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特典 礼物-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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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视莫岚宣的问题，沈文宇终于开口，问的却是——
「你要不要开刀看看？」
莫岚宣的眼睛稍稍瞪大，眨了两下，「你说什么？」手上的资料夹松了手，慢慢往床下滑落。
「开刀，也许可以——」他说不出后续答案，只好停在一半的地方。
「你为什么要我开刀？」莫岚宣反问他，沈文宇从来不关心他的，更不可能在意他会如何，为什么现在要对他说这话？
「这……」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话就这么出口了，连他自己地无法解释，「开刀……也算是多给自己一个机会。」
咽了下口水，莫岚宣敛下眼，「我的痛……开刀也不会好的……」将滑落的资料夹捡起，重新打开，但是上头的资料已无法进入他的眼睛了。
沈文宇看着他，心里头涌上一阵酸涩，压下不适感，继绩问道：
「你在等死吗？」
莫岚宣的身体一僵，神情木然，很久之后，他点了点头。
沈文宇瞪大眼睛，伸手抓住他的肩膀，单薄得不像男人的肩膀，「你——你的公司怎么办？」
「有你帮助岚心，公司不会有问题的。」莫岚宣笑着回答他。
「那……你爸妈怎么办？」
「我妈已经知道了，我不想走，只是生死有命，半点不由人，不孝的罪名我背走了。」
「那我怎么办？」尽管他曾经恨莫岚宣恨到巴不得他死，但现在，面对生离死别，沈文宇不舍更不愿。
这问题，吓到莫岚宣了，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沈文宇好一会儿。
沈文宇清楚自己的心意，也知道最后这句话才是自己真正想问的。他回望着莫岚宣，眼神坚定。
「开刀吧，也许会有奇迹。」
莫岚宣别开脸，「我们的契约早就结束，你该不是忘了吧。」
「我记得很清楚。我只要你活着，不行吗？」
「沈文宇，你不是要告诉我，你突然发现自己爱上我了，是吗？」不悦的眼神瞪着他看，但，沈文宇竟然默认了这问题。
无言，直视的眼眸，是无声的肯定。
莫岚宣摇摇脑袋，「口是心非，睁眼说瞎话！」恨恨的咒骂着，他用力的甩了沈文宇一巴掌，翻开被子离开床铺。
「莫岚宣——」
「你马上走，我不想看到你！」手指向门，撂下逐客令，可是沈文宇不但没离开，反而走到他身边，拉住他的手臂。
「你为什么不相信？」
「不要说了，我不会相信的，你马上走，马上离开我的房间！」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箝制，可是沈文宇的力量比他大，他的抗拒根本无效。
「你不惜买下我十年，不就是要我爱你，现在你达到目的了，为什么你反而不肯相信，莫岚宣，你在逃避什么？」
「放开我—沈文宇你马上放开我！」
「我不放，除非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抗拒什么？」
「我不相信，我不会相信你的，放开我，马上离开！」怜悯，他最不需要的就是沉字的怜悯！
「不，除非你跟我说原因！」沈文宇抓紧他，不放开，也不让他逃避。
莫岚宣摆脱不了沈文宇，他停止挣扎，侧睨着他。
「我不会相信你——」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莫岚宣睨着他看，笑着摇头，「十年……你爱不爱我，我会不知道？你从来都不爱我，你恨我，恨得巴不得我死，现在你却说你爱我，呵……」他笑着，也哭着，「这不是爱，你只是可怜我，可怜我快死了，哈哈哈哈……你不需要这样子，我说过——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同情，清楚了吗？放开我，马上走！」
「我不是救世主，不会滥用同情心，变了就是变了，在我未察觉时，爱已扎根牢固于心，我选择面对它，决不后悔。」
「放开我……」
「我不希罕你的公司，我也不在乎你的家人，我只要你继续活下去，开刀也许可以帮助你——」
「放开我……」
莫岚宣闭上眼睛，也封闭自己的心，他不想听　沈文宇说任何话，他也不相信说的话。
「莫岚宣……」他根本不听自己说话，沈文宇尝到史无前例的挫败感，莫岚宣到底想怎样，不爱他时拼命追求，现在，却不相信他说的话？
「放开我……」
「你为什么这么抗拒我，你不是想要我爱你吗？现在是了，为什么你却变了！」
「放开我——唔——」
沈文宇生气了，他把莫岚宣丢回床上，愤怒的瞪着莫岚宣皱紧眉头，起伏的胸口显示出他的情绪相当激动。
莫岚宣慢慢抬起脸，凝视着他，眼神中满是怨恨，突然，他抓起东西往沈文宇丢去，枕头、台灯、闹钟、书本，能丢的他全往沈文宇身上砸。
「滚，你马上给我滚！」
虽然躲避过几样大东西，但沈文宇还是被些小东西砸中，被打到的地方隐隐作痛，可是，他却觉得莫岚宣更痛，心中的怒气渐渐消散，只感到很悲哀……
吐出一声叹息，他慢慢接近莫岚宣，砸在身上的东西越来越少，床边的东西已经被丢个精光，莫岚宣往后退，直到背抵上床头柜。
「你不要这样，你会让自己受伤的。」
「沈文宇，你马上给我滚！」
已经没东西可以丢了，莫岚宣把头藏在曲起的膝盖上，就是不肯面对沈文宇。他如此的抗拒，沈文宇心中除了难过，再无其它，如果自己转身离开，这辈子莫岚宣永远不会相信他的爱。
「我不走，你抬起脸看着我，看着我——」他的手一碰到莫岚宣的肩膀就被甩开，莫岚宣像只惊弓之鸟，推开他跳下床。
赤脚踩过碎片的地上，沈文宇惊呼不要，可是莫岚宣却像没听到一样，他只想逃离沈文宇。
「你不要跑——」
他跑到房间另一边，跟沈文宇壁垒分明。
门突然被打开了，莫岚宣的母亲走进来。
「你们在干嘛？」房间内一片狼籍让她怔愣，发生什么事了？她看向莫岚宣，然后又看向沈文宇。
沈文宇一脚跪在床上，另一脚踩在地上，他皱着眉头笑了笑，脸上尽是落寞的神色，还有两行泪水滚下来。
「沈文宇你……怎么哭了……」这两个孩子是怎么了，怎么会弄成这样？她的儿子一向很有自制力，沉沈文宇字也不是暴躁的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岚宣？」她的儿子靠在墙上，地上有着血迹，整个人就像浑身带了刺。
咬紧牙关，他朝着莫岚宣靠近，走过一地粉碎，停在离他三步的距离。
「你们到底怎么了？」从她进来后，没有人回答过她的问题，这凝结的气氛又是怎么了。
沈文宇深吸一口气，忽地跪下，莫岚宣仍是面无表情，但身为第三者的母亲却瞪大眼睛。
到底……怎么了？她很想问，但是却无法问出口，心中的震撼无法言喻。
「就算……你不相信我也没关系，我、我只要你继续活下去，不要放弃，去开刀吧……至少也是一个机会……」
莫岚宣终于冷静下来，他看着沈文宇的头顶问，「我的病，开刀也不会好，甚至还可能让我提早死亡……」
「你的公司我会负责，你的父母我会照顾，包括你——」他抬高脸，看着莫岚宣，「不管你变成怎么样，我都会在你身边。」
曾经一个追一个跑，曾经两人之间剑弩拔张，曾经相互伤害，而现在，他却跪在莫岚宣身前，求莫岚宣为自己而活。
沈文宇往莫岚宣靠近，他维持着跪姿，脸上挂着微笑，一抹真心诚意的笑。
「岚宣……」
泪水，流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沈文宇抓住他的手上，他慢慢蹲下身体，跪坐在沈文宇身前，平视着他，点点头。
「……起来吧，你这样子……我很不习惯……」
沈文宇听从的站起，一并将莫岚宣抱起，往床铺走去，让他坐在床边。
「我帮你擦药。」才转身，莫岚宣却抓住他的衣裤，沈文宇又转回身来，「怎么了？」
「去医院吧。」
医生跟他说过，开刀也无法保证痊愈，甚至有可能会加速他的死亡，当时他未完成的心愿太多了，无法放手一搏，所以他放弃开刀，选择用药物控制病情，现在，他该做的事都完成了，没有需要留恋的了。
沈文宇停顿了下，点点头，「我送你去。」
但是，莫岚宣却笑了，「要是你忙，我自己去也可以。」
沈文宇毫不犹豫，马上摇头，「现在没什么比你更重要，换件衣服就走吧。」帮他拿了一套衣服更换，对自己的伤浑然未觉，静静的等着莫岚宣更衣。
门边的人早已哭成泪人，她掩住口，无法控制的恸哭，为了她的儿子，也为了沈文宇，这两个人无法长相厮守，注定了一个人要孤单被留下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如果可以，她愿意代替莫岚宣承受病痛，可是……
莫岚宣换了衣服，沈文宇抱起他往门口走，他们终于注意到门边的母亲。
「妈……对不起……」莫岚宣抱住母亲，安慰着她。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代替你——呜呜……」
「不要哭，开了刀，也许我的病就会好了，妳不要哭……」扯着拙劣的谎言，他知道母亲不会相信，可是，他无法当面向母亲说出实话。
「呜呜……呜呜……」不断的哭泣，她说不出半个字来。
「妈……」莫岚宣轻唤着，只能以手轻拍着母亲，安慰着她，眼眶发热酸涩。
沈文宇始终无言，静静看着他们，只有眼中闪过一丝动摇。

当他陪着莫岚宣跟医生讨论手术的风险时，他突然有种冲动，想将莫岚宣带回家，不再提要开刀这回事。
「有多少胜算？」
「老实说，就算动了手术，也只是治标不治本，你很清楚的。」
莫岚宣点点头，他很久前就知道了，很久前也决定放弃开刀，他怕有个万一。
「我知道，我想知道的是……如果我现在动手术，结果可能会怎么样？」
医生沉吟了好一会儿，一页一页翻动着病历表，翻完之后又重新翻了一次，他帮莫岚宣看病不是一天两天，这些年来如果不是莫岚宣的意志支撑着他，或许他早就不在了。
沈文宇也看到了医生沉重的脸色，他握住桌下莫岚宣的手，紧紧抓在手心，莫岚宣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的笑了。
这是场赌注，筹码是莫岚宣的生命，赢了就能多玩几局，输了的话……想到这里，沉字眉头紧蹙，凡赌必有输赢，可是这一回，他只能赢，输，绝不允许！
劝他开刀，是为了让他舒服点，让他可以多活几年，就算到最后依旧要死，也希望能多留他一段时间。
轻轻送出一声叹息，恨一个人，可以巴不得他死，甚至是饱受折磨到死；但爱一个人，却恨不得他能长命百岁，最好是无病无痛，偏偏，当憎恨的人跟深爱的人重叠时，这种情绪上的拉扯更加让人痛苦不堪。
「高医师，我知道你很为难，不管你的评估如何，请你直接告诉我。」相识多年，他对医生的认识也非浅薄。
视线从病历上离开，望着莫岚宣的眼神透着无奈，叹了气，开口：「如果你要动这手术，我会建议你到美国去做。」
「你没办法帮我做手术？」
「为了你好，我还是建议你到美国去做。」
桌下的手，交握得更紧，紧缠的十指，已经分不清是谁握住谁了。
听了医生的话，莫岚宣垂下眼睛，没再开口，反而是沈文宇说话了。
「高医师，你可以帮忙写推荐信吗？」
「这当然没问题，我会推荐最合适的医生给你。」
「谢谢。」

咨询结束后，脚底受伤的莫岚宣坐在轮椅上，推着他往电梯走，一路上莫岚宣都没开口，沈文宇也没说话。
电梯来到地下二楼，沈文宇先将莫岚宣送上车，随后将轮椅送回去，回来之后将车子发动，等候热车的时间，他终于出声了。
「你会怕吗？」
「会啊。」莫岚宣毫不犹豫的回答。
没有人不会怕的，踩在生死线上，谁能无动于衷呢！他轻点了下头，同意莫岚宣的回答，「我也会怕，我刚刚……突然很想带你回家，也不想跟医生讨论开刀的事情了。」
「呵呵……」莫岚宣笑了，笑声中隐带着凄凉，「是你要我开刀的。」
「我知道，」他转头看着莫岚宣，眼眸中闪着光亮，「我现在已经无法确定……要你开刀到底是对还是不对了……」
敛去笑容，他看着沉文字，说不出半句话，吞了下口水，喉结滑动了下，眼睛慢慢闭起来。
「我不要看你这么痛苦，但也不希望你去冒险，我——」
「我了解，」他打断沈文宇的话，睁开眼睛，嘴角勾起笑，「谢谢你，我决定去开刀，赌这一把。」
想不到，莫岚宣跟他不约而同的将这次的手术当作赌局，沈文宇的内心万分挣扎不安，他害怕。
「这场赌局很危险……」
「我知道，」赌注是他这条将要燃烧殆尽的小命，动辄都是退无可退的死路一条，怎么会不危险，可是——「我不会放弃求生意志，这些年来我没有放弃，这一次我也不会放弃的。」
「我陪你去——」
「你陪我去，公司谁来照顾？」
「可是——」
「我会回来的，我保证。」
莫岚宣说话的语气很轻松，沈文宇却无法放心，但见他的眼神透露出笃定，让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好，公司由我暂时管理，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谢谢。」
转动方向盘，车子离开停车场，朝着莫家大宅前进。
沈文宇专注的盯着前方，副座的莫岚宣早就闭上眼睛，不知是睡了，还是疲惫让他不想睁开眼睛。
狭窄的空间中，两个人默默无言，没有沟通的心却充满为对方担忧的愁绪。

当莫岚心在机场接到莫岚宣时，她几乎要当场飙出泪来。
瘦削身子，提着一个旅行袋，缓缓朝着她步行过来，距离越来越近，他才举起手招了招。
快步跑上前，接过哥哥手上的行李，莫岚心讶异于居然只有哥哥独自前来，「哥，累不累？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两个人并肩往外走。
「还好，妳在这边的工作怎么样？」
「没什么问题，妈妈没有陪你过来？」
「我不要妈妈陪我过来，我自己可以打理，还有妳在这边，没什么好担心的。」
「那……沈文宇呢？」
看着妹妹一眼，莫岚宣垂下视线，「为什么要问他？」
「妈跟我说了，你……跟他合好了？」
莫岚宣笑起来，「我也不知道那样算不算合好，我交代妳办的事，怎么样了？」
「我去联系了，一切OK！」
「现在还不需要跟任何人讲，有任何状况，妳直接跟我回报。」
「嗯。」
来到外头，莫岚心带着他走向一辆车，摇下车窗后，驾驶让他吃了一惊。
「妳——」
「先上车吧，我们先送你回去休息。」
点点头，依言坐上车，但没多久时间，莫岚宣就忍不住开口问道。
「为什么妳们会在一块？」他花了那么多时间找的人，原来被自己的妹妹藏起来了。
「哥，芸芸她是……」
「我自己解释吧，莫大哥，是我请岚心保密的，我不想夹在你跟沈文宇中间，也没办法嫁给一个根本不爱我的人。」
「妳不应该这么冲动，取消婚礼对你们两家有很大的伤害，妳不懂吗？」那时的混乱还历历在目，报章杂志会写得多夸张，他不用亲眼看也知道。
「我懂，可是……我明知道他心里有别人，如果为了顾全面子，还是乖乖嫁给他，也许现在我们也已经离婚了。」
「他怎么会舍得跟妳离婚，他心里只有妳一个女人，妳还不相信他。」
「他的心里还有一个男人，他爱的是那个男人，不是我这个女人。」
「谁跟你说的？」
「我感觉到的，他不承认，但是我不相信。」车子停了红灯，丁芸筠转头看了莫岚宣一眼，「他跟你承认了吗？」
她的问题让莫岚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低头避开那双清澈的眼睛，后面传来喇叭声，丁芸筠转头继续开车，没有再说任何话。
后座的莫岚宣，悄悄咬住自己的嘴唇，眼神中透着忧郁。
他们的事，看在妹妹跟丁芸筠眼中原来是这么的清楚，偏偏他跟沈文宇两个当事人都像是遮了眼睛一样，花了那么多时间，还是走到眼前这一步。
远渡重洋来到这里寻找他的未来，不管结果是好是坏，他都会含笑接受，这一辈子……是值得了……
迂迂回回、坎坎坷坷的一路走来，他终于在生命的尽头，抓住了这一生他最想要的那一人，只可惜，时间太短暂了。
「哥，很累吗？」
他的沉默引来妹妹的关心，他朝着后照镜笑笑摇头，「没事，我请你们吃饭，你们下午放假吧。」
「嗯，好。」暗暗吐了一口大气，她比谁都担心，比谁都不安，可是，一切早已毫无退路了，眼眶瞬间酸涩起来。
趁着空档，丁芸筠拍拍她的肩膀，给予她无言的支持。
而莫岚宣，不知何时，一双眼睛盯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心中却是空白一片。

他想要陪伴在他身边，莫岚宣却要他留在台湾，要他好好照顾公司，但是他唯一想照顾的，只有莫岚宣一个人而已！
让他独自一人前往美国就医，从送他上飞机开始，他的心始终高高悬着，除非他看到莫岚宣回来，否则他绝不会安心。
手术有风险，不管是简单的小手术，或是耗时数个钟头的大型手术，一个不顺利，或是幸运之神不愿眷顾，很可能他从此再也见不到莫岚宣。他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他也曾经想过不要让他去美国，可是……莫岚宣还是去了，走上这趟冒险之旅。
好几天了，他想打电话过去问问看状况如何，但是，他却没有联络的方式。
……原来爱一个人，真的可以为他生为他死，曾经以为，为了丁芸筠卖掉自己的十年已经是莫大的牺牲，现在，为了爱莫岚宣，他舍弃了自己所有的恨，忘了过去的十年光阴，只为了换得多一点时间，即使无法白头到老，即使只能多争取到一分钟，他也要去赌这一把。
他根本无心审阅任何文件，他只想知道现在莫岚宣的真实情况，手术的风险有多少，会不会让他的生命受到威胁——
「天啊，我要怎么等下去！」
焦躁的情绪让他失去所有的判断力，他不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了，已近中年的他，在尔虞我诈的商场打滚多年的他，如今，只是一个忧心忡忡的男人。
几次，他都想买机票飞到美国去，亲眼确认他的平安无事，他会留在台湾，只是为了要守住对莫岚宣的承诺。
是，他给莫岚宣的承诺是——会帮他照顾好莫氏企业，相对的，莫岚宣也必须平安从美国回来。
他会做到他的承诺，而莫岚宣，也必须做到他的承诺！
香烟，从来都不是他所喜爱的，但最近，香烟却成了他身边唯一的朋友，陪伴着他等候莫岚宣归来。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桌上的电话响起，来电显示的是国际电话的号码，瞬间，沉文字的呼吸一窒。
——是莫岚宣，抑是其它人？
他在心里问着自己，手，缓缓的伸向电话。
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他慢慢的抓起听筒，拿靠近耳朵，干涩的喉咙发出声音：「喂，我是沉文字！」

躺在床上，仰看着天花板漂亮的鹅黄｜色，为了舒缓病人情绪所使用的颜色，期待可以稍稍减去手术前的紧张。
莫岚宣三天前住进医院，做了详细检查之后，排定了今天进手术房。
头一次，他感觉到自己真的很有钱，否则，以他的情况，怎可能这么快就进开刀房，唯一的原因——他是个有钱人，为了延长自己的性命，这些医生绝对会为他努力的！
——这个手术不容易做，有相当程度的危险性。
——就算做了手术，也无法保证痊愈。
——以你的身体状况考量，如果决定助手术，必须要尽快动刀。
医生跟他说了这些，他还是决定进开刀房。
他想到很久以前，他做过一件连上帝都不会原谅的坏事，现在，上帝还会对他施出援手吗？
毕竟，他努力了，结果，就交给上帝决定吧！
不管是生或死，他都无怨无悔。
嘴角勾出浅浅的弧度，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出现一个男人的轮廓，这辈子他最爱的男人——沈文字，不理会他、恨他、现在却爱他的男人。聆听着自己的心跳，他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平和，无法言喻的舒坦。
如果，他没死在手术台上，他希望，往后的日子都可以这么过……
他，要的其实很简单。
平凡的幸福罢了——
「深呼吸，一、二、三。」
手术房外的灯号亮起。

『是我。』
熟悉的女声，他不用问名字也知道是谁，不是他想要听到的声音。
「嗯，」语气中难掩失落，他也不在乎被听出来，那些都不是他所在意的，「有什么事吗？」
『哥哥要做手术，你知道吗？』
「知道，是我要他去的。」
『手术有危险，你知道吗？』
「我很清楚。」
『你为什么要他动手术？』
「你看过他发病吗？」虽是问莫岚心，但他其实不需要她的答案，稍稍停顿了下，他继续说下去，「他的病越来越严重，就算是不能根治，我也不想继续看他痛苦了。」
『我知道那种感觉……』她发出叹息，跟着问道：『你为什么不来？』
「他不要我去，他要我留在这边，他跟我保证他会回来。」
『你相信？』
「我相信他，他是说得到做得到的人。」
接着，是一阵长长的沉默，虽然两人之间相隔千里之遥，但他知道莫岚心一定能了解他的心意。
远在地球另一端的她，唇角弯起，发出一抹微笑。
『我也相信哥哥，等哥哥出来，我再打电话跟你报平安。』
「谢了。」
『沈文宇，你……爱我哥哥吗？』
「我想不到求敌人活下去的理由。」他花了多少功夫才劝动莫岚宣去开刀，如果不是因为爱，他何必如此委屈。
她笑了，瞬间懂了他的意思，『谢谢你。』
「不需要，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妳不需要跟我说说，有任何事情，尽快通知我。」
『我会的，另外，芸芸她在我这边，人很平安。』
「客套话免了，辛苦她了，也辛苦妳了。」
『最辛苦的不是我们，如果哥哥可以好起来，一切都值得了。』
「一定会的。」
他不知道自己的信心来自何处，但他真的这样认为，很久以前，莫岚宣的快乐就是他，也许现在也是一样的。
但现下，他只能等待，祈祷上帝能让莫岚宣的手术成功。

半个月后，莫岚宣踏上回家的归途。
他比来之前更加清瘦了，但脸上的神采却比先前更好，眼眸中闪烁着光芒。
手术后，花了一些时间调养身体，他的病不可能痊愈，可是，手术让他残余的生命能够过得舒服一些。
这样，就值得了。
原先，他确定回家日期之后，沈文宇想要到美国来接他回家，但他拒绝了，他要沈文宇在中正机场等着他。
一进关，他就看到等候的沈文宇，脸上浮出浅笑，直直的走向他。
对面的沈文宇也快步朝着他走来。
「好久不见。」沈文宇看起来瘦了点，也许公事太过繁重，记忆中，他自己好象也没胖过。
没响应他半句话，沈文宇张臂一揽，将他抱个满怀，完全忘记他们是在机场大厅的场合，莫岚宣愣了，他嗅到沉文字身上的香气，却是他自己惯用的古龙水香味。
「文宇……」半分钟后，他举起手，拍拍他的背部，「你怎么了？」
「我好担心，我好怕……」
「怕什么？」眼眶突然一热，鼻子紧了起来，这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竟会怕成这样。
「我怕再也看不到你，我怕你再也不回来——」
他紧咬住自己的唇，瞬间哽咽起来，他不相信沈文宇口中的爱，他宁愿将他的爱当做同情，但是，他却无法控制现在的自己，他的眼泪快要溃决。
「别、不要说了，回去吧！」挣脱沈文宇的拥抱，他走向输送带，提起自己的行李箱，径自往外走。
沈文宇跟上他，自然的接过他手上的行李箱，安静的跟在旁边，走向自己的车子。
上车之后，车子驶上高速公路，往北行。
一路上，他们都没再说话，沉文字开着车，莫岚宣侧着脸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影响不了他，却可以让他稍稍避开沈文宇的热情。
他以为的一切似乎完全走样了。
至少，身边这个男人真的不同了。

手术之后，莫岚宣不再吐血，情况比先前好些，但他的体力越来越差，公司大部分都交给沈文宇负责，除了一些重大决策需要他决定之外，其余的时间他多半都是在休息中。
他回国后不久，沈文宇便搬进莫家，莫岚宣什么都没说，他的母亲似乎也默许了。
现在的莫岚宣几乎等于退休了，每天早上醒来之后，感觉体力还不错的话，他会出门去走走，否则就是待在家里看书，沈文宇下班之后，会跟他汇总报告公司状况，近来，几乎所有的问题沈文宇都能应付，需要让莫岚宣花时间决策的事情越来越少了。
每天同一时间，莫岚宣的房间门都会响起敲门声音。
拿下眼镜，目光迎向走进来的男人，「你回来了。」
「嗯，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我有出去逛逛，今天天气很好。」
「应该要出去玩的，」他笑了笑，从公文包中拿出报表，「这一季表现不错，可以发红利了。」
「哦？」接过手，迅速浏览起来，「很不错，有你在，我可以放心退休了，呵呵……」阖上报表，莫岚宣看着沈文宇，笑得一脸开心。
「你现在退休不会太早了吗？」
「我都四十岁了，还不退休要干嘛？莫氏有你就够啰！等我死了之后，岚心会接任总裁，到时候就麻烦你多多帮助她了。」
人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闲话家常般的讨论自己的死期呢？以前的莫岚宣或许不知道，但是现在他知道了，当路就要走完的时候，也没什么好忌讳的了。
面临生死关头时，以前看不开的，也都能看得开了，可是，身边的人却未必是想得开、放停开。
「闭嘴！」沈文宇忽地生气起来，口气十分不悦。
「你没必要生气，我本来就快要死了，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叫你闭嘴你没听到吗！」
「就算你不准我说，结果也不会有所改变，你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生气……」
「你——」他瞪着莫岚宣，突然抱住他，「就算结果不会改变，我也不要你说出那个字，你骂我孩子气也好，我就是不准你说那个字！」
「文宇……」举手回抱住他，轻抚他宽大的背，「你真像个小孩子。」
「求求你，不要再说那个字了，我求你。」
「好，我不说。」就算不说，他也逃不了最后的结局，他自己很清楚。每下愈况的健康，他还能多拖多久呢，……

「到了夏天，我们去度假吧。」
「你想去哪里度假？」
脱掉外套，沈文宇拉着莫岚宣走到阳台，自己坐在躺椅上，让莫岚宣坐在身前。
「哪里都好，不要太热也不要太冷的地方，你才不会生病。」
「欧洲吗？以前去过，但是你好象不喜欢。」
「好啊，我们再去一次。顺便问妈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你叫得真顺口。」
「哈哈哈哈……顺便也去荷兰，我要跟你结婚。」
「结婚……」
「嗯，我会买一个大钻戒给你，让你当最漂亮的新郎。」
「我当新郎，你要当新娘吗？还是说，你要当我的养子？」
「无所谓，反正只要你不介意，我穿婚纱也是可以的。当养子也不赖，你本来就比我大，你又那么有钱，当你的养子稳赚不赔。」
「的确。我除了年纪比你大，其它都比你小，不过年纪比你大就够了。呵呵……」躺进沈文宇的怀抱中，莫岚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