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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鹅奏鸣曲+番外-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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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握着笔,脸上阴晴不定,半天没动。  
  西蒙着急地拍了拍我的肩,低声说道:“别犯傻,夏尔特,至少你能出去就可以多想点办法啊。”  
  我咬了咬牙,用可怕的力气在纸上签下了名字。  
  金发的党卫军微笑着接过来看看了,然后冲我点点头:“您没必要怀疑,伯爵大人,我会遵守约定的。”  
  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大步走出了这个地方--再看他一眼我都会觉得恶心!  
  “你最近是不是该找吉普塞人算算命或者驱驱邪。”坐在好不容易搞到汽油的车上,西蒙皱起眉头对我说,“难道真的是以前过得太顺利了,麻烦都集中到这几个月里来了。”  
  我摸摸自己额头上结痂的伤口,只有苦笑:“感谢上帝,他让我知道自己是个平凡人,什么时候都得小心谨慎。”  
  “还放心不下玛瑞莎吧?”他递给我一件干净的大衣,“能相信那个少校吗?”  
  “只有相信他。”我把脏乎乎的衣服脱下来,“他答应过会想办法,可能得等几天。”  
  “你是怎么摆平他的?”  
  “给钱啊,把法郎当废纸一样地用吧!他们这群狼不都吃这套吗?”我可不敢说实话,否则西蒙准会气得给我几下,况且皮埃尔和德亚律师都在旁边。  
  大概是看我的样子太疲惫了,他耸耸肩,转过身:“不管怎么样,能出来一个就好,后面的事情可以慢慢想办法。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回去洗个澡,睡上一觉,说不定明天早上玛瑞莎他们也能回来了。”  
  其实我很担心波特曼少校会不会食言,毕竟他和我的“约定”太过于怪异了,无论如何也让人觉得不可靠,不过我也找不到能使他毁约的理由。他要捉弄我也好,羞辱我也好,随他的便了,我只要玛瑞莎平安就够了。  
  在这样的心情中我度过了一个忐忑不安的夜晚,第二天一早便匆匆梳洗下楼叫来了多利奥小姐。  
  我们的事让她可怜的神经再次经受了考验,这两天气色都不是很好,当我问她有没有什么德国人来过电话的时候,她甚至露出一副要昏过去的表情。  
  “天啊,伯爵先生,您难道还想他们找上门来吗?已经够可怕的了!”  
  “我只是担心玛瑞莎,她和约瑟都还没放出来呢!”  
  “哦,上帝会保佑他们的。您不是说有希望吗?”  
  “对,”我苦笑了一声,“我约了德亚律师和皮埃尔,他们来了就告诉我,我在琴房。”  
  “好的。”  
  其实这个时候我早没心思干任何事,不过手指触摸到键盘时还是能稍稍平复紊乱的心跳。我答应过玛瑞莎要为我们的婚礼写一首曲子,如果这能成为她回家的第一份礼物她一定会非常开心,我该用G小调……  
  音符如同地下的泉水一样从指间涌出,虽然断断续续,但已经渐渐开始汇成一股溪流,我应该从中学会忍耐和等待。  
  “担心和思念也能在特定的情况下变化为爱情的调味料吗,伯爵?”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从门边传过来,溪流被截断了,我全身僵硬地抬起头。  
  有着耀眼金发的家伙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一脸嘲弄地看着我。  
  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你……怎么……”  
  “我怎么会在这里吗?”他把帽子拿在手里拍着玩儿,“当然是来找你。”  
  “多利奥小姐呢?”  
  “哦,那个老妇人吗?她好像被我的来访吓着了,我就告诉她我可以自己上来。”  
  我能想象多利奥小姐看见一个党卫军站在门口是什么表情。  
  我冷冷地从键盘上放下手,把头转向一旁:“你来干什么?”  
  “别用这种态度对待你的客人,伯爵,现在我们之间还应该算是有一点联系的,对吧?”他在钢琴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那是玛瑞莎常坐的位子。  
  我的心情不可抑制地恶劣起来:“那么我不想有更多的联系;您有什么事就直说。”  
  他戴着皮手套按下了C调的DO,似乎想了想,慢吞吞地说到:“从明天开始,将有新的人参加到关于‘十一月一日游行’事件的审理中来,那些家伙是盖世太保,总部派来的。”  
  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我知道他的话意味着什么。  
  “你呢?”  
  “当然要让出一部分权力。”  
  我突然跳起来,像豹子一样紧紧抓住他的衣领:“你说过你会救她的!你答应过我!”  
  他挺直的眉毛微微皱起来,蓝色的眼睛就这么看着我,却没有动。我的呼吸由急促慢慢恢复过来,接着便沮丧地发现自己失控的次数又增加了。  
  “你还是有办法的,对不对?”否则他不会再来找我。  
  “是,不过价钱得涨。”  
  “说吧。”  
  他优雅而谨慎地整理好自己的仪容,把帽子放在钢琴上:“为我弹一首曲子吧,恩,就《月光》好了。”  
  “能不能换一首。”这是玛瑞莎最爱的。  
  “不,我就喜欢它。”  
  这个人的所作所为让我越来越搞不懂了:我凝视着他的眼睛,那里面绝对没有任何戏弄的成分。他只是专注地望着我,像是在无声地要求我开始演奏。璀璨的金发无比华丽地覆盖在形状完美的头颅上,真的非常耀眼。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或许我对他的认识一开始就出现了偏差,如果我不是那么强烈而偏执地认定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家伙,那么或许能从他的身上发现更多的接近常人的东西。  
  我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让手指在键盘上滑动。  
  音乐果然有神奇的作用,我能感到刚才紧张的气氛逐渐在消退。波特曼少校非常安静地靠在钢琴边,仿佛沉睡了。当最后一个音符凝结在空气中的时候,我抬起头,发现他的脸上竟然是异常温和的表情。  
  但这表情立刻被一阵刻意伪装的微笑所取代,他无声地鼓掌,戴好帽子站了起来。  
  “太美妙了,伯爵大人。如果您有一天一无所有,还能凭这份本事在酒吧里找到工作。”  
  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却没对他的冷嘲热讽报以惯有的反唇相讥。  
  他似乎也觉得奇怪,偏着头看了看我便向门口走去,然后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由帽檐下冲我一笑:“请放心吧,为了今天的《月光》,我会努力的。”  
  德亚律师是从我进入社会那天起就为我负责一切法律事务的可爱的老头,他是我父亲的朋友,一名慈祥的长者,同时有着精明的手腕。他和皮埃尔在大约十点左右来到这里,跟我商量关于玛瑞莎他们保释的问题。  
  我告诉他整件事情的每个细节,甚至包括今天早上波特曼少校带来的消息。  
  “这个人真的是非常奇怪,”我端着温热的红茶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他好象是很讨厌我,但是又不时地给我提供希望,让我觉得不应该丢掉任何一个机会。我想他一定是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不过不到最后关头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是这样,夏尔特。”头发花白的律师扶正鼻梁上的眼镜,“我去查过这个罗斯托克·冯·波特曼少校,按他的姓氏来说应该是德国有头有脸的贵族,因为陆军参谋部的波特曼将军好象是他的父亲,而且是世袭的侯爵。他二十岁的时候参加党卫队,从一名普通士兵做到现在的少校,只用了四年。”  
  这么说那个嚣张的家伙比我小了整整五岁!一种严重的挫败感笼罩了我的心头。  
  “虽然1938年以后德国陆军传统贵族集团的权势是一落千丈,不过要关照一个颇有名望的贵族后裔还是没有问题的。”  
  我想我知道了为什么当他还是一个小小的上尉时就能出席将军们参加的舞会,还有他的那些“不俗的谈吐”是哪儿来的。不过他干嘛还在审讯室说那些话,什么叫做“十七岁时只想着活下去”,他骗谁呢?  
  若真的像德亚律师所说的,他并不是从一介平民爬到这个位置上的,那么金钱很可能就不是他最在意的东西,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伯爵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皮埃尔对少校的出身显然没有什么兴趣,“今天我给警察局方面打过电话询问看守所里的情况,他却告诉我现在一切都保密了。”  
  “只要有盖世太保在就没什么轻松的好事了!”德亚律师习惯性地掰着他的拇指,“夏尔特,那位少校大人的最终目的现在不重要;因为这件事不能拖太久,我听朋友说过,这次德国人一旦给被捕的人定了罪那就只有两条路:要么装上火车运到集中营,要么就在监狱里秘密枪决。”  
  我的心脏被紧紧攥住了:“肯定吗?”  
  “恩,是保安队上层里的人物漏出来的。”  
  玛瑞莎!  
  我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她遇到这种情况我会怎么样!  
  “可是现在我该怎么做?保释申请被驳回,没有特殊的关系我连看守所都进不去!”  
  德亚律师的拇指啪啪直响,听得我心烦:“值得庆幸的是在审讯结束前我们都有机会,因为德国人并没有放弃把法国建立成‘和平’占领区的想法,他们愿意在欧洲树立一个典范,让其他人知道他们还是讲‘秩序’的,所以他们会花点时间装装样子,你现在不要太急躁,跟那位少校接触频繁一些吧,毕竟他才能起到实际些的作用。等他的消息,这是最重要的。哦,麦伯韦西先生和吕谢尔先生也正在为这件事努力,你应该乐观些。”  
  “是吗?”我想笑一笑,却在下一刻颤抖着打翻了红茶,杯子落在地毯上,滚到了沙发底下。  
  如果要我主动接近那个人,我会有种类似于被强迫和玛内夫人上床的感觉,但是如果前提是为了玛瑞莎的安全我会做得非常心甘情愿,甚至于给自己吸点大麻。  
  好在事情并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困难,因为波特曼上校自从那天早上来听过《月光》之后,就时常来拜访,有时还给我和多利奥小姐甚至安德烈带来一些小礼物,就如同一个来串门的邻居。他总是先要求我给他弹那首曲子,然后就坐在钢琴旁边的椅子上和我聊天,大多数时候他是来告诉我有关审讯中的新进展,还有玛瑞莎在看守所的情况,但是也有时候真的只是聊天。当收起了尖牙利齿之后,我不得不承认他的语言中富有令人愉悦的成分;他的声音低沉悦耳,谈吐斯文风趣,是个很好的交谈对象,不过我最愿意听到的那句话却迟迟没有下落。  
  西蒙和拉丰对此的反应简直像看到了现实中的天方夜谭一样。不过他们能理解其中的原因,特别是西蒙,他叮嘱我多留点心,然后提醒我不要忘了这个人的身份。不过多利奥小姐却渐渐克服了她对德国人的恐惧,连安德烈也开始放松了警惕。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了一个星期。  
  周末的时候他又来了,不过这次穿着便装,黑色的西装很合身,好看极了。  
  他摘下便帽坐在椅子上,蓝眼睛神采奕奕地看着我。  
  “不想听《月光》了吗,波特曼少校?”我觉得他的神情有点奇怪,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吻我吧,伯爵先生。”  
  “您又在开什么玩笑?” 我皱起眉头。  
  “下个星期三--不,或许星期一,您就可以拿着钱到看守所保释您的未婚妻和她那个没大脑的弟弟了。”  
  我一下子从琴凳上站起来。  
  “是真的,他们的审理已经结束了,没有被定罪。现在只要交纳了罚款和保释金就能出来了。”他用手指敲打着光滑的扶手,“我说过我会努力的,现在您相信了吧?”  
  我的心底猛地涌上来一股喜悦的潮水,仿佛天堂的光突然全部洒向了大地,连眼前这个金发的混蛋都长出了翅膀。  
  “太好了、太好了!”我抓住他的手大笑着,“我当然相信您,我知道您一定有办法……天哪,我要马上去告诉多利奥小姐,西蒙……是的,我现在就去……”  
  我只想放声大叫,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这个好消息!  
  不过一只有力的手却在下一刻拉住了我向外冲的身子。  
  “别着急啊,伯爵先生,您不会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吧?”  
  我回头望着他,脸颊上竟然有些发热--他竟然还记得那个,这段时间来我几乎都以为这所谓的“约定”不过是个玩笑,他只是要榨取一点特别的东西,现在看来好象不是这么回事。  
  “少校先生,可、可是……”我突然开始口吃。  
  “您不会是想食言吧,伯爵?”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我。  
  “不,不是。”他现在翻脸可是非常容易的,我不可能立刻叫他滚出去。  
  “那就行了……”  
  他站起来,宛如雕塑般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令人屏住呼吸的微笑,伸出另一只手攀上了我的腰。  
  我的心狂跳起来,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但立刻感到腰上的力道加重了:“别怕,夏尔特,我的技术很好……”  
  炽热的呼吸轻拂脸上的皮肤,拥有完美线条的双唇缓缓地靠过来,我觉得自己都要窒息了--  
  “等等!”我猛地转过头,柔软的东西轻轻擦过了耳朵。  
  波特曼少校用力地扣住下颌把我的头扭过来,口气变得有些冰冷:“伯爵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我要先见见玛瑞莎!”我尽量露出平静的神情。  
  他松了手,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我突然感到有点害怕,如果他真的为我刚才的行为动了气,那么以前的隐忍是不是都白费了。  
  可是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双手抱胸,点了点头:“好,没问题。”  
  或许我只是在逃避,逃避那种令我觉得难以忍受的尴尬,所以在情急之中才提出了这样要求,没想到那个古怪的党卫军竟然同意了。  
  于是我又见到了玛瑞莎。  
  可怜的女孩儿瘦了,淡黄|色的头发失去了光泽,颧骨突出来了一些,蓝色的眼睛只有在看到我时才焕发出熟悉的光彩。  
  “夏尔特!”她紧紧抓住我的手,“终于见到你了!天哪,我以为我会--”  
  “嘘--”我打断了她,“别说我不喜欢听的话!”  
  她含着眼泪一个劲儿地点头。  
  “不要担心,亲爱的,”我低声在她耳边安慰到,“波特曼少校已经说了,下个星期你和约瑟就能离开这鬼地方!再忍一忍!”  
  “当然了,我会的。”她用手背飞快地擦了一下眼角,“我会耐心地等着!知道这几天我都是怎么过来的吗?”  
  “恩哼?”我发现她努力微笑着,于是做出最配合的表情。  
  “我在想你,天天想!我对自己说:我什么苦都能吃,因为还得做你的新娘!”  
  “对,最美的新娘。”我深深地吻住她,顾不上旁边还有个碍眼的狱警  
  她告诉我她还是很担心波特曼少校,她并不像我一样相信他:“我不认为钱就能打发这个人,夏尔特,他要的不是那些!”  
  “只要能让你们出来,什么条件都不重要。” 我决定无论如何也不把我们之间的交易告诉她  
  “千万小心啊,夏尔特,我总有很不安的感觉。”每次提到那个男人,我单纯的未婚妻就会露出一种我看不懂的表情,“你要小心,我知道他对你……”  
  她突然踌躇了,咽下了下面的话。  
  “什么?”  
  “不,不,没什么。”她挤出温柔的微笑,更用力地握紧我的手,“你只要记住我爱你,永远爱你,这就够了。”  
  “当然,我也一样。”  
  我一遍又一遍看着她秀美的轮廓,直到把这张脸深深地刻进脑海中。  
  天鹅奏鸣曲(八)  
  玛瑞莎是完好无损的,我应该放心了;波特曼少校遵守了诺言,而我就无路可退……门在我身后关了起来,纤瘦的背影消失在黑暗的铁门里,金发下的英俊面孔却在不远处对我露出笑脸。我拖着沉重的腿向他走过去,努力挂上一副无所谓的面具。  
  “怎么样,伯爵大人,能告诉我又有哪些感人的山盟海誓吗?”  
  “这不是您关心的事,少校先生。”  
  “是啊,那么--”他的嘴角有种得意的纹路。  
  我默默地点点头。  
  下午的阳光应该很热,但是房间里却很冷。  
  我在保释表格上签下了担保人的名字,笔放在桌子上发出很小的碰撞声。  
  一只手轻轻地抚上了我脸,粗糙的指腹让我觉得全身僵硬。它异常缓慢地爬过我的面颊,最后在嘴唇上停了下来。  
  “您在发抖,伯爵先生。”冰蓝色的眸子紧紧地攥住我,“我说过我的技术很好,您还需要担心什么?”  
  “杜宾犬(注:德国军犬)确实都有柔软的舌头。”  
  波特曼少校转过脸低声笑了笑,提出了他的要求:“现在,我的伯爵大人,把眼睛闭起来吧……”  
  他的双唇很冷,远远低于我的体温,但是舌尖却异常火热,热得让我几乎窒息;两只有力的手臂扶在我的腰上,牢牢地把我固定在他怀里,炽热的呼吸像羽毛一样轻柔,特有的味道肆无忌惮地充满了我的鼻腔。  
  这个吻并不贪婪,但是却深沉,充满了侵略性:开始的平淡逐渐在蜕变为变得一种强劲的需索;腰上的力气也渐渐加大,甚至让我感到疼痛--到后来我竟然莫名其妙地恐惧起来!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的时间,背后好象有些不易觉察的响动,我立刻绷紧了身体,使劲推了他一下。火热的舌尖最后擦过我的上唇,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法国式的……”少校舔了舔嘴唇,笑着说,“您不认为这很美妙吗,伯爵大人?”  
  我只感谢上帝还没让我吐!  
  但我聪明地没向他表示这让我反胃,只是看着关好的门:“你做这种事都不锁门吗?”  
  “一般没有,不过因为今天的对象是你,我做了最安全的措施。”波特曼少校知道我在担心什么,“我也得小心啊,如果被同胞们看见那可不得了!”  
  那是你自找的。  
  我把支票放在桌子上,折好保释单的复件:“我们之间的契约应该到此为止了,少校。请您接续完成自己该做的事吧。”  
  “当然。”他弯起嘴角,但笑容却在光线阴暗的室内被扭曲得那么古怪的。  
  于是我回到家,开始等待。  
  这个喜讯让西蒙和拉丰都高兴起来了,德亚律师也非常欣慰;多利奥小姐大呼小叫地为玛瑞莎准备一切,还为约瑟布置出临时的房间。从那天之后波特曼少校就没再来听我弹琴,我则心平气和地度过了这个月最安静的几天,等我的玛瑞莎回家。  
  星期一天下起了小雨,不过这一点也没影响我的心情。我叫皮埃尔准备好车子,刚要出门时却接到了电话。  
  “夏尔特,你在吗?”是德亚律师的声音,他像是感冒了,瓮声瓮气的。  
  我问他是不是已经到了看守所:“您的动作真快,玛瑞莎出来了吗?我马上就去!”  
  “夏尔特!”他突然叫了一声,随即又低下去了,“你……你能冷静地听我说吗?”  
  “怎么了?”我觉得很奇怪。  
  “……我很难过,但是你要坚强些……”  
  一种可怕的、莫名其妙的预感一时间顺着话筒席卷了我全身。  
  “到底怎么了?”我恐惧地问到,“不要这样吞吞吐吐的,快说啊!”  
  “……玛瑞莎她……死了……”  
  ……  
  我干笑起来:“如果您迟到了我不介意,可是不该这么咒玛瑞莎,我会生气的。”  
  “夏尔特,”他的声音越发艰难,“……你快过来吧,他们已经把尸体运出来了……”  
  我发抖着,用可怕的力气把话筒砸在托架上,命令皮埃尔在二十分钟内赶到看守所。  
  我永远也无法忘了这一天了:  
  雨下得很大了。在看守所的铁门里,两个穿着大衣的男人撑着伞站在那儿,他们面前的地上放着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一个人,全身盖着肮脏的白布。雨水已经把布弄得湿漉漉的,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我推开皮埃尔搀扶的手,僵硬地揭开那块布--  
  玛瑞莎,她大大地睁着眼睛,却已经没有从前温暖的呼吸。  
  我把她抱起来,紧紧地搂进怀里,冰凉的皮肤贴在我的脸颊上。我感到血管里流着和雨水温度相同的东西,我愤怒地质问着在场所有的人,为什么这样对她;她会冷,会着凉的!  
  没有人回答我,那几个穿着雨衣的盖世太保和保安队队员用惊奇又好笑的眼神望着我这个“不可理喻的家伙”,皮埃尔和德亚先生抓着我的手臂要把我拖起来;我不顾一切地抱着我的姑娘--  
  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永远没有。  
  耳边的劝说声嘈杂又疏远,像雾气一样飘来飘去,我什么也听不清,似乎又有人来拖我的手!  
  别带走她,不管是谁!  
  我发狂似的叫起来,像一头野兽!  
  砰地一声,脸颊上突然一阵剧痛!我的双眼逐渐有了焦距,嘴里尝到铁锈的味道;一张憔悴却年轻的面孔就在我跟前高声怒骂着,他的双眼仿佛在燃烧--  
  “是你害死了她!别装了!你这个恶心的伪君子!”  
  是约瑟!是约瑟!他还活着--  
  “别碰她!”少年又一个耳光打在我脸上,竟用异乎寻常的力气夺过了玛瑞莎,“把姐姐还给我!”  
  雨一直在下,我的身上早已经湿透了,但约瑟的眼神让我感到彻骨的寒冷。  
  为什么会这样?我们应该在今天一起回家啊,温暖的咖啡和卧室早就准备好了;多利奥小姐告诉我她做了你们最喜欢菜,安德烈把所有的地方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我们应该在今天回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雨下了整整一天。  
  我坐在琴房里,反复地弹着《月光》。沉重的琴键屡屡不听话地僵立在原位,琴声断断续续,简直不成样子。  
  玛瑞莎躺在我们的房间里,听说西蒙请来了医生要“验尸”,可他们为什么又给我打镇静剂?  
  我的心里空荡荡的,什么也不想做,只是间或记起她的微笑和我们共有的时光。我勇敢地告诉自己:这是真的,她死了!而我必须日日夜夜活在回忆的痛苦中!她对我做了一件多么残酷的事情啊!  
  但我不明白,为什么约瑟会那么恨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竟会认为是我害死了玛瑞莎?  
  拉丰和德亚律师在客厅里陪着他,还有泪眼婆娑的多利奥小姐。他原本的怒气全部都转化成了地下河里汹涌的波涛,无论如何都不再开口,只是坚持要父母马上来巴黎。  
  脸上的伤还在隐隐发痛,我轻轻地敲击着C调的“mi ”,脑袋里像裹着一团湿透的棉花,直到西蒙推开门走进来,叫着我的名字。  
  “夏尔特,好些了吗?”  
  “好?”我苍白地笑了笑,“哪里好?”  
  他懊悔而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对不起,我很难过--”  
  “别说了。”  
  西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侧着身子领进来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这位是玛穆尔特医生,他刚刚……刚刚给玛瑞莎检查完……”  
  这个面目忠厚的男人推了推他的眼镜,简单地表示了同情和哀悼,然后告诉我他的工作成果:“看守所方面给的死亡证明上说吉埃德小姐是死于急性呼吸道痉挛,不过我从尸体上却发现了有些擦伤和殴打留下的淤青……如果可以解剖,我相信可以查到一些内脏的损伤……”  
  “你是什么意思?”我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你是说玛瑞莎……玛瑞莎被……”  
  “虐待,是的,伯爵大人,我想是这样;而且她身上还有些性侵犯的痕迹,所以影响到了肚子里的胎儿,导致了出血--”  
  我揪住他的衣领猛地把他摁在地上,大吼起来:“你说什么?他妈的再给我说一遍!”  
  西蒙用力把我拽了起来,倒霉的医生战战兢兢地重复着刚才的话,并告诉我“那位小姐”确实已经怀孕两个月了,然后便在我空洞的眼神和西蒙的暗示下飞快地退出这个房间。  
  上帝!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地对待你的孩子!  
  我的胸口仿佛要炸裂了,发疯似的的捶打着地板,呜咽全部压在喉咙里,像哀鸣的动物。  
  西蒙死死按住我乱捶乱打的手:“夏尔特,哦,夏尔特……”他声音里包含着担忧和难过,他撑住我的身体,把我扶到椅子上。  
  我把头埋进掌心,泪水夺眶而出:她是被害死的!而且在临死前承受了多么可怕的屈辱和痛苦啊!为什么会有这种事?那帮畜生怎么能这样对她?到底是谁能这样做的?  
  “是他们……那些纳粹魔鬼!一定是他们!是他们干的……”  
  “夏尔特,听我说,你先看看这个。”西蒙用力握着我的手臂,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打开包着的白纸,几根金色的发丝从里面露出来,“这是我从玛瑞莎握成拳头的右手里抽出来的。”  
  耀眼的金发,像阳光般闪亮眩目,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感叹它生在了一个可恶的人头上!  
  是他!  
  尖锐的刺痛扎着我的心脏,说不清是悔恨还是愤怒!我竟然还相信了他!我这个头脑简单的家伙居然相信了一个刽子手!约瑟说得没错,是我害死了玛瑞莎!是我的愚蠢害死了她!但是……  
  “喂,你还要装给谁看?”就在这时一双黑色的皮鞋无声无息地来到我面前,冰冷地讥讽到。  
  西蒙有些惊慌地站起来,“约瑟,不要这样……”  
  我想不到这些天以来的变故让一个少年成熟得那么快,他的原本青涩的脸上仿佛有一层大理石雕刻出来的面具,眼睛像结了冰一样充满仇恨,薄薄的嘴唇朝门边歪了一下:  
  “吕谢尔先生,您先出去好吗?”  
  西蒙转头看着我,询问我的意思。我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门在我们身后关了起来。几乎在关门声响起的那一瞬间,约瑟·吉埃德猛地伸手抓住我的衣领,死死掐住我的脖子,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那几个字:  
  “我、看、见、了!”  
  看见?  
  “你和那个党卫军做过的好事,难道忘了吗?”他的脸上是厌恶和痛恨的表情,“我当时就在你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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