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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名门毒女-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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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点灯?”,凭着室内浅淡的气息,萧泓摸到了窗下,手指探上了曼云的额头,低语轻问。
室内的一片黑暗寂静令他担忧地不敢点灯,唯恐火折子擦起的一瞬间会让潜藏的真实插翅而飞。
躺在摇椅上的妻子象是睡着似的没应声,萧泓落在她额上的手更贴紧了些,秀洁的额头只是微凉,可指尖再往下,却濡上了一片更加冰冷的残泪。
“曼云!”,原本俯下的身子索性半蹲半踞在了椅边,萧泓低头靠向了曼云的耳边,飞快过滤着妻子突然如此伤心的种种可能。
回到云州之后,他常呆在军中的原因,曼云是知道并理解的。考虑到曼云的身体,尽可能让她少喝些避子汤只是附带的小理由,最主要还是因为洛京的父亲暗地里交代的军事筹备。在变乱频繁的世道,每一个后方都有可能变成前线,若是只顾图了躺在榻上的安逸,说不准会让整个家族都变得无法安生。
明事理的曼云是不会纠结这些事情,那就是因为……
萧泓念头一闪,温柔劝道:“还是为小羽哥失踪的事吗?前几日,你不还自个儿说小羽哥鬼精,若没消息反倒是藏得严实更安全?”
身在云州,虽说中原的消息有些迟滞,但作为萧家的大本营。云州总会收到了各地传来的各样军报,几乎与洛京相同。当日从夏口回归楚阳的徐羽,在一个多月前就已从伪楚的国境之内失踪,据说是因当日夏口行宫逃生遭到伪楚朝中质疑和父亲徐讷的责备,带着刑伤愤而出走,如今下落不明。
“曼云,我今天又接到四哥从历泽发来的信报,通篇都在埋怨师父。四哥说徐讷思缜行稳,老奸巨滑,半点没有因为徐羽事与伪楚国主刘泰君臣见疑的迹象。现在四哥正在派人手想抢在伪楚那些人之前找到小羽哥。方便……方便用间策反。我有去信请四哥尽力对师父网开一面。信一送出去。我就想到其实说不准该是由你写封信给师父,帮我求他对四哥手下留情才是……”
听到丈夫如约带回了新消息,原本紧闭着双眼不声不响的曼云在他的絮言中轻嗯了声,应道:“我是想师父了。”
肯说出原由就好!
萧泓长舒一口气。伸臂撑在曼云的肘腋之下,象待着孩子一样地将妻子抱了起来拍背相哄,“若是四哥那边进展顺利,说不得我们下次进京就能请了师父到府里做客,还有……还有小羽哥……”
想起师父根本不是他说的牵挂,是自私地想到前世今生吃下的那些药!曼云伏趴在萧泓的肩头,鼻头一酸,不觉又有些珠泪欲雨的冲动。
前世里喝下的绝子药,今生算是都找到了出处。香零是祖母周太夫人下的。雪诃子应当来自改名叫了王素雪的薛素纨,这一世的药被曼音服下挡了灾。而玉彻,按着前世推想,曼云本以为是贺明岚的杰作,而这一次却相逢在了萧府之内。
当年。娘亲杜氏看着父亲周柘从周太夫人那儿拿了不让她生育的绝子药回来,是何种心情?突觉有些母女同命的曼云,脑子一拐又想起了现在身在江南的娘亲,原本强忍的伤感顿时化作了泪雨倾盆。
“曼云!曼云……”,名字一遍又一遍地在萧泓嘴里唤着,他的手抚过她的长发,她的腰背,极尽着努力劝慰着她的伤心。
当年的父亲又是怎样想的?知道自己信重的母亲要对深爱的妻子下毒,是否也曾同样伤心?但若他什么都不知道,就让祖母顺心遂愿了又会如何?
曼云的泪意渐收,稍用了些力挣开了萧泓的怀抱,坐稳身体,怔怔地盯向了黑暗中正闪着疑惑望着她的一双眸子。
“萧泓!我……我心情不好,不是因为师父师兄的事。而是……也许,我再往下说的话,你会觉得荒谬,但是还请你认真地听我说完,好吗?”
一只冰冷赛雪的小手紧紧地抓住了萧泓的手掌,曼云的眼眸之中尽透了决绝,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地张开了双唇。
女人的声音依旧软柔,却如冰锥破空直袭入耳,而从她的指尖传来的冷意也足以从末梢直侵入心,让人欲狂欲死……
一阵儿桌倒椅翻的声响将倒挂在院边杨树枝上的小桥唬了一跳,绕臂的两条青色绢带一松,头顶倒插葱似的将将碰到地面。暗恼着听觉过灵容易分神的小桥撇了撇嘴,一个翻身拧转过正面,可脚尖还未落稳在实地,耳朵里就更清晰地听到了萧泓立在上房门口的高喝声。
“小桥!滚过来!”
六房夫妻一向从不留了身边侍女值夜,甚至因为小桥等人习武感识机敏,还要求她们在大晚上离得越远越好。所以平日里,她们几个一到晚上也就乐得清闲,只是小桥练功积习难改,睡不得好地方,一到晚上就总是爬树挂檐去抢了枭鸟的地盘。这一点无论主仆都很清楚。
估摸着有事做了?来不及收好的青绢在双臂上绕散着,如展翼飞来的小桥一挨近看清萧泓脸上显而易见的怒气,顿时眼眸放光,兴奋地吐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不管什么事都要先查个清楚才能下定论!平白无故的怀疑算什么!”,对着小桥吩咐了几句,侧立在门边的萧泓回首瞪了曼云一眼,通红的双眼第一次在结发成婚之后对妻子露出了怨憎的恼意。
谁让自己怀疑的那个人是他亲娘!周曼云放在身前的双手十指打结,头却倨傲地轻抬着,冷眼看着萧泓聚拢着要带出门去的人手。
“你也跟着!”,萧泓紧握着青筋暴起的双拳,低声喝向妻子。他要她跟着,不是为了共进退,而是为了证明着她的错误。
一架马车在夜幕笼罩下悄然地从景国公府的角门离开,安静地驶过云州城亥时就宵禁的整肃街道,停在了积宝巷的巷口。一队巡检的士兵走来相问,在验看过赶车人出示的公府腰牌之后,就按着吩咐迅速离开。
积宝巷里住户中有几家供职公府多年,国公府有人深夜来寻虽不常见,但也曾有先例。
只是在这安静的夏夜里,来访的客人似乎不好意思敲门,一条条身影仿若夜鹰掠空而过,都是从墙头直接跃进了院墙。
翠萝并没有留宿公府,虽说白日里伺候徐夫人颇为辛苦,但回到自家小院还是没去睡了安稳觉,而是洗净双手搬把小椅坐到了婴儿摇床边,照看起刚出生不久的大胖孙子。
她本身就是先开花后结果,儿媳也有样学样,以至于她还是第一次当了抱上孙子的祖母,根本舍不得假了他人之手。
看着胖孙子的睡颜,再摸摸藕节似的胳膊腿儿,翠萝喜不自胜地展颜而笑。
背后的窗格吧嗒一声响,她笑咧开的嘴一下子凝在了脸上,嘴被一块手帕堵得严实,一双眼睛不由自主地放大了瞳仁,尽显惧意。叫不出声,也动弹不得,一大幅青绢正将她从头到脚象裹尸一样裹得结实。
而就在同时,一个身穿玄衣的高个子弯下腰,一双手缓缓地伸向了正在熟睡的婴儿。
翠萝的两行浊泪立时潸然流下,紧接着,青布蒙上了她头脸,看着身形弱小的偷袭者双臂一用力,就将她整个儿横扛在了肩膀上。
方法简单而又粗暴!
被要求只能旁观的曼云不由得对正要抱起襁褓的男人翻了个白眼,低声指点了一句,就又袖手到一边。现在这男人对她的不满正在气头上,本来用点小毒诱供就能解决的小事,他不肯让自己插手,她也就只能静待了结论。
从只点着一盏灯光的室内被掳,可一待盖在脸上似乎让人无法呼吸的青布一拉开,却已是置身在栅笼一样的刑室里。翠萝眯着眼扫了下四周,待勉强看清眼前一片昏暗中的情形,立刻隔着栏杆,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对面的椅上正坐着一身黑墨如同索命阎罗似的萧泓,而他怀中正紧紧抱着翠萝亲手做的襁褓。
“翠姨的孙儿快百日了吧?本来我还给他预备了一份贺礼呢!”,萧泓低下头笑了笑,接着抬起头一字一顿地冷语道:“却不想,翠姨倒先送了我一份大礼。”
“六公子!求您……求您先把栓哥儿还给奴婢!”,根本惊吓得就听不出冷讽的翠萝向前膝行两步,哭泣着向着他怀里的孩子伸出了双手。
哼的一声冷笑,萧泓伸手从身边抄起一个茶包凌空抛出条长弧直拍在了翠萝的脑门上,包散纸破,沁着梅香的茶叶直散了翠萝一头一脸。
☆、第272章 血统原罪?
刑室的光线幽暗晦涩,配合着婴儿时睡时醒发出的嘤嘤之声,更显得诡异非常,直摧人心。
伏在地上翠萝瘫痪如烂泥,嘶哑的声音象竹筒倒豆子似的说着她所知的所有真相。
“六公子!茶里的药真真是夫人亲手下的……夫人说六奶奶有着胡女杂血又生性好嫉,本就不得国公爷的喜欢,若是生下孩子又象她家亲弟那样现出明显的杂胡样貌就更糟糕……所以不如索性绝了后患。”
“你血口喷人,攀咬家主!分明是你这个贱奴受外人指使,谋算萧家。你也同时害的大姐可是娘亲的嫡亲长女!”
“六公子容禀!”,翠萝更加地悲痛地低泣道:“夫人也要给大小姐下绝子药同样有因由。秦家姑爷曾向夫人揭了小姐硬要独居在西郊别院,是为了,为了齐衍。”
按着翠萝的招供,萧婉陪着曼云喝下玉彻并不算是陪绑,而是因为她同样是要严格防范的目标之一。
萧婉从几年前就铁了心的要和秦家和离,苦劝无果的徐夫人在半年前曾为女儿的和离事特意找过秦家商议,却反受了女婿秦侑的言语挤兑。
待徐夫人回了云州按着秦家提供的线索细察,才发现一直怪责丈夫的萧婉自身同样有着致命把柄被婆家捏着。
独居在西郊廖园的萧婉身边除了那班子常在一处玩闹治游的年轻女子,还有一个男人几乎寸步不离地陪着,亲昵非常。
一直任着萧婉专职大夫的齐衍是神医齐世保的长孙,曼云老熟人齐衡大夫的堂哥,已近不惑的年纪却至今未娶,对外据说是潜心向道,不言婚嫁。
只要仔细想过齐衍与萧婉的曾经经历和现在的相处,不难让人揣测他们之间根本就是存在那种不可告人的关系。
“因萧秦两家世谊,秦侑提出不愿与大小姐和离,只求保留夫妻名份各自混过维持着面上风光就好。只是男人让妾室生下庶子无可厚非。大小姐要是生下野种就不可收拾了。”
“不能让六奶奶生子,是因为她身有胡女血统?而大姐,却是要索性断了她的隐忧?”
年轻男人的声音透着疲惫的沙哑,但显然已全无了最初敢于否定一切的信心。
长姐萧婉的隐秘情事,萧泓多少知道些,也一直帮瞒着母亲。如今被翠萝全盘托出当了佐证,简直就象是钻心的一记痛击。
隐在宽大椅后的曼云,只能顺着眼角看到萧泓搭在婴儿襁褓上的手臂在翠萝涕泪俱下的供诉中不停地轻颤。
胡女杂血;果然又是与当年祖母周太夫人一样的理由。现在想来祖母并不算糟糕,起码她不喜欢母亲杜氏的心情几十年如一日地尽写在脸上,给媳妇用上绝子的香零也会直接跟儿子说明白。
象徐夫人这样暗中行事的倒更麻烦。不管自己是自揭其事还是选择隐瞒。或多或少都会在丈夫的心中扎上根刺。夫妻之间难免见疑。
何况他一向都认为自家亲娘是偏疼他的。由当娘的亲手捅出的刀子更会让人痛不欲生。
周曼云暗自轻叹口气,目光紧粘上了萧泓单手抓起的襁褓。
“实话!最后一次机会,说实话!翠萝,否则我要扔出去的就是这个!”
“六公子。不要!不要……”;翠萝尖叫出声,惊恐万分地连连磕首求乞,额头碰到的方砖砰砰作响。
萧泓将手中的襁褓用力一振,婴儿凄厉的哭啼声伴着布包划空而上的轨迹立时响起。
“药真的是夫人亲手下的!”,翠萝痛绝地嘶叫着飞扑向前,脸颊擦地,但指尖却还是离了砰然落地的襁褓一指之遥。
“栓哥儿!”
女人绝望的哭叫声,唬得周曼云紧紧地闭上了双眼,不忍猝听。
翠萝慌乱抱起地上的花布襁褓。颤抖着手扒开低头看了眼,又象燎着手指头一样急忙丢开,手脚并用地爬向了萧泓的脚边。
“六公子!栓哥儿,把栓哥儿还老奴吧!”
刚才被萧泓抛来的襁褓之中,只裹着一只又白又软的小枕头。而现下刑室依旧若有若无响着的婴儿哭声。更使人挠心抓肺。
“你也懂得心疼自家的孙子?”
离座在翠萝身边蹲下身的萧泓虎目带泪,一只大手攸地一下紧掐住了翠萝的脖颈……
“栓哥儿!”,一声惨痛的尖叫声响在黎明的小院里,榻上直挺身坐起来的翠萝,额上冷汗涔涔。
三步并两步地冲到了孙子睡觉的地方,妇人的面色变得更加苍白,嘴里不停地叨着孙儿的名字,“栓哥儿,栓哥儿死了……死了!”
大早上的尽寻了晦气!
手里抱着栓哥儿立在门口的年轻媳妇看着居然开柜门趴榻底寻人的婆婆,气恼地撇了撇嘴。
但为了不让翠萝再说了难听的,堆着一脸郁色的小媳妇还是出言提醒道:“娘!栓哥儿不就好好在这儿!”
正扯着单子瞅榻底的翠萝呼地一下从地上连滚带爬地起了身,象是发了疯症似的冲去抢过了孙子牢牢地抱在怀里,半点不肯放松。
有些被闷着的孩子又哭了起来。
“昨个儿夜里,不知您和奶娘怎么就都睡迷过去了,媳妇听着栓儿哭得厉害才抱了他到我房里……”
大家世仆顶得上市井小富。自栓哥儿生下,翠萝就嫌着媳妇带不好,又请奶娘帮衬又亲自将孙子带在身边,事无巨细得管着。
昨晚婆婆难得的疏忽自然勾起了媳妇的轻怨。
若是往日,翠萝自会板起脸斥着媳妇去堂屋跪着。
可这会儿被提醒到了的翠萝惨绿着面孔,一把将栓哥儿塞进了媳妇怀里,发未整,脸未洗,趿着两只鞋儿就踉跄着向着景国公府跑去。
昨晚上被六公子拿了问刑只是做梦?只觉得头脑一阵阵发闷的翠萝一边跑着,一边顾不得仪态地在路上捋袖摸额。
不停磕头碰肿的额头,被掐过的脖颈、手腕根本就没有半点痕迹。
更加仓惶无助的身影深一脚浅一脚地直奔向了徐夫人住着的上院,一路之上极引了值守或是早起的人们侧目……
“不过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翠萝,你要静下心来!”
因是贴心的旧仆。虽然徐夫人还未起身,但也直接允翠萝到内室里相见。
温厚的女主人持手相慰着忠仆,端淑秀雅的脸上尽显淡定。
“别说昨日婉儿和小六媳妇喝茶之时根本就无察觉,就算她们知道了,又如何?长者赐,不敢辞。我这做娘亲的赏她们不管是什么,喝了才是孝顺,不是吗?”
“可要真是六公子亲自查,怎么办?”,翠萝尽失了血色的脸上挂着无比的惶恐。
“我是他的亲娘!”。徐夫人一字一顿地咬牙强调。又接着笑道:“也是这府中的女主人。维护着萧家血脉体统不正是我的责任。”
“六公子要是告诉王爷……”
“小六若是在他爹面前直说,最后也不过是多得几个美人作为补偿。国公爷……王爷一向只心疼自家骨血,旁的女人就算是娶进萧家门的又何曾真正在意过。不想让那个周家女人生下萧家的子嗣不也是王爷的意思?”
在徐夫人清淡的劝慰声中,翠萝渐渐地心稳气定。匀了呼吸。
懒懒地打发了大早上就来相扰的翠萝回家去,徐夫人坐靠在枕上冗自出神了许久,才轻轻地拉响了榻边挂着的一根金红相杂的铃绳。
一阵儿铃声轻响过后,榻前跪下了一名穿着青色衣裙的年轻女子,平板似的五官,普通至极。
徐夫人静静凝视着负责自己安全的暗卫半响儿,才开口问道:“刚才有人跟着翠萝过来吗?”
“有!”,面无表情的暗卫只从唇间迸出个单字。
“谁?”
“六公子!”
“想必他还混进了我房里!”
“是!”
徐夫人的嘴角带着淡讽轻轻地翘了起来。
她院子里所用的暗卫是丈夫萧睿一手安排的,能这样实话实说地蹦单字已是极至。别说萧泓潜进来不会提醒。就算是要对她动手,若是在萧睿交代的权限内,暗卫也不会拦着。
“你下去吧!”
随着室内又重空无一人,埋首锦被上的徐夫人轻轻地笑了出声,似欢似悲的低语绕着。“我是他的亲娘,他能奈我何?”
世上事只要做了就会有痕迹。
原本徐夫人就已做好了应对准备,只是没想到一切来得比预想中要快得多。
昨晚翠萝的“梦”肯定是真的,而萧泓居然放了她作引子跟着亲身相探,有些出乎意料但效果更好。
就算周曼云被下药的事拆穿,刚才也都推到了萧睿头上。就算为了维护嫡妻体面,景王殿下也会捏鼻子认下是他授意。几十年夫妻,徐夫人对此很肯定。
不管是萧泓出头为妻子打抱不平,还是就此哑忍心中怀怨,说不得在将来还能如愿以偿看到“父子相残”的戏码。
“刚才做儿子可是不敢找我这亲娘当面对人质呢!那接下来,和媳妇撕破脸的婆婆是不是要着手送几个听话的美人过去……”,徐夫人坐直身,轻轻地蹙上了双眉,一脸冷笑。
盛夏的阳光也可以是冰冷的……
坐在廊下等着归人的曼云侧了小半边身子,看着萧泓神情凝重地沿着长长的庑廊走来,步步沉重。
这次药茶事件的追根溯底,曼云几乎全过程旁观,只在昨晚将翠萝送回去前帮着用了点混乱记忆的迷药,还有化瘀掩迹的外伤药而已。
自己究竟是想要求什么结果,曼云也不得而知。正如一个不懂维护妻子的丈夫不值得爱,但是能为妻子毫无顾忌就出手大义灭亲的男人也同样可怕。
最初也不过是觉得隐瞒真相的行为比起真相来更会伤人。与其一人憋闷着长痛,不如两人忍了一时的短痛解决问题。
但现在看着萧泓憔悴的面容和伤心过度得失去视物能力的双眸,周曼云又突然觉得直揭出真相的自己真的很残忍。
“去歇歇吧!”,曼云抢身向前,擒住了从她身边茫然擦过的萧泓。
从母亲的院子里几乎是不掩任何痕迹地慌忙逃走的男人,不过是凭着直觉撑回了自家院子。
萧泓呆呆地盯了曼云好一阵儿,才伸出手臂紧紧地将妻子箍在怀里,发烫的头额不堪重负低下靠在了她的肩膀上,默默流出的泪水一点点濡湿着曼云的肩背。
即便到现在,自己不过还是个懦弱而又无能的家伙。
一双布着红血丝的眼抬起,萧泓缓缓地推开了正反手拍抚着他背部的妻子,神情木愣。
“曼云!这几日……这几日我还是要住到军营!你的小日子就在近两天,又喝了不该喝的,所以自个儿顾好自个儿的身子……”
从路州回到云州的路上时间,萧泓大多是看着医书打发。曾被曼云笑话,假以时日必成专属她的妇科圣手。而专会在她难受的日子里细心陪伴的举动,也让曼云备感窝心。
可现在,他已经脆弱地只想要逃?
急匆匆地追到院子里,只看着男人撂下叮嘱就落荒而逃的身影闪过,周曼云心中百味陈杂。
☆、第273章 私奔最好?
日当空,醒迟迟,知无人看倦理妆,懒打莺儿嫌看花……
如期而至又比往常汹涌些的天癸,还有莫须有的偶感风寒,让曼云象只胆怯的蜗牛一样缩在了自个儿的壳里,一连数日。
专程赶来探病相陪的萧婉,曾在她榻边愤而起身说是要亲自出马将据称忙于军务的萧泓从城外大营中直接抓过来。可滴溜溜转了一圈再坐回来,她却低语温柔劝慰起曼云要理解着小弟耽于大事的辛苦。
应当谁劝谁?
曼云暗自愧疚地把过萧婉的脉象,也让银子悄然查探过,依旧恣意散放着娇艳明媚的萧婉确实是中了毒的。
只是在曼云小心翼翼的探问下,萧婉明确表示自己一子一女足矣,根本没有追子的打算。反倒对着曼云尽力剖白着萧泓的年少无知,甚至转头再来还偷塞给了曼云一撂求子秘方。
萧婉误会了!她纯当现在这对恩爱小夫妻的呕气别扭多半为了不得其法的备孕失败。
没法说明原因解释的曼云笑着收下大姑姐的好意,暗含愧疚。
但紧接着,婆母大人差人送来的礼物却让她备感疲累。
两个千娇百媚正当花信年华的美人儿跪伏在她的榻边,嘴里娇声连连喊着要为六奶奶侍疾,可两双灵动的眼珠儿却明晃晃地转着是受命要向六公子荐枕席的心思。
长者赐,不敢辞。
懒得起身充悍妇的曼云,冷冷地吩咐了流水记名造册,再将美人们送到了空无主人的外院书房伺候,让她们自去等了不知何时才会回到府中的六公子。
往萧泓后院猛塞美人的长辈好意比前世晚些,但也算是就此不可逆转地拉开了沉重的大帷。
牛不喝水,强摁不下头。美人就在那里,他会不会自解了腰间带且随他!就算能抗过三年五年,但一直处在长辈压力下,萧小六又能撑过多久?
萧泓骨子里极喜欢孩子。显而易见。但周曼云生的孩子不受萧家欢迎也是肯定的。
前世,明面上看着杀了自己和初生孩儿的是贺明岚身边的齐妈妈。但是如果深究,孩子的命是不是可能实际上是断送在那点不为萧家所容的血脉传承上?
纵凶的幕后是徐夫人?萧睿?或者根本就是抗不住父母压力的萧泓本人?
反推想来,在今生这样的情形下硬要生子有何意义?不说生出的孩子要受苦受难,怀胎十月的过程自然会遍布凶险。
不负责任的生育,有时也同样是犯罪。
城中更鼓敲过五更,独卧在鸳鸯枕的曼云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黑漆漆的梁顶,依旧重复着数日来的彻夜难眠。
“唉……”,不自觉地又从胸腔里逸出声长叹,心有千结的曼云。再一次翻身侧转。
然后。她的目光怔怔地坠进了一双不知已在榻边静等了多久的眸子。所有杂思瞬间如入深井,荡然无存。
周曼云彻底懵了。
没有任何预兆就突然回来的萧泓,一身黑衣融在暗室之中,紧抿着嘴唇。只一双眼眸散着沉静的星光。
他一言不发地将曼云从榻上直接抱了起来,仿若把她当成了个大号的木头娃娃,穿衣系带,着袜套靴,为妻子整装的动作麻利,象是已练过了千万遍。
“萧泓?!”,低头看着自个儿被套上的一身利索骑装,曼云愕然地轻唤出声。
疑问被轻浅掠过唇瓣的轻吻堵了回去,被男人抄手抱起的曼云索性放软了僵绷的身子。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先保证自己不会掉下去。
待双足在房门口被萧泓轻轻放下,曼云才发现院子里已聚了好些个人。
小桥流水,甚至在竹笼中正不断张牙舞爪扑腾的紫晶,都是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
“让紫晶过来吧!”。曼云轻叹口气,对着正望着她的小兽张开了双臂。
笼门开,紫晶一个飞蹿就窝在了曼云的肩头。全然没了刚才的闹腾,蜷身盖尾闭上了双眼,似在表达因为全心全意的信任所以就随曼云带它去哪儿都成。
且随他去!
曼云的视线向下,落在了自己被丈夫伸手紧紧握着的右手上,十指紧扣,不依不饶。
她抬起脸对着萧泓粲然一笑。
东方欲晓,绯红的霞光如剑轻灵地划过了暗夜的幕帘……
即便背上一鞍双乘,骓影还是卖弄风骚地在冲出云州城北门时跑在第一位,翻腾的四蹄兴奋难耐。直到在看到山峦上已等着的一队人影时,才有些恼恼地慢下了步子。
周曼云勒牢了手上缰,目光随着刚才不等骓影停稳就已翻身下马的萧泓背影移动向前。
大清早比他们还早到的送别人正是萧泓的二哥萧潭。身量高瘦如鹤,脸削目细,比之萧家的其他兄弟少了些英武,却多出了些儒雅文气。
作为萧家次子,萧潭现正在云州留守主政。
萧潭有种冷静理智到死板的自律,即便是送别也透着掐着点的匆忙,与萧泓最后简单交待了几句就说要回城处理公事,翻身上马后才对远处牵着骓影的曼云拱了拱手,权作相送。
曼云慌忙地敛襟还礼,身子刚站直就又被萧泓再次箍回马上。
东方刚刚翻出一线鱼肚白,大约有二三千人的军队反着日头升起的方向,在一片苍茫中迤逦向前……
“萧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渐行渐远,云州城已看不到半点影子,一直装哑的曼云终于忍不住转头,对身后的丈夫惴惴相问。
“穷途末路,不如私奔?!”,萧泓低下头抵住了曼云微凉的额头,轻声解读着她眼眸中悄自暗藏的答案。
接着,萧泓在曼云难道果真如此的惊愕中轻笑着摇了摇头,还残留着几分憔悴痕迹的俊脸清隽,突显着象是更大了些的双眸越发黝黑。
“逃,能逃多远,即便跑到天涯海角又哪能逃得过自己的心?所以只是带你出来走走,现在看到的天空比景国公府后院看到的要更蓝吧?”
手抚过曼云的额头。萧泓轻轻扳仰了妻子的脸,让她的后脑勺毫无缝隙地紧贴上了自己的胸膛。
高悬空中的太阳不客气地散下一把光亮的金针,周曼云不由自主地眯了下眼,眼波再轻轻侧转,跃入眼底的是一片辽阔高远的碧蓝,无边无际。
身下的马行速度不慢,可却象永远也走不出散着晴暖明净的天穹。
“曼云!”,单臂紧搂了下侧骑在怀的曼云,一声轻叹匝在萧泓的胸前。
好不容易养得丰润些的妻子又迅速地渐宽了衣带,细了纤腰。让他对自己此前骤逢突变时软弱而又自私的逃避更觉惭愧。
“对不起!”。曼云抢着丈夫开口之前先表了歉意。低下头将俏脸深埋了萧泓的身前。
萧泓愣了下,接着笑着低下头贴到妻子的耳边,“周曼云!我前两天夜里曾潜入萧家家祠偷翻过祖谱密档。”
“萧家溯源追到了古虞国的皇族苗裔分枝……先祖光远公受陈朝太祖封为景国公前,再往上数三代的萧家已是燕地边境的普通猎户……我的高祖怀恩公并非嫡妻亲生。而是从个姓石的妾室那儿抱来充嫡承嗣的。”
“还有……”,萧泓用高挺鼻梁蹭了蹭曼云的嫩颊,低声道:“族谱中夹着曾祖父、曾叔祖父等几位的小像尽皆高鼻深目、轮廓鲜明,留着类似胡客的虬髯。我若蓄须时间长些,说不准也会象了他们。”
“萧泓!你究竟在说什么?”,曼云伸手抓紧了丈夫的前襟,突然觉得影骓平稳的步伐颠得她有些发晕。
“我是说萧家的血统也并非天生高贵,纯净无瑕。燕地边境的石姓大半是粟族胡人改的汉姓……即便抛开这点可能,久居胡汉相杂的燕地。萧家的血液里可能早已融进了无法厘清的各种‘杂质’。”
“不差你一个!周曼云,你不应该被嫌弃。”,萧泓将下巴搁在了曼云的肩上,微闭着双眼沉声道:“我会把我的看法毫不保留地亲自向父亲母亲言明,只是需要适当的时机。”
权衡过种种利弊。萧泓从为人子的经验看,觉得心怀天下又极重子嗣传承的父亲萧睿实际比外柔内刚的徐夫人更好说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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