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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异情缘之归去来兮-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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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阁脸红了,「当然是——假的。不过我真的会背他所有的十四行诗。」
子航看着他宠爱地笑。他眼中的深厚的东西叫紫阁失神。
记忆之门仿佛瞬瞬作响,可是,那门里藏着的是什么?是什么啊?
紫阁近来头痛发作得更为频繁了,痛到昏沉时,常会有一双微凉的手在额上轻抚,混着松木的清香,对紫阁而言是一味灵丹妙药。
他真的好喜欢子航身上的味道,他甚至会在子航刮胡子的时候笑嘻嘻地靠在卫生间门上与他闲话。
子航看着他光洁的脸,月光泼上去都会流泻下来似的,拍拍他的头说,「等你能刮胡子的时候,我送你一样的须后水,那时候你身上也会有这种味道了。」
紫阁会红着脸笑:「我现在就可以刮胡子的,我都二十二了。」
子航含笑细细地望他一会儿,说:「过来!」
紫阁微笑着上前。
子航把他脸对着自己的脸圈在胸前,挤出一团刮胡用的泡沫,慢慢地抹在紫阁光洁的下须与人中处,紫阁年轻的脸上堆上了雪白的泡沫,像是一个装老头的小孩子。
子航忍不住逗他:「Ready?」
紫阁撅了嘴唔唔地答应,神情因为非常地认真而显得特别可爱。
子航笑起来,顺手在他鼻尖上也抹上一抹泡沫,然后用剔须刀小心地虚虚地划过他的脸颊,一边轻声地说:「刮的时候,手轻着些,动作慢一点儿,别划破了脸,感染了不是好玩的,知道吗?」
细细刮了一遍之后,子航又捡过一旁的毛巾,替他抹了一下下巴,把须后水倒在手心里轻轻拍在他脸上。
紫阁被他拢在怀里,紧张而快乐,张开眼来看着子航,突然笑了起来。
子航也笑了。
紫阁攀了子航的脖子,把头搁在他的肩上。
子航的身材不算健壮,但是十分挺拔,从肩到腰一条漂亮干净的线条。
子航搂着紫阁细瘦柔韧的腰身,心里从未有过的安定。他觉得自己真是世上最幸运的人。
他爱的人,走过千年的时光,回到了他的身边,那是一种怎样的执念。即便他现在并没有前世的记忆,也是叫子航比过去更千百倍地爱他。
这个拥抱并不热烈,但是,非常地漫长,彼此可以闻到对方身上相似的味道,亲近而缠绵。
那一天,他们两个人上班都迟到了。
不过,很值得啊,他们都想。
同学陈子昀打来电话,说自己租到了一套房子,可房租挺贵,想找人合租,约了紫阁星期天去看房子,紫阁想想也就答应了。
星期天,紫阁到陈子昀说的地方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陈子昀看到他,还是微微有些意外,「这么早?」
紫阁说:「还早吗?快吃中饭了。」
陈子昀把他让进去,叫他在客厅里等着,自己进屋去穿好衣服。
客厅里东一堆西一堆地堆着杂物,有一种潮湿而暧昧的味道。
紫阁转过眼,正巧看到半开的房门里一个女孩子一闪而过的身影。
陈子昀出来后,在屋内另一间卧室的门上敲一敲,「喂,起来了。」他说,「人来看房子了。」
转过头对紫阁歉意地笑笑。
「一个朋友,临时在这里住一晚。」
屋里好一阵子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出来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人。
紫阁瞪一眼陈子昀,李子昀小声说,「临时的,临时的,一个哥们儿,他刚吊上个女孩儿,在这里玩一晚上。」
那两个女孩子看见紫阁,眼里露出十分的兴趣,慢慢地走上前来,在紫阁身边转了两转,轻声慢语地打个招呼,有一个甚至在紫阁的脸上摸了一把。然后两个人开始疯笑起来。
紫阁脸红了。
那个从房间里出来的男人看见紫阁,眼睛也亮了一下,笑着对陈子昀说:「嘿,哥们儿,你还有这样的朋友哪?」
陈子昀说:「是大学同学。人家是好小孩儿。」
那男人大笑起来:「那更好了,介绍一下,咱们一起玩啊。」
说着,走上前来,扒了紫阁的肩膀,一张脸都快在贴在紫阁的脸上去了,张开口,故意地将混了酒气的呼吸喷在紫阁的脸上。
「害羞哦?」他道。
他突然整个身子扑到紫阁身上来,把紫阁逼到墙角,撑了两臂把他困在怀里,低头咻咻地往他脸上凑。一旁的女孩子笑得更欢了。
紫阁灵巧地一缩身子,抬起膝盖往他肚子上顶了一下,趁着他疼得弯下腰的功夫,把他推到了一边儿脱身出来。
陈子昀赶上来拦住他;「对不住对不住紫阁,他不是有心的,跟你闹着玩儿的。」
紫阁叉了腰气呼呼地呸了一声。
陈子昀嘻笑着:「别生气,男人都是这个样子啦。看见美人就要扑上去,男女不限,现在不是流行这个吗?对了紫阁,怎么样,过来一块儿住吧。多好的地段,房子又大。」
紫阁几乎是落慌而逃。
他想到那个总是整洁的春风般温和明朗的男人,不不不,男人,也有不同的。
子航正好今天接了一个活儿。是一个国际红十字有关爱滋儿童的养护问题的会议,规格很高,组委会的头儿是子航原先相熟的,指名叫子航过去做现场翻译,一直忙到十点多。
离家门还有一段距离,就看见门边坐着一个人。
时光仿佛再次倒流,那是紫阁。
子航停了车走上前。
这是个倒春寒的天气,紫阁冻得浑身冰冷。
子航赶紧开门拉他进去,把客厅的空调开了才问:「忘了带钥匙了?」
「嗯。」亲切的语气不知为什么让紫阁觉得有些委屈,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点撒娇。
子航做了滚烫的饮料递过来。
紫阁捧着杯子,咬着嘴唇,说「老大,我可不可以……嗯,在这里长住?可不可以?」
子航摸摸他的头,「这两天闷闷的,就为这个?小傻瓜,你当然可以留下来。」
永远永远地留下来,永远永远再不要受分离的苦痛。
紫阁露出小虎牙笑,眼里鲜活的生气叫人不由得喜欢。
「真的,老大?嗯,那个……那个……房租我要付多少?」
「每月一块钱够了。」
紫阁语无伦次了,「呀呀……那我,我给你做义工好不好?周末,我给你做义工。」
受了寒凉,紫阁当晚就发了高烧。
紫阁在床上翻来覆去,神智迷糊间发出一些咦咦唔唔的声音,攥紧了子航的衣角不松手。
那么乖巧的人,生病时折腾得如同一个小孩子。
子航找来药,喂他吃下去,守着他待了一晚,直到快天亮才去厨房煮了点清粥。
第二天,紫阁的烧还是不见退下去,人却清醒过来。
子航把他扶起来,拍松两个大枕头,叠在他身后,把空调的温度又调高两度,拿过自己的棉睡衣,把紫阁兜头裹住,用腰带拦腰一系,只留他的脑袋在外面。
紫阁说:「这副样子真怪。」
子航笑而不答,在床上放上一个折叠小桌子,将粥与小菜一一铺排在上面。
子航穿着深色毛背心,同色系略浅些的衬衫,端正文雅,即便是做着这些琐碎的事时也是赏心悦目。
紫阁呆呆地看着他,直到一口粥喂到嘴里。
子航与他玩笑道:「这么看人是要长针眼的。」
紫阁红了脸,随即又笑,小小声道:「就算那样也还是要看的。」
子航说:「快快喝完了粥,再吃一次药。如果烧还不退,就一定得去医院了。」
紫阁微皱眉头:「不想去。」
子航说:「我知道。你是怕医院的。」
紫阁沉吟一会儿,说:「从小许多次进医院,被折腾来折腾去的,实在是怕了。」
子航边喂他粥边问:「怎么回事呢?」
紫阁说:「生下来便带在身上的毛病,看了许多年,费了爸妈好多心。」
子航默默地听着。
紫阁看他面色凝重起来,笑着打岔:「老大,你的这个小桌子可真精巧,难不成你最喜欢在床上吃饭?」
子航摸摸他的额头,上面有微汗渗出来。
子航说:「不是。以前,有一个人在这里养过伤,所以特地为他找人定做的。」
「哦。」紫阁说:「还是你……你喜欢的那个人吗?」
子航说:「是的。」
子航多么想告诉他,那个人,就是你,就是你!
喂完了粥,子航又拿来药水。
紫阁开始苦起脸来,「我开始出汗了,可以不用吃药了。」
子航扬扬眉:「那么,不如我们去医院打针好了。」
紫阁立刻从睡衣里挣出手来,接过药水喝了个干净。
脸马上皱成了一个包子。
子航笑了。
接下来的几天,子航每天陪着他,喂他吃药,给他做粥,还是让他瘦下去许多。
过了周末才好些。
周日的晚上,子航再摸他的头,一额的汗,完全退了热度。回身拿出一样东西,挂在他脖子里。
「以后看你还敢不敢不带钥匙。」
那是条玉佩,水滴型,像一滴眼泪,上面还拴着一把钥匙。
「这个,这个太贵重了。」
「并不,」子航看着他,「它其实是个仿制品,真正的原物是阙朝的文物,国家级的宝贝。」
紫阙捧着玉佩细看,温润的玉石,却带给他微微晕眩的感觉。
是什么?是什么藏在其中?
屋里突然响起了电话铃声,思维仿佛被无形的手掐断。
子航走回客厅去接电话。
紫阁把玉佩收进怀中,随手拿过桌边的橡皮泥玩儿起来。
不知不觉地,捏出两个人形。
那是子航和他自己。
看着两个小人,紫阁有些羞涩地笑了。
啊,从此可以长住下去了呢。
那个人,真的好温柔呢,那种亲切感,让自己依恋不己,仿佛两人已认识了很久。
可是,他说过他有爱人呢,他是一定要等到她的吧。自己不过是个暂住在此的房客,而且还是男的。
紫阁把两个小人藏进抽屉深处,颓然倒在床上,用被蒙住了头,心里乱乱的,思绪藤蔓般缠绕。
过了两天,公司从新进的职员中选出了十名,准备送到美国总部急训一周,紫阁也在其中。
紫阁的出发日期在三天后,因为是公司组织统一出发,子航没有送他,只嘱咐他又查了护照,看他出了门,自己也赶到办公室。
卓妮平时都是八点半准时到,今天快九点半了才冲进办公室,嘴里一叠声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路上碰到车祸,堵得不像样儿了。」
子航心里咯磴一下,知道她住在春天家园,那是条通向机场的路。
子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是哪里有车祸?是去机场的路吗?」
卓妮说,「可不是,一辆货车和一辆依维柯撞在一起,说是死了一个,伤了好几个哪。」
话未说完,子航已经冲了出去。
他记得紫阁说过,他们公司用一辆依维柯送他们去机场。
子航把车子开得飞快。
不,他想,不会是紫阁的。
可是他的手机打不通。
就是怕,怕到发抖,无边的恐惧雾霭似地包围过来,紫阁,紫阁,千万要好好的啊!
冲进明亮宽敞的候机大厅,举目望去,一张张陌生的面子孔,没有他的紫阁。
掏出手机打过去,还是不通。
人流穿梭,子航觉得自己宛若置身于一条河流。哪一滴才是他要找的心爱的水珠?
「老大?」身后传来一声叫喊。
子航只觉茫茫然,无法凝聚自己的神思去辨别声音所来的方向。
紫阁从洗手间出来,一眼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试探地叫了一声,没有反应,转到他面前,看到一张惨淡的面容,倒吓了紫阁一跳。
子航看着面前的人,呼出一口长气,摇晃着退到一排座位前坐下。
周围的声音这才轰轰地闯进耳膜。
紫阁吓坏了,在他面前蹲下来,「老大,老大,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半晌,子航虚弱地笑笑,「我没事,紫阁。你,你也没事儿吧。我打不通你的手机。」
「我怕上机后忘记关机,提前关掉了。」紫阁忽地恍然大悟,「老大,你听说了车祸是吧?那,那不是我们的车子,是另外一辆车。」
子航点点头,再无说话的力气。
紫阁从脖颈间拉出那条玉佩,「瞧,有你给我的玉佩保佑我哪。」
子航拍拍他的肩膀,「该登机了吧?走吧,走吧。我再坐一会儿也回去了。」
紫阁担忧地看着他,子航笑笑,「快走吧,别误了飞机,我可倒霉了,回去肯定有警员的罚单等着我哪。」
紫阁也笑了,缓缓站起身,拖着行李,一步三回头。
隔着人群,两人的目光紧紧交缠。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下午,子航刚下班,走出办公室,便看见薄薄的暮色中站着一个挺秀的身影。他脸上灿烂的笑容隔着汹涌的车流若隐若现。
红灯亮了,两人在街道的两边遥遥相望,所有的一切都后退淡化成了背影,只有眼中的彼此,如此清晰。
绿灯亮了,子航走了过去。
一场春雪过后,梅花山的梅花开得越发地好了,紫阁与子航说好了,这个周末一起去看梅花。
「老大,」紫阁说,「这次咱们不开车,好不好?」
「那怎么去?」
「来看。」紫阁拉子航到后院儿,那里停着两辆脚踏车,一兰一绿。
「向同学借的。」
子航苦笑出声,「我有十年没骑车了,紫阁啊,你饶了我这把老骨头吧。」
紫阁跳下台阶,跨上车座,坐在上面摆了个pose,笑着望向子航:「还是刚刚三十的人呢,老大,别把自己说老了。」
紫阁跳下来,拍拍手道:「来吧来吧,现在就去试练一下。」
子航讶道:「现在?」
紫阁说:「是啊是啊,来吧来吧。」
于是,那一个晚上,子航与紫阁两个骑着车,沿着城墙,跑遍了大半个城。
两个人都浑身大汗。
回来的时候,紫阁几乎一进门就扑倒在沙发上立刻就要睡过去。
子航也是精疲力尽,可还是打起精神去拉那个累散了架的小猫。
「起来紫阁,这么带着汗睡是要着凉的,是不是想再病一场?」
紫阁在沙发上扭一扭身子让一让,抓了个抱枕盖在头上。
子航也舍不得真用力,好容易把他的上身抱着抬起来,他咚地一声又倒下去,还顺便甩脱了拖鞋,这可是有点耍无赖的意味了。
子航看了好笑,从浴室里拧了把毛巾出来,至少,该给他把头发上的汗擦一擦吧。
子航帮他翻了个身,轻轻替他擦拭着脸与头发,温热的毛巾大约让他十分舒服,他半合了眼,垂落了密而长的睫毛,嘴角噙了一朵笑花。
在意识到以前,子航已经吻在了他的唇上。
紫阁微愣了一下,开始回应他?,微张了口,让子航的舌头侵入。
子航含了他滑腻温软的舌头轻轻吮吸,他们的牙齿甚至都碰在了一起,但那一点也不妨碍这个吻的甜美。
子航的手从他衣服下伸进去,摸索着他的肌肤,深刻在记忆里久远的美好触感。
到后来那抚摸里情欲的成分已经淡了,变成了一次又一次的确认,还带着不能置信的快乐的颤抖。
半天,子航才放开紫阁。
子航看着他时,发现他睁着眼睛,那眼里哪里还有一点点的疲倦,只有热情,疑惑和深深的眷恋。
紫阁捧了子航的头说:「我是早就认识你了吧?怎么我总觉得我认识你很久很久了呢,子航?」
子航突然地就流下泪来。
他还记得他,尽管没了记忆也还是在心底里藏着他的影子。
子航抱住紫阁,摸着他汗湿的顺滑的头发,不要紧,他想,我们有很多的时间想起过去,抓住现在,也握得住未来。
子航的眼泪给紫阁巨大的震撼,恍然记得,似乎久远的过去,也有谁把眼泪这样滴落在他的脖子里,他还在他的耳边说过什么。那句话是什么?是什么?
紫阁费力地去想,却有剧痛潮水一般地涌上来。
第二天早上紫阁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躺在卧室的床上,子航正俯身看着他。
子航说:「你昨晚晕过去了。」
「我头痛。」紫阁说,「不过不要紧,我们今天还要去梅花山。」
子航说:「这不行。你要休息。」
紫阁想一想,也不坚持,往床里挪一挪,拍一拍空出来的半张床,说:「那么你也要休息。」
子航微笑着躺下来,温和地说:「紫阁,下次别再吓我了。」
紫阁想起昨晚的那一个亲吻,快乐得笑了说:「好。」
到了下一个周末,两人终于骑车去了梅花山。
风呼呼地刮在脸上,还是冻得厉害,心里却被快乐涨满着。
骑到城门下时,紫阁忽然停了下来,子航果断地也停下来。
那儿有一片开阔地,辟为市民广场,草还没有冒芽,地面上只有冻得板硬的土,却有一伙男孩子,跟着一个教练模样的人在踢足球。
个个穿着单薄的球衣,青春蓬勃,大呼小叫的,实在很吸引人。两个人都看住了,相视而笑。
突然,球被一个男孩用力踢了起来,冲着紫阁直飞过来。
子航一句小心话音未落,球就狠狠地砸上了紫阁的头,紫阁连人带车倒了下去。
子航扔下车子,跑上前,把他从地上扶抱起来,看见紫阁的鼻子在流血。
他把他扶到一边的长椅上坐下来,让他仰着头。
那边的男孩子们看见砸伤了人,也都围了过来。
子航见血止不住,突突地往外冒,顺着紫阁的下巴往下流,把整个前襟都染红了。心叫不好,跑到路边,打着手势叫计程车。
被打到的瞬间,紫阁的脑中轰然作响,许多许多的事涌上来,飞速地在脑中盘旋,让他抓不住。
其中有一个熟悉之极的名字,他想喊,可是出不了声,只觉黑暗兜头罩下来。
子航叫到车跑过来时,只见紫阁已满脸是血地倒在了椅子上。
车开到了医院,随车一块儿来的教练帮子航把紫阁抱出来。
一直到下午,紫阁还没醒,从观察室转到了病房。
车子航看着诊断书。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在瞬间被抽空了,像个风干的葫芦,兀自在风中凄然作响。
紫阁还昏睡着。
那个教练为人挺直爽,一个劲儿地道歉,这两天一直陪着。
子航拜托了他两句,幽灵似地走出了医院。
他知道这个时候他不该离开,可是,如果紫阁醒来,叫他如何面对那双清澄的眼睛,当他的心中藏着那样一个残酷的判决?
白血病!
他也不想回家。
在失去紫阁的日子里,他已尝够了独自在家的凄清。
如今,他还没有品尝够紫阁归来的喜悦,甚至紫阁的记忆还没有恢复,便又要面对失去了吗?
他曾经和千年的岁月争夺爱人,如今又要和病魔争。
子航觉得从未有过的渺小与无助。
他没有开车,沿着城墙漫无目的地走。
忽然觉得面上冰冷,用手摸,一手湿湿的泪。
他想起学生时代看西游记,孙悟空师徒历经千难万苦终于取得的真经,却在归途中被吹落到海里。
那时他们的心境也如自己现在一样吗?
可是,我的九九八十一难满了吗?
可是,我到哪里去找一块神奇的晒经石,来晾干我浸透了泪水的爱情?
凌晨时分,子航才回到家里,他拨通了紫阁家里的电话。
看到紫阁父母的时候,子航明白了,为什么现在的紫阁会如此单纯可爱。
那是一对非常纯朴的书生气的夫妇。
紫阁说过,他的父亲是图书馆的馆长,母亲是位小学教师,两人身上浸染着江南水乡的韵致,即便是如此时刻,也不见失态。
紫阁的父亲说,「紫阁常跟我们提起你,子航,承你关照紫阁良多。」
子航喊一声「伯父,」声音哽咽了。
倒是紫阁的母亲,走过来拍拍子航的肩,柔声说,「子航,我和他爸爸,我们不会放弃的,无论如何,我们要救我们的孩子,也许奇迹还会发生,只要我们相信奇迹。」
「奇迹还会发生?难道……?」子航诧异地抬起头。
「紫阁生下来身体就不是太好,从小到大,生病住院不知有多少次,但是,他一直挺乐观,一年多以前,紫阁得了急性肾功能衰竭,他每天发着高烧,到后来神智也开始昏迷,呼吸停止近十分钟。经过抢救,他活了下来,而且身体各项功能也恢复了,医生说那真是一个奇迹。所以,子航,这次,也会有奇迹对不对?」
「是的,会有的。」子航点点头。
请赐我一个奇迹,请赐我一块晒经石,请赐我与紫阁相守到老的机会。
紫阁的爸妈执意让子航去睡一会儿,他们守着紫阁。
子航不肯,三个人都留在了病房。
近黎明时分,天格外的黑。
子航听着黑暗中传来的男孩子轻轻的呼吸,思绪慢慢地沉淀下来。
紫阁,他在心里说,我一定要救你,我们还有许多许多的日子要过,对不对?
八点多的时候,护士推门进来,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院长请紫阁的家人去一趟办公室,有要事。
紫阁的父亲说,子航,来,一起来吧。
子航看着院长。
他其实根本没有听清他说了些什么,只看到紫阁的父母已相拥喜极而泣。
重负卸掉之后,带给他的是强烈地晕眩感。他闭了闭眼睛,「请您再说一遍。」
院长说,「啊,实在对不起,由于我院新来的化验师的工作失误,将紫阁的血样与另一位病人的搞混了,造成了误诊。阙紫阁其实并没有白血病,我院为此事给你们带来的精神伤害而致以十二万分的歉意,并决定免除阙紫阁在我院治疗期间的一切费用。」
「可是……可是,他流了好多血。」
「啊,那是因为他鼻腔里的一根毛细血管被撞得破裂了,事实上,他除了右胳膊轻微骨折以外,一切正常。」
「可是,可是,他为什么还没醒?」
「啊,这个,这个……医学上不是没有这种现象的,还需要观察,我院已决定将阙紫阁转入特护病房,二十四小时跟踪观察。」
特护病房是一个小小的套间,紫阁静静地睡在床上,仿佛好梦正酣。
子航坐在床边,望着他宁静的睡颜,突然悲从中来。
这一天一夜的经历,让他从天堂到地狱几个来回,耗尽了他的精力,精神一松,他忽然如同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般地缀泣起来。
紫阁的妈妈走了进来。
「子航。」她说,她对这个儒雅的年轻人有着无限的好感,仿佛他就是家里的一份子似的。
「这两天,难为你了。」
停了一下,她又说,「子航,你……很喜欢紫阁吧。」
子航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还是点丁点头。
「伯母,我知道这种感情也许并不合常理,但是,我是真心爱着紫阁,我会一生一世守护他。」
「我相信。」阙妈妈点头,「不要误会子航,自从一年前紫阁死里逃生,我就明白了一件事,我的孩子能健康快乐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子航泪如雨下。「谢谢,谢谢。伯父他……?」
「我想,他也察觉出来了。他要我跟你说,人生苦短,好好过日子。」
子航走出病房,来到楼下的花园,明亮的阳光刺得他眯起了眼睛,他感到自己身上的血液慢慢地暖起来,缓缓地把暖意输送到四肢百骸。
他看见小花园的长椅上坐着一个黑衣的少年,手上拿着病历,第六感告诉他,那就是与紫阁搞错了血样的人。
子航走过去坐下。
看清了男孩的样子。
那是个与紫阁差不多大的男孩,甚至更为单薄削瘦。
他有一双很美的单眼皮清水妙目。
子航说,「你家人知道了吗?」
男孩摇摇头。
子航真诚地说,「现在的医学这样高明,不是没有办法的,你这么年轻,生命一力这样强。」
男孩看着这个温和的男人,他见过他,那天,他看见他抱着一个满面是血的男孩子冲进急诊室的。
「那个男孩是你的……爱人?」
子航说,是的。
如此的坦白,如此的义无反顾。
男孩淡淡地笑,「我好羡慕他呢。你们,要幸福啊。他没事儿了吧?」
「应该是没事,可是他还没有醒。」
是啊,紫阁啊,你为什么还不醒呢?
紫阁已经昏睡五天五夜了。
子航每天都会陪在他的身边。
他在病房里支了一张行军床,搬来了他的一些日常生活用品。
几天以后,他又把工作室搬到了紫阁的床边。
小护士们每天有事没事地往这间病室里跑,调一调点滴的速度,给病员掖一掖被角,或是把病床摇高一些,好让病人晒一晒太阳。
她们其实都想看看躺在床上无知无觉的男孩子,美好得像中世纪绘画里的美少年,还有一旁温文尔雅的男子,无论她们为男孩子做了怎样微小的事情,男子都会抬起头微笑着说一声谢谢。
有的小护士甚至拿来了英文课本向男子请教问题。
医院十分尽心地为他检查,发现紫阁的身体没有任何异样,但是,他的脑电波显示,他的脑部的活动十分活跃,甚至此常人要活跃好多倍。所以医生安慰子航,紫阁应该不会失忆或是出现任何脑部的病变。
好容易空下来,子航会对紫阁说话:「紫阁,你看,这么多姐姐阿姨都喜欢你,你醒来以后,记得要跟她们好好地说一声谢谢。」
第九章
紫阁在沉睡。
梦境中,他失去的那一部分记忆慢慢地在他眼前展开。
紫阁只觉得自己飞身缓缓而起,身子上的病痛消失于无形。
他回头最后一眼看了看自己的亲属,还有托以重任的老臣,最后一次听他们悲切压抑的哭声,转身远走了。
紫阁只觉得身体变得格外地轻飘乎乎地往前去,耳边有轻轻的风声,眼前是一团浅金色的光团,光团中展现出一条光霭铺就的道路。
朦胧中有人缓缓而来,一人浑身皂黑,一个身着白衣。
等这两个人走近了,紫阁大吃一惊。
那黑衣人面目睁狞,身材高大,那白衣人容颜诡异,血也似的红舌头直拖到胸前。刹那间,紫阁只觉得遍身冷汗,原来,自己真的死了,这两位,定然是传说中地府的黑白无常。
出乎紫阁意料的是,黑白无常虽说面貌丑陋凶恶,言语行动却温和有礼。
那黑无常上前一步,问道:「大阙王子阙紫阁?」
紫阁答:「是。」
白无常道:「我们特地在此等候紫阁星君。请随我们来。」
紫阁听他称呼自己为星君,疑惑不已,但暂不便发问,便随着他们往前去。
越往前,越发阴冷起来。紫阁不禁抱紧了胳膊。那黑无常回头看到紫阁在瑟瑟发抖,伸出手去,贴在紫阁背上,顿时,一股暖流缓缓地游走于紫阁的身体内。紫阁开口谢道:「多谢先生。」
细看之下,才发现,这黑无常虽然恶形恶状,一双眼睛却柔和温暖,周身的气息非常平和安详。
黑无常道:「星君不必客气。初入地府,多半会觉得阴寒透骨,习惯了会好些。」
地府?紫阁想,啊,自己真的来到地府了。
那么,离子航更远了吧?但地府,便也意味着重新投胎的机会不是吗?
片刻之间,紫阁的心中已是百转千回。
过不多久,眼前豁然开朗起来,面前的景致叫紫阁大吃了一惊。
碧清的湖水,湖边烟雾一般的,细看去,并不是柳树。那细直的树干,那浓密的垂绦,比柳树更具风姿。树不是大片大片如云似雾的花。前方隐隐有宫殿的一角青灰色的飞檐。
这景色,竟比皇宫更为美丽,又多了两分清幽。
「世人都地道府阴森可怖,却不料是这样一个安宁的所在。」紫阁喃喃地说。
「地府是人的最终归宿,千百万的灵魂在此静静等候生命的轮回,理应平和安静。但那些生前为非做歹的人,自有真正阴森血腥的十八层地狱等着他们。」说话的是白无常。
他轻轻在脸上一抹,一张可怕的脸容应手而落,露出端正的脸孔,神情泰然,一双聪慧的明目,十分可亲。
再看那黑无常也掀开了面具,是个面孔黝黑的年轻人,宽阔的额角,敦敦厚厚的样子。
紫阁微笑起来。
黑无常道:「紫阁星君,我们去见王吧。他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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