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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女王妃深宫泪:倾城媚姬-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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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着舞谱摹拟动作,竟能无师自通,她天资聪颖,其舞风格空灵飘逸,甩袖旋裙的姿态,仿佛注入了灵魂,一举手一投足,蕴含倾世神韵,使观者也不由自主随着舞者的悲欢而心动神摇。
歌舞教习师傅连连惊叹,从未见过拥有如此天赋的女子,便对她青眼相加,准备作为得意门生而把毕生功力倾囊相授。
女人之间便是如此,尤其是身份相当的女人。
年纪相差太近,轻则羡慕,重则嫉恨。只要见了比自己稍微优越的同性,心里总会不自觉地泛起酸溜溜的感觉,若是比自己稍不如的同性,便会生出不以为然的轻视,总不能完全敞开心扉、毫无嫌隙。
而年纪相差得大些,不是同辈中人,却大多能够和睦相处,以一颗客观的心去包容欣赏,进而赞叹推举。
故此那些教习师傅都对黎鸢亲热爱护,视若珍宝,在徐老鸨的关照下,时常为之开个小灶,显然是以未来宜春院的头号花魁身份视之,却也因此惹来同时修习的其他雏妓的暗自嫉妒。
好在黎鸢言语温厚不争,行动圆滑机巧,倒也不曾真的和谁结下梁子。
歌舞早课已罢,黎鸢便勉强拖起香 汗 淋 漓的身子去仙波池沐浴更衣,香汤敷体,将因出了汗,而毛孔大开的玉肌雪容,从内之外滋润个透彻。
之后便是回房用早膳,黎鸢经过这一早晨的训练,已是有些疲惫,倦乏地倒在软榻之上,微眯片刻。
小蝶将食盒从厨中取来,置于小案之上,正把百合红枣粥盛在碗里,欲唤黎鸢坐起身来吃粥之时,忽听得有人推门而进,转头望去,一个肥硕的身体,摇摇摆摆地进了房中。
来人正是徐老鸨,今日她着了一件翠锻霜纹锦袍,衬得涂着厚粉的白腻圆脸尤为触目,唬的小蝶手一抖,忙低声道,“姑娘,徐妈妈来了。”
黎鸢恍若未闻,依旧倚在榻上,唯有那如翼的长睫不易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徐老鸨掀起了玉帘,目光在室内两人身上打了个转,脸上立即盈起慈祥的笑容,“阿若啊,早课太累了身体吃不消么?”说着便迈步进来,身后并无丫鬟跟随。
小蝶讷讷地叫了一声“妈妈”,便闪身侍在一旁,垂下头去,双眼局促地盯着脚尖。
黎鸢缓缓睁开惺忪的双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转眸望去,眸中现出讶异之色,“妈妈,您怎地来了?”慌忙以手扶榻坐起身来。
徐老鸨喜笑颜开,几个小碎步快走过去,牵住黎鸢的手,扭身坐在她身边,殷勤说道,“十天没见了,妈妈心里记挂着你,所以今天一早便来看看你。”
黎鸢眸底滑过一丝嘲讽,转瞬即逝,随即脸上绽开感激的神色,笑意吟吟,“多谢妈妈厚爱,幽若担当不起,又让妈妈操心了……”说着,竟红了眼圈。
徐老鸨见状,忙将其拥在怀里,抬手轻抚她的鬓边发丝,转头对小蝶说,“小蝶,你去我房中把那盘刚做好的梅子凉糕取来,给你姑娘开开胃。”
小蝶一听如得了大赦一般,忙抬腿就走,还未及出去内室,徐老鸨又高声唤道,“取来后搁在厅中便可,我和你姑娘说说体己话。”小蝶应声而去。
32韬光养晦(2)
徐老鸨这才调转目光,望向黎鸢,神色慈爱,“阿若,你心里可怨恨妈妈?”
不待黎鸢回答,她便接着说,“这十日来,你在受着禁闭之苦,妈妈也是如坐针毡哪,妈妈理解你的心,可是估摸着你却难体察妈妈的一片情……”
听了此话,黎鸢心中不由一阵犯呕,却只能强忍着,喉间顿了顿,哽咽道,“幽若自知罪责深重,不成想还能得到妈妈宽宥,真是羞愧难当。”
徐老鸨长叹一声,语气伤感,“妈妈管着这院子里上百号人,实在不易,虽然心里偏袒你,但是你犯了错,假如不处罚,确实说不过去。甭说众人不服,宜春院也会因此坏了规矩。”
她眼底滑过一抹无奈,一绷嘴,白腻的腮边泛起细细纹路,
“妈妈也是打年轻的时候过来的,有哪个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到青楼里来谋生的,都是被逼无奈,论起来,妈妈的身世更凄惨,吃得苦、受的罪比你多太多,可是人,尤其女人,要认命哪……谁叫咱们天生命苦,又有什么办法,唉……”
黎鸢敛眉垂眸,默然不语,谁也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徐老鸨抽出手来,轻轻触向她的鬓底,拨开浓密的发丝,检视头皮上结痂的伤疤,柔声问道,“还疼不疼?”
黎鸢寒彻的心被这问话暖的一颤,死寂的面色泛起几丝波澜,低声答道,“好多了……”
徐老鸨沉沉吁口气,捋顺她乌黑的长发,“俗语说,打在儿身,疼在娘心,这话用在妈妈这里一点不差。扎你头上,就是扎的我的心尖肉啊,唉……”
她摇了摇头,眸中溢着沉痛,“可是这一切都得做给那些人看,才能堵得住悠悠众口,饶是这样,还有一些人心里不服,跑我面前来嚼舌根,说妈妈心长得歪了,对你太过仁慈。”
黎鸢眼中早氤氲两湖泪波,泫然欲滴,抬起眸来,凝望着她,“妈妈的心幽若自然明了,即使是在盛怒之时,您也不舍得真就将我推至万劫不复之地。”
此话一语双关,至于听者与说者领会是否一致,就不得而知了。
徐老鸨连连点头,脸露欣慰之色,“是啊,好若儿,你真明白事理。你也知道,这宜春院我仅仅是丫鬟拿钥匙——当家不做主,东家并不是我,所以处理很多事情都受牵制。纵使不考虑下属民情,也要顾及上头的意见。”
黎鸢微微一笑,“这些道理即使您不说,我也都明白,又何必劳动妈妈亲自来解释,幽若不是糊涂人,一切都懂……从来不曾存半点怨恨。”
“那就好,那就好……”徐老鸨连声说道,脸上笑开了花,抬起臂膀将黎鸢拥的紧了紧,疼惜不已。
黎鸢偎在她怀里,感受着背上那厚厚的手掌轻轻的拍打,恍惚间竟有些贪恋的感觉。
这温暖的怀抱,在不久之前还能时时得到,如今就连梦里也是荒芜一片。此刻闭上眼睛,若不细思量,若肯将错就错,就当是重回往昔慈母怀抱。
她湿了眼眶,唇角一滑,“娘亲……”不自觉呢喃出口。
徐老鸨一怔,脸上僵了片刻,生硬地扯了扯唇角,勉强勾出个温柔的笑来,那附于黎鸢肩上的指尖却抑不住地剧烈颤抖。
黎鸢忽觉自己方才失言,脸上一赧,垂下头去,未能将徐老鸨的反应收在眼底。
33韬光养晦(3)
晨曦透过一格通透的窗棂洒了进来,几束耀目的金色灿光跳跃在室内,映的案几上的银色器皿也熠熠生光。
二人各怀心事,对着这矅然光景呆滞了半晌,徐老鸨凝了凝神,舒了口气,又看向黎鸢,“我今日到你这里来,还有一件事情提醒你。你要时刻记在心头。”
黎鸢浅笑,神色乖巧,“妈妈有什么话尽管吩咐,无不遵从。”
徐老鸨点了点头,目光幽幽,直看进黎鸢的眼里,“你可知道在这宜春院里,你最大的依靠是什么?你最大的敌人又是什么?”
这话把黎鸢问得一怔,不知她是何意,心下踌躇片刻,敛眉答道,“愿听妈妈赐教。”
徐老鸨正色道,“你最大的依靠,是你灵慧的天赋和上乘的外在条件,你最大的敌人是这繁杂的课业。在及笄之前,你必须全心投入,将全部技艺烂熟于心,以求花魁首位,在挂牌以后,揣摩演练,以保魅力长盛不衰。”
黎鸢的眼神闪了闪,长睫垂下,遮住漆黑的瞳眸,“幽若知道了,从今日起,会加倍用功,定不辜负妈妈的期望。”
徐老鸨满意地颔首微笑,扯了扯黎鸢颈下的衣襟,将褶皱捋平,语气幽然,“那你觉得碧云呢?她在这宜春院中,最大的依靠和最大的敌人分别是什么?”
黎鸢樱唇微张,怔怔地望向徐老鸨,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仿佛在向她探询。
徐老鸨忍不住伸出食指,点了一下她的眉心,无奈笑道,“你呀……她最大的依靠是连续五年未曾变过的头牌花魁称号,她最大的敌人……”
她突然卖了个关子,拖着长腔,笑吟吟地瞅着黎鸢,意味深长地说,“就是你……你令她如今的位置岌岌可危。”
黎鸢心底冷笑一声,面色不改,仍罩着一层迷茫,低下头去,“我不会与姐姐争的。”
徐老鸨哈哈一笑,“不在于你争不争,即使你不争,该是你的还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黎鸢轻咬下唇,若有所思,徐老鸨叹道,“唉,妈妈点到为止,你自己慢慢体悟。你是个极其聪明的孩子,以后多长个心眼,凡事谨慎为好。”
说着她拍拍黎鸢的肩膀,就要起身,“妈妈还有别的事,就不久坐了,你快用早膳,误了时辰,对脾胃不好。”
黎鸢忙也随着站起身来,笑道,“妈妈这就走?我还想请教妈妈有关于及笄之礼的一些细节呢,那只好改日再说了。”
这话把徐老鸨哄得眉开眼笑,立即驻下要移开的脚步,柔声说道,“真不愧妈妈疼你这一场,阿若,现下就想着为及笄之礼做准备了?呵……这里面的规矩还真不少呢,不过都是妈妈的活计,到时候我替你一一张罗好,你就只做个无忧无虑的新娘,尽情展示你的娇艳就是了。”
新娘?黎鸢一脸诧异,眼底掩不住惊疑的目光。
徐老鸨见状,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这个不难,你等再上课时问一问教你礼仪的月仙师傅就行了,或者过上几个月,楼里便有两个姑娘该操办及笄之礼了,你到时候亲眼观摩一下,眼见为实。”
34韬光养晦(4)
黎鸢点头称是,趁着徐老鸨心花怒放之际,眼波一转,上前拉住她的手,摇了一摇,祈求道,“好妈妈,那日你收去的扇子,是我从家带来的唯一念想,你能不能……能不能把它还给我?”
徐老鸨一怔,满面的笑容顿时敛起了大半,眸光在黎鸢脸上兜兜转转,半晌喉间才挤出几句话,
“咳……幽若啊……你那扇子价值不菲,白玉做的骨架,青翡翠的巧坠儿,扇面是最上等的苏州绢面制成,就连画面也是上等画师绘成,妈妈怕你小姑娘家的整日带在身上保管不善,一时不慎丢了可就坏了……还是妈妈替你收着比较稳妥。等你行了及笄之礼,算是长大成人,妈妈再还给你咯。”
“就这样吧,妈妈先走了,你好生养着身子。”说着她皮笑肉不笑地瞅了黎鸢一眼,松开黎鸢一直扯着她的手,转身掀开帘子推开内室的门走了。
到了厅中,还对候在外面的小蝶亲热地交代,“照顾好你家姑娘,有什么需要就及时告诉我。”
黎鸢靠着案几,以手撑着桌面身子才不至于倒下去,眼底有泪蒸腾,波光中荡漾着幽明不定的神,唇边绽出一抹大大的苦笑,低声呢喃,“只消这最后一招,所有温情脉脉的谎言都自动揭穿……”
小蝶端着一盘子糕点推门而进,见她摇摇欲倒的模样骇了一跳,忙搁下盘子,上前扶她,焦灼而又关切,“姑娘,你没事吧?我见她今日态度还算温和啊……”
黎鸢淡倦一笑,眼底神采俱失,搀扶下跌坐在榻上,嗫嚅道,“无妨……只是有些乏了,这会子还未吃饭,心中空荡。”
小蝶忙去端来粥,摸了一摸,所幸还有些温热,便用小勺子,一勺一勺地喂到黎鸢口中。
过了片刻,黎鸢才缓过精神,有了些气力,抬眸看向小蝶,酿出个感激的笑来。小蝶却也无言,只对她鼓励似的回笑一下,便又用筷子夹了点心和小菜给她果腹。
饭后,黎鸢怔了半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小蝶见她精神还是有些困顿,便嘱咐了句“好好歇着”,没再搅扰,离了内室去忙别的活计。
良久,她起身至窗前,推开窗棂,迎面是春日温煦的碎金漫洒,窗台上顿时一片灿光烁然。
窗外有一株桃树花开正艳,碧色嫩叶,玲珑香蕊,灼灼其华,耀人眼目。
黎鸢望得出神,眼底却流过一抹极深的哀伤,注目之下,销骨蚀髓。
她微探出手,似乎要去轻抚这一树鲜妍。
这花开的无比绚烂,每片娇瓣仿佛都在欢歌,颂这盛世美景,赞这青春芳华。或独自销 魂,浅吟低唱,或花团锦簇,浓斟醉饮,无一不是恣意纵情,极尽妩媚。
她喟叹一声,滞在空中的手微微颤抖,这明媚鲜妍的胜景美致,只消得一阵骤雨飓风,便是满树凋零,一地狼藉。
残红泣泪影,香魂无归处。
只是,这灼灼桃花或许能得天公恩赐,风和日丽中,有幸从娇嫩蓓蕾开到怒放琼葩,再到孕出青桃花事了。
而自己,要怎样才能逃得过必来的风雨蹂躏?
要怎样才能在肆虐的雪雹侵袭中,完璧其身?
她哀极的眼湖中,已干涸无泪,幽深的黑眸仿佛结了千仞寒冰,在这个春暖花开的清晨,令周遭馨馨融融的一切蓦然冷滞清厉。
良久。
黎鸢正倚窗筹谋之际,忽听得门外一声清脆的呼唤,探头一看,原来是隔壁珑翠苑的如莹,来叫她一起去棋室听清荷师傅授课,忙整整妆容,出门迎了上去。
35刹那芳华(1)
“我一直在房中等你,谁料你竟在窗前发呆。”如莹笑道,一双灵气过人的眸子满是娇嗔,“若是迟到了,清师傅怪罪下来,你可要全兜着咯。”
“姐姐莫急,都是妹妹的错。”黎鸢莞尔不禁,脸上带着歉意,携了她的胳膊,两人肩并肩地走。
果然,名曰“烂柯洞”的棋室内已是济济一堂,独缺了他们两个,如莹冲着一脸肃峻的清荷做了个鬼脸,赶紧垂下头去,扯着幽若,小碎步匆忙归位。
众姑娘两两对坐,每二人面前均摆有一张方桌,上置着一盘围棋。
而室内正前方立有一屏风,上画着山岭石洞,旁有几株盘根错节、苍虬曲旋的参天古树,树下有二童子在对弈,一头戴斗笠、手持板斧的农夫在旁观棋。
而屏风一侧写着两句清幽苍远的诗词,“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清荷见人已到齐,这才开始授课。
她容貌清丽不俗,年近四十,却保养得甚好,眼梢嘴角尚不见有任何纹路出现,只是平素不苟言笑,纵使遇到什么愉悦的事情,也仅仅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总让人有望而生畏的距离感。
虽如此,却从不见她呵斥众人,即便有弟子对棋法难入其门,她便反复强调要点,从不轻易动怒。故此众姑娘对她的畏中倒有七分是敬。
“经过这些日子,你们对于基本的技法都掌握的差不多了。从今日起,便要通过日常的切磋磨砺,来逐渐提升技艺。”
清荷婷立于室中央,一双眸子如水般幽静,沉声说道,“我现下要提醒诸位的,不是这棋本身的技巧,而是下棋人的心思。”
黎鸢听到此处,不由抬起头来凝望她,恰逢她转眸过来,目光交集时,黎鸢竟从心底泛起一阵清澈之意,直觉得整个灵魂都淀了下来,惟想到斯世静好,只愿安然微笑。
只一瞬间,她便移开视线,继续讲说,“诸位将来与人对弈,切记一点,你们辛苦操练棋艺,不是为了在棋局中争强好胜,把前来手语的恩客拼杀的落花流水,而是要可赢可输。输要输的不露痕迹,赢要赢得旗鼓相当,仅多出一子二子为善。如此高超的境界,才是我等青楼女子的最终目的。”
众姑娘面面相觑,均露出不解之色,唯有黎鸢与如莹相视一笑。
清荷顿了顿,沉吟片刻,方道,“皆因我们是以卖笑为生,一切言谈举止都要围绕取悦恩客这一主旨。你若是让男人输的太惨,他恼羞成怒,必定再不来你处欢会,因此最好三局二赢,赢输间隔,输时也要天衣无缝,不让他察觉,才能给足男人面子;赢时仅稍胜一二,他才能觉觅得知音,意犹未尽,心思胶着在你身上。”
这一番话实把男女相处的大义阐明。浸淫在这烟花柳巷,耳濡目染中,聪明剔透的黎鸢早已将这道理悟在心底,牢牢记住,
只是她偶尔在想,男人,都是这般虚伪可笑么?都是这般孟浪肤浅么?
也许是吧,她轻叹,除了她慈爱的父亲,除了心中的少年绰鹏,也许别的男人都是这样的吧。
她有些惶然地想,那少年绰鹏会不会在无情岁月的侵袭中,在污淖泥潭的熏染下,有一天也将变成如此不堪?
忆起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以及临别之时温暖的目光,还有那句坚定犹如诺言的话语,她随即猝然否定了心底的疑问,不会的,不会的,他永远都不会变……
多年以后,她终于证明,他没有变,依旧是那个清冽如水的男子,但她却早已混迹红尘,无情世事的打磨下,蒙了灰尘……
36刹那芳华(2)
见众人均敛眉垂目,似有灰心之意,清荷面色盈起一抹浅笑,安抚道,“若要炼成这精湛棋术,确实不易,先天的禀赋和后天的刻苦缺一不可。诸位也不用烦恼,世上哪有完美之人,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只需把自己最擅长的那一项发扬光大,能够顶起一方招牌来,便可以了。”
她顿了顿,沉思片刻,温言勉励大家说,“比如我,琴棋书画、曲舞诗酒,这八样里头,也就只有棋与书能拿得出手,其余都属泛泛之辈。因此你们对于不十分专长的,浅尝辄止即可,不需耗费太多精力。”
她说的虽是谦虚,但众人皆知,她是老一代花魁里面技艺尤为出类拔萃的一个,各项均属高手,棋书二者达到顶峰而已,不过这一番言语着实宽慰人心。
“虽说术有专攻,但万法归一,人世间的道理终究是一致的,你们要从这不同的技艺里找到共通点,融会贯通,才能镇得住头上的牌子。毕竟这些东西都是表象的形式,最实质的还是勾住男人的心。”
说到这里,她眸中一黯,脸上掠过一片忧愁,似乎是在哀叹话不由衷,“勾得住心,四个字玄妙之至,其中机缘,一定要细细揣思琢磨。”
一直凝神细听的如莹,却于此时突然插话,“清师傅,你当年堪称洛泉之最,肯定深得其中奥妙,能否传授于我等速进诀窍?”
她性子直爽,这话问的有些唐突,黎鸢心中替她捏了一把汗。
清荷一怔,却未着恼,只苦笑了一下,坦然答道,“我虽有些名声,但那时年轻识浅,不能成真正的气候。是近年来闲下来,也加上上了年纪,才悟到了许多道理。”
她目光扫视一圈,在黎鸢这里稍稍停滞了一下,又去看别人,“你们之中有不少根底甚好的,兰心蕙质,要以我为鉴,寻个情投意合的像样男子、托付终身,尽力出了此门,得以颐养天年。”
这些十余岁的丫头,哪能想到颐养天年那么长远,闻听这话,后半句浑不在意,前半句的“情投意合”却是听在耳边。唯有黎鸢却将那“尽力出了此门”在心头默念几遍。
清荷长长地叹了口气,眸光投注到雕着繁花镶着叶边的窗棂上,似乎透过它记忆穿梭到了从前,“我从前清高自傲,师傅们给我取了清荷这个名字,想必也是根据气质心性来的吧。”
“我既最擅长棋艺,打出去的名号便是它了,来找我对弈的人,在我眼中仅是些纨绔子弟,我只是冷面对人,话语不多,棋局中将其困住,来冷眼看其丢盔弃甲的狼狈相,平抑心中郁郁之情。”
说到这里,清荷似乎脸上覆了冰霜之色,“男人们觉得不如我聪明,而我又不风趣,过关斩将,煞风景的很。他们在我的冷淡且揶揄的目光下都索然无味,所以我的恩客并不太多,大多是些心血来潮的猎艳者,也因此直到摘牌谢客,也未有合适的人肯来赎走我。”
黎鸢心底生起一股浓重的悲凉,若是逃不出去,或许,清荷现在处境,就是她的未来的写照,落寞孤单,无依无靠,未有一个亲人、未有一个子女……
又或许二十年以后,她亦变成了这里的任何一位师傅,都曾艳名远播,都曾一代花魁,但终究红颜蹉跎,终究人尽可夫……
父母的血海深仇,终究千古埋没。而自己的一世幸福,永难再寻……
想到这里,她不寒而栗。
37刹那芳华(3)
清荷将目光转向众人,语重心长,“年轻时向往着摘牌后的日子,但真的到了这个时候,才体察到此时会有多么空虚寂寥,了无生趣,倒不如接客之时,热热闹闹,虽然烦恼,到底有些生机。”
“年轻时也会不屑于向人献媚争宠,直到老了,才知道,那只是达到目的的一种手段而已,何必看的太重……”
“年轻时,会对男人挑三拣四,有痴心的男子要为你赎身,你却嫌他不够风雅、不够潇洒,不符合你心目中男人的模样,直到老了,才发现命运给你安排的人你没有好好把握,那就再也找不回……”
这一席话如此的沉重,重得满室的空气都凝滞下来,姑娘们心里都若有所失,一颗心随着清荷的话起起落落,最终化为口中一声满是遗憾的叹息。
清荷见大家怔住,恍然回神,脸色却轻松起来,笑道,“说着说着竟然偏了主题,我只是想告诉大家,该把握的要当机立断。至于勾人心魄的诀窍嘛,这个主要还是看个人天赋,记住一句话,‘柔能克刚’。从对弈上来讲,便回到了方才所说的主旨,取悦恩客,输要天衣无缝,赢要略胜一筹。”
众姑娘直觉得师傅今日的话中藏了无限的深意,懵懵懂懂中似有收获,只一一记住,慢慢消化。
清荷见大家默背定律似的,口中念念有词,浅笑片刻,须臾方道,“这只是个通行的法则,千万不可胶柱鼓瑟,还要机灵善变,对症下药才是。倘若逢了个柔弱无骨的书生恩客,姑娘们可就要拿出来刚强利落的一面了。一物降一物,阴阳相协相生,这是真理。”
诸人点头应诺,黎鸢细品之下,顿觉受益匪浅。今日她一席话,已远非一堂普通的围棋课所能蕴载的了。
之后清荷又叙了些棋艺上的要点,皆是之前授课时就曾讲述过的。
当时初窥门径,黎鸢听得有些糊涂,而如今回头纵观全局,却也不觉如何晦涩难懂,经稍一点拨,就将整体以及局部细节都能贯通起来,仿佛打通了奇经八脉一般畅舒无比。
一个时辰过的飞快,临近课毕,清荷眼中也逐渐地袭入了倦色,姑娘们便将面前的棋盘收拾齐整,纷纷起身向她告辞。
黎鸢与如莹亦随着人群走了出去,在棋室门口,黎鸢忍不住回头驻望了一眼清荷,恰与她怔然看向众人的目光相逢。
巳时将尽,绽得正盛的灼然金乌将煌煌日光从窗外大把大把地洒进来。
清荷依于窗前,恰浴在恣意灿烂的烁光之中。然而绚目光影恍惚抚照之下,她纤瘦的身姿,清雅的面容,显得格外萧瑟落寞。
在与她对望之际,一丝凉意幽然从黎鸢心底荡起,接着泛滥成洪,涌上了四肢百骸。
她眸中的凄凉与悲悯,不知究竟是为着芳华已逝的自己,还是这群仍然青春少艾的姑娘。
辨不清根由的黎鸢,只觉那眸光中蕴含的感伤,如飞针般刺入人心,再难拔出。
38刹那芳华(4)(二更)
走在清幽小径上,黎鸢与如莹心情都有些沉闷,二人不约而同地低头,看着脚下的斑驳树影,一路无话。
路边林木枝头,已由初春时浅碧的稀疏新芽,舒展成郁葱浓密的阔叶。
姹紫嫣红点缀其中,四处弥散的馨香,使人昏沉迷醉,流溢在空气中的,还有清脆娇啭的莺啼声。
黎鸢长叹一口气,心底没来由地跃出几句词。
“春妍极时转凋零,芳华刹那梦无情。莫嗟好景须臾尽,朝露弹指即蒸腾。”
触景伤情间,这诗虽然不够文采,却绉的极其应景。春妍芳华虽须臾散尽,然仍不至于称得上极悲哀,那朝露弹指即逝,才是最该嗟叹的。
但她只顾品味字里行间的伤感之意,却未留意到,“朝露弹指即蒸腾”,此语若从另一角度来看,朝露虽弹指寂灭,但一旦蒸腾,却是化为缤纷霞云。
诗中流露的慨然气魄,隐隐有王者之风,这却是须后来盖棺论定时方能辨析到的。
正在黯然行走之际,忽听得背后有人呼唤道,“若姑娘。”
二人当下驻足回望,却原来是一个不知名的小丫头,在不远处挥手,黎鸢不解,问道“什么事?”
那丫头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月仙师傅请你去她那里一趟……”
黎鸢有些讶异,却也无法,转头看向如莹,眸中含着歉意,“只好抛下你去了。你且自己回吧。”
如莹粲然一笑,神秘兮兮地附在她耳边低声道,“肯定是又要为你开小灶,若是如此,别忘记回来之后传授于我咯。”说完,冲着她眨了眨灵动的眼睛,便踱步离开了。
黎鸢只得跟着小丫头,顺原路返回,一路上不住忖思,这月仙师傅究竟为何如此匆忙地召唤。
以往作为对她特殊照顾的单独授课,一般安排在晚间,且怕引起其他姑娘的不满,都是悄没声的私下通知,今日如此明目张胆,还定于午时,实在有些蹊跷。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二人便到了月仙师傅授课之所——令仪堂,小丫头在门外通禀了一声,待听得堂内传来应允声,黎鸢方才轻轻推门进去。
只见厅中布置的十分雅致,一桌一椅,莫不精雕细刻,一帘一棂,莫不匠心独具,人一入其内,便觉十分赏心悦目。
裁剪得当的盆景、名贵精致的花瓶,及插于瓶内散发阵阵幽香的时令鲜花,触目之处,皆是可入画的美景。
黎鸢方才郁结于心的烦闷,进的此房来,竟于一瞬间便烟消云散了,只觉得心旷神怡,来享受着扑面而来的畅舒,其他不如意的事都暂且搁置一旁了。
一位中年女子坐于案几旁软榻之上,听得她进门,立即将手中所持书卷放下,起得身来,笑意吟吟,
“幽若来了,快坐下。十几天没见,师傅可是真想你了。你徐妈妈也真狠心,把这么个美人儿囚犯一般关在房中。”
黎鸢忙施礼拜上,“幽若见过月师傅,您近来可好?”
这女子,正是掌管宜春院礼仪之事的月仙。
从姑娘们房中安置的摆设布景、到身上搭配的穿衣打扮、脸上调抹的胭脂水粉,再到平日里的言行举止,一颦一笑,都归这位师傅调教,而宜春院的大小规矩礼节,也由她来教授。
前日里黎鸢所看的那美人册子,也正是月仙临摹着众位花魁,精心所绘。
39及笄之礼(1)
月仙见黎鸢行礼,忙携了她手,和蔼笑道,“不用拘礼。来,坐到我身边,咱们娘两个说说话儿。”
说着她便拉着黎鸢,让其坐在软榻一旁的小凳之上,而自己回身倚向榻上。
她年纪与清荷不相上下,肌肤微丰,脸色白腻润泽,丝毫不显脂粉痕迹,而衣着则是典雅幽淡,极衬气质。
比之清荷的清淡内敛,她更加亲切近人一些。
如果清荷是在水一方、出水清愁的一朵水莲花,那么她便是一株端庄秀雅、仪态万方的白牡丹。
此时,黎鸢偎在软榻边上,垂眸静待月仙言语。她却偏不说话,只拿一双秀目,上下打量黎鸢,眼神细密而玩味。
黎鸢察觉到了古怪,抬头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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