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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by堕天-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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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到老娘开的那个发廊去了一下,跟她要钱。”
和教师世家出身的苏伟毅不同,他有一个当老板娘的妈,风骚且美丽。
“放学后我请你吃冰。”——当成是给抄作业的报酬。他眨眼,笑了笑,笑容在阳光下不可逼视,苏伟毅不自觉地低了头。
“哟,小两口又挤一块了。好热啊。”
阴阳怪气的声音发自一张微有点左撇的唇,正欲回到座位上的牛晓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他不知道为什么,跟那美丽的少年总是不对盘。
“笑话,就你那粗坯小爷还看不上呢!”
不理会他的话中有话,那美丽的少年一把揽过苏伟毅的肩,挑衅地看着比同龄人要高大很多的牛晓勇。
拿他这惫赖模样儿没办法,两边差点又要吵起来时正好班导师有事进来找班长,大家一哄而散。
晚上如约饯了请苏伟毅吃冰当给抄作业的报酬,微微的风吹得少年发丝飞扬。
“我说……你以后还是别这样跟他们对上吧……那起人嘴坏!”
苏伟毅深皱着眉,嗫嚅地跟一跳一跳走在前面的背影说着,转不料他嚯地转回了头,漂亮的大眼睛象是要喷火般,冷笑道:“我怕什么?那个牛晓勇本来就不是好东西,他也不知道到我妈的店来过几回了,总跟我说一些不三不四的疯话——你偏还愿意跟那种人处得来!难怪人人对你这个班长放心!”
“可是……嘴在别人身上……你多少也避避嫌……”
被他一顿夹枪带棒的抢白呛了回去,苏伟毅本来想说就是因为你的性子跟谁都处不来,所以自己这个死党才得费这么大心思去讨好那些人啊!
但转念一想,就算跟他说了缘委他也不会领情——多半只会更看不起这样的自己——反而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沉默地咬着手上快融化的绿豆冰。
“避嫌?我心里没鬼我为什么要怕那起人的嘴?”
撇撇嘴,毫不掩饰地透露出鄙夷的神色。好象想说什么的人突然听到风里依稀传来不同寻常的动静,少年的脸色立刻变了。
低声道:“搞不好是那老不修的王胖子又来了……上面又要闹开了,我去看着我娘。”
说着,匆匆把自己还没吃完的奶油冰砖往苏伟毅手里一塞,挥挥手就猫腰跳上了狭窄的楼道,象最警惕的猎犬,悄无声息地向三楼的平台攀爬而去。
被留在当地的苏伟毅也不敢叫出声,提心吊胆地看着他进去了,这才皱眉看黏乎乎化在自己手上的冰砖,白色的奶油与青色的绿豆冰汁交融着化在一块,冰凉而甜腻的感觉沿着血脉浸染而上,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总象是在皮肤层留下了冰冷的记忆。
苏伟毅怔怔地看着早已人去楼空的过道,好半天才转身向回走。
是的,他说得没错。
他心里没鬼,为什么要怕别人说?
心里有鬼的那个人,是他……不是他。
似梦似醒间,犹记得那只沾满了糖渍的手冰冰的、麻麻的,被浆得定了型,一直保持着想抓住什么的姿势悬在空中,既张不开也握不成拳。
如果那天自己伸出手去,拉住了他,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已经僵化到好象存在自主意识的手在虚空中抓着——
蓦地,在感觉终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被自己握在了手心,冰冷的记忆潮水般退去,苏伟毅悚然一惊地清醒过来,眼前放大的,是魏执有点尴尬不自在的微红面孔。
“你好象……不太舒服。”
死紧地抓上来的手冰凉,几乎让人疑是地底的僵尸还不死心地伸出手来要抓住仅存的一线生机。
古人把手掌相握这一动作叫“执”,是以才有了诗经中“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千古佳话。
魏执有些默然地看着刚刚那紧紧抓住自己的手一根一根指头的松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刚自梦中醒来的男人的脸。
“不好意思……我大概是……寐着了,现在几点?”
今天真的不对劲!
很不对劲!
似乎有什么要发生的样子,多少年没有回想过的往事如此清晰地出现在自己的梦境里——似乎从来就未曾被遗忘过,只是被主人刻意的遗弃在角落染尘。
苏伟毅虽然坐了起来,但身上还是冷一阵热一阵的,胃部有一种空泛的痛涌上来,让他有点犯恶心。
“一点三十分……”
他睡了还不到三小时。
皱着眉打量他那种汗涔涔似乎被恶梦惊醒的样子,魏执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关心地询问他要不要找医生。
“这么晚了!”听到他报出的时间却被吓到惊跳起来,苏伟毅这才想起今天应该要做又忘之脑后的事,“不好意思,今天不能帮你弄晚餐了,我父亲六十岁生日,我要回老家给他祝寿。”
原计划是做完午饭后把魏执的晚餐也弄好放冰箱,现在这情形……他还没买寿礼呢。
“我自己会弄!”
父亲?
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微微一愣,魏执心里头却没来由地烦躁起来。
从小这就是一个在心里的死结。为什么人人都有父亲,包括同学的父亲还有父亲,唯独的……自己没有?
“那个……你要记得吃啊。”
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不好,苏伟毅大约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却不知如何排解。
只好微点了下头,把眼镜找出来扶正,快出门了又返过身交待:“我今天买了一些熟食,热一热就可以送饭,早上的时候我自己都忘了……”
唉,今天一早就失魂落魄的,幸好现在不再是老师了,不然还不得在孩子们面前闹笑话。
不放心地再叮嘱了一次,终于看见魏执不耐烦地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后,苏伟毅微微叹了口气,下了楼,自楼道下牵出自己的老铁马,偏偏腿准备跨上去时又忍不住抬起眼睛向上看。
微开的窗子里,有一抹寂寞的影。
可是他却仍固执地不愿意走出来,或者,缺少一个能带领他走出来的人?
苏伟毅站在楼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自心头涌起。
他,想去做把他拉出来的那个人。
匆忙把车停下,趁勇气还没消失之前一鼓作气地又回到那静悄悄的房子里,苏伟毅突如其来的邀约让魏执怔了半天没返过神来。
“你也跟我一起去,好吗?我父亲喜欢热闹,人越多越好!”
“那个……”
魏执还没想清楚自己到底是要拒绝还是答应,苏伟毅不由分说地拉着人就走。
把只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少年委屈地安顿在老铁马后座上,路上还去买了酒和蛋糕塞到他手上,这才费力地蹬着车向城郊驶去。
“你家在这里的啊?”
在前面那个单薄的背影努力蹬车了四十分钟后,两旁的景色渐渐地变了。
随着钢筋水泥的楼房的退出,道路两旁的树木渐渐多起来。
大片的农田坐落在夹道的树丛之后,空气焕然一新。
从来不知道离城市不远就有这种地方的魏执不由得好奇起来,从后面伸出脑袋向用力蹬车的人问道。
“是啊,不过现在只有我父母住这边。我在城里另外买了套房子。”
老人家固执,说什么城里怎么住都不如乡下自在,幸好这里虽然幽静,但离城市也不算太远,骑上那么四十来分钟的脚踏车就可以到达。现在也通了公车,不过由于路线太偏僻的缘故,半小时才轮一趟,而且歇班歇得早。
“哦。”
有父有母有子,一个平常的家庭就好象树的根茎叶一样有着清晰的脉络。魏执“哦”了一声,低下头看自己孤单的影。
“你过去啊,我父亲也一定会很高兴的。他以前也是当老师的,喜欢孩子!我还有一个妹妹嫁到外县去了,往年每到父母生日总是会回来的。不过今年她生了个女儿,可能回不来了,所以我才要特别早点过去,帮忙打下手。”
看到自己熟悉的一草一木,苏伟毅的心情分外放松,带着泥土气的风吹面不寒,淳淳的渗入胸肺。
“我才不是孩子!”
小小声地反驳让自己听了不悦的代称,魏执闹别扭的嘟囔换来苏伟毅宽容的微笑。
“对我来说,你当然还是个孩子啊!想想我刚当上老师的时候,你都还没出生呢!”
现在却已经是和自己儿子一样大的同年人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苏伟毅笑着,想不感慨也难。
在拐过一道深深的巷口,习惯性地抬眼一看,瞥见自己幼时很熟悉的一家窗台上似乎有个淡淡的人影,苏伟毅心头一跳,车把歪了歪,坐在后面的魏执一个不留神,抱在手上的袋子里两个酒瓶相撞击,“咣哐”好大一声响。
“怎么了?”
还好没打破!
到底还是孩子心性的魏执赶紧先查看礼物——他还是第一次参加长辈的寿宴,虽然苏伟毅一再说不用了,到底还是比照着他买的牌子多买了一瓶酒算是自己的礼物。
“哦,没什么。可能是……我眼花了。”
这实在不是好现象。
今天连续两次出现幻觉,真是老了,熬不起夜。
苏伟毅赶紧收慑心神,把好方向。行驶了四十来分钟的老破车终于顺利抵达终点。
“到了。”
车子在一排红瓦白墙的建筑前停下,背后是大块大块的石头按天然的形状垒砌围成的球场,却原来这里是一所学校的后门。
“是伟毅回来了?”
听到声音出来应门的是一个约么五六十岁的老人,虽然头发已经雪似的银白了,可是精神却相当好,气度蛮佳,不难想象年青时该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爸,我回来看您。”
恭顺地迎向老人目光的苏伟毅有着与那老年男子同样的声线,不过在样貌上却似乎完全没能继承到这一点。
“你这孩子,自家父子还带什么礼物……这位是?”
接过苏伟毅手上的礼物是高兴的,看到跟在他身后的魏执,苏父不禁投过一个询问的目光。
“他是……我现在教的……学生。”
似乎有点不太合理,可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兜转二人的关系,扯出苏永琪的事情来是万万不可。
苏伟毅答得有些模糊。
倒是魏执在这时候展现出了他成熟稳重的一面。
“伯伯好,我叫魏执。”
听到先前这老人把苏伟毅也叫做“孩子”,魏执心中大乐。
“哦,小执啊!来,先坐,来者是客。”
苏父果然很是好客,立刻就对这有礼貌的孩子顿生好感,反而撇下自己儿子拉着他进去了。
“阿毅,你回来了,快点来,帮我杀这只鸡……真是的,我老太婆了,最近手抖得厉害,没得叫它死前还遭罪。”
擦着手从厨房出来的苏母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女人,有着很明显的山地人特征,小眼睛,塌鼻梁,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喔!”
顶了顶眼镜,苏伟毅挽起袖子进厨房去了。
“阿毅啊,你怎么不带小琪一起来?”
把绑好的土鸡交给苏伟毅,苏母到灶台上忙活去了。
“今天不是星期六,他还要上自修呢。”
应该不会来吧?
怕孩子在学业上分心,苏伟毅上星期虽然有提过一下,但没强求他请假跟自己回爷爷家。
“那你回头把这艾糍给他带点回去。我刚摘的新鲜艾草,他跟你老爸一个样,爱吃甜的。”
从蒸笼里取出热腾腾的绿糍粑,乡下不做兴生日蛋糕什么的,拿这个充充数。
“喔,好。”
不知道魏执喜不喜欢吃甜的?也可以带一些给他。
这可是纯天然绿色食品。
杀好了鸡放热水里裹一下准备拨毛,苏伟毅正在寻思着如果魏执跟父亲投缘,是不是可以考虑常带他来这乡下地方走走,一声突然拔起的高叫惊得他差点没把手里的东西全搁热水里。
“爷爷,奶奶,我来看你们了喔!祝爷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除了在家是个无天无地的小霸王,在外面倒是非常懂得乖巧地讨人喜欢的……尤其是在从小就宠他的奶奶面前——换句话说,那小魔星的魅力,八岁到八十岁的女人都不能幸免。
苏永琪本来没说要过来的,但是刚好他今天跷了一下午的课打小钢珠,快到吃晚饭的时间回家见没人倒是想起这回事来,再加上这个月因为交上女朋友,零用钱超支,摸摸身上也没钱了,索性回来卖个乖,奶奶一高兴就又有小金库的收入。
苏永琪的小算盘也打得很响。
“乖孙子!”
还在把糍粑从蒸笼里夹到碗上的苏母马上就放下手里的东西,笑得象一朵花似的迎出去了,当然,身后还跟了个脸色大变的苏伟毅。
“小琪……你,你怎么来了?不用上课?”
“爷爷过生日,我还上什么课……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扎煞着两手的苏伟毅显得十分可笑,但让苏永琪的脸色变难看的却是从屋子里出来了一个他从来没想过会在这里出现的人。
魏执站在笑吟吟地出来接孙子的苏父身后,脸上的血色一下子退了个精光。
他不该因为苏伟毅的温柔体贴就忘了他毕竟是苏永琪的父亲这个事实。
有道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面对新认识的忘年交不明所以的探究目光,咬着唇的魏执没等苏家小主人下逐客令就冲了出去。
那个漂亮的男生的存在,光是站在那儿对他而言就是一种打击。在情场上,他是败者,输得一败涂地。
“魏执!”
苏伟毅来不及解释什么也跟着冲了出去,他实在怕这固执的孩子又做傻事。
“哎,这是怎么回事儿?”
怔在当地的两老面面相觑。苏永琪沉着脸望向两道疾奔出去的人影,回过头却换回了一贯乖巧讨好的笑容,“没什么,失心疯吧?奶奶~~我饿了!”
这一招最是有效。
心疼孙子的苏母立刻退回厨房,仍在沉吟的苏父被孙子推着进屋去了。
“魏执——!你停下!”
虽然苏伟毅的体力是不及魏执的好,但仗着身高腿长,好歹在路口逮住了那只发足狂奔的小兽。
呼哧呼哧跑得气喘吁吁的两个人几乎是拧扭着倒在了一块。生怕他再落跑的苏伟毅紧紧地抱着魏执不放,灼热的呼吸喷吐着,听得到彼此剧烈的心跳。
“你放开我!”
对魏执来说,经由一个多月的相处,这个温和的长者已悄然在心头占了一席之地,不然他也不会听从他的邀约跟着他到自己也不熟悉的地方来。
但,为什么他却偏偏要是苏永琪的父亲呢?
两只手都被箍住了,无从挣扎的魏执泄愤般地狠狠一口咬在苏伟毅的手背上,雪白的牙深深地陷进了皮肉里,感觉到嘴里开始渗出铁锈的味道时才悚然一惊地松开。
应该很痛。魏执有些后怕,但被苏伟前强行拥在怀里,挣扎不开,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别做傻事。你答应我别做傻事!”
可能是因为急速奔跑,苏伟毅的声音听起来不若往常般平静,但这嘶哑迫切的请求听起来却无比真挚。急急地,想要把握住什么不松开的哀切。
魏执一愣,倒是渐渐平静下来了。
不可否认他是一个感情内敛的人,只是在这件事上钻了牛角尖而已。伤好后一直抗拒着不去上课,就是不想见到有关刘洁或是苏永琪的人或事,却没料想地会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碰上了,那一瞬间,刻意隐藏的心事与伤痛被毫无防备地狠狠挖出来的狼狈。
闭上眼睛倚在一具温热的胸怀等待那一份难堪的心痛过去,魏执实在无法判定自己对这个温和却又无厘头的男人到底是该敬爱还是痛恨。
他是给他带来伤害的缔造者,却又是最后帮助他终结这份伤痛的援助者。
如果不是一个月前的那件事,他与这男人应该形同陌路,毫无交集。
可是为什么却会在这种地方紧紧相拥,呼吸相通好象是要共享生命的亲密。
“你……是好好的吗?”
把他扶了起来仔细地端详着,颤抖地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他的眼、他的眉,苏伟毅近乎虔诚的眼神有着迷乱的眸光。
在刚刚穿过了那一道幽深的巷口,他好似穿越了时空隧道,即便下意识地封锁了记忆不去回想,甚至搬离了、逃避了,但周围的一切平静如恒,如那段岁月没有流逝过。
“我没事,你的手要不要紧?”
这种似乎饱含了极大感情的抚摸叫人有点毛毛的,但刚刚被抱得紧紧时那种强烈被需要的感觉十分愉悦,魏执很不自然,却奇怪的不讨厌。
沉默了一晌,想起刚刚自己嘴里尝到过的铁锈味儿,干脆拉下他的手制止他的动作,看到手背上赫然有着一个血迹斑斑的牙印。
“我也……没事。”
空气里鼓动的声音打破了迷失的幻境,手上的疼痛迅速将苏伟毅拉回现实。怔了一怔发现自己刚刚的行为很欠妥,急忙松开手垂下眼睛的人低声回了一句。
随着他的清醒并退开一大步完全解除两人亲密接触的桎梏,刚刚弥漫着似欲激荡而出的情感立刻荡然无存。
相对无语的两个人对望着,各自反省自己情急下太过鲁莽的冲动。
深巷里,有一扇窗里的人似乎不小心触碰倒了存放得好好的玻璃器皿,坠地发出“叮”的一声,如水晶般破裂的清响。
第四章
魏执又回到了学校。
不用任何人的开导和劝解。
也许他只是想通了——既然在最毫无防备、最意想不到的时候都已经撞见过自己最不想见的人,他为此而重建了心理防堤。
虽然校方是刻意封锁了消息,但仍有不少好事者会特地到他们班来看这肯为爱情自杀的“情圣”级的人物。
不过魏执从前在学校就十分沉默,现在也只不过把沉默练成了耳聋口哑,对所有的流言蜚语听而不闻,熟视无睹。
对于他的老师来说,这优等生在即将升上高三的紧要关头到底没有临阵脱逃,那是比捡到了宝还高兴。魏执本人还没什么,过分热心的师长却很是照顾地把所有相关人都调得远远的——比如说把苏永琪安排在了左边最角落的位置,那就一定把刘洁给分到右边最偏远,上课时迈着二八步往中间那一站,颇有神话中那个一簪子划下银河的王母娘娘的架式。
在繁重的学业、学校、老师的三重严压下,那些个鸳鸯鸟儿也不敢春心荡漾了,倒是相安无事。
按说,能把魏执成功“劝”回学校去,苏伟毅的“家教”工作也就该算结束了。但他到底还是天天到魏家报到的原因在于魏执不打招呼就去了学校的同时,给他留了一张字条。
很简单很明了的廖廖十数字:“我去上学了。钥匙你问公寓管理员要。”
没有署名,没有落款。那孩子的字跟他的人一样,虽略显方正欠圆滑流畅,但骨秀格清。
每一个字都微微带着左倾的奇特习惯,似乎让苏伟毅看到他在写这字条时候的神态——秀挺的眉一定是皱着的,拿起笔好象又不太情愿,但略一思索,还是毫不犹豫地写了贴在门上。
这份无言的体贴,以及隐藏在这份体贴下的依恋让苏伟毅不忍忽视,想想现在自己算是自由职业者,天天窝在家里写稿子什么的医生也交待每天起码要进行一定量的散步等锻炼。
所以在魏执因为重新上学改变了生活作息后,他的早餐及中餐可以比照苏永琪的一样,让他在学校自理,但每天下午四点,苏伟毅都会抽空过来帮他煮一顿营养丰富的晚餐,只是煮好了也不等他回来,有时候放在桌上盖好就离开了。
那孩子的心结解了,他们的缘分也就该结束了。苏伟毅刻意让自己一点一点地退出别人的生活,只是在离开前得有一个让彼此适应的过渡。
对家里好象养着“田螺姑娘”般,每天都没见有人来做饭,但每到傍晚就会热腾腾出现在桌上迎接自己回家的晚餐,魏执似乎从他这举动中明白了什么,只是一如既往地保持沉默。
而且,比起苏伟毅体贴又不着迹的温和退场,叫他反感的是学校老师那种自以为高明却又处处露马脚的保护过度。
这天,当班导师的语文老师又一次充分利用体育改自习的时间,滔滔不绝地做填鸭式题海大战后,上完下午第一节课的魏执厌烦地离开了教室,一头钻入学校后山的小树林子里,在这全然没有了考前紧张气氛、也没有班导师“关心”眼神的场所躺下,双臂枕在脑后看天际悠悠白云。
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会在这个世界上?
如果当初只要各方面的机缘错了那么一点儿,现在在这里叫“魏执”的这个人就不会是自己。
那么这种无奈的、廖寂的、好象有什么想一涌而上却又在爆发前被理智强行抑下的痛苦,也不会是自己的。
活着真累……
不情愿地到这世界上来,不情愿地被父母塑造成他们希望的模样,不情愿地被老师学校教育成与其他几十张面孔没有区别的所谓精英——这些关他什么事?
他为什么要依着别人的意愿,成长为别人期望的样子?
而……更让他厌恶的就是自己也无法摆脱的“然而”。
就算不见得情愿,他从来也没有反抗的勇气,甚至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一次又一次地屈从于别人的“愿望”之下。
其实,藉由刘洁那件事一口气爆发出来的不单单只是因为感情受挫吧?而是真的倦了,想完全摆脱这一切。
他不想再当“好孩子”,不愿再做“乖娃娃”,可是离开了这所谓的正轨,另一个方向的路要怎么走、走下去会有什么后果,却不是他所能想到的。
他几乎没有朋友,也很少有机会跟母亲交谈。
至于父亲……五岁时隔着车玻璃远远的见过一面就已经是记忆的全部。
这么一想,也许自己的确是个异类没错。
也许就是因为太寂寞,才会渴望有人靠近,但是长久以来的自我封闭,却又无法正常地融入人群中,正是因为这样,那天陪自己站了一个下午,之后也经常主动跑过来找自己说话,不嫌闷不嫌烦的女孩子轻易闯进了心里。就算知道她被说成是很“野”的女生,可是她身上那种泼辣撒野的性子却是自己欠缺的。
从来不知道喜欢上一个人心里会变得这么柔软,这么温暖。很多时候她说着自己并不理解的话题,但光是想到她是跟自己说的,就觉得好高兴。
担心她的小考小测,尽自己最可能的力量去帮她,虽然她并不见得领情;喜欢她的任性放纵,虽然自己经常跟不上她的节奏;拼尽了全身力气去追逐她的脚步,只希望那一抹淡淡的温暖留在自己心中长长久久,但是……
魏执伸出手挡住突然变得刺眼的蓝天,原来眼角已无声地渗出了泪。
听到上课铃响起也不想再回到教室,生怕伪装的坚强在心理软弱的这一刻全泄了底。
闭上眼睛,享受学生们都被铃声召唤回教室后骤然安静的清幽,悄然得快让有忘记时间流逝的宁静。
在魏执差点以为自己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离这里不远处有一种奇怪的、若断若续的呻吟声传来。
低低的,仿佛是很痛苦的样子,可是却在其中夹杂着一种奇怪的扣人心弦的韵味,好奇地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魏执竟然脸红心跳起来,忍不住悄悄儿拨开一小片浓密的树荫去看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眼却看得他如遭五雷轰顶,全身浸入冰水之中。
就在离他不远处,他前一刻还心心念念的刘洁正与苏永琪拥抱在一起,绯色面颊带了快喷吐出的红艳,四肢紧紧地缠在另一具身躯上,随他的起伏律动而晃动着。
相拥在一起的身体显得那么的渴望与迫切——因为他的事,这对被人非议的小情侣日子也不见得好过,尤其是班主任刻意地断绝他们私下见面的机会。这反而促使他们联合反抗的决心,并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让感情的膨胀突破了最后的底线。
魏执怔怔地站在原地,一步也迈不出去。
在撞见这场情事后,他已经不自觉地站了起来,现在大半个身子露在外头,只是发不出任何声音,也说不出话。面朝他这个方向的刘洁那焕散的眼神有那么一瞬也许是和他对上了的,但她全不在意,仍是全身心地投入那一场爱火焚燃中,忘了周围的世界。
那个野性的女子,很明显地做出了她的选择。
无庸置疑,在这场爱情上他永远是个失败者。
就算想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挽不回已经改变的那颗心。
魏执心头突突地跳着,身体里的血液在剧烈跳动的心脏的强压下,翻腾汹涌着,欲透过皮肤的每一个毛孔向外流淌。僵硬地向前伸出的左手,那受过伤已痊愈、比正常肤色苍白的疤痕,因为皮层特别薄的缘故,更是涨得血红。
原来,手上的伤好了,心头的伤却久久未能痊愈,在他自以为已经结了厚厚一层痂,坚硬到足以成为防卸和抵挡的壳后,别人只要轻轻一揭就会从腐烂的脓浆中迸出血来。
一步一步地从那个原本只属于他的禁地退出,他连最后的容身之所都已荡然无存。
象第一次防措不及受伤害,唯一的选择只有逃避一样,魏执飞也似地跑出了学校,不管学校守门的老伯一叠声“喂,同学”地在后面叫,也不管路上行人纷纷投来惊异的眼神,一口气直奔到再不停下来心脏就真的要炸裂开去,无力再继的时候才停了下来,茫然四顾,却原来也并没有逃离到全然陌生的地方,这里不过是他家附近的社区公园。
在下意识的选择里,还是觉得那个“家”最安全吗?
还是只因为自己根本无处可去?
用力地闭闭眼睛,让空白的头脑恢复少许冷静,魏执拖着疲软的双腿向家里走去。
穿过已经繁花落尽的樱花道,打开门,听到厨房里传来的声响时微怔了怔,想起因为自己逃课,现在大约是下午四点多钟,多半这近半个月来,都悄无声息地过来帮他做好晚饭才离开的苏“老师”还在他家里。
想明白了这一点后,那腿脚仿佛自己有意识般地向厨房走去,果然就看到了可以说是“阔别”了大半个月的瘦高男人。
此刻,那高挑的身材上正可笑地套着一件蓝花围裙,大约是因为压力锅喷涌出的蒸汽弄糊了他的眼镜,所以他正撩起一片衣角擦拭着,半眯起的眼睛很是湿润,好不容易把眼镜重新带上才发现门口多了个人,倒是吓了一跳。
“今天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百忙中先看一眼手上的表,苏伟毅担心自己是不是弄太晚,耽误了回家做饭的功夫。
“……”
魏执倚在门边,先前因为有人在家里而心垢一轻,在注意到他心急着要离开的小动作后慢慢地沉了下去。
“就快好了,你到外面坐一会儿等。”
莫非他们今天提早放学?这样自己的儿子也应该比平常早回到家。
唉,上次好心想让魏执走出去多接触人情世故,带他回老家给父亲拜寿,结果却被儿子撞了个正着。
回家审清此事缘委的苏永琪对自己老爸这种不是自己做错事还倒贴上去讨好别人的举动嗤之以鼻,气鼓鼓、硬绑绑地甩话说他自己的事情会自己解决,用不着他插手。
在那之后,他就不太敢象以前那样逗留在魏家了。
这时期的孩子都很敏感,要担心的不单只魏执一个——其实要严格说起来,苏永琪比这安安静静的魏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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