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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得象一颗星球 by drunkpiano-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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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story。而他最糟的地方,就是把Democratic Party弄成了一个温和的Republican  
Party。把Democratic Party的agenda和identity完全给毁了。 If someone can vote for  
a republic party; why do they bother to vote for some party that only looks  
like a republic party?……”一平说到严肃的问题时,英文明显就开始增多。  
  
   “你怎么这么罗嗦啊?”如意对政治没有太大的兴趣,所以果断地掐断了他的演讲  
。  
  
  “实在对不起,杨小姐,我又忘了,和女人谈政治,是对牛弹琴。”  
  
  “你说什么?”如意假装生气,把她手上的刀叉指到一平的眼前。  
  
  “我是说,你和我说话,简直是对牛弹琴。”  
  
  
27.――仍恐意难平。  
  
  
   纵然是举案齐眉,仍恐意难平。  
  
  如意坐在那里发呆,一平去上厕所了。就在这个时候,如意脑子里突然没头没脑地冒  
出了这么一句话。  
  
  你看,我的名字里有“意”,他的名字里有“平”。“意难平”。  
  
  这个想法在如意脑子窜出来,她微微一笑。  
  
  餐馆里有点冷,如意抱紧了胳膊。  
  
  一平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如意有点尴尬,因为没有人接,它连着响了四声,邻桌的  
好几个人抬头看她这边。  
  
  停了一会儿,它又响了,又是连着四声。周围的人又扭头看她。  
  
  一平怎么还不回来?如意想。  
  
  又响。  
  
  如意有点紧张了。这人什么毛病,不会留言吗?会不会有什么人有什么急事找他?我  
就帮他接一下吧,她想。于是电话下一次响的时候,如意拿了起来。  
  
  “Hello?”  
  
  “喂?一平?这不是一平吗?”  
  
   “不是,我是他朋友,他现在不在。”  
  
  “噢。”  
  
  “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我再打吧。他什么时候回来?”  
  
  “你过十分钟再打吧。”  
  
  很简短的一个电话。是一个中国女孩,似乎也没什么事。  
  
  过一会儿,一平回来了。如意告诉他刚才有一个电话。  
  
  “你接了?”  
  
  “嗯。它老响,我坐在这里有点不好意思,就帮你接了。告诉她待会儿再打。”  
  
  “你怎么接我的电话?”一平突然显得很不高兴。  
  
  如意自尊心很强,他这样一说,她也不高兴了。  
  
  “我是怕谁有什么急事找你,它连着响了四遍!”  
  
  “但是你知道我马上就回来。”  
  
  “我怎么知道你过多久回来?”  
  
  “她问你你是谁了吗?”  
  
  “没有。”  
  
  “那你自己也没有说你是谁吗?”  
  
  “我只说是朋友。”  
  
  一平突然叹息一声,摇摇头。  
  
  “怎么,坏了你什么艳遇吗?”如意冷冷地说。  
  
  一平不作声,虎着个脸。于是如意也不作声,虎着个脸。  
  
  这是怎么了?刚才还是好好的,还宋庆龄、克林顿什么的,现在他去上了一个厕所。  
她帮他接了一个电话,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他得多么“真心地”不喜欢我,才会为这点  
破事跟我较劲啊。如意想。  
  
  一平一口一口喝剩下的酒,如意一口一口吃剩下的点心。桌上的烛光晃晃悠悠,照着  
两个气鼓鼓的人。  
  
  如意突然发现自己在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气的。一个颤抖一个颤抖滚过她的身体  
,好像有一个猛兽在她心底里一次接一次地跺脚。跺得她似乎连吃点心的勺子都握不住似  
的。她对自己很生气。我怎么这么没用,这点委屈都关不住?!接着她又反过来想,我怎  
么这么没用,凭什么要受这个气?!  
  
  “你现在打一个电话过去,告诉她,我不是你女朋友,不就行了吗?”如意突然抬起  
眼睛,说。  
  
  一平还是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生谁的气。  
也许他开始有点为如意接他的电话而生气,但是紧接着,他为自己还能为这一点事生气而  
生气。生自己的气。  
  
  问题是,他没有一个女朋友,他也不希望别人认为他有一个女朋友。他孤单得只剩下  
孤单了,所以他要保护他这唯一的资产。但问题更是,他和如意在一起很快乐,但是他痛  
恨这种快乐――这没有前途的快乐,这越快乐越痛苦的快乐,这出卖他的“理想”的快乐  
。  
  
  如意坐在那里。看着一言不发的一平,突然觉得彻骨地冷。我真傻,我其实就是真的  
傻。我以为我不傻,其实我就是傻B一个。经过了那么多,我以为我们之间有了一点“进  
步”。我以为我空白的书终于翻了一页。就算不是爱情吧,也还算有一点怜悯。刀山火海  
的世界里,有一点相互的怜悯。不多,但是也不少。结果,什么呀。狗屎。其实我还停留  
在那一页,白花花的、白皑皑的、白痴的那一页。比以前更白花花、更白皑皑、更白痴的  
那一页。如意觉得自己身上被贴了一个咒符,这个咒符谋杀了她全部的青春。现在倒好,  
她的25岁、26岁、27岁、28岁,在美国的这些年,堆在时间的仓库里,成了无人认领的尸  
体。腐烂的、恶臭的、无人认领的尸体。  
  
   “Well; maybe there is a culture difference ” 一平想缓和一下气氛,给  
自己一个台阶。  
  
  如意冷冰冰地看着这个冷冰冰的嘴唇里冒出来一句冷冰冰的英语。这个男人,坐得这  
么近又这么遥远的男人。李一平、James、Professor Lee。这个三十多岁了看上去还象个  
孩子的男人。这个上个星期还把手放在她手上,像个婴儿一样无助,而此刻突然从一平急  
速倒退到James,从James倒退到Professor Lee的男人。  
  
  纵然是举案齐眉,仍恐意难平。  
  
  “Then fuck your culture difference。”如意站起来,把椅子推到一边,走了。  
28.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小蕾站在洗碗池前,边洗碗边焦躁地想。这只碗,她已经洗了五  
分钟了,但是,恍恍惚惚地,她还在洗。  
  
  陈朗找不到,如意找不到,全世界都失踪了。就剩下她,被一个问题困住了,这个问  
题就是:她昨天和Adam上床了,现在该怎么办?  
   
  这个笼统的问题,经过小蕾一天的苦苦思考,已经繁殖出来了无数的小问题,比如,  
仅仅就“等电话”这一栏目,小蕾脑子里就冒出了以下问题:当这个男人说“I’ll call  
you”时,他是真的会给你电话,还是仅仅是在敷衍了事?如果他给你电话,多长时间之  
后给你电话算正常的等待范围?如果他不给你打电话,是因为他真的对你没兴趣,还是在  
玩欲擒故纵的游戏?如果他不给你打电话,事后你是不是可以主动给这个男人打电话?你  
给他打电话的话,需要一个借口,还是就是“打一个电话而已”?你们在打电话的时候,  
应该谈论你们在床上的表现吗?我可以说“I miss you”吗?我可以说“I’ve been  
thinking about you”吗?或至少,我可以说“I had a good time。”吗?或者,我是不  
是应该装作对一场做爱若无其事的样子?如果我对此很郑重,他会不会觉得我在给他压力  
?如果我对此很随便,他又会不会觉得我太轻浮?……这些问题暴风骤雨一样向小蕾袭来  
,让她招架不住。而这仅仅是在“等电话”这个栏目里的问题,其他的栏目包括“床上表  
现”、“怀孕可能性”、“恋爱进程”、“未来规划”、“后处女时代”等等等等。  
  
  小蕾现在又快乐,又恐惧,好像一个小孩子荡秋千荡到很高很高的地方――希望这旋  
转停下来,又希望到更高的地方去。  
  
  不行,一定要找到陈朗和如意,好好分析一下局势,研究一下对策。  
  
  于是,她扔下碗,跑到电话机旁,又拨了一遍陈朗和如意的号码。  
  
  不在,还是不在。  
  
  她坐在床上,手抱住膝盖,发呆。  
  
  外面在下雨,雨轻轻敲打她身后的玻璃窗,好像给小蕾的冥思苦想敲打着加油的小鼓  
。  
  
  他一定也是喜欢我了,要不怎么会跟我上床?但是也不一定,美国这个鬼地方,上床  
也许根本不算一件事?但是他摸我的时候那么温柔,不可能不带任何一点感情。但是的但  
是,如果有感情的话,他怎么会之前的一个月都没有跟我联系过?但是的但是的但是,也  
许是因为他是一个很害羞的人,并且对我没把握?但是的但是的但是的但是,就算没有把  
握,至少可以给我一点暗示?而且,他好像从头到尾,也没有说一句 “you’re  
beautiful”――美国男人这么爱夸人,如果没有说,是不是就意味着根本瞧不上我的身  
体?而且的而且,他吃饭的时候还谈起了“one of my ex…girlfriends”――那是不是不  
太礼貌?而且的而且的而且,我在床上很被动,他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很没劲?而且的而  
且的而且的而且,他倒是说“I’ll call you”了,但并没有说明什么时候,所以很很可  
能只是含糊其词?……小蕾被所有这些“但是”、“而且”给绕住了,好像一只小猫咪给  
一个毛线团给搞糊涂了,越挣扎,越没有了出路。  
  
  雨下得更大了,小鼓敲得更嘹亮。  
  
  她又开始哗哗哗地拨电话,还是没有人。她抓起自己的枕头,往床上砸去,然后又扑  
到枕头上去,趴在那里。  
  
  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呢?怎么回事呢?小蕾突然有些脸红,想起他的身体。然而她  
其实什么也想不起来,因为她想得太用力了,她那么用力地想,把薄薄的那一片记忆给压  
碎了,碎了之后,怎么拼也拼不起来。  
  
  她脑子里只剩下一些闪闪烁烁的片断,这些片断哗地冲到她的视觉里,哗地又消逝,  
象她小时候看的立体电影。  
  
  一会儿她看见他在转钥匙开门;一会儿她看见他轻轻解开她的胸罩;一会儿她看见自  
己躺在那里汗流浃背;一会儿她看见他家桌上那只小小的闹钟;一会儿她看见他在夕阳下  
的背影;一会儿她看见他起床的时候,拿起桌边的牛仔裤;一会儿她看见自己在他家卫生  
间的镜子前补妆……记忆全乱了,象一副洗过的牌,小蕾不知道下一张冒出来的,是一张  
什么牌。  
  
  她想走过去拧她的电话,狠狠地,让它象猫咪一样尖叫起来,然后她可以拿起话筒,  
说:“Yeah; it’s me。 I’ve been thinking about you。”  
  
  但是那只猫咪安安静静地趴在那,和小蕾面面相觑。  
  
  是不是从此以后,我可以和Adam手拉手地在大街上走?我可以给别人介绍说:这是我  
的男朋友,他的名字叫Adam。然后大家就顺着我的手看过去,看到一个高高的、帅帅的、  
浑身散发着成功气息的有为青年。然后这个有为青年就微笑起来,并且俯下身,吻一下我  
的额头。然后我就拉起他的手,雄纠纠气昂昂地向前走去。然后一切就明亮了起来,明亮  
得晃眼了起来,明亮得融化了下去。  
  
  小蕾想到这里,又恍惚地笑了起来。但是――  
  
  忘了关水龙头了!她猛地想起。于是冲到厨房,水已经满出来了,流了一地。她赶紧  
把水龙头关住。关住水龙头之后,她站在厨房中央,看着满地的水,有点不知所措。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她觉得自己的生活被Adam堵住了,时间在哗哗地流,满了出来,流了一地,但是出口  
被Adam堵住了。不把这个问题解决,她的生活就没法前进了。  
  
  她想笑,又想哭,身上一阵冷,一阵热。  
  
  她站到厨房的窗前,推开窗,一阵风雨刮进来,她打了一个寒战。  
  
  雨劈劈啪啪地打在她身上脸上,她闭上了眼睛。  
  
  终于,小蕾想到了一个主意――她要去书店,买一本介绍恋爱实战经验的书。平时陈  
朗和如意是她的行为地图册,但是今天,她们不在。她只好自谋生路。她谁都可以相信,  
就是不能相信自己。她从来就不相信自己,她觉得自己的大脑缺乏一个软件,一个把“他  
们”的语言翻译成她的语言的软件,所以她的大脑收到的全是乱码。她每天都生活在乱码  
当中。整个世界,所有的事情,对她简直就是一门古代阿拉伯语。  
  
  外面在下大雨,而且已经晚上9点,但是小蕾必须到Barns &; Noble去。她觉得她发了  
烧,需要打针吃药,需要去急诊室,而她的急诊室,就是那个离自己越远越好的地方。她  
要赶紧跑,快到可以甩掉自己。  
  
   小蕾甚至没有带雨伞,她两只胳膊抱在胸前,急匆匆地从家里跑到百老汇街上。叫  
了一辆出租车,钻了进去。  
  
   坐在出租车里,她终于感到了一点点安宁。她长长的、乖乖的头发湿了,乱了,滴  
着雨水,但是她也无心去好好收拾。车窗的外面,街上星星点点的光,被雨水泡开了,在  
视线里扩散开去。雨一条一条抽在窗玻璃上,把世界打乱了,打碎了,打得铅华散尽。  
  
  只有她眼睛里的光,亮到锋利。  
  
  “Such a rainy summer……”她听见出租车司机,一个黑人老头,自言自语地这样  
叹息。  
  
  
29.一个星期之后――  
  
   这两天,小蕾觉得她屋子里多了一只眼睛。这只眼睛一直恶狠狠地盯着她,让她每  
一个毛孔都收紧。这只眼睛,来自她床头边的电话。她的电话机长了一只眼睛。  
  
  她企图逃避这只眼睛,小心翼翼地绕着它走,但是它的目光会拐弯。会跟踪她。会猛  
地出现在她眼前的镜子里,象恐怖电影里的那些幽灵。  
  
  “别盯了!别盯了!别盯了!”她恨不得大喊一声。  
  
  “为什么不?!”它哈哈大笑,让小蕾毛骨悚然。  
  
  她当然知道它笑什么。它笑的是,已经一个星期了,Adam没有打一个电话过来。  
  
  一个星期了,怎么就一个星期了呢?小蕾觉得这一个星期的时间,好像一种藤类植物  
,飞快地生长着,绕在她身体上,让她越来越难以呼吸。  
  
  她给他打过一个电话。没人接。她留了言,也再次留了她的电话号码。但是他没有回  
。  
  
  她甚至跑到过他住的那栋楼一回。她站在他楼下,静静地绕圈,但是一整个晚上,她  
都没有看见他屋子里的灯。他没有回来。  
  
  于是小蕾回到屋里,呆呆地坐着。从此以后,那只电话就开始长了眼睛,跟踪着她。  
她每走一步,那个眼睛就冲她眨巴一下,带着幸灾乐祸的神气。  
  
  开始的时候,电话响,她还扑过去接。但是,不是他,从来就不是他。后来,她不扑  
了。只是静静地在屋里走来走去。  
  
  而且她感冒了。那天晚上淋的雨,感冒了,流鼻涕,咳嗽。  
  
  “喂,小蕾,你别多想啊。别老闷在家里。我给你做好吃的了,卤牛肉,你最爱吃的  
。有时间给我打电话。”有一次她听见如意的留言,她没有过去拿起话筒。她坐在房间的  
角落里,看着电话出神。  
  
   还有一次是陈朗的留言:“喂,小蕾,你怎么不接我的电话了?你不要下吓我啊。  
这没有什么的。男人多的是,好几十亿呢。比蟑螂还多。咱们去买灭害灵,喷Adam去。”  
  
  
  但是,小蕾也没有起来接。她不需要安慰。安慰太重了,她现在需要一些更轻的东西  
。轻得象一个摇篮曲,这样她就可以静静地睡去。她觉得好累,和那只眼睛对峙了这么久  
,真的好累。我输了,我彻底输了。她想。我承认,我输了。  
  
  她咳嗽,猛烈地咳嗽,仿佛想咳出身体里那个腐朽的灵魂。  
  
  一地都是餐巾纸,上面是鼻涕、眼泪,和认输的没脾气。  
  
  她发现,特别静的时候,你能听见很多声音。比如说,小时候你爸爸妈妈吵架的声音  
。比如说,你第一次喜欢过的那个男生走路的声音。比如说,小时候外婆给你扇扇子的声  
音。比如说,月亮嘎吱嘎吱爬上树梢的声音。这些,她都听见了。人的一生就是由无数微  
小的、微小的尖叫组成,但是,需要安静,彻底的安静,你才能听到,她想。听到以后,  
你就会想通了,生命也就是一些越来越微弱的响动而已。  
  
   夜晚来了,她只开一盏小台灯。再大的灯,就太刺眼。她抱着自己,坐在床头,静  
静地想。其实她什么也没有想,想也想不动。所有的想法,都凝固成了水泥。再说了,想  
,是我郭小蕾的能做的吗?呵呵,想。  
  
   她那一天两洗的头发也被她抛弃了,乱蓬蓬地,象一块野草地,荒废在那里。她三  
天没有换衣服了。也不知道自己整天在吃些什么。就连她脸上那永恒的、宽厚的微笑,都  
消失了。就像动物从草原上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死寂。  
  
  有一天她在屋子里看见一个蟑螂,她甚至都没有尖叫,也没有慌张,就那么看着它,  
看它从她拖鞋上爬过去。  
  
  一个星期了,已经一个星期了。那根藤在缠绕小蕾,越缠越紧。  
  
  既然一个星期可以过去,一个月也可以,一年也可以。一辈子也可以。没什么大不了  
的,一切都会过去。小蕾想。  
  
  “一切都会过去的。”第六天早上,她自言自语了一句。  
  
  也许一切都不曾发生。也许只是我的想象。真有可能是我的想象。小蕾越想越觉得一  
切都只是她的想象。比如说,我死活也想不起他那天穿的是一件什么衣服。如果我真的见  
到了他,我难道会不记得他的衣服吗?比如她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是那一天  
晚上,还是第二天早上?不记得了,都不记得了。她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想的次数太多,反  
而一切都变得模糊,还是因为一切真的都不曾发生过?  
  
  但是,真的,或者是假的,又有什么区别?造就的,都是这只布满血丝的眼睛。  
  
  黑暗中,小蕾和她那个电话相互对视着――慢慢地,她不再害怕看着那只眼睛。虽然  
它有时候变成蝙蝠,在屋子飞。虽然它有时候变成蟑螂,在屋里爬。有时候也变成一条蛇  
,在小蕾身上游。但是,她不害怕了。她不知道害怕了。  
  
   后来,如意和陈朗实在着急了,她们咚咚咚地敲门:“小蕾,郭小蕾,你怎么了?  
你再不开门,我们就叫警察了啊!”  
  
  于是,在屋子里发了三天呆的小蕾站起来,轻飘飘地站起来,去开门。  
  
  路上好像踢着一点东西,低头一看,是前两天在书店里买的那些关于dating经验的书  
。她捡起来,随便翻了一页,看到一个被她画了红线的句子,这个句子说:“Mystery is  
a good thing。”  
  
  那条线还很坚硬,象一把匕首,划在黑暗里,汩汩的红色流出来。小蕾觉得这文字简  
直散发着一股腥气。  
  
  Mystery is a good thing。她轻轻念了一遍。Mystery。 is。 a。 good。 thing。  
  
30. The bomb we put into each other is ticking。  
  
  
   有一天――具体是哪一天,不太清楚――因为时间有时候走着走着,就会迷了路,  
卡在一个旋转门里,转来转去还在原地。这就使得许多天面目雷同,纠缠不清。而“有一  
天”,就是这许多天中的一个。  
  
   这一天,陈朗在收拾房间。乱糟糟的、到处都是乱糟糟的。每一个能摆东西的地方  
都堆满了东西,桌上、床上、书架上、窗台上,密密麻麻的,堆满了东西,而且完全没有  
秩序。这让陈朗感到,任何存在都像一场瘟疫,其结局就是不可收拾的蔓延、混乱和腐烂  
。于是,她决定好好地收拾一下房间,“有一个新的开始”。她扫地,然后拖地,抹桌子  
,整理衣物,扔东西。打扫门背后的时候,她看见屋子的角落里那双周禾的拖鞋,黑色的  
,10号的拖鞋,一只斜着,一个正着,安安静静地躺在那个角落里。她的心象被拔掉了插  
头,停在了那里。她把拖鞋拿起来,走到垃圾桶前,站了好一阵,还是没有扔下去。于是  
她吹了一下上面的灰,把它放回那个角落,然后若无其事地打扫了下去。  
  
  与此同时,如意在煮一块牛肉。如意最擅长的就是卤牛肉。多年以后,她所有的朋友  
想起她的时候,记忆里都会弥漫着一股卤牛肉的香气。此刻,她用筷子蘸蘸汤,送到嘴里  
,试个咸淡。还可以,她很满意。再等会儿就起锅了,她想。一个人吃一个晚餐,也喝一  
杯红酒,算不算合理?她继续想。这个想法让她有点兴奋,于是她走到柜子前,拿出以前  
没喝完的半瓶红酒,倒出一杯来,摆在桌子上。这个灵感一旦迸发,就不可收拾。接着她  
又点了一只蜡烛,关掉灯,把牛肉乘上桌。现在好了,一切都变得完美起来。一盘牛肉、  
一杯红酒、一只蜡烛、一个女人。如意高高兴兴地举起杯,想对自己说点什么,憋了一会  
儿,什么也没想起来,她觉得很扫兴。很傻。于是,她站起来,吹了蜡烛,开了灯,倒了  
红酒,把腿盘在凳子上,大口大口地吃起了牛肉。  
  
  与此同时,小蕾在校园里走。她脸上化着淡妆,身上穿着一件红风衣。她走得很慢,  
偏执地慢,仿佛是用这慢对抗着周围行色匆匆的人群。晚风轻轻吹,象一把梳子,梳理着  
她宁静如水的心情。听说那个日本理发店头发剪得很好,也许我应该尝试一种新的发型。  
但是不知道我的脸形适合不适合短发?小蕾的思绪漫无目的地飘着。昨天我姐告诉我,她  
肚子里的孩子开始踢她了。都开始踢人了,不简单啊,小东西……她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  
想着时,整齐的长发随着她的脚步在她肩头振动,脸上浮现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与此同时,周禾坐在下班的地铁里。车开得摇摇晃晃,在他脑子里摇出了一股睡意。  
迷迷糊糊中,他看着对面一个小姑娘,4、5岁的样子,背着一个书包,拉着妈妈的手。她  
看见他看着她,有些兴奋,又有些害羞,于是看一眼,躲一眼。周禾竟也有一点不好意思  
,他微笑了一下,闭上了眼睛。他就这样睡了过去,等火车一个趔趄把他摇醒时,已经是  
二十分钟以后。还好没坐过站,他高兴地想。我已经睡过站很多次了,这一次真是幸运。  
于是他站起身,裹在人群里,挤出了地铁站。上了地面,过了马路,不一会儿,就消失在  
了茫茫人海里。  
  
   与此同时,一平在洗澡。他边洗澡边唱着革命歌曲。一送里个红军,该子个下了山  
,秋雨里个绵绵,该子个秋风寒……他心情不错,唱的声音也特别大。但是今天,不知道  
为什么,在唱了这支歌起码一百遍之后,他突然意识到,这其实是一首伤感的歌。抛除这  
首的革命性不说,就这首歌本身而言,就是一首伤感的歌。一群人送走一群人,流浪开始  
了,秋风秋雨的,从此天各一方,这难道不是一件伤感的事?事物的发生总是有一个程序  
,革命也是这样,从悲壮到滑稽,到无聊,到遗忘,最后,只剩下伤感。于是,一平在这  
回的演唱里,注入了一种伤感的情绪。他的公寓很大,很空,他的歌声从浴室传到客厅,  
客厅的茶几上有一杯水,这个杯子里的水,跟着红军下山的脚步,一震一震,漾起一圈一  
圈伤感的微波。  
  
   与此同时,Adam正在和一个女人在家里看dvd。他们看的是一个恐怖电影,叫The  
Stranger。Adam喜欢看恐怖电影,唯一的问题是,现在的恐怖电影都不够恐怖,又或者,  
观众的神经已经麻木。这使Adam对人类的想象力、或者,人类的敏感性产生了一种忧虑。  
但是没关系,反正他现在也不在看DVD。此刻,他坐在沙发上,正在和怀里这个女人热火  
朝天地接吻。她一条腿横跨他的腿,背对着电视,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她的手已经摸到  
了他下面,隔着牛仔裤,在那里搓揉了起来。电视里,一个男人拿着一支枪,从背后向另  
一个人走去,音乐象一根线一样越扯越细。这个拿枪的男人突然把枪比到了另一个人的太  
阳穴上,并且说:“The bomb we put into each other is ticking”。Adam突然感到有  
一点恐怖,脊背上产生了一丝凉意。 The bomb we put into each other is ticking。  
这句话没来由地在他脑子里回旋,但他只是微微愣了一个片刻,又继续了他的勃起。  
31.“亲爱的K――(6)”  
  
  
  “亲爱的K――  
  
  “秋天来了。雨更多了起来。早上出门的时候,在下雨;晚上回家的时候,还是在下  
雨。  
  
  “那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和我,坐在一个向日葵编织的彩虹上,吃西红柿。向  
日葵上挂满了铃铛,风一吹,它们就叮铃铃地响。太阳正在下山,我们吃得满嘴都是红的  
,高兴得要死。  
  
  “醒来的时候,突然变得很任性。突然改变了主意。决定我对你的爱情,不是远远地  
爱着一个远远的人,而是要两个人在一起。我产生了一种欲望――想走到你身边,吹一口  
气,把她吹走,再吹一口气,把你的聪明才智吹走,再吹一口气,把你的气宇昂轩吹走。  
我要把整个世界象灰尘一样吹走,看看剩下的你,有没有一颗心,会温柔、会缠绵、会怜  
悯。我就这样改变了主意,决定了我对你的爱情,超出了结构功能主义的解释、存在主义  
的解释、阶级分析的解释、唯美主义的解释。超出了这一切解释的我对你的爱情,只想和  
你在一起。  
  
   “这让我产生一种冲动,就是立刻就买飞机票,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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