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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成灰-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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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头揭去,原先是一天一地满眼的红,这一下豁然大亮,满屋烛火都照了过来,她双眼顿觉不适,下意识伸手去挡,萧桓微微一怔,立刻转身挡住烛火,待她慢慢适应了,这才牵起她的手走到龙凤双烛前,由女官唱礼,一道道繁文缛节过去,最后便是喝合卺酒。
他挥退了女官,亲自斟满两杯,与她一人一杯一道喝下,酒是上好的葡萄美酒,专是为了她从宫中酒窖取来,两人在跳跃的烛火中仰头喝尽,酸甜醇香的酒液入喉,万分醉人,顾含章面色微醺,烛火一照,白皙面颊上逐渐泛上了红霞。
萧桓静静地望着她,冷峻面容在烛光里比平日柔和许多,她被那双幽深的眸子看得久了,心头逐渐有些慌,他却蓦地弯起眉眼沉沉笑了:“含章,我们早些安睡罢。”
罗帐春意暖(补全)
不等她出声,门外候着的王府侍女连忙进来伺候新人洗漱,顾含章以温水洗净面上妆容,那端水的侍女立即退了下去,另有个模样伶俐小丫头过来要替她宽衣,她摆摆手道:“不必了,我自己来。”那小丫头惊讶地睁大了圆圆的杏眼不解地望着她,犹豫着收回了双手,萧桓擦完脸朝这边淡淡地瞟了一眼,挥手道:“都下去罢。”四五个人面面相觑,只得将替换衣物等物放下,齐齐道罢贺词退了出去。
房中只剩顾含章与萧桓两人,气氛倏地便像凝住一般,萧桓取过床边绣墩上的替换衣裳,当着她的面利索地褪下了大红喜服,顾含章正抱起衣物要往屏风后走,抬眼便见他已脱下了上衣,露出健壮结实的肩背,烛火落在他宽阔的后背上,照亮了上面一道道狰狞的伤疤,她微微怔住,目光落在那伤疤上久久不曾移开。萧桓换上衣物,听得身后没了声响,转头来看她,她才蓦然回神,笑了笑低头去屏风后更衣。
顾含章在屏风后换好了衣裳,慢吞吞走出来,萧桓看着披散了满头秀发的她缓缓走近,只是淡淡一笑道:“忙了一天也累了,早些安歇罢。”顾含章一愣,顿时明白他话中的含义,低了头脱鞋上床,在床里面侧过身去躺下,身下的床板随即微微一沉,萧桓也上来躺到她身旁,掀起了另半边的锦被随意盖上。
两人都不说话,唯有大红喜烛的光透过重重纱幔落进帐内来,顾含章背对萧桓侧卧着,身子僵硬如石像,丝毫不敢随意挪动。这是她的洞房花烛夜,她的丈夫却似乎对她并无兴趣,说早些安睡,当真是安然躺下闭目而眠,枉她在屏风后更衣时紧张万般,他却只是在她身旁躺下了闭目沉睡。
她听见身后有极轻微的鼾声,悄悄地转过身来看他,萧桓忙碌了一天,沾枕便睡了,那张从来也不见慌乱的冷峻面容上难得地敛去了所有的神色,平和而安然;顾含章心头沉静下来,渐渐地闭上眼沉入梦里。喜案上的大红龙凤烛安静落着烛泪,一寸寸短去,直至蜡尽火熄。
一觉到了天明,两人已不知不觉拥在一起,顾含章偎在他温暖的胸膛上睁眼回想了许久才记起昨日她已嫁入秦王府之事,萧桓低头望了望她睡眼惺忪的迷糊样,拍了拍她的肩背低声道:“时辰尚早,你再睡会。”顾含章瞬间清醒过来,萧桓却已起身下床取了外袍在穿,她忙也跟着下了床接过了衣袍伺候他穿戴,小心翼翼地抚平他胸前的每一处褶皱,又仔仔细细地给他梳好发髻。萧桓也不拦着她,由着她忙前忙后,两人都极默契地异常平静从容,仿佛老夫老妻一般。
诸事都打理好了,她才想起来问:“这么早是要去哪里?”透过窗缝往外看,似乎天还没有大亮,府中只听得见下人们清早打扫庭院时扫帚扫过地面的响声。
“去军营看看。”萧桓简略地回答,走到墙边取下悬在壁上的秋水剑要往外走,到了门边,他停下脚步转身看了看裸足立在床前大红绒毯上的顾含章,目光在她仅着单衣的纤瘦身子上稍作停留,虎目中有一簇小火微微一跃便轻声道,“地上凉,快回床上去。”
虽是开春已久,清晨还是有些凉意,顾含章顺着他的目光望了望自己光裸在外的雪白双足,这才察觉之前只顾着服侍他穿衣梳发,绣鞋也忘了穿,脚底脚背都有些冷了。她浅浅一笑,也没立即听话回温暖被褥间去,反而是转身穿了绣鞋,陪着萧桓到了门前,低声道:“含章送殿下出门。”萧桓低头看了看一本正经的顾含章,忍不住笑了笑,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握了握她微凉的手,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顾含章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清晨微薄的雾气里,长吁一口气,关了门回了床上去。又睡了些时候,颐儿领着翠鹂来伺候新人起床,见屋内只有顾含章一人,两个丫头都是一愣,“殿下去城外军营了。”顾含章掀了被子下床来微微笑道,翠鹂面色稍稍一变,颐儿却是神色极镇定,对翠鹂道:“翠儿,昨天四夫人交代定要交给王妃的绣帕还落在咱们屋里,你去取来罢。”翠鹂不知就里,忙应一声回去取那绣帕。
颐儿支走了翠鹂,脸上这才露出惊讶的神色来,低声问道:“小姐,殿下他……”顾含章心头好笑地想,果真谁也不信新郎倌会舍得娇妻暖衾,若是她再告诉颐儿昨夜之事,怕是这丫头更要惊讶了。她还在想着,颐儿已是急急走到床边去伸手掀起锦被一看,顿时脸色煞白,惊慌地转过身结结巴巴道:“这、这……”
颐儿也是自小与顾含章一起长大,两人更比寻常主仆还亲,她明白颐儿是担心她,却忍不住笑了:“这什么?”颐儿急得险些哭起来,顾含章这才将昨夜之事告诉了她,颐儿松了口气,拍着胸脯嗔道:“小姐你可吓死我了。”小姐这称呼她叫得惯了,一时也改不过来,顾含章也随她。这一个疑问揭过去了,颐儿偏头想一想,却又脸色一变,嚅嗫半天才战战兢兢伏到顾含章耳旁悄声问了一句话,顾含章脸微微一红,摇了摇头:“我怎会知道。”
颐儿急得要跳脚,正巧翠鹂取了绣帕回来,好奇道;“颐儿姐怎么了?”翠鹂不过十三岁年纪,对男女之事犹懵懵懂懂,颐儿不好多说,只得含含糊糊敷衍过去。
顾含章梳洗用饭后,秦王府管家便领着府中所有下人仆妇来拜见女主人。萧桓常年驻守边关,一年也不见得回来一两趟,秦王府便冷清如同空壳;待北疆平定,萧桓返京长住,秦王府逐渐热闹起来,这才有了王府该有的气势,如今萧桓又娶了妻室,不只是老管家一人高兴,府里老少也都好奇这位让秦王殿下动了心思娶进门来的御史千金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众人在沉月楼前规规矩矩立着,大多不敢抬头去看端庄立在石阶上的顾含章,她今早将满头乌发盘成了高髻,发间簪一根镶珠凤翅金步摇,身上一件大红底子绣喜鹊梅枝织锦袍料裁成的衣裙衬得她肤白胜雪、秀美不可方物,在这春日的晨光里宛如一株怒放的海棠。也有几个年轻小厮好奇地睁大了眼盯着顾含章看,老管家低声呵斥了几句,几个少年忙缩了缩颈子低下了头。
“赵叔。”她微微一笑,不施脂粉却仍旧清丽温婉的面容顿时柔美几分,“能否拨几个人到园子里来将书房前遮阴的那株树移开?”
老管家赵得四立即知道她说的是哪一棵树,那还是三四年前萧桓在府中时种下的一株翠柏,这几年里越发长得高大,遮去了书房前的大片日光,他也曾请示过萧桓,萧桓惯常不去书房,只挥了挥手无所谓地笑道:“就留着罢。”那棵树便侥幸留了下来。他眯起浑浊的眼朝书房方向瞅了瞅,躬身恭敬道:“老奴这就吩咐人将它移走。”
顾含章含笑谢过赵得四,正要挥退阶下立着的百来个下人,眼角觑到人群里有个相貌清秀的小厮肩背挺得格外直,从始至终一直目不斜视望着前方,倒像是认真聆听将军训话的小卒,颐儿也发现了,眨眨眼笑嘻嘻地低声道:“看那傻样。”顾含章心里一动,忍着笑朝他招了招手,他先是一愣,滚圆的大眼不解地望过来,赵得四连忙道:“清风,快过来。”那叫做清风的小厮这才憨憨地点点头慢吞吞走到前头来。
“清风曾随侍殿下三年,也曾跟着去北疆杀胡蛮子。”赵得四笑呵呵地补上了一句,顾含章微讶,对这憨厚小厮的印象又好了几分,当下便问赵管家要了来在园中跑腿,清风总算开了窍,连忙跪下谢过,其余几个小厮见他进了萧桓夫妇住的园子,都羡慕之极。
遣退了下人,赵得四领了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来将书房前的翠柏挖出来移到园中竹林前种下,还了书房窗前一片日光;顾含章与颐儿翠鹂一道,带着小厮清风正好在书房内一阵收拾,将从御史府带来的几箱子书都翻了出来在日光下翻晒,到了傍晚时收起了一本本摆上房内空出的一个书架,好一阵忙碌,才将几箱书全都排满木架,几个人都已是满头大汗。
下人送了饭菜来,顾含章草草吃了些,不顾颐儿翠鹂拦着,又亲自将书房中的桌椅木架擦拭干净,掸去书架最顶上的尘灰,一番收拾后已是灰头土脸,颐儿忍着笑去吩咐下人烧了热水送去房中给她沐浴净身。
顾含章好好地洗去了一身的灰,换了干净衣物,因湿发未干,索性在床边绣榻上半倚着看了会书。入夜有好一会功夫,才见萧桓回府,他在别处冲洗沐浴了,踏进门来时发尾犹坠着水珠。房内的喜帐未撤,烛火落在大红帐幔上,映了满墙的喜色,顾含章转头看见他微微露出了白色单衣下的结实胸膛,心怦怦跳了几下,连忙下地来迎接他。
鸳鸯浴红衣
萧桓将手中的外袍往屏风上一搭,迈着大步走过来,顾含章扬了扬绢帕要给他擦去发尾的水珠,他当真一声不吭在榻上躺下,由着她坐在榻旁握住他微湿的黑发一点点拭干,气氛出奇地微妙又安宁。“营中可还好?”顾含章试着同他说话,随口问了句,萧桓微微一怔,闭上眼应一声:“嗯。”她顿了顿,笑着换了一句:“薛恶虎薛老六可好?”
他缓缓地睁眼看她,虎目中隐隐有笑意:“老六竟会告诉你他的名讳?”顾含章点点头,颇有些奇怪,她知道薛老六的名字又有什么奇怪的?“老六素来嫌这名字凶恶,不愿人提起,弟兄们平日也都直呼薛老六,久而久之倒是没几个人还记得他叫薛恶虎。”萧桓极自然地将她纤细柔软的手握在粗糙大掌中摩挲着,提到军中弟兄时冷峻的脸上才有了笑容,“没想到这小子倒是肯将大名告诉你。”顾含章因这难得的亲昵稍稍有些羞怯,垂下眼轻声笑道:“我从未觉得恶虎这名字哪里不妥,有气势,又悍然,和他前锋十八骑的身份倒是极适合。”
屋内有片刻的安静,她披散的青丝有几绺垂在萧桓面颊旁,他稍一扭头便能瞧见那柔软黑亮的发丝,顺着它往上看,是顾含章素净秀丽如白荷的脸。清晨时红衣锦帕高髻金簪的顾含章如同一枝怒放的海棠,此时她只着单薄中衣,黑发披散在瘦削圆润的肩头,近看便是一朵清莲。萧桓幽深的双目望住她,眼中带了些微的困惑,随即便越发地浓稠。
顾含章犹豫着再如何开口,忽地手臂一紧,萧桓稍稍使力将她一拉,她便不由自主地被拉起身扑倒在他的身上。“哎!”她低呼了一声,柔软身子重重撞上他坚硬如铁的胸膛,正红着脸手忙脚乱地要爬起,萧桓反手一扣,又将她压了回去。
萧桓在笑,她贴在他胸前,能清楚地听见自他胸膛上传来的沉沉笑声,他笑够了,铁臂一揽轻松抱起她往床边走,她手中的绢帕落了地,轻呼一声:“哎,帕子。”萧桓毫不理会,继续往前走,她又小声说了一句:“头发还湿着。”萧桓看了看她,低头从容地含住了她的唇。
她微颤着迎上,待肩背抵到温暖柔软的被褥间,发丝密密缠绕,肌肤紧紧相贴,顾含章眼中便只瞧得见帐顶那大朵大朵怒放的牡丹。红花层层绽开,一点清蕊妖娆万般。(此处因河蟹,略去数千字,请诸位脑补,所谓心中有多少字的缠绵悱恻,故事里便有多少字的H。^_^)
夜色越发地浓了,窗外的夜槿悄悄盛放,满园馨香。
天光大亮,颐儿与翠鹂悄悄送来热水给顾含章沐浴净身,两人红着脸进进出出,换了新的床褥,颐儿才绕到屏风后歉然嚅嗫道:“小、小姐,我、我不该瞎猜,殿下原来是怕吓着小姐……”顾含章背对着她慢慢地穿衣,穿戴妥当后转过身来朝她笑了笑:“童言无忌。”颐儿这才放下一颗悬在半空的心。
萧桓仍旧是一早就去了军营,临出府前吩咐丫环们来伺候顾含章沐浴洗漱,又特地命厨娘熬了益气补血的红枣莲子汤送来给她喝,顾含章刚梳妆完毕,厨娘竟没让翠鹂帮手,亲自端了热汤来,拘谨又热切地立在一旁看着顾含章一口口喝完,口快道:“若是王妃早日产下麟儿,他日咱们殿下做了皇帝,王妃便是那立在殿下身旁的皇后啊!”
屋里两个丫头同时面色大变,虽说顺钦帝膝下也有四五位皇子,最得宠爱的只大皇子萧瓒、二皇子萧桓、四皇子萧瑧,大皇子的一位正妃两位侧室至今没有替他生下继承人,而四皇子陈王萧瑧年纪尚轻,还不曾娶妻,就资历年岁来说,根本无法与萧桓抗衡;厨娘的想法虽也是在理,这话说出来却是有些不分场合了。
顾含章略一思忖,轻轻搁下细瓷碗正色道:“府里大伙的意思我隐约能猜到,只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若是被有心之人传了出去,便会给殿下招来无尽的灾祸。”厨娘一惊,慌忙掩口跪倒在地连连叩头:“老奴知错,老奴知错!”颐儿与翠鹂面面相觑,一阵默然。顾含章叹了口气,亲自去扶起厨娘,和气地笑道:“袖姨莫要慌张,此事今后不提便是了。”她朝厨娘眨了眨眼,“当然,若是府里头其他人也都忘掉最好。”
厨娘擦了擦冷汗连连点头称是,陪着笑道:“多谢王妃提点,不然我这张嘴出去可要给殿下惹事了。”顾含章笑了笑,转开话题道:“殿下提起袖姨的精湛厨艺便是赞不绝口,今天还麻烦袖姨特地赶早起来熬汤,实在是对不住袖姨了。”厨娘顿时受宠若惊地连连摆手:“难得殿下终于松了口肯娶妻,又娶了王妃这般端庄聪慧的人儿,府里上下都高兴着,王妃您同老奴客气,真是折杀老奴了。”她又躬身要跪下,颐儿与翠鹂抢上一步扶起她,笑嘻嘻地安慰打趣了几句,她才安了心,高高兴兴地收拾了盘盏退了下去。
颐儿望着厨娘的身影转过长廊,好奇问道:“小姐怎知这厨娘叫什么?”顾含章心头压了块大石,心不在焉道:“早前殿下曾向我提起过。”颐儿嘟囔了一句:“这种小事殿下也说。”顾含章蓦地耳根微微发红,天初明时萧桓起身,惊动了昏睡的她,她要下床服侍他穿衣,被他按回了被窝中,他在她耳旁低声道:“一会让袖姨熬汤给你补补身子。”李如袖是秦王府的厨娘,她昨日也见过,萧桓特意提起了这个袖姨,她便稍稍留意记住了。
春日最易乏,午后她在窗下看了会书,不知不觉合了眼皮睡着了,萧桓提前回了府中,刚踏进房门,见她和衣睡在榻上,也不怕被风吹得着凉,不由皱了皱眉头,轻轻抱起她放回床上。顾含章睡眼惺忪地睁开眼,见他坐在床沿盯着她看,微讶道:“殿下今天可比昨天早了些。”她抬头看了看窗外天色,夕阳犹在西天未坠,晚霞红艳似火,离入夜之时尚早,萧桓怎么就回来了?
萧桓眸中神色有些复杂,定定地看着她许久,忽地挑了挑浓眉:“怎么,不愿在天黑之前见到你丈夫?”本意被他故意歪曲掉,顾含章有些好笑,也竖起柳眉望着他回敬:“莫非殿下要对含章说,提早回来是为了见独守空闺的娇妻?”说罢,她有些懊悔,生怕激怒了萧桓。萧桓却是不语,浓黑的眉下虎目带笑,就这样不躲不闪地被她瞪了许久,忽地握了握她搁在床沿的手:“今日我七王叔回京了,大婚他没能赶回来,明日我再补一桌宴席与他。”
顾含章了然地颔首,当日萧桓牵着她的手在王府大堂叩拜长辈时,倒是当真没有听到提起这位七王叔。“七王叔莫非便是当年镇守西疆杀退十万辽军的襄王萧烨?”她猜测道,萧桓点了点头:“我常年在北地,七叔常镇西疆,算起来我与他也有好几年不曾见到了。”他眸子微微亮起,神情颇有些愉快,顾含章低低应一声,目光停在他颔下青黑的胡茬上,便是这密密的胡渣子,昨夜把她的肌肤刮得生疼,至今手腕上还留了些浅浅的红痕,
她一横心,趁着萧桓心情极好,壮着胆子强拉过他在梳妆台前坐定,取了一柄雪亮短匕来绕到他身前一比划,萧桓毕竟是习武之人,警惕之心又比常人高了不知多少,下意识便伸手扣牢她纤细的手腕,顾含章痛呼一声,萧桓忙松了手去看,那白皙柔嫩的腕间已留了一圈红印。顾含章也没怪他,正好拿了此事做要挟,迫得萧桓老老实实坐在梳妆台前,任她握着匕首将他满面的青黑胡茬剃得一干二净。
管家赵得四听得门房小厮说萧桓已回了府,四处寻不见人影,只得抱着侥幸来新房找,刚到了门前,见萧桓双手撑在膝头,由着新娶进门的王妃拿刀在脸上来去划动,不由得一愣,浑浊老眼瞪大了看了片刻才敢确认那高大英伟的身影确为萧桓;他犹豫良久,好容易等到顾含章收了刀,连忙咳一声禀报:“殿下,襄王爷、陈王殿下府上来人各自送了两份大礼。”
屋内原本安宁静谧的气氛顿时散去,萧桓摸了摸下颔立起身来,目光倏地锐利无比:“人在何处?”赵得四躬身恭敬道:“都在前厅候着。”萧桓微微一颔首,转身便往门外走去,到了门前,他稍稍停了停,回身对顾含章道:“不必等我,早些用过饭便歇息罢。”
顾含章望着他微侧的脸,不知为何愣了一愣,回过神时他已迈开大步走出了园子。
春风吹酒醒
萧桓再回了房中已是近二更天时分,顾含章在半梦半醒之间听见房门响,不久身侧的床褥便微微一沉,她下意识地稍稍往里挪了挪,萧桓反倒贴过来偎着她躺下,又伸手将她颈边的被角掖好。
顾含章轻轻转过身来面对萧桓,感觉他温热的鼻息拂过她的颈子,微微发痒。她正要再往里挪,萧桓伸长手臂勾住她的腰,低声笑道:“再往里去就要贴到壁上去了。”她嗯地应了一声,乖巧地不动了。萧桓顺势将她揽到怀里,伸手握住她曾受伤的那只手腕轻轻揉了揉:“今天四弟送了几瓶生肌化瘀的膏药来,明早让丫鬟去库房取来给你抹上。”她怔了怔,摸了摸腕间那条两寸来长的疤痕,轻声道:“伤口好了很久了,不需要了罢。”
“姑娘家不是最爱惜容貌?”萧桓话中有些调侃的意味,顾含章在黑暗中隐约能察觉他在笑,她原不打算理会,他却拥着她笑出声来,顿时让顾含章暗觉身旁躺着的这人同往日那威武冷峻的神武将军判若两人。她正要开口反驳萧桓,他已翻身将她压下,将她的惊呼堵了回去。
春寒锦帐暖,顾含章倦极昏睡前只听见萧桓在她耳旁低声道:“明日长公主之女浔阳郡主也会来府里。”她迷迷糊糊听着,竟忘了问清楚,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便睡了过去。
隔日的家宴设在王府的观月楼,座中宾客仅三人,襄王萧烨在首座,其次便是陈王萧瑧,浔阳郡主李薇畔。萧桓吩咐下人去请顾含章时,她已在楼下立着,楼里伺候的丫鬟辞儿刚一走出门,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施礼道:“殿下让奴婢来请王妃。”顾含章点点头,挺直肩背进了楼里去。她今早刻意稍作妆扮,清秀端丽的脸上略施薄粉,发间簪一支缀满宝石的凤翅金簪,身穿的是一件雪青色绣浅色芍药的衣裙,越发显得清丽高贵。
顾含章一踏入门内,浔阳郡主的面色便微微一变,萧桓淡淡看了她一眼,朝顾含章道:“含章,来见一见七王叔。”顾含章微微一笑,温顺地朝首座的萧烨躬身施礼道:“含章在闺中之时便听说了大齐有两位战功彪炳的虎将,一位是秦王殿下一位便是七王叔您,今天能有幸见到七王叔真是含章的福气。”萧烨温和地扶起她,儒雅俊秀的面容上露出满意之色,他颇有些赞许地笑道:“侄媳妇端庄秀丽,言谈举止更是温婉可人,与桓儿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七叔说得极是,只有嫂嫂这般的好妻子才留得住二哥。”一直沉默的萧瑧忽地平静地开口笑道。顾含章心里微微一怔,面上却极镇定地朝萧瑧感激地笑了笑,萧瑧也是神色未变,从容地朝她笑着颔首。
气氛有些异样,萧桓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拉着顾含章在身旁坐下来,吩咐下人开宴,顾含章忽地察觉萧桓有意将她往身旁揽紧,心中略一思量已是明白了七八分。她顺着萧桓的意思往他身旁挪了挪,转头望着端坐她身侧不远处的浔阳郡主含笑道:“这位是哪里飞来的彩凤,殿下怎的也不给我介绍介绍。”萧桓虎目中隐隐有赞许之色,看她一眼道:“这是姑姑家的表妹浔阳郡主薇畔。”
李薇畔是顺钦帝胞妹长公主之女,长公主萧琣昔年随驸马武威将军李成思东征,打下东面小国数座城池,顺钦帝遂赐封东陵王,赏大齐东面近海的平靖三府为其封地,李成思携妻女长居平靖直至三年前病重去世,长公主便不再离开封地,只浔阳郡主每年元旦时回上京朝贺,此次正巧赶上萧桓大婚,浔阳郡主便又在上京多待了数月。
“薇畔见过表嫂。”浔阳郡主起身对着顾含章一礼,稍显苍白的花容上隐隐露出倔强之色。顾含章从容还礼,握住她的手笑吟吟称赞她容貌端庄标致,浔阳郡主淡淡笑着谦虚地回了几句,轻盈地转身朝厅内一角立着的两个平津东陵王府侍女招招手:“荷风、茉蕊。”那两个梳双股髻身着青衣的俏丽丫鬟清脆地应一声,一人端一个朱漆描金木盘上前来。木盘中不知盛放了什么,用两匹大红色牡丹花金银线织锦坠流苏的缎子严严实实盖住,不露一点缝隙。浔阳郡主将那两匹缎子揭去,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副五彩丝线织就、其上刺绣鸾凤祥云图案的绣品道:“听闻表哥大婚,薇畔无甚好礼,唯亲手织两匹锦缎,绣上鸾凤和鸣鸳鸯戏水百年好合的花样,恭贺表哥表嫂大婚之喜。”
顾含章早听闻平津织造府的织锦举世无双,她好奇地接过那匹缎子抖开一瞧,大红底子缎面上绣了一双在花间嬉戏的鸾凤,五彩线勾勒鸾首凤尾,雪青细丝描出片片云朵,当真是绣工精湛、栩栩如生。浔阳郡主又取过另一匹缎子交到她手中,看了萧桓一眼道:“这两个花样原是留着给自己出嫁时所用,只是如今看来再无机会,索性绣成赠与表哥表嫂,也算圆了一半的心愿。”
浔阳郡主话中有话,顾含章低了头细细思忖,萧瑧忽然笑道:“薇畔何必执着于父皇与姑姑的一句戏言,世上男儿千千万,除了二哥还有别的男子不是。”浔阳郡主脸色一变,一双如同秋水般的明眸却像燃起了火,狠狠地瞪了萧瑧一眼。“臻儿,莫要拿薇畔说笑。”萧烨起身打圆场,中年儒将的温润与凌厉自话中隐隐透出,震住了萧瑧。浔阳郡主与萧瑧都不出声了,萧烨又和蔼地对顾含章笑道:“侄媳也莫要往心里去,桓儿与薇儿幼时在一起玩耍,皇上与长公主虽是确有提起过将薇儿嫁给桓儿,不过那总归是两人一时的戏言,说笑罢了,做不得真。”
“是,七王叔,含章心里明白。”顾含章恭敬又温顺地点了点头,吩咐随侍楼里的丫鬟将两幅绣品都收下了送去给颐儿收起来,交代妥当才回了座中。席间觥筹交错,萧家兄弟叔侄三人举杯笑谈,酒过了三巡,萧瑧忽地立起身敬酒,萧桓接过丫鬟手中的梅子酒给顾含章满上一杯,夫妻二人并肩回敬,萧瑧仰头一饮而尽,年轻英俊的脸上因酒意而微醺,目光在萧桓与顾含章之间来回几次,先前的平静尽数不见,苦笑一声落了座。
顾含章原就不能喝酒,因长辈在,不得不勉强灌了几杯梅子酒下肚,萧瑧与浔阳郡主两人复杂的目光又盯得她分外不自在,好容易熬到席终人散时,她与萧桓一道送三人出了府各自坐车马离去,心头一松下意识靠在了萧桓身上。
梅子酒虽酸甜,却也是酒,酒劲一上来,她偎着萧桓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萧桓伸手拍了拍她泛红的双颊,笑着抱起她回了房中。不多时,颐儿与翠鹂端来醒酒汤给她喝下,又服侍她洗去一身酒气换了干净衣裳,她才逐渐神智清明。萧桓也已梳洗换衣,正坐在榻旁随意地翻着顾含章丢在窗下几案上的兵书。
落日西斜,天边的云霞赤红如血,将园中汉白玉砌起的九曲回廊也染成殷红色,窗外远处的杨柳在夕阳的金色余晖中安静地立着,翠绿悄悄地隐在了炫目的金光里。顾含章慢慢地睁了眼往窗外望去,被那日落前的美丽景象勾住了心神,贪婪地看了许久才转回身旁静坐着的男人身上。萧桓难得的意态悠闲,两条修长结实的腿交叉曲起在身前,一手轻抚着被她剃得光滑的下颔,一手随意地翻着膝头的书,见顾含章睁眼定定地看着他,浓眉动了动:“醒了?”顾含章以为他有事,轻声问道:“殿下等了很久了?”
萧桓虎目带笑,将手中的书一合,望着她道:“莫非我无事就不能在房中陪着你坐坐?”顾含章被反问一句,不知该如何答复,只好笑了笑低下头去。萧桓将她垂在榻边的一只手握在掌心轻轻摩挲着,不知为何提起了年底那一回在马场遇见她的事,笑道:“当时见马场内只你一人迎风驰马,我还道这胆大的野姑娘是谁家千金?”顾含章见他提起旧事,微微一怔:“殿下那日还曾拦着陈王殿下,说什么战马如手足,岂能随意赠女人?”那一日的情景她历历在目,萧桓眼中的嘲讽之色她至今记忆犹新,今日不知他为何会提起,她索性壮着胆子堵他一回。
房中安静了下来,萧桓幽深双目盯着她看了许久,忽地正色凛然道:“战马骁勇当如将士手足,岂是上京闺阁千金小姐身下玩耍嬉戏的玩物?”顾含章愣住,蓦地想起已故去的翡翠、梁州城助她脱逃的小红马、雪白长鬃仰天傲然嘶鸣的照雪,心中一热,用力地点了点头。
萧桓面上逐渐有了笑意:“那日见你温顺服帖,与城中娇弱千金小姐并无异样。”他伸手握住顾含章的双肩,迫得她抬起头来,“不过,我的王妃顾含章,你却并非寻常女子。”
密林惊弩箭(本章补全)
三月末的天气最是温润,上京城中繁花似锦、绿柳成荫,秦王府内各处为萧桓大婚所种下的花草长势繁茂喜人;书房前的翠柏被移走后,老管家赵得四吩咐下人移来了十多株牡丹在窗下种下,这些娇贵的花过了三四天总算是挺直了腰杆,逐渐地长出了花苞,颐儿与翠鹂日日勤浇水捉虫,终于盼得其中一株绿牡丹怯怯地先绽开了花苞。颐儿欢欢喜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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