑默默聆听,并不插嘴。她没有体会过母爱是什么感觉,可是阮薇的不带一点修辞的叙述,却让叶棉从心底里柔软起来,好像那个温柔又坚韧的母亲,就一直在身边一样。
“那个时候她对我说,她给你取的名字叫做叶棉。棉花的棉。”阮薇告诉她,“她希望你既有男儿无需攀缘的独立,又有女儿家纯白柔软的底蕴。”
只不过后来,阮薇嫁到了大洋的另一岸,与方元帅所主导的东方大陆不同、被俗称为西联邦的地方。阮薇知道赵兰亭生活的不易,还经常支援一下,只是毕竟生活在两个世界,彼此之间的话题越来越少,赵兰亭也变得越来越沉默。直到最后,两人虽然还保持联系,却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最后方氏派人过来,帮助叶棉处理灵堂、收拾遗物、将骨灰盒送到公墓的时候,阮薇也陪着走了一趟。祭拜了赵兰亭以后,阮薇一直将叶棉送到叶家的悬浮车上,留下了通讯号,还专门送给了她一本极为贵重的植物图鉴。
图鉴中夹着一张金箔书签,那一页正好是棉花的图片,灰褐色的枝干上,是一大簇又白又软的棉花团。
叶棉一页页慢慢的翻过去,图鉴上很多的植物,在千年之前都极为常见,有些几乎没变,也有些变异成她完全不认识的植株。这些纷繁的植物,在现在是十分少见的,或许只有植物系异能者和爱好者能够认全。
雪白细腻的纸张上,突然跳出一大片火红的颜色。
叶棉的手指顿了顿,抽出了那片薄薄的金箔书签,将它夹在了这一页。
【木棉。又名英雄树、攀枝花、红棉。】
此叶棉非彼叶棉。
不同于赵兰亭对女儿的期望和祝福,她叶棉姓名的真正来源,其实是这些花红如血、硕大如炬、好似跳动的火焰一般的木棉花。
她不是柔软的棉花,而是热烈的木棉。
虽然觉得温暖,可是赵兰亭的母爱,并不属于她。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谁,真正的亲人,也只有陨落在千年之前的哥哥而已。
这是独属于她的姓名。也是独属于她的人生。
觉醒之卷 009千年英雄树
叶棉守灵期间,就已经向方氏表达了希望参加今年的入学考试的意愿。毕竟是联邦的政治中心,方家的大本营就在这儿,身为方家嫡系的影响力不容小觑,第二天就已经办妥了全部手续,将叶棉插入了叶芙所在的班级。
只是当叶棉刚回到望京,还没来得及去报到,叶桦就给了她一张飞机票。
“主宅那边刚发来通知,要替你举行认祖归宗的仪式。”叶家对外一向低调,对内却规矩繁多,叶棉之前一直生活在贫民区,更不可能清楚里面的环节,叶桦便给她简单的解释了一下,“那些老顽固坚持要本人到场,仪式完成后才会将你记入族谱。不过这是件好事,成为正式的叶家人对你也有好处,像入学考试,虽然说是一视同仁,可是一个世家身份还是很有用的。”
“我们大概会在叶家主宅停留三天。”叶桦如是说。
直到出发的时候,叶棉才明白这个“我们”,不止算上了方氏,连叶芙都请假陪同。
这会儿正是最关键的时候,却连叶芙都抽出了三天。叶棉并不觉得这是所谓叶家规矩的原因,至少不全是。
为一个“下等人”奔波,这在叶芙看来简直是不可忍受的。可是叶芙只在看见她时没个好脸色,对于此行却并不抵制,反而十分顺从,有些积极的意味。
这一趟回主宅,只怕参加她认祖归宗的仪式事小,或许干脆就是个借口,主要还是替叶芙走动一二。
普通公民和世家子女是不同的。同为世家,关系亲疏又是另一种不同。叶氏夫妇这一遭,大约是想在入学考试之前,替叶芙拉拉关系,多争取一些筹码吧?叶棉这么想着。
航程约莫有三个多小时,下方的风景由生冷的银灰色建筑群,渐渐过渡到了一丛丛青翠欲滴的绿色。
千年门阀叶家的地盘在临安市,位于东大陆中部,是整个联邦绿化程度最高的城市,也是植物系异能者最为集中的地方。
从上空俯瞰临安市的时候,整个城市好像都坠入了一片绿色的海洋。这里并不流行高楼大厦,反而推崇复古的小院楼阁。
植物系异能者往往会选择与自己亲和度最高的一种植物,种在自家的小院中,充当镇宅之物。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叶家主宅,位于临安市最中心的回字形仿古建筑上空,则是一片如云的红花,几乎覆盖了整个叶宅。
叶棉睹见那抹红云的时候有些惊疑,下意识的抚摸着手掌下的植物图鉴,不太敢确定自己的判断。
这棵花树实在是太过庞大,庞大到连渊博的植物学家都不敢轻易断言。
不过也不用任何人鉴定,就算叶家再低调,也还是为联邦公民所知的。而这棵标志一般的花树,在叶家的历史中,是由叶家的创始人、第一代家主叶橡亲手种下的。
它的名字,叫做木棉。
当然,比起这种略显绵柔的名字,临安市乃至整个联邦,更习惯于称呼它为英雄树。
千年英雄树。
传说英雄树并非是第一代家主叶橡最契合的植物,以至于后来的岁月里,不甘寂寞的联邦公民无数次的揣度过,叶橡选择木棉作为镇宅树的原因。最广为流传的说法是,在千年之前的那场浩劫中,无数的英烈付出了火的热情与血的牺牲,他们就像是这热烈盛开的木棉花一般,照亮了人类前方的道路。
然而叶棉看着繁茂的红花,却不自觉的小声默念起一段诗文,一段早已被遗忘在联邦公民的诗颂。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像刀、像剑,也像戟;我有我红硕的花朵,像沉重的叹息,又像英勇的火炬……”
舒婷的《致橡树》。
她还记得那时候,淡金色的阳光扫进窗台,落在哥哥的侧脸上,洒下一片浅淡的阴影。医院的消毒水混合着清新的水果气息,抑扬顿挫的朗诵声回响在空旷的房间内,时而隐现着仪器嘀嗒嘀嗒的伴奏声。
那时候她躺在床上,侧过头看着哥哥的脸庞发呆,悠扬的字句好像是梵文的吟唱,从她耳朵旁轻轻的拂过。西装革履的哥哥,拿着书本一本正经的端坐着,那种专注的眼神,仿佛念书是这世间最重要的事情一样。
然而那些好似并未钻进她脑子里的诗句,其实早已潜伏进了她心底。被不时坠落在身上的硕大红花砸中,勾起了那股隐秘的想念,于是一发不可收拾。
那是她度过的,最安好的岁月。
踏着地上稀疏的几朵木棉花,叶棉一行人被安排在叶家主宅的外围,一个开掘了小池塘、栽满了水芙蓉的厢房。
最满意的人莫过于叶芙了。他们居住的地方,用以镇宅的花卉隐含了她的名字,这在她看来,无疑显示了叶家主宅对于她的看重。不过也不乏巧合的可能,毕竟莲花做为一种最为常见的观赏性植物,再怎么样也比白桦和棉花更容易在深宅大院里见到。至于木棉,作为叶家的象征,却是不可能被栽种在不太重要的外围区域的。
虽然这只是外围最普通的厢房,却也是全部由实木搭建起来的建筑。深棕榈色的木料上,优雅的盘踞着颜色更深的木纹,散发出一种清渺的木香。
分配好房间以后,有穿着浅绿色曲裾深衣的侍女过来敲门,说是要给叶棉量取礼服的尺寸。
叶家是一个十分传统固执的家族。虽然为了生活方便,房间里不会缺少一些高科技产品,但却并不使用最常见的生活服务类机器人,反而从外界高价聘用了许多的仆从。以叶家这种世家大族,仆从的素质也不可能像是良莠不齐的钟点工,而是花费了大量心血培养,从底层层层筛选出来的。
就像是为叶棉量体裁衣的侍女一样,虽然做的是下人的工作,却不卑不亢,青木一般自有一股亭亭的仪态。放出去,也并不比某些小家族养出来的女儿差。
不过世家这种复杂的地方,再严格繁复的规矩,都管不住人心。
叶棉的五感敏锐异常。在侍女退出房间之前,向叶桦行礼的时候,叶棉清清楚楚的听见一声极轻的传话:“桐长老说,因为姓名的缘由,仪式或许会推迟一二。”
那侍女的动作非常隐秘,说话之时正俯身低头,轻易不能看见。
叶桦也心照不宣的微微颔首。
用过晚饭之后,叶桦也没隐瞒叶棉什么:“大概是因为你的名字一般是男子使用的,所以长老会里有些争议。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宅子里我还是认识几个老人的,晚上会去替你疏通一下。待会我和敏华、小芙都要出去,你要是闲着无聊可以逛逛,走得太远的话,询问一下宅子里的仆从,会有人送你回来的。”
即便都是他的亲生女儿,也到底是有亲疏的。
叶棉并不问带着叶芙是干什么的,只淡淡应了一声:“是,父亲。”
浮动着水莲清香的厢房很快的静了下来。
叶棉站在水池旁,仰望着头顶处于枝末位置的红花。半空中飘摇着许多细小的莹绿色光点,看上去像是萤火虫一般,捕获在手里的时候才发现,这并非是什么生物,而是一股莫名的能量,偶尔会撞上庭院里各种植物的枝叶,便会吞没得一干二净。
或许这就是植物系异能者的能力吧。叶棉一边走出厢房,一边猜想着。所有的天空都是一贯的灰霾,植物缺乏日照,临安市的生机却如此蓬勃,只怕是这些能量的功劳吧。
路上有这些光点,长廊没有挂灯,却也不显得十分黑暗。
叶棉循着脚下木棉花的痕迹一路走去,直到稀疏的花影,变为满径的落红。
以叶宅的广阔与空旷,叶棉也基本没有遇上什么把守的人,直到转过了一道门墙,一棵粗壮到占据了三分之一天井的树干映入眼帘。
纷纷扬扬的红花好似被惊扰了,扑簌的落下,跌入树下某个玄衣汉服的怀中。
叶棉抬头,看见了那人的脸庞。
那一刹那,时光呼啸而过,古老的宅院,记忆中的面庞,以及一去不回头的时空,密密麻麻的交叠在了一起。
——而今木棉,已亭亭如盖矣。
觉醒之卷 010逝者如斯夫
落满了红棉的软榻上,一袭玄色国衣斜卧其上,浓郁的莹绿色光点在他周身嬉戏飞舞,越发衬得他面如冠玉。
虽然看起来很像,然而那人开口之际,便已打破了叶棉的妄想:“你不是叶宅的人。”
不是他。
眼前这个人,风姿卓然,清华朗润,有古君子之遗风。却绝非叶棉所熟悉的清飒爽利,干脆果决。
误闯已是无礼,叶棉明知他与哥哥是截然不同的两人,目光却难以从那张脸上移开,反而还是更加失礼的上前一步,跨入天井。每走一步,她就看得越发清楚,那些细枝末节的差别也愈加分明,心中残存的幻想一寸寸的碎成齑粉。很痛,却还是要将这些不该有的奢望一点点磨灭,直到成为飞尘。
“我迷路了。”叶棉一寸不离的盯着他的眼眸,翘起一个平静的微笑,“我是今天刚到这儿的,一个人闲着无聊出来逛逛,没想到会走到这儿来。抱歉,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无妨。”那人扫落身上的红花,露出怀中倒扣着的一本繁体书,从宽大的袖子里摊出手来。
他素白的掌心溢出一大团淡绿色的微光,引诱得周身的光点都扑过来,融入那团光晕中。然而不过片刻,他的手轻轻上托了一下,那团光晕便被他抛离,落在了一旁某枝刚发芽的树苗上。贪婪的吞吃了全部的光点,那树苗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枝条抽搐着、扭摆着,半分钟后,虬枝胶结,竟然已经自动编织成一个藤椅的模样。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叶棉面前展现异能。
可是那人动作自然,表情从容,甚至感染得叶棉也镇定非常,仿佛这是世界上最平常的道理,从来理所当然,自然无需讶异。
“远来是客。”男子拢袖道,“既然你有缘至此,不妨小坐片刻。”
叶棉安然坐下:“我叫叶棉,木棉之棉。”
“叶檀。檀木之檀。”
庭院里的光点似乎静默了片刻,又开始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的弧线。有些懵懂的荧光摇摇晃晃的撞上了叶棉,抖了抖,似乎觉得这气息十分陌生,却又不自觉的蹭了蹭,旋即害羞一般的逸散开去。
“我听说过你。”叶檀微微一笑,开口道,“叶宅里的成员太少了,这些老人平常也是太过寂寥了,遇到丁点儿的事情,都能吵得不可开交。他们觉得你的名字不太符合规矩,甚至专门替你筛选了一连串的花卉名字。排除了已经被占用了,大约还有十数个吧?”
“我不想改名字。”叶棉缓慢却坚定的摇了摇头,这是唯一属于她自己的东西了,“如果一定要改的话,我倒宁愿不做这个叶家人。”
“木棉之棉,我也觉得棉字很不错。”温雅如叶檀,每一句话都想让人觉得更贴心,“你应该知道叶家取名的规矩吧?知道由来么?”
叶棉怔愣了一下,还是摇头:“不算是很清楚。大约是,男子以木为名,女子以草为冠?”
“是花。”叶檀更正了一下她的说法,“叶家的女儿,应该是花才是。叶家的男人,当如乔木,顶天立地,栋梁之才。叶家的女儿,却只需做一朵娇花,任风霜雨雪都会有父兄挡着。她们唯一要做的,只有盛开得有肆意一些而已。”
“……定下这条规矩的人,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吧。”这样的理论,让叶棉这个可能陷入改名危机的人,也忍不住微笑起来。
“或许吧。不过时间过了太久,谁也说不清那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了。”叶檀抬头看着浮动的光点,眼眸里流露出一种向往的神情来,“我只知道,他是一个很伟大的男人。像一棵巍然独立的大树,在那个黑暗的时代,撑起了一片天空,荫庇了无数的族人。”
叶棉觉得心跳停了一拍:“哦?”
“是叶家的老祖宗。”叶檀轻轻吐出那两个字来,“叶橡。”
“他……”叶棉好像有一种被浸泡在弱酸中的感觉,神经被泡得发软、几近短路,话语也不流利起来,“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叶棉想。
——在非常遥远的未来,变成你不知道多少代的后裔,然后和一个与你相似的人,一起静默的怀念着你的过往。
——即使你的灵魂已经飘荡无踪,却依然活在很多人的心里,仿佛仍活在我身边。
——最发自内心觉得喜悦的是,我与你依然,血脉相连。
大概是提到了叶檀心中最敬仰的人,即便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也不觉打开了话匣。声音和语调虽然还是那样舒缓,带着风一样吟乐的节奏,却夹杂了一丝初夏的热情,满满的、慢慢的漫溢出来。
“……在第二代家主的手札中,曾经记载过一件事情。那个时候,人类已经渐渐开始重建自己的家园,而叶家的老祖宗也选择了临安这个城市,打下了叶宅最初的地基。当年的叶宅还只是很小的一幢,所以天井也小得可怜,而且没有栽上哪怕半棵植物,一直空余着,好似在等待着什么。直到有一天,在饱经摧残的土地上,叶家的老祖宗发现了一棵奄奄一息的幼苗。那时候老祖宗的年岁已经很高了,可是看到那棵萎蔫的树苗的时候,却激动得好像一个孩子。
第二代家主说,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父亲。虽然在外人面前,老祖宗仿佛无所不能,可是私底下,却也不过是一个脆弱的凡人。
老祖宗花费了很大的心血,才将那棵树苗栽种成活,甚至不愿意用异能催生,每天都守在那棵树旁边,连浇水捉虫都不假手于人。老祖宗大约是很遗憾的,因为一直到他仙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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