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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守自盗(玄武篇) by 魈-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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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叩谢天恩……」
六年前,楚怀风给自己选择了一天左右为难的路。他既要承担天下人「为虎作伥」的谩骂,又要背负欺骗亲爹吃里扒外的恶名。
六年间,每一次当他破坏了武阳侯千辛万苦,绞尽脑汁策划好的谋反大计,看着前一刻还兴高采烈,彷若年轻了好几岁的爹,由雄心勃勃转为灰心丧气时,他的良知都会啃噬他以为不会再痛的心口。六年间,每一次执行完「监守自盗」的任务,他都会整夜整夜的失去睡眠,眼睁睁看着窗外空洞的夜色,茫然的思索自己存在的理由。
纵使他是真心的为了爹好,可一旦对方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是会后悔生他这么一个儿子在世的吧!他的无奈……从来没有期待过有人会怜惜,他也不需要同情,因为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决定。只是再坚强的人,也期待有个人来懂。微笑的面具做的再精致再完美,也希望有个人能识破……
「总之,在方天宇承认负我之前,我都不打算怀疑他。」垂下眼帘,所有的温柔脉脉地在眸中流转而过,楚怀风给了方天宇一个机会,也给了自己一个期待幸福的理由!
「……」闻言,凤舞阳耸了耸窄肩,不再阻拦对方逞强上马的举动,感慨良多的摇了摇头,在目送季凯担心地大吼着追向楚怀风之后,埋怨地瞪了身边偷笑的人一眼:「……喂,我记得某人说过,要高价卖消息给小风,告诉他天宇口中的『妻儿』其实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血亲的……」
「……我改变主意了。」毫不犹豫的推翻自己不久前的决定,笑云舒在听完楚怀风慷慨激昂的告白后,笑容就没有从唇边褪去过:「清官不断家务事,天宇的秘密……怀风会听天宇亲口去说的。」
「那我们扮了半晌的黑脸又是为了什么?」
「这个嘛~~等我想到理由,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
气喘嘘嘘地追上前面的楚怀风,季凯轻功一展拦住了对方的马前,嫉恨地瞪了一眼四蹄着力的骏马,他一边可怜自己跑到欲断的双腿,一边谨慎的扯紧前者的缰绳:「等、咳咳、你给我等一下!」抹去额际渗出的汗水,顾不上内息紊乱,他只想弄清楚毫无武功的对方哪来的胸有成竹的微笑:「就算你赶去西夏使者的行馆又能如何?你又不会武功,怎么帮那姓方的家伙盗玉脂龙杯啊?」
「谁说我是去帮天宇盗龙杯的?」气定神闲的端坐在马背上,楚怀风狡猾地玩弄着手里的马鞭,隐隐约约地还能感觉到下体的酸痛,但思及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后者坏心眼的笑眯了眼:「我赶去西夏使者那里,是要做我身为武阳侯世子最该做的事情。」
「……什么事情?」本能地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季凯自叹苦命的绷紧神经,准备接收下一秒很可能会遭受的刺激。每当平易近人的前者祭出武阳侯这张挡箭牌时,准没有好事!而楚怀风果然没有令他失望,在答案响起的刹那,季凯很清晰的分辨出自己的理智断线的声音——
「卖主求荣,与西夏人联手推翻当今圣上……」
「你说什么——」
第七章
僵硬地坐直身子,方天宇双眸微滞地凝视着与西夏使者并肩而出的人影,他很想说服自己不过是看花了眼,但楚怀风特有的嗓音却是他作梦也不会听错的熟悉!在此之前,方天宇设想过数十种再次相逢的场景,不论楚怀风是怨恨自己独自涉险还是赌气对他不予理会,他都在心中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只是……
「哈哈哈哈~~~武阳小侯爷果然识大体,通人情,你且放心,答应的事,我们西夏人决不食言!」豪爽的笑声中透着难以掩饰的阴险,西夏使者之一,身穿红袍的高瘦男人用力拍了拍楚怀风的肩膀,亲热的捏着对方青葱般的五指,暧昧地凑到后者耳边呢喃道:「后天晚上的子时,我们就在行馆里恭候小侯爷大驾了……」
「慕容大人请放心,届时怀风必会带上让您们满意的东西,呵呵。」应酬地笑了笑,楚怀风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藏在背后厌恶的甩了又甩,似是要除掉上面令人发毛的余韵:「那么关于我们约定的事情……」
「只要小侯爷交出我们需要的东西,我们自然就不会怀疑您的诚意了。」所有所指的挤了挤眼睛,西夏使者似乎暗示了什么私下的交易,方天宇躲在酒店角落里看不真切,但楚怀风不迭点头时含笑的表情他是可以推测出来的!
……究竟自己监视西夏使者的这五天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今早他跟随接到一张纸条后满脸凝重的西夏使者进了这家酒肆,当对方神秘兮兮的踏入包厢后,出来时就春风满面的多了一个人?并且跟随在他们身边的文俊青年还恰恰是化成灰他也认得出来的楚怀风!
不安的感觉随着西夏使者的奸笑一起,越来越深刻……
几乎是等不及监视的目标走出酒肆的大门,方天宇就就略显莽撞的由藏身的角落里一跃而出,敏捷的搂住还在扬手向西夏使者的背影献殷勤的楚怀风,一把捂住对方的嘴,在后者想起来挣扎之前,就快如旋风的卷人离开了眼前鱼龙混杂的是非之地!
「呜呜……」拼命地踢打着,楚怀风早在黑影罩住自己的同时就认出了来者,那股环绕着自己的淡雅的体味,不是心里那个又爱又恨的方天宇还能是谁?只是没料到……看上去天塌下来也镇定自若的对方居然会当众做出掠人这种不明智的行为,容易暴露身份不说,还像要撕票般把他的口鼻捂得如此的紧……
寒起俊颜,方天宇眉头紧锁地任由楚怀风在怀里折腾,桎梏后者的手臂丝毫不见松懈,直至寻到一处僻静的街巷才将险些窒息的对方丢在了地上!望着扑跌在地呛咳不已的楚怀风,看到翩翩佳公子在自己手中狼狈不堪的样子,方天宇稍稍心软了片刻,但很快,那抹温柔就在后者瞪过来的刹那收敛了起来。竟敢以千金之躯来涉险!?他到底想没想过自己为什么要不近人情的把他点昏在易水寨中——
「咳咳咳咳——」呼吸不畅的抚胸猛咳,楚怀风撕心裂肺的声音虽然十分做作,但时间久了,方天宇还是怕他装归装,一不小心会弄巧成拙的倒了嗓子,见状,他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宠溺的将手轻柔的抚在对方弓起的脊背上,慢慢地推拿着,而本来酝酿好的责骂也理所当然的在这温馨的气氛中失去了摄人威力:「小侯爷……你与西夏使者到底在合谋什么!?我不是说了吗?玉脂龙杯的事交由我全权负责,你何苦要趟这淌浑水?」
「咳、你、你还欠我一个解释,不追来的话,人走债空我岂不是要抱憾终身了!?」
心虚地瞥了一眼方天宇阴晴不定的脸色,楚怀风细心地在那张淡漠的俊颜上摸索到哭笑不得的趋势,才敢舒出胸腔里提着的浊气,停止装咳,放下心来,恶人先告状的反将一军,仗着对方已不在气头上了,本末倒置的扳起面孔一阵抢白。
「若小侯爷是要我解释『妻儿』的事情,天宇可以在这里就跟您把话说清楚。」头疼地抚额哀叹,方天宇俐落地将楚怀风拉起来,私心地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不抱希望的叹息道:「只是话说明白后,您肯抽手吗?」
「若不想让我牵扯进来,你最好在我插手前就将龙杯夺回来。」贪婪地将下颔轻抵在方天宇的颈项间,楚还风露出从武阳侯那里继承的奸猾笑容,鼻腔内全是朝思暮想的熟悉体味,清清淡淡的水香,醺得他懒洋洋地忽略了自己在招供多么危险的计划:「我们分开了七天有余,可你还是找不到龙杯的线索……眼看十五日的期限过去了一半,再没有进展的话,我爹不知会落得什么下场……」
「……」
听不到方天宇的回答,楚怀风尴尬地自嘲了两声,突然间有了一丝胆怯,他没有抬头去看前者的表情。如果那一刻他看到了方天宇眼眸里的柔波,哽咽中很多话也许就没机会说了:「你一定不以为然吧!我既然可以向朝廷出卖自己的爹,又何必要惺惺作态的担忧他呢……」顿了顿,楚怀风垂下睫羽,怨恨地咬了咬下唇,却不知心中恨的究竟是曲解他的云云众生呢?还是选择了谁都不会理解的路来走的自己……
「但我真的很怕……我怕爹的反意会被皇上抖出来转嫁大家的恨意!那些都是我笔笔亲手记录下来呈给毕大人的,要是那薄子成了爹罪行累累的物证……阎罗殿上,要如何发配我这个不孝的子孙?我又拿什么脸来面对父代母职,疼爱我二十几年的生身父亲!?」
「怀风……」紧紧搂住对方颤抖的身体,方天宇焦急的呼唤着后者的名字,千言万语挤在脑海里,话到嘴边又觉得所有的安慰都显得空洞且多余。所以在楚怀风宣泄脆弱的瞬间,方天宇选择一遍又一遍怜爱的竹吻着对方的鬓角,用最原始的方式走后者心头的寒意,让对方渐渐掏空的心中注入自己涓涓的暖……
「你的心意,武阳侯总有一天会懂的……如果你和你爹对簿公堂的那天真的来到的话,我会替你向他说的。」设身处地的揣测着楚怀风的心情,方天宇明白自己最想听的是什么,所以他给了楚怀风相同的答案。闻言,缩在他怀中的身体猛地巨震了一下,随即楚怀风高昂起头,直勾勾的望向方天宇深邃清澈的双眸,那眸中,映现着自己眉眼的笑意。于是,楚怀风缓缓地舒展开紧蹙的剑眉,安心的闭上眼睛。
见状,方天宇温柔的揉乱了后者的发髻,大概是气氛太微妙了,相倚相偎的温度让他心里埋藏的秘密也发了酵,明明不需要说那么多的,但他就是想告诉楚怀风,宛如交换一般,把所有的前因后果统统与君成说:「既然你追来了,那么我就把欠你的解释也偿还清楚吧……」
既然对方答应过给自己一个机会,那么他一定要好好把握两人间脆弱的红线!相逢是多么不容易,分别是多么的简单。他是失去过一次的人了,也许失去了一次后,人总会豁达许多。那是个不动听的故事,但方天宇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怀中的人儿都应该会懂……
因为你是我选择的人……
因为你是我从新再爱的勇气……
「……秋娘与邢沐飞母子并非我的血亲,只是在秋娘的丈夫,沐飞的爹临死之前,我立下重誓,要代替他照顾他们母子一辈子,所以自从邢雷死后,我都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妻儿着想。」慢慢地揭开陈封的伤疤,方天宇的目光飘到记忆的深处,云的远方……
仿佛那里有他思念的人,仿佛那里有他遗忘不了的过往……
「邢雷……他与我本是青梅竹马的朋友,一起长大,一起投师学艺,一起行侠江湖,快意恩仇。我本来以为……我只是太喜欢他这个朋友,所以才会格外的对他情深意厚。但渐渐地……我发现单只是友谊,决不会像我那样刻骨铭心,不容其它。没错……我发现自己喜欢男人,而且第一个喜欢上的就是自己身边的好友。」
自嘲的笑了笑,方天宇在楚怀风瞠目结舌的注视下突然有了如释重负地轻松:「当然,我哦业知道邢雷爱的是女人,一个姓秋的平凡的女人。所以我打定主意到死都不告诉他,作为他的朋友陪他到鹤发苍苍,两鬓斑白,我以为我能做到的……直到他和秋娘成婚的那夜,我喝醉了酒……」
「……」接下来的情节方天宇一笔带过了,而楚怀风并没有追问,也许是他知道,无妄的爱燃烧的往往是焚身的活,吞噬了自己,也灼伤了对方。
「那之后,邢雷不肯见我,我也无颜再纠缠不放。我以为……我离开的话,他和秋娘就会幸福的,所以我离开了,去塞北,去大理,去一切可以让我抹杀方天宇这个存在的他乡。直到六年后,我偶尔得知了他的妻儿被仇家绑架的消息,我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去救他所爱之人,因为我爱他,所以我可以原谅他的所爱。只可惜,我终究来晚了一不……当我第一眼看到他的孩子时,他也在我的怀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天宇……」感觉到前者的心着淌血,楚怀风自发的握住对方的手掌,谅解与懂得都不用重复了,他只想传达对方,这里还有个人喜欢他。
方天宇知道,所以他也收拢了五指,牢牢的抓住生命中不请自来的楚怀风,阻止对方成为又一个匆忙的过客。他失去过一次了,失去一次就够了……
「可笑的是……邢雷居然为了托付家人,在回避了我六年后的最后一刻,骗我说他其实也喜欢我。」淡淡地挖开心底最深的那道还没有愈合的伤口,方天宇深吸了一口气,压在胸腔的痛清晰的让他皱眉,但身边近在咫尺的温暖,又让他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他完全没有必要骗我,就算他什么也不说,我也一定会替他照顾秋娘和沐飞的,把他们当作我自己的妻儿,决不会让她们受委屈。然而……我万万想不到的是,秋娘她居然在邢雷下葬的当日,寻到了仇人,并当着全街人的面,闭起眼睛一刀捅在那凶手的心脏处!秋娘杀了日呢,沐飞太小还离不开娘照顾,而秋娘宁可让沐飞陪她入牢也不许孩子跟我。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求笑大人念在情理人伦的份上,饶她一命。为此……我退出江湖做了朝廷的六品校尉,只求可以用余生的功劳,折还秋娘的性命。」
言及此,他殷切的望向沈默的楚怀风,似是在等待对方的结论。方天宇祈祷是一个原谅而已,但后者眨了眨眼,最终还是没忍住唇边欣慰的微笑,给了对方一个赞许:「所以你称她们是你的『妻儿』对不对?我懂……而且,我认为,你做的很对。」
「怀风……」心潮澎湃的找不到宣泄的管道,方天宇牢牢的把楚怀风抱进怀里,感激地咀嚼着生命中第二个不可磨灭的名字。他曾经想过放弃的,他曾经认为自己这一生都只能在茫茫人海里追寻邢雷的影子,不可能再爱了,不可能再动心了。他以为伤过一次之后,所有爱人与被爱的勇气都和邢雷一起埋入了黄土,他以为自己会驻足只是因为楚怀风与那个人的相似……却不料,自己恰恰爱上的,是他与那个人的截然不同……
「天宇啊~~」戏谑地眯起眸子,楚怀风苦笑着揽住方天宇的双肩,光天化日之下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他是不在意啦,只不过,如果再这么耽搁下去,恐怕今日的温存就是他们最后的回忆了。他也曾经向季凯嗤笑过幸福的飘渺,他也曾经向苍天埋怨过缘分的单薄,但现在他要的他已经遇到,遇到了,就要珍惜,就要抓住,就不要再松开……
如果你有秘密瞒着我,我会等你到可以向我说的那一刻……
如果你我之间有了误会,只要你肯解释,我一定会去听……
在你亲口告诉我之前,什么三人成虎的谣言,我都不会信……
但只要是你以人格给我答案,我接受了就不会再怀疑……
「你来的正好,我还在愁季凯到爹那里替我报平安后怎么就不回来了呢!」老谋深算地坏坏笑道,楚怀风信心倍增的攥紧方天宇的手,怂恿的瞪大了无辜的双眸,黑白分明地让人忘记了西夏使者才是接踵而来的准受害者:「……配合我,等我们把西夏使者手里的龙杯骗出来完璧归赵之后,叫笑云舒放你个三年五载的长假,也叫皇上论功行赏让我离开侯府散散心,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带着秋娘和沐飞去游历名山大川,玩个痛快了!」
「笑大人怎么可能会答应……」虽然只在大理寺供职了几个月,但已足够方天宇摸清上司惜财胜命,求财若渴的本质了。失去自己这么一个「物美价廉」的属下,对方肯定会捶胸顿足,边大喊交友不慎,边开出连妓院老鸨都望而生畏的赎身费的。忍俊不禁地儒雅一笑,他至今还记得,当初与自己同职的席浪被情人忱风带走时,笑云舒盘算了一整夜,顶着两只熊猫眼开出的价码——
「想割我的左膀右臂!?可以!赔来五万两黄金我就放人——」
「你到底长了几个左膀右臂!?前几天你不是还在夸耀说是凤师爷和欧阳兄弟吗?」
「我笑云舒二十一岁执掌大理寺,没有个三头六臂的做的到吗!?少废话~拿钱~~!」
「……」
「怎么?沉少侠,区区五万两黄金你不会心疼吧?难道说我们家小浪在你心中不值这个价钱?」
「少挑拨我们!小浪在我心里是无价之宝!只不过,你身为堂堂大理寺卿,明目张胆的买卖人口太有损你青天之名了吧!?」
「谁说我是在卖小浪了?我可是怀着嫁儿子的复杂心态要点奶水钱罢了……」
「胡说八道!小浪只不过是你的名下校尉而已——」
「你没听说过本府爱民如子,从来都是把下属当儿子看待的吗!?」所谓的当儿子,可以直接等价于当牛马使用,既能不付钱,又能随传随到不敢有怨言……
「……算你黑……我给……」
「不知道在大人的帐上,我可以卖到多少啊……」沉浸在愉快的回忆里,方天宇解开心结后的怅然之情被冲淡了许多。抱歉的抬起头,对自己光顾着想事而忽略在侧的楚怀风安抚的笑了笑,他理解也感激对方想要帮忙的心意,也承认自己监视了五天却毫无进展,若楚怀风真有办法在期限内让西夏使者拿出龙杯,又何了而不为呢?想到这,方天宇定了定心,全神贯注的凝视着笑得很轻松的楚怀风道:「言归正传吧,你是以什么理由接近西夏使者的?」
「很简单,我告诉他们,武阳侯早就不满当今圣上的所作所为了,想要推翻他取而代之。」
「他们听了之后就没有怀疑吗?」
「若我说我爹要改邪归正,一心护主,那才是天大的笑话……全天下,就连那些外邦之人也对武阳侯的图谋不轨略知一二,恐怕也只有我爹自己还以为他做的手段精明,神不知鬼不觉呢……」没什么好气的撇了撇嘴角,楚怀风苦笑连连地摇了摇头:「所以,当我说要与他们合作刺杀当今圣上,并许诺登基之后割十二个城,三万顷良田给西夏时,他们表示完全可以理解……」
皱了皱眉,方天宇不等楚怀风话音落定就带着疑惑插进话来:「怀风……你不要太天真了,以我跟踪西夏使者五天以来的所见所闻,他们断然不会轻易相信外族的人……」
「只是靠说的,他们当然不会信。」赞同地点了点头,楚怀风目光闪烁地逃避开方天宇的直视,懊恼地摸了摸鼻子,小声的补充道:「于是我就略施小计,骗来了他们的信赖……用的恰好是你当初言传身教的那招……」
「哪招?」脑子里拼命回忆自己曾干过什么,猛地,方天宇语尾一颤,想到了答案:「你该不会是学新婚那夜——」
「就是那招啦!我主动喝下他们独门的毒药,扬言在后天晚上,拿皇宫的详细地图来换取半份解药!在江山到手割地分赃之后再索要另外半份,所以他们就一定也不怀疑了!」干笑了两声,见方天宇的脸沈下来,楚怀风不安的舔了舔上唇:「唯一不同的在于……这回茶里的毒药是千真万确的啦……哈哈……」
「楚、怀、风——」恨不得握拳打散那俊颜上碍眼的微笑,就算得知自己活不过明天,方天宇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激动了!好象邢雷死后,他就再没有真的动过肝火,但此时此刻,方天宇的愤怒简直要把自己都烧成灰烬!这个人……居然敢背着自己冒如此大的风险!?而自己……居然没有能够阻止他,将他保护在安全的后方——
「现在你的生死都掌握在西夏人的手里,投鼠忌器,就算我现身了又能怎么帮忙!?」
「你当然可以帮忙了~~不如说,我需要你替我从西夏人手里偷出解药……」笑眯眯的望着气急败坏的方天宇,这是楚怀风第一次看到眼前的男人有了笑与淡漠之外的表情,而这鲜活的模样,是为了自己……
听到楚怀风还算合理的要求,方天宇略微松了口气,皱了皱眉,并不是真的要责怪后者的埋怨道:「你啊……何必逞什么英雄~与其要我耗费精力去偷解药,当初不要吃不就好了?」说归说,他还是安抚地拍了拍楚怀风的后背,郑重其事的许诺对方:「放心,我今晚就去把解药偷出来给你……」
「谁要你把解药给我了?」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楚怀风明亮的眸子里写满了阴谋味道,反手抓住方天宇的肘窝,他一边阻止对方立刻行动,一边俯耳过去,小心翼翼地嘱咐前者:「我要你做的是……在西夏使者准备给我的解药里下毒……」
第八章
在楚怀风不懈地解说下,方天宇勉为其难的接受了他的计划,在两天后的夜里,紧紧交握着彼此的手相送到西夏行馆的门外。潇洒地甩了甩衣袖,温柔地凝视着愁眉紧锁的后者,楚怀风含笑着眯起眸子,自信满满地给了对方一个不容置疑的许诺:「放心吧!今晚一定会把玉脂龙杯安全无误的夺回来的!」
「……那如果计划不成功呢?」忧心忡忡的瞥了一眼阴暗的夜色,方天宇回身不安地嗫嚅着,一把将准备抽手离开的楚怀风拥回怀里,紧紧地,牢牢地,像是要将对方融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我照你所言,在解药里下的可是江湖十大剧毒之一的『离恨散』……万一失败了,你岂不是会——」
「就算我们不下得,西夏人的毒也会要了我的命的。」叹笑着昂首,楚怀风啄了啄方天宇的唇角,云捣风清的悠然扬眉,彷若在玩的不是自己的命似的:「所以……天宇啊~与其在这里惶惶揣度,不如放我进去,听天由命吧!」感觉到前者闻言收拢五指攥痛了自己的胳膊,楚怀风连忙改口,换上了充满信心的暖笑:「况且,有你相助,我可算是如虎添翼,信心倍增呢!总之~~看我的吧……记住,只要西夏使者拿出龙杯……不用管我,劈手抢来就是了!」
「怀风——」方天宇不赞同的还想说什么,楚怀风已经硬起心肠,挣脱了他的桎梏,转身帅气的阔步走向西夏行馆!
朦胧的月色,淡然的银辉,笼罩着他玉树临风般的身姿……没有回头的身影……
「……」见状,方天宇深吸一口气,平息下沸腾的心绪。这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刻,他懂。所以他敏捷地窜上了房梁,人若娇猫,几个起落隐藏在了行馆的雕梁画栋之间……
「哈哈哈哈~~小侯爷果然是守信之人,皇宫的地图带来了?」匆匆忙忙由馆内迎出来,西夏使者神秘地笑了笑,左右环顾片刻,将只身前来的楚怀风请入了馆中,迫不及待的将他带来的皮卷摊在八仙桌上——
密密麻麻的古怪标签识印刻在皇宫九门十八出的建筑图上,看得西夏使者眼花缭乱,犹豫了一下,他和同伴交换了一个满意的眼神,陪笑着抬头,向为他们举烛的楚怀风请教道:「这……小侯爷,这些标记都代表什么?还请小侯爷明示……」
「好说~本小侯爷既然把图带来了,自然是有合作的诚意。」偷笑地望着开始上钩的番鱼们,楚怀风轻轻地放下烛台,眨着赤诚的双眸,理所当然地反驳道:「只是,我合作的意图已经很清楚了,你们的呢?那半份解药是不是应该……」
「对对对!理应把半份解药先给小侯爷嘛!」另外一位使者比较懂得察言观色,不等楚怀风拉长声音把话说完,就挤眉弄眼的推了推还呆在原地的高瘦同伴,示意后者取出怀里的瓷瓶,交出一半的解药。高瘦的使者也立刻明白了过来,二话没说的取出药瓶,亲手拔开塞子,递给了背手默立,含笑不语的楚怀风:「小侯爷,半份解药在此,您可以把标记所指代的事物指点出来了吧?您放心,我们西夏人最重承诺,只要行刺成功,另外半份解药决不含糊!」
「痛快!」目光炯炯地盯着西夏使者,楚怀风不假思索的接过瓷瓶,扬首灌到了嘴里!丢下喝干的空瓶,楚怀风隐忍着又咽喉一路涌上来的辣痛,拼着一口气,悄悄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挤出一切如常的笑容,诚恳的快步上前,指着地图上的第一个标记解释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吝啬了。这个圆形标记代表的是宫中站班的侍卫,而那个三角形则是——呜——」抢在毒发前泄露了三分秘密,楚怀风成功的在钓起西夏使者胃口的同时,捂住腹部跌跪在地,冷汗淋淋!
「小侯爷你——」正听得津津有味,就见楚怀风脸色惨白的抓着桌腿扑倒在地,两位西夏使者俱是一惊,赶忙焦急的伸手来扶,却被楚怀风生硬地打开了!恶狠狠地瞪着无辜的使者,后者咬牙切齿的冷冷喝叱:「你们……够得!本小侯已经把地图拿来……并诚意解说……没想到……你们给我的解药……居然是假的——呜——」
「怎么可能!」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高瘦的使者捡起地上的瓷瓶,在确认是自己放解药的那个后,手足无措的抗议道!但是……眼睁睁看着上一刻还谈笑风生饿楚怀风,此时已是汗流浃背,气若游丝了……这瓶中装的不是毒药还能是什么!?
「你们……不守诺言……本小侯就算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咳咳——」眼神诡诈地瞥向慌作一团的西夏使者们,楚怀风小心翼翼的喘息着,不让自己在关键时刻过早的失去意识:「我是代表我爹武阳侯来和你们合作的……若我死了……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这这——小侯爷!我给你的确是解药啊!怎么会——」理亏的僵硬在原地,高瘦的西夏使者哭丧着脸,围着楚怀风团团转,只恨自己不能多长出一张嘴来解释。见状,另一位西夏使者狠狠的跺了跺脚,无可奈何的提醒同伴道:「现在人吃了药后都已经这样了!你说什么也没用了!——小侯爷怀疑的也有道理,他若死在这里,横竖都是我们的干系!再说了……武阳侯诚意相邀,合作不成也就罢了,再害了他独子的一条性命……万一他怂恿皇帝为此发兵,他们兵强马壮,几十万铁蹄会把我们的家园践踏成何种模样!」
「那你说该怎么办!?」四肢冰凉地掌心冒汗,高瘦使者显然已经失了冷静。
「总之,小侯爷不能死在这里!」沉下脸来,另一位使者似乎在心里下了一个极不情愿的决定,紧咬住下唇,一字一损的握拳吩咐道:「我们把他的毒解了!」
「你说的轻松!谁知道他又中了什么得!我们哪来的解药——」
「难道你忘了……我们手里……可是有能解百毒的宝贝啊……」
「你是说……」
「……玉脂龙杯。」
闻言,高瘦的使者浑身猛震,倒退了三步才稳住身形,但眉眼间还浮着浓浓的惊骇,发现同伴的表情认真的不似信口开河,他犹豫不决的绕着已经快要不行了的楚怀风转了几圈,压低声音反问:「真的要拿出龙杯吗……你也知道,那可是……」
「若是武阳侯的独子死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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