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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钿笄年-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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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于希摸摸她的头发,笑得有些苦:“好吧,就当是有了,就算为了他,答应我,无论我怎么样,都要好好活下去。”

其实他也不肯定,究竟她会不会为他伤心,有多伤心。男人啊,自相矛盾。她的深明大义,他该庆幸,可骨子里,又那样盼望她的痴缠。他在想,放得下,是否就是不在意。

门外阵阵号声,声声都是催促。

第 12 章

 

三八年三月,日军板垣第五师团聚五万兵力,沿胶济路西进,直逼台儿庄。

一路上,飞机狂轰火炮滥炸,毒燎虐焰一纵百里。可到了临沂,这支嚣张的队伍遭到迎头痛击。

板垣师一时懵了头,眼前的军队,供给不足武器窳劣,杂牌无疑,可打起仗来,舍死不顾。等他们搞清状况,庞炳勋麾下庭于希团已将津浦路北段日军斩作两截。全歼敌千余,击毙十一联队长野谷一郎。日五、十两师会师无望。

初战告捷,全师振奋。只有庭于希烦躁不安,每日火气上撞,连嗓子都嘶哑难言。

后来庞统勋对他说:“放心,虽然韩复渠已弃青岛,但据线报,所有中级以上将领家眷都已平安撤出,转到开封、郑州一带。”

他精神为之一振:“我请调二十军团,赴台儿庄一线作战!”

庭于希晋为二十军骑兵独立团长。骑兵队从抱犊山一路南下,搴旗斩将,战功赫赫。赶到台儿庄时,汤伯恩辖下八十五军精锐师师长唐万里因贻误战机遭处。群龙无首,全师拥戴庭于希。虽有僭越之嫌,大战在即,他毫不顾忌。正此时,第五战区长官部来电,任命庭于希八十五军精锐师代师长。

在开封,大相国寺,苏浴梅燃起一束香。千里之外,庭于希将复排重机枪架在队伍后,仗马军前:“不遵将令,杀!逡巡不前,杀!临阵脱逃,杀!”

师参谋长悄悄跟小归说:“怪不得都说你们师长军阀作风。”

他一梗脖子:“打赢了仗算!”

四月六日,国军大举进攻,日濑谷支队不敌,向北溃逃。台儿庄大捷,击退日军精锐部队两师,歼敌一万余人。然而,也付出了惨重代价。

开封。前线战告打爆了临时指挥部的电话。八十五军参议声声催促:“一定要联系到庭师长的家属。”

苏浴梅接过话筒,心里有一种预感。

“庭师长在台儿庄一线战场奋勇抗敌,以三分之一之兵力拖住日本第十师团,最终制胜。第五战区李长官大力嘉奖,决定授予……”

“我不要听这些,你告诉我,他现在怎么样?”

“这……”

苏浴梅的手直抖。

“已送入战区医院。通讯受阻,现状不明。”

“我找归陵高。”

“他也已失去联络。”

苏浴梅深吸口气镇定一下:“请你们安排,送我去徐州。”

徐州战区医院,庭于希躺在床上,身上插着无数管子。美国主刀大夫正用生涩的中文交待小归。

走廊里闹吵吵的,挤满了官长部下和家属。庭于希十分吃力的翘起头,小归忙凑上去:“师长——”

他朝门外侧侧脸。

小归说:“师长你放心,太太没有来。”

他点点头安静了。

护士端进干净的绷带,此时的庭于希已能靠着半坐起来。小归推搡着一个人进来:“报告师长!”

“他是……”

“炮兵营营长孟天雷。”

“枪毙。”

替庭于希换药的小护士吓得一哆嗦。

孟天雷叹了一口气,垂下头,被小归推着出去。

一个年轻女人冲了进来,跪扑在庭于希床前:“庭师长,饶我们一命吧。”

庭于希说:“你是……”

一直一言不发的孟天雷一把拽住她:“桂筠,你怎么来了?快起来。”

女人扒着病床:“几千里的铁路线,每天都在打仗,我顶着子弹从后方赶到这儿。一来,就听说我男人出了事。庭师长,你发发慈悲,饶了他吧……”

她一直哭。庭于希看了眼孟天雷:“她是你女人?”

“刚结的婚。”孟天雷突然跪倒;“师长,我知道,临阵退缩,该死。可是,我怕死……”

小归戳了一下他的头:“你孟大炮什么时候怕过死?!分明就是想投敌!”

“我怕死!我老婆在家等着我,我怕死!”

女人过来抱住他:“你要死了让我怎么活,不如让我替你死。”

庭于希看着这二人哭作一团。脸上没表情,眼里有落寞。

小归问:“师长……”

“降为士官,罚一年军饷。”

“谢谢师长,谢谢……”夫妻两个直磕头。

他转过身去,小护士说:“长官要休息,你们出去吧。”

人走后,庭于希对小归说:“打份报告呈交第五军长官部,我督导下属不利,请求处罚。”

小归还没答话。门外有声音:“你有几条命?还往身上揽?”

庭于希一下挺起身,伤口扯得直疼。

苏浴梅走进来,眼里有怨。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他一把握住她的手。

“从你教导你的部下。”

“就这么来的?”他看着她农妇般的装束,空着两手。

“什么都不要了。”

庭于希脸上挂着笑,想说什么,却无从起,一直把她的手往怀里拉。

小护士说:“唉,这位太太……”小归推了她出去。

苏浴梅扶他躺好,他动动唇,说了句什么。

“什么?”她没听清。

庭于希支着床抬起头。她忙把脸凑过去。

“我怕死。”他说。

她呆了下。

“老婆,我也怕死。”他在她耳边说,带着笑。

她侧过脸,眼眶一热。想抽手擦擦,他一把攥住。牵动伤口,他皱皱眉。苏浴梅只得让他握着,自己靠在床边。、庭于希踏实地睡了,不知过了多久醒来。天都黑了,她合眼打盹,仍被他攥着,走不开。他轻轻握一握,缓缓松开。她没睁眼,手在他手中动了动,紧紧反扳住。

第 13 章

 

庭于希从枕头下拿出一片被硝磺熏黑的金箔:“子弹偏了几毫米,没有它挡一下,就射进心脏了。”

苏浴梅说:“这是……”

“我问小归了,他也说不清。”庭于希拾起她一只手,含笑看她。

苏浴梅被他瞧得不好意思,转过头去:“你能不能……爱惜些自己。”

庭于希躲在下午偏斜的日影里,欣赏她少有的女儿情态,随口说:“我会小心。”

她说:“你不要敷衍,你身上的每道伤,我都清楚。”

他突然将她拉近:“我现在就让你检查,好不好?”

苏浴梅推开他:“你做什么啊。”心里却并没恶感。

他臂上很有力,她怕弄疼他的伤,红着脸:“你的伤啊……”

“都是皮外伤。”

“这是医院……”

“没人敢随便进。”

阳光刺着她的眼,她在他怀里挣扎:“大亮的天……”

庭于希一把扯上窗帘,将她半压在身下。

苏浴梅叹了口气,很轻柔。

走廊里响起军靴声,有人洪亮的喊:“庭于希呢?”

苏浴梅赶紧起来,系上领口的扣子。

庭于希说不出的扫兴,刚想叱骂一句。一个赳赳武夫大咧咧的进来:“于希!”

“自忠!”

两个满是厚茧的手掌在空中撞击,然后握紧。

“哈!我就说你小子不会死!”张自忠兴奋的晃着他的手。

苏浴梅忍不住提醒:“这位长官,他身上有伤。”

“这是嫂子吧?哈哈哈哈,怪不得,怪不得……”

庭于希问:“特意来看我?”

“在临沂错过了,这回专程来。”

“就这么空手来?”

“哈哈哈,你啊……”张自忠笑着冲他晃晃手指,“我备了分厚礼,你一定喜欢。”

“什么?”

“别急。”张自忠抽根烟叼上,又点燃一根递给他,“我慢慢跟你说。”

庭于希接过烟,苏浴梅瞥过一眼,他嗅了嗅便摁灭了:“别卖关子。”

“嫂子站了这么久,累了吧?”

苏浴梅微笑:“你们先聊,我出去透透气。”

庭于希不想让她觉得有什么私弊,就拽住她手:“我不想和我老婆分开,有什么话快说!”

“好吧,嫂子也不是外人。于希,我这次来,带来一批尚未处决的亲日汉奸。”

“为什么不处决?”

“你知道,为了跟日本人周旋,我曾出任北平伪市长,国人对我颇多误解,我……”

“别说了!你我不用解释。”

“好。于希,这批汉奸多是北平的政客,我处置,人言可畏,交给别人,我信不过,过场还是要走的,你精锐师收下吧。”

“让小归去办,明天就办。”

张自忠感激。苏浴梅的心却突然颤了一下。

晚上,苏浴梅让他脱掉上衣,绷带都拆了,伤痕累累。他觉到她将什么涂在掌心,揉在他背上,凉丝丝的。

“什么啊?”

“祛疤的。要按时用药。”

他抓住她的手说:“不必了。”

“多难看。”

“又没伤在脸上,我又不是女人,什么好看不好看。”

她缓缓将药揉匀,轻轻说:“我看着心疼。”

庭于希愣一下,将她手贴到自己胸口。她没说话,从后半环住,靠在他肩头。

小归进来:“师长,张师长送来的名单,你过目。”

“不用了,按名单,明天直接枪决。”

苏浴梅心口莫名又是一跳。

小归出去,她也寻个名目跟出去。

“什么事啊,太太?”

“我,呃……外敷的药不够了,你去值班护士那里拿一些。”

“是!嗯,我先把东西送回去。”他晃了晃手里的簿子。

“你直接去吧,上好药让他早点睡。”苏浴梅接过名册,“我帮你拿。”

小归刚拐过墙角,她焦急的翻开,一行行寻下去,果然有北平律师公会的几个,翻到最后一页,‘黄全禄’几个字赫然入目。

第 14 章

 

临时看守所的铁栅敞开着,荷枪的士兵押送五十九军的囚犯到精锐师。苏浴梅还没分辨清,就听有人颤巍巍的低唤:“浴梅——”

她看着落魄狼藉的黄全禄,心里很难受。毕竟,谩馀恍惚的十年旧梦,不是轻易能忘。

黄全禄看清她,大声叫:“浴梅,浴梅!”

苏浴梅冲过去,他伸出铁铐中的双手和她紧紧握在一起。

“你怎么……”

“我是冤枉的,我冤枉!”

押解的士兵不认得师长太太,大声呵斥:“闲人让开!”

黄全禄被粗鲁的拖开,回头大声喊:“救我,救我!”

庭于希半夜醒来,看见坐在枕边的苏浴梅。

“怎么还不睡?”他朝她挪了挪,伸手盖住她的手。

她翻转手来与他相握,却是满腹心事。

他想给她披件衣服,伸臂去够,伤口一疼。

@奇@“我不冷。我……”

@书@“有事?”

@网@她点点头。

庭于希搭上她肩膀,示意她靠过来。

她顺从的倚进他怀里:“你……在乎我么?”

他不料她有此一问,微笑不答。

“有多在乎?”她仍问。

他有些按捺不住,掂起她的下颚亲下去。

她躲开了:“如果有人救过我的命,我们该怎样谢人家?”

“我有的,什么都给他。”

“我要一张路条。”

路条。两军交战时,庭于希不得不警惕:“你要这做什么?”

“救人,救救过我的人。你记得么,日本人在家里装了炸药,要不是他及时提醒,我早已……”

“他跟日本人有来往?”庭于希坐起来,逐渐松开她的手。

“不是的,他是被牵扯进来。”

“谁?”

“黄全禄。”

庭于希不记得听过这个名字。

“他在北平,是律师公会会长助理……”

“是张自忠送来的那批汉奸?”

“他不是!”

庭于希脸色变得严峻:“我相信张自忠的裁断,我们相交多年。”

“我也相信全禄,我和他相识十几年!”

刺一样的东西扎进心里,那是抛开军法抛开气节的别样情愫。

“哼。”他咽下本想说的话。

“根株牵连,这是素来的弊端。”

庭于希眼前,隐约那个苏家曾见的男人。

“给他个机会,调查清楚,就当帮我。”她恳切的抓住他的手。

“你拐弯抹角,就是想救他?”

话虽难听,却是实情,苏浴梅默然。

“你这么远赶来,你对我这么好,都是为了他?为了救他?”

“你……”她惊骇;“你讲不讲道理!这是你们的机密,连你事前都不知,我怎么会知道?”

哪有道理可讲,嫉妒是偕生之疾。

“他是汉奸、是特务!”

“不是!”她有些急了,“我了解黄全禄,他胆小懦弱,当初,他……甚至不敢和我一走了之。如果说,他做俘虏,投敌,我信。可是,说他做汉奸,拿特务津贴,我不信,他不敢!”

庭于希根本没听进后面的话,他瞪着她,神色让人害怕:“呵,原来你还曾邀他私奔?”

“我……那是以前的事……”

“以后你还想怎样?!”

“你……”

“天一亮,我就毙了他!”他愤怒的摔门而去,大半个夜,他都在抽烟。苏浴梅没有再纠缠。他却更烦躁,几次让小归过去看,他回来只说:“太太的门关着。”

天快亮了,晨曦中逐渐响起人声、马声。庭于希突然站起,狠狠甩掉最后一支烟,走出去。

看守所。他命令,开门。士兵敬礼、开锁。

他阴沉着脸:“黄全禄。”

士兵大喝:“黄全禄!”

拖沓的桎梏声,黄全禄看到刺目的太阳,挡了一下眼睛。

“打开。”庭于希转过身去,“让他滚。”

黄全禄看不清站在暗影里的人。

士兵诧异的打开铁铐,喝了一声:“快滚!”

精锐师指挥部,张自忠来势汹汹。推开门,看见庭于希闷声抽烟,他气不打一处。

“庭于希,怎么回事?枪毙的人比名单上少了一个,你给我说清楚……”

庭于希霍地站起,烟掉在地上,手里多了把军用匕首。他一言不发,左手平摊在桌上,一咬牙,右手匕首狠狠砍下。

张自忠手疾眼快,一把推开他的手。抢得及时,保住一只手,可是力道太猛,自腕至肘,豁开一道大口子。

“你疯了!”张自忠一惊不小。

“留下这条命,还有没打完的仗。”庭于希咬着牙,臂上的鲜血一股一股向外突,“这只手,是对的你交代。”

“你庭于希做什么,什么时候向人交代过?”

“我……”

“你说过,你我,不用解释!”张自忠敲一敲他胸口,“只要对得起这里!”

血凝结,一道道刺眼的挂在臂上。小归说:“快回医院吧。”

“伤都好了,还回去做什么。”庭于希捂着新伤。

苏浴梅说,她清楚他身上的每一道伤。身上的,看得见,可是,心里的呢。

后来,新伤也好了。庭于希对小归说:“你安排人送太太去重庆。”

“离开这?”

“那里安全。”

“师长,那你呢?”

他——他弯起半边嘴角。他永远是一个人。好在,他有还有枪,还有大把的金条。用心换不来心,就用钱来换。

庭于希突然觉得通透:“金丽皇宫那个什么舞后,叫……叫沈什么来着?”

“沈绘衫。”

“就是她。备车!”

第 15 章

 

苏浴梅孤身来到那个潮湿雾重的城市,住独门大院,日日夜夜听得到嘉陵江水的声音。

日本人的轰炸机盘旋在不远的上空,滚滚的江水中呜咽着多少亡魂。黄全禄也是战争的受害者。救不了他,她内疚,可她已不再怪庭于希,只是,他不回来。

重庆大轰炸,庭于希调赴而来。佣人兰嫂说,师长身边带了个女人,光鲜入时的女人。

她的心头揪了一把。

很晚,他才回家。

夜里,睡在一张床的两人,各怀心事。

离开前线,庭于希松了一口气。忙不完的应酬,喝不完的花酒。他醉在温柔乡里,却不快乐。

兰嫂像每一个多事而好奇的中年妇人,经常带来种种关于他的闲言。她充耳不闻,也不问。

小归抽空回了一趟家乡广元,和青梅竹马的远房表妹完婚。回来的时候,神清气爽。庭于希正要去赴宴,他欢快的叫了声:“师长!”

“回来了?”

“嗯!”

“家里都好么?”

“都好。”小归笑着掏出两双草鞋,“师长,你说乡下女人有多蠢。以为做了点东西就管得住男人,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许我出去鬼混。”

庭于希淡淡笑了下,转身上车。

“你去哪?”

“有应酬。”

“我也去。”

“你休息吧。”

“我不累,师长,我跟你去!”

庭于希沉默一会儿,拍拍他肩膀:“去支些军饷寄回乡。有个女人肯管你惦记你,是福气。以后,这种场合你少去。”

金丽皇宫的舞小姐登堂入室做了妾,沈绘衫光彩无限。

纳妾的前一晚,她独自站在江边。庭于希在师部,躺在硬板床上,叼着烟,呆呆看屋顶。

小归回来说,家里早早关了门,太太没什么动静。

他吐了口烟,说:“知道了。”

庭于希并没将两个女人安排在一起。沈绘衫舒心的住进了小公馆。

苏浴梅落得清净。自幼看惯了成群妻妾,母亲能忍,她也能。

日子一天天的消磨。

家里冷清惯了,只有小归偶尔走动。这一回,他带来一封信。

“北平来的。”

她迫不及待拆开。母亲的亲笔。她心里一热,好久没有热过了。

信是报平安。北平虽已陷落,日子苦些,好在尚能维持。

小归劝她:“北平的日寇,吹嘘’共荣‘,善待’良民‘,尤其对那些旗人、遗老。”

苏浴梅点点头:“信是寄来的?”

“呃……是。”

日统区早已严密封锁。苏浴梅心里明白,这一纸书,说不定费了庭于希多少周折。

初七,是庭于希的生日,沈绘衫办得有声有色。酒席摆在小公馆,赴宴的人,都叫她一声庭太太,谁还记得那个熬清守淡空有名分的女人。她笑得心花怒放。

庭于希回来得晚,自罚三杯。从下午,他一直在师部,说不清在等什么,到晚上,一个电话也没有。

他没少喝,很容易便醉了。

江畔,苏浴梅按当地人的习俗放了小小一只孔明灯。秋风掀着江水,一阵阵的凉,她想起小时候,顺口念:“一阵秋风一阵凉,一场白露一场霜。严霜单打独根草;蚂蚱死在草根上“念着念着,眼泪就滑下来。

回来的路上,她特意拐进一条小街,捡了个不起眼的店面,吃了碗长寿面。浓郁的汤面,她尝不出味道。

从小店出来,天全黑了,小街幽暗狭窄,路不好走。她隐约觉得有人跟着,歪歪斜斜,像个醉汉。她不觉加快步,那人更快,几步挡在眼前。

他站在暗影里,半明半暗,醉醺醺的吐出一句:“苏浴梅!”

第 16 章

 

苏浴梅怔怔的:“你……怎么醉成这样?”

庭于希握着她的胳膊撑住自己。

她等他说话,他却一言不发。僵持一会儿,她淡淡的说:“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

“回哪儿?啊?”他红着双眼吼。

“回你的小公馆,回你那些烟花风月的地方!”

“苏浴梅!”他狠狠攥住她胳膊,扯得她微微一趔趄,“你给我听着,只要你说一句话,那种地方,我庭于希这辈子再不踏进一步!”

“不必了!”她冷冷丢出一句,扭头想走,却根本甩不开他。

“你想去哪儿!”

“放开我!”他攥得她疼,她忍不住推他,“你走!”

“我走?”他眼中爆裂着愤怒的火,“我今天哪儿都不去,我就要你!”

她微不足道的挣扎根本抗拒不了军人铁一般的臂膀,他扯着她歪歪斜斜进了一道门,那只是路边一家潦草的旅店。

“这不是家啊。”她不得不压低声。

他醉眼迷离,根本分辨不清,也不在乎。喷着酒气,扭住她粗鲁的吻。她抵着他的脸:“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小店的一楼零星星还有几桌客人,都睁大眼骇然看着。

苏浴梅羞得恨不能钻穴而遁。

店伙实在看不下去,碍着庭于希一身军装,不敢发作。走过来问:“这位太太,你有什么麻烦么……”

“我……”她勉强腾出一只手,摸出张法币递给他,“麻烦你……”只说了几个字,脸便烧成一片,“烦你给我一间客房。现在。”

他将她压在床上,箍在身下。她已耗尽了所有气力,干脆侧过脸,冷冰冰的躺着,不再理睬。任他扯开她的衣服,胡乱亲吻肩颈间的一片雪白。

她的冰清水冷浇不灭他的怒火,填不上他的欲壑。他徜徉恣肆,他要得更多。

令她诧异的是,本已死了的心,竟在腔子里扑簌簌的颤。他蛮横的亲吻粗砺的搓摩是北方狂悍的春风,来时疾荡暴虐,去时化物无声。她无法抵抗他的手肆意伸进衣服的更深处,羞人的红潮将她染得媚态横生,只能将压抑的呻吟吐进他的口中,她不得不回吻他。

即使醉了,他仍然克制。他不停的摩挲终于使她的身体一样滚热。苏浴梅想,他真霸道阿,他要她,还要让她心甘情愿的给。其实,身体早就屈服,心,不知还能把持几许。

庭于希不愧攻城略地的好手,在她最恍惚的片刻突然舒缓,她便彻底沦陷在他不期而至的温柔。

她伸手去按床头的台灯,他一把箍住。他就是要看得清清楚楚,他身下的,不是在那么多的夜里、在熄了灯的黑暗中代替她的任何一个其他女人。

她躲在他的□之下,感染到了他的欢愉。这对她,是放纵,是屈辱。他将对别人的残欢遗爱施舍给她,她是他生辰之日的一种调剂。

他不放她,整整一夜,几醒几睡,天快亮时,紧紧缠绕的两个身体才分开。

更令她羞辱的是,她太疲倦,几乎没有知觉,就这么窝在一个如此薄性的人颈间,睡了。

店伙咚咚咚的敲门,已经中午了,这间屋的人还没出来过,他由不得担心。

庭于希醒了,满怀的柔软,胸口一片冰凉。酒醉三分醒,他知道那是她的眼泪。她究竟流了多少泪,他不清楚,就像数不清散在他身上的她的长发。他轻轻磨了磨她湿漉的眼角,她也醒了。

他说:“浴梅……”

苏浴梅蜷起腿,抱膝掩住身子。长发一直披到床上。他捡起丢在地上的被,裹在她身上。她拉紧被角向后缩:“你别再碰我。”

除了无法出口的歉疚,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他犹豫一下问:“如果当初,我没有强迫娶你,你会不会这么厌恶我?”

她啜泣不答。

庭于希不由靠近一些:“浴梅……”

“你还不够么!”她把过枕边的簪子对着自己,“你别碰我!”

他猛地搂过她,让她的脸贴在自己胸口,簪子掉在地上。

他咬着牙:“我不再碰你。说话算话。你不许难为自己,否则,我不会放过你,还有你的家人!”

庭于希迅速穿好衣服离去。隔门可以听见他大声叱骂伙计和车夫,还有军靴碾着落叶的声音。

他不再碰她,果然说话算话,可是,也不再回家。

苏浴梅以为冗长的日子可以噬去那一夜的记忆,可是,老天跟她开了个玩笑,一个多月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第 17 章

 

有了孩子,她是否还能像以前一样澄心淡然如止水?以前,又真的是如止水么。苏浴梅有时不由自主的想,她不再跟他其他的女人一样,她有了他的孩子。名分承诺终是空,而腹中这块肉,扎扎实实汲取着她的精血,一天天孕育。

她不要再见他,却终日恍恍,究竟想要什么,自己也说不清。

兰嫂发自心底同情她:“太太,出去散散吧。你脸色越来越不好,整天闷在家里,闷出病来。”

就这样,她和她不想见的人,不期而遇。

沈绘衫站在小公馆的门口:“我要坐黄包车。”

“坐汽车多快。”庭于希皱了皱眉。

“怎么你很忙么!我偏要坐人力车。”

庭于希拦了一辆人力车。

她得意的依偎在他身旁,路旁风景缓缓后移,她闲看雾都街景,当然,街上的行人也看得清他们。这样的男人让她面上有光,他是功高勋重的英雄,他一身铁铮铮的崷崒,当然,他还有显赫的肩章。

沈绘衫就是要放慢脚步,让街上的每个人都看清她,艳羡她,遇到熟人招呼庭太太时,她笑得志得意满。

兰嫂和苏浴梅进了一家古玩店。

“太太,这么个不起眼的地方……”

“有一些真迹。”

老板说:“这位太太,好眼力。”

墙上挂了幅花点琼枝腻的白梅图,苏浴梅不由多看了几眼。

老板问:“您看上这一幅?”

“是匡先生的真迹。”她仔细端详。

看到画,她想起远在北平的家人。匡源的书画是苏父多年热崇的。

兰姐当然不懂这些,她只略识几个字,扬着头问:“太太,里面好像有你的名字呢。”

苏浴梅微微一笑:“就是这幅,烦你包好。”

“您放心,挂了这么久,拿出去晒晒就来!”

黄包车经过“琉球行”,沈绘衫看见一个中年汉子站在门口,抖开一幅画,习惯性的朝她笑一下。

她没在意,别脸朝别处看。庭于希却说:“停车!”

“做什么啊?”

“进去看看。”

“不是说好了,去百货公司挑皮草,你……”

庭于希已掏了钱给车夫,朝“琉球行”走过去。

沈绘衫不情愿的跟上:“这么气闷的地方有什么好看。”

他伸手抬起画的下摆:“老板,我看看。”

老板看见一身军装的庭于希,早把屋里的客人丢在一边:“您看您看。”一边招呼小伙计,“快给长官沏茶。”

是不是珍品,庭于希辩不出,他看着画上孤艳的朵朵白梅,看着潇洒淋漓的‘玉人浴出新妆洗,此花不与群花比……’出了一会儿神,然后说:“这画我要了。”

老板这才想起刚才的客人,一脸歉疚:“抱歉,这画有人要了,您再看看别的?”

“我加倍给钱。”

“这……”

苏浴梅正好迈出门:“老板……”

她一眼看见庭于希,看见艳光四射的女人靠在她英武的丈夫身旁。

兰嫂大气也不敢出。

商人都是市侩的,老板巴不得谄媚,赔笑说:“这位太太,这幅画这位长官也相中了,您看……”

“浴梅——”庭于希怔了一下,然后说:“老板,你先招呼我太太。”

沈绘衫一愣,她还是第一回看到他的正牌夫人。她暗自打量这个素淡的女人,心里没有一丝恐惧。

老板懵了,看着眼前对峙的两个女人,隐约猜到她们关系。

沈绘衫寸毫不让,故意抱住庭于希的胳膊,挺直腰杆儿,咄咄逼视。苏浴梅瞥开眼,淡然道:“你们慢挑吧,失陪。”侧身而过。

庭于希看着她在身边经过,却说不出话。她苍白的脸,失了血色的嘴唇,都印进他心里。其实,从一开始,她就在他的心里撕开一道口,永远无法愈合的裂隙,她就藏在里面,动一动,他的心就会牵着疼。

老板松了口气,一个女人退却,争斗化为无形:“长官,这幅画……”

“替我包起来。”

庭于希回过头,看见冷眼旁观的沈绘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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