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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得象一颗星球 by drunkpiano-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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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会呢?”  
  
  “就是看不懂呗。叽里呱拉的,谁知道他们在说个啥。大家笑,也不知道在笑个啥。  
”  
  
  “你不也笑得挺开心吗?”  
  
  “那是装的。”如意得意地笑了起来。   
  
  一平一愣。  
  
  “我经常装着傻笑。上课的时候,和美国人聊天的时候,系里开Party的时候。别人  
都笑,你一个人不笑,太尴尬了。装了好几年了。”如意边翻一平车里的CD,一边漫不经  
心地说。  
  
  一平突然有点心疼。  
  
  “都习惯了。”如意撇撇嘴,补充道。  
  
  “I’m so sorry。”  
  
  “这有什么可sorry的。我们这些中国人到你们美国来,是自作自受的一件事。”如  
意满不在乎地说。  
  
  一平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如意把他的CD放回去,也觉得有点百无聊赖。  
  
  “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独自一个人流浪到天亮,你无怨无悔地爱着那个人,我知  
道你根本没那么坚强……”如意突然开始哼歌。  
  
  一平扭过头,看了一眼她的侧面。看见她调得长长的睫毛下面,有点落寞的光。  
  
  “我象是一颗棋,来去全不由自己,举手无悔你不曾忧郁,我却是不起眼的小兵……  
”如意每首歌只能唱几句,大约因为记不住歌词。唱几句就扔了,又捡一首新的唱。  
  
  她唱的声音很小,小小的声音,裹在Nissan小小的车身里,从灯火通明的大街上滑过  
。  
  
  一路没头没尾的歌,上面漂浮一路若有似无的爱。  
  
  一平突然心里有了一点冲动。想握着她的手,给她一点安慰。  
  
  于是他突然把车在路旁停了下来。  
  
  “怎么了?”急刹车把如意吓了一跳。  
  
  一平的心扑扑跳着。往常那种玩世不恭的态度,突然没有了踪影。  
  
  那只想要伸出的手,变得重若千斤。  
  
  他深呼吸了一口,扭头向如意看去。  
  
  如意满脸的困惑,眼睛瞪得圆圆的。  
  
  圆圆的眼睛下面,是一个梯形的脸。  
  
  梯形。顽强的梯形。战无不胜的梯形。  
  
  一平心中鼓胀起来的柔情,象被扎了一针,猛地一下泄了气。  
  
  “杨小姐唱得太动听了”,玩世不恭只是松动了一下,又重新勒紧了一平:“我要停  
下来,专心地听。”   
14.洗完澡的小蕾,及偏执的缓慢  
  
  蕾每天要洗两个澡,每个澡前前后后要花一个多小时。尤其是早上这个澡――因为要  
出门,出门之前小蕾要把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有一句名言,叫“活得要像明天就要死去  
一样”。而小蕾的信条是:洗得要跟马上要去约会一样。  
  
  而这个情人,在今年的七月底、八月份,就是Adam。  
  
  Adam,啊,Adam。那个帅得无法无天的家伙。  
  
  小蕾觉得自己随时都可能碰见Adam。尤其她最近故意去B…School的图书馆看书学习,  
Adam随时可能出现在那里。因为觉得随时可能碰见Adam,所以小蕾的打扮格外精心。  
  
  小蕾从浴室出来,擦干水,仔仔细细地给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抹护肤霜。她动作很慢。  
她干什么动作都很慢。她吃饭很慢,走路很慢,说话也很慢。她觉得一个好女孩就是一个  
干什么都慢的女孩。  
  
  抹到胸部时,她一阵沮丧。她觉得自己的胸围不够大,而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她多么希望自己的胸围是B或者C啊,但是她只有A。她觉得这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  
好像是一种原罪。她坚信以前Joe不喜欢她,就是因为她的胸不够大。而现在她的担心是  
,Adam会看出她的胸很小,并且因此看不上她。她担心得要死。  
  
  她曾经收集各种丰胸霜、健胸乳的广告,但是她害怕那些东西会产生副作用。她也认  
真地考虑过丰胸手术的事,但是,“看上去太假了,丑死了”,他们说。  
  
  她站到镜子前。用手托起自己小小的胸部,让它们看上去显得大一点。然后她又转身  
,从侧面看。非常微弱的一个弧度,微弱得让她很伤心。  
  
  都是我妈让我从小学芭蕾学的。跳舞的女孩没有一个丰满的!  
  
  学芭蕾舞的另一个后果就是把小蕾的腿练得很粗。这也是她得一个心头之痛。  
其实镜子里的小蕾身材姣好,比例匀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自己看见的全是缺点。虽  
然如意陈朗她们总是教育她――  
  
  “第一,如果一个男人仅仅因为你胸大或者胸小而喜欢或者不喜欢你,这样的感情牢  
靠吗?”如意说。  
  
  “第二,不管你身材多么好,男权的世界就是唆使女人仇视自己的身体,这完全是一  
个圈套。”陈朗站在女权主义的高度,说。  
  
  她们这样说时,小蕾总是苦涩地一笑。她没有她们那么强大,那么头头是道。她就是  
想要一个C号的胸部,并且挺着这个胸部巡回展出。她很羡慕如意,她有一个C号的胸部。  
她也佩服陈朗,虽然胸不大,但竟敢经常不戴胸罩走来走去,仿佛她故意选择了一个A号  
的胸部来挑衅这个世界。  
  
  但是小蕾是小蕾。她觉得丰满是她的义务。她没有尽到这个义务,觉得羞愧难当。于  
是,她做事情更慢了,更慢地吃饭,更慢地说话,更慢地走路,好像这是赎罪的一种方式  
。  
  
  她开始吹头发。小蕾的头发很长,很软。她永远是梳成一个整整齐齐的披肩长发,像  
个穿校服的日本女学生那样。她也听说过“波西米亚”风格,也听说过“邋遢帅”。但那  
是陈朗的风格,而小蕾,是琼瑶小说里拿了绿卡的永久居民。在她看来,一个好女孩就是  
一个干什么都很慢的女孩。一个好女孩就是一个浑身上下都很整齐的女孩。郭小蕾就是郭  
小蕾。她决意要把温顺发展到偏执的程度。  
  
  她开始穿衣服。她拿出一件红色的V领汗衫,再配上一条黑色的超短裙。不行,太性  
感了,Adam看见我在图书馆里穿成这样,一定会不喜欢的。然后她又试穿了一件棕色的吊  
带背心和一条深咖啡色的大裤脚长裤――不行,这条裤子太老气了。那条黑裙子,不行,  
不衬皮肤。这个花背心,不成熟。那条蓝裙子,没有朝气。那个粉汗衫,没气质。那条紫  
裙子,太暴露……小蕾试来试去,把衣柜翻了个遍,几乎累了个气喘吁吁。  
  
  一个小时过去了。  
  
  都快11点了!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没有效率!小蕾感到一阵紧张。我怎么这么优  
柔寡断!我为什么这么没用!也许我妈是对的,我就是没用!到美国四年了,没有一个男  
朋友!我已经25岁!25岁!她觉得时间不是在滴答滴答地转,而是在轰隆轰隆地响。一个  
男朋友都没有!Joe不喜欢我! Alex不喜欢我!Adam又为什么会喜欢我?!我这是怎么了  
?我胸小!我腿粗!我又这么没用!转了一个小时,连一件衣服都选不出来!没有一件好  
看的衣服!  
  
  小蕾趴到床头,脸埋在枕头里。她觉得自己那么失败。她削尖了脑袋也想不通,为什  
么别人都有爱情,就连如意,都有一个若即若离的情人,就连刘珊,那个她平生见过的眼  
睛最小的女孩,都有一个男朋友,而她,感情生活会一片空白。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上午的阳光穿过百叶窗,一条一条的,铺了一屋子。有一条铺在她脸上,象一个温柔  
的抚摸。  
  
  她蹭地跳起来,决定开始化妆。  
  
  先不管衣服的事了!先化妆再说。  
  
  小蕾每天都化妆。小蕾不化妆也挺漂亮,但是不化妆对小蕾来说完全不可思议。她觉  
得一个女孩不化妆出门,就像一个80岁的老头不拄拐杖就出门一样,是凶多吉少的一件事  
。对小蕾来说,这件事的仪式意义远远大于它的实际意义。左手拿着一块粉饼,右手拿着  
一个粉扑,就这样一个姿态,对于小蕾,就像一颗镇定剂。  
  
  于是,我们看见郭小蕾。赤身裸体地站在镜子前,一条一条的阳光扑在她脚丫子上,  
把上面细细的绒毛照得轻轻摇摆。半湿不干的头发,散落在她胸前,呵护着她那张困惑的  
脸。她正在细心地扑着粉饼,雅诗兰黛,淡米色,在她脸上涂抹出一种安宁。小巧玲珑的  
乳房嵌在小巧玲珑的身体上,象两只眼睛,不解地张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床上床下,铺了  
一地乱七八糟的衣服,证明着刚才那场硝烟弥漫的、慢慢平息下来的、一个女人对自己的  
战争。  
15.别人的幸福。  
  
  
  “她长得倒是挺漂亮的,就是胖了点。”陈朗说。  
  
  “我觉得也是。肚皮那一圈肉看得很清楚啊。”小蕾说。  
  
  “漂亮吗?我也没觉得她有多漂亮啊,反正是不经看的那种。”如意说。  
  
  陈朗、小蕾、如意刚刚参加完一个婚礼,现在坐在学校附近的一个餐馆喝珍珠奶茶,  
聊刚才的婚礼。她们都打扮得很漂亮,化着很浓的装――参加婚礼嘛,终于逮着机会穿一  
穿那些色情的露肩、露背、露胸裙了。露吧露吧,人生能有几回露。她们抓住这个机会,  
狠狠地美了一顿,仿佛这是对她们不得其所的生活的一种报复。此刻,她们坐在餐馆靠窗  
户的座位上,咕咚咕咚喝着奶茶,妖艳得完全脱离实际。  
  
  “但是她老公真的很帅啊,而且还是一个医生”,小蕾说:“为什么别人都能找到爱  
情,我们就不行?”  
  
  “那又怎么样?也没觉得他对她多好!”如意说。  
  
  “是,一整个婚礼,就见他和他自己的朋友混在一起,也没见他对玲玲有多亲热。是  
婚礼,两个人应该粘一块儿才对嘛!我看见玲玲亲了他好几次,他每次都是被动地接应。  
反正我是没看到他亲她。”陈朗说。  
  
  “啊?真的?我都没注意到。”  
  
  “这么明显,你都没有注意到?”  
  
  “还有啊,婚礼上新郎怎么也得说几句好听的话吧?比如‘我很荣幸娶到全世界最美  
的女孩’什么的,管他真的假的,总得说几句好听的话吧?搞不好是要做一辈子检讨的。  
他怎么就缩一边,跟没他什么事似的。”如意补充道。  
  
  “是,简直看不出来他是新郎,也跟一个来混吃混喝的客人似的。”  
  
  她们谈论的是蒋玲玲,也就是那个今天下午刚结婚的新娘。她嫁给了一个大帅哥,“  
而且还是一个医生”,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情就像是对陈朗、如意和小蕾的一种蓄意伤  
害,让她们都感到委屈,仿佛一个丑陋的人面前,突然被放上了一个镜子。  
  
  这个镜子里,坐着三个失魂落魄的女孩,香艳,而又愤怒,啪嗒啪嗒地喝着珍珠奶茶  
。  
  
   “再说了,他不是医生吗?应该挺有钱吧?怎么办得这么寒碜?”  
  
  “对啊,我刚才都没有吃饱。”  
  
  “吃的那都是什么呀?Broccoli and Chicken?简直是耸人听闻。”  
  
  “干脆Order pizza好了,丢人丢到底。”  
  
  “还有啊,你知道玲玲那个婚纱多少钱吗?才200块啊!”  
  
  “啊?”  
  
  “不少了,可以order20盘broccoli and chicken了。”  
  
  镜子里,三个人笑起来,香艳,而又恶毒,啪嗒啪嗒地喝着珍珠奶茶。  
  
  “还有,他怎么也不来给咱们敬个酒,表示一下感谢?对玲玲的朋友的尊重,也是对  
玲玲的一种尊重吧?不给咱们面子,也是不给玲玲面子吧。”  
  
  “是啊,说个‘谢谢光临’什么的,是最起码的。”  
  
  “好像我们就是去给他做道具似的,他是谁啊?谁稀罕啊?”  
  
  “就是,什么了不起!我们在那里给他们忙上忙下的,也不来说个谢谢!”  
  
  “做做样子也可以嘛!做做样子,给玲玲一点面子,有多难吗?”  
  
  “也不知道玲玲是怎么想的,这种男人,不知道关心人,别说是医生了,就是CEO我  
也瞧不上。”  
  
  “医生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有执照的骗子吗?上次我去看病,就是上下打量了我  
一遍,就charge了保险公司400块钱。“  
  
  “嗯,而且对医生来说,女人就是一堆器官而已,能产生爱情吗?”  
  
  “是啊,我就没见过一个汽车修理师爱上轮胎的。”  
  
  镜子里,三个人笑起来,更香艳,更恶毒,啪嗒啪嗒地喝着珍珠奶茶。  
  
   “还有,玲玲跟别人合影的时候,他也应该参加吧?”  
  
  “你想想看,从头到尾,他有没有跟咱们合一次影?”  
  
  “玲玲嫁给他,一辈子要吃很多的苦的。”  
  
  “嗯。”  
  
  “我觉得也是。”  
  
  陈朗、如意和小蕾你一言、我一语,怀着满腔正义,越说越气愤,越说越大声。她们  
涂得很艳丽的嘴唇劈劈啪啪翻动着,仿佛几顶机关枪,扫射着那个镜子。那个暴露她们不  
得其所的生活的镜子。玲玲要吃很多的苦。这就是她们得出的结论。这个结论让她们松了  
一口气,重新感到了生活的公平。于是,她们振作起来,又开始咕咚咕咚喝奶茶。  
  
  玲玲肯定要吃很多的苦。她必须吃很多的苦。她只能吃很多的苦。她们并不在乎玲玲  
会不会吃很多的苦,她们并不心疼,并不同情,她们甚至高兴得很,但是玲玲肯定要吃很  
多的苦。否则――  
  
  “为什么别人都能找到爱情,而我们不行”?  
  
  她们做女人也算是鞠躬尽瘁、老而后已了,该冒傻气的时候冒傻气,该露乳沟的时候  
露乳沟,该笑的时候笑,该哭的时候哭。优雅、骄傲、娇憨、贤惠,活泼……各种凶器,  
信手粘来,无所不用其极。  
  
  但是她们找不到幸福。青春的汽笛已经拉响,手上的另一张车票还是无人认领。她们  
的生活好像一个失败的程序,一碰到男人就死了机。  
  
  义正词严地谴责了一番,陈朗、如意和小蕾突然无话可说。这突如其来的沉默让她们  
觉得有点尴尬。又或者,她们被自己的刻薄给镇住了,突然感到不知所措。于是她们变得  
很安静。  
  
  陈朗托着下巴,用她被眼影、睫毛膏、眼线重重封锁的大眼睛,恍恍惚惚地看窗外,  
看见一个小洋鬼子摇头晃脑地走过去。  
  
  小蕾低着头,默默地想心事。她用吸管慢慢地捣杯中的珍珠,一个,两个、三个……  
只剩下六个珍珠了,她没头没脑地数过去。  
  
  如意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甲,红的、鲜红的、红得野心勃勃的手指甲。回去就  
要把它洗了去,太耀眼了,她想。  
  
  镜子里,三个女人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香艳,而又哀伤,啪嗒啪嗒喝着奶茶。  
  
  其实玲玲也许会很幸福。陈朗疲惫地想。  
  
  其实玲玲也许会很幸福。如意疲惫地想。  
  
  其实玲玲也许会很幸福。小蕾疲惫地想。  
16.IKEA的红沙发。  
  
  
  周禾要搬家。对这件事,陈朗对这件事比周禾还要兴奋。她的兴奋点是:这可是一个  
独立的一室一厅啊!在曼哈顿能有一个独立的一室一厅来住,哪怕是租来的,也是梦寐以  
求的奢侈。  
  
  陈朗总是希望能有自己的一套房子――不一定要多大,事实是,一定不要多大。太大  
的房子会把“小日子”给稀释了,而陈朗,喜欢浓度很高的生活。她喜欢高浓度的咖啡、  
高浓度的文字、高浓度的洗衣粉,所以她也喜欢高浓度的房子。在这里,高浓度是指,要  
有很多很多的颜色,很多很多的光线,厨房里装满了各种锃亮的餐具,客厅里有一块很大  
的地毯。要有音响,要有最前卫的沙发,要有植物。要有很高很高的凳子,要有很低很低  
的灯。陈朗很喜欢IKEA的销售目录――因为里面有那么多颜色、那么多线条,那么多光泽  
――把生活渲染得象一杯鲜果汁。他们说只有穷人才去IKEA买东西,“那就让富人见鬼去  
吧”,陈朗边在IKEA的销售目录上划道、打叉、涂涂写写地做笔记,边说:“但愿他们的  
地狱是欧式维多利亚风格的”。虽然她穷得丁当响,划过道的东西没几样买的起――但是  
,“人,还是要有理想的”,她抬起头,严肃地对困惑不已的周禾解释说。  
  
  现在,周禾终于给了她一个机会,施展她花钱的才华。  
  
  “真的,花钱是需要才华的。”陈朗走在IKEA的销售厅里,又跟周禾强调了一次,“  
比如说我吧,我花钱就很有才华,但是总没有机会。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周禾跟在后面笑:“太怀才不遇了,太不公平了。”  
  
  “没办法,有一次,我去一个律师家里――律师,很有钱吧。但是我看见他们家餐具  
,那个土啊,我当即就感到气愤填膺,就这水准,我真为他挣的那点钱打抱不平……哎?  
你要不要一个鞋架?”陈朗看到一个鞋架,才6块钱,两层的。  
  
  “你说要就要。”  
  
  “那我就买了啊。”陈朗把它拿起来,往推车里一扔。  
  
  推车里已经装得很满了――各种锅碗瓢盆,衣架,垃圾桶,浴巾,窗帘、竹筐子……  
推着这一车东西,陈朗觉得很幸福。陈朗是一个女权主义者,一个政治上的自由主义者,  
和文化上的新马克思主义者,但是面对这一车的崭新的、精美的、散发着光芒和香气的物  
质,所有那些信念都瘫痪在陈朗心里。她觉得很兴奋――这兴奋给她一种错觉,仿佛从此  
以后,这衣架、这窗帘、这台灯、这椅子……就要铺成一级一级的小台阶,她和周禾,就  
要安安稳稳地沿着这小台阶拾级而上。而那就是传说中的“生活”。  
  
  “沙发!啊!沙发!”陈朗突然大叫一声,仿佛一个追星族看到一个长期崇拜的偶像  
,她冲着一张红色的沙发,扑了过去。  
  
  周禾看着陈朗的样子,突然感到一阵心酸。  
  
  他知道她想有一个家,他知道她想结婚,但是他不是她想要的那个人。对此他无能为  
力。  
  
  陈朗趴在沙发上,兴奋地笑起来。她看到周禾站在一边温柔地微笑,也感到一阵心酸  
。  
  
  她知道他想有一个家,她知道他想结婚。但是她不是他所合适的那个人,对此她无能  
为力。  
  
  他们就那么兴奋而心酸地微笑着,周禾把脸向一边别去。  
  
   “我以后有房子的时候,一定要买这个沙发!”陈朗从沙发上跳起来,郑重地宣布  
。  
  
  “你要喜欢,现在我就可以买给你啊!”  
  
  “现在没有房子,买了也没有地方放!”  
  
  “那我买回去,你搬来跟我住,不就行了吗?”  
  
  伶牙俐齿的陈朗突然憋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周禾也不作声了。  
  
  他们面对面站着,一声不响。周围那么多颜色,那么多线条,那么多光泽。美好的生  
活,多么象一杯鲜果汁。  
  
  他真的无能为力。  
  
  她也真的无能为力。  
  
  于是他们继续往前走,默默地。边走边继续往推车里扔东西。陈朗又扔了一块桌布,  
一个台灯,一个闹钟,一个镜子,一套床单被罩……扔到一个被罩的时候,陈朗说:“呆  
会儿这套床上用品我来付钱,算是我买给你的礼物”。  
  
  “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我哪天没对你好啊?我不一直对你很好吗?”  
  
  “比如说呢?”  
  
  “比如说,你每次给我买东西,我都要了,你每次给我打电话我都接了,你每次帮我  
拎东西的时候,我都没有拒绝,这还不算温柔体贴吗?再比如说了,我还给你写过诗呢!  
”  
  
  “什么什么?!”  
  
  “没什么。”陈朗若无其事地东张西望。  
  
  “还写诗呢?”  
  
  “吹吹牛不行吗?”  
  
  “别不好意思嘛!”  
  
  “瞧你土里土气的,有一点诗意吗?臭什么美呀,真是的!”陈朗扬起下巴,骄横地  
说道。  
  
  
17.如果不可能里有光。  
  
如果不可能里有光  
   
  ――献给周禾的诗  
  
  
如果不可能里有光  
我要借着这光看你  
看你睡着  
还有醒来  
  
  
希望这光昏暗  
但不太昏暗  
够我看清你  
但不够我看清  
未来的脸庞  
  
  
我要给你的每一个鼾声  
打上领结  
让它们帅呆了  
去招摇过市  
  
  
醒来以后你要看着我  
要温柔  
要怜悯  
要研究我的睫毛  
要说尽一切陈词滥调  
  
  
如果不会  
那就假装  
如果不愿  
也要假装  
如果不敢  
那更要假装  
  
  
你要吹一口气  
我会乘机消失  
但不会真的消失  
只是要  
让你想念我  
让你心疼  
让你辗转反侧  
让你上班的时候恍恍惚惚  
  
  
等你想累了  
我就回来  
回来看你的眼睛  
你的手  
你的头发  
我会说  
“我回来了!”  
然后它们就欢呼雀跃  
为争夺我的第一个亲吻而  
大打出手  
  
  
好吧  
我不说话  
不吵不闹  
为了你  
我要乖  
要温柔  
要怜悯  
如果不会  
我也要假装  
  
  
不可能的  
这简直是做梦  
我知道  
我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但是这无关紧要  
紧要的是  
温柔  
怜悯  
和  
在汹涌澎湃的时间里  
我们下沉  
下沉  
下沉  
但有那么一些片刻  
不再感到害怕  
18.“亲爱的K……”之四  
  
  
“亲爱的K——  
  
  “我和周禾又和好了。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他躺在我身边,手在我的手心里,汗津  
津的。头发乱糟糟的,鼻子嘴巴被枕头挤的歪歪的。但就是那一刻,象很多早上一样,我  
发现自己重新爱上了周禾。  
  
  “爱有很多种的吧。一种是,你想和他牵着手,在街上、在超市里、走。你们做爱、  
做饭。你们看电视、给对方夹菜。你们在一起,象头驴子,转啊转,把时间磨成粉末,然  
后用粉末揉面,做包子、饺子、面条,吃下去,饱了,心满意足。还有一种,就是象我对  
你这样,远远地,用一点微弱的想象,张望。给这暗下去的岁月,涂一抹口红。这么些年  
来,我都不知道,我是在用想象维持对你的爱情,还是在用你维持想象的能力。  
  
  “我想清楚了。想清楚这么些年来,为什么会对你念念不忘。也许就是因为我对一些  
遥远的东西,有一种偏执的倾心。你看,你离我很远,你总是离我很远。但这不是关键。  
关键是,你所热爱的那些东西,离世界那么遥远。柏拉图。苏格拉底。古拉丁语。古希腊  
语。这种遥远,这种偏执的遥远,这种与逃避无关而与深入有关的遥远,让我眷恋。你看  
这世界,杀声震天的,都打成什么样。挣钱的瞧不起读书的,读书的瞧不起挣钱的。爱国  
愤青瞧不起民主愤青,民主愤青瞧不起爱国愤青。看周星驰长大的瞧不起读“钢铁是怎样  
炼成的”长大的,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长大的,瞧不起看周星驰长大的。发财的瞧不  
起下岗的,下岗的诅咒发财的。这历史的死胡同,一路都是被揪掉的头发,踩落的球鞋,  
和打掉的牙齿。国内国外,都一样。太近了,太近了,他们靠在一起,挤成一团,脸红脖  
子粗,挤得都变了形。相比之下,你在我心里,就像一个奇迹。你思考,但是转过身去。  
震动我的,就是这样一个偏执的背影――在这摩肩接踵的世界里,挤累了时,我想知道,  
这个背影面对的是怎样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是否有更多的安宁。  
  
  “也许,我喜欢你,就是因为你是我认识的人中,唯一不可归类的人。唯一不需要任  
何形式的‘集体主义’的人。他们恐惧孤独,所以需要一个集体。但你就在你自己的角落  
里,远远地,在没有路的地方修路,在没有门的地方敲门。徒劳地寻找,固执地张望。而  
我,就这样远远地眷恋你。我可怜吗?我还觉得我可喜可贺呢。  
  
  “我是说,从你那里,我学习到了一点信心。对孤独的信心。这一点,真的要感谢你  
。当然,你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许也不稀罕。但是,在我这里,这很重要。每次,我  
被挤得失去重心,挤得想骂娘,挤得想脱下高跟鞋去敲“他们”的脸。突然之间,就会闪  
现出你的背影。远远地,象一声口哨,微渺,却明亮。于是我也想挤出人群。于是我也开  
始接受,孤独对于人生,是多么灿烂的事。  
  
“陈朗。”  
  
19.一平、James和他自己。  
  
  
  一平觉得饿了。已经下午两点半了,他才刚起床。如果不是饿了,他恐怕还是不会起  
床。他的头发乱糟糟的,眼睛迷迷蒙蒙,两只脚反穿着拖鞋,站在厨房里,好像迷了路一  
样,不知所措。  
  
  他拍了拍脑袋,终于想起来自己是干什么来了。早饭,对,早饭。  
  
  他拉开冰箱的门。What a desert。他想。  
  
  然后他打开橱柜。看见一袋麦片,很高兴。把它拿出来,一拿才知道,是空的。他气  
恼地把它扔到一边。他又打开另一个橱柜,在橱柜的最顶层,他看到一盒饼干――还是他  
去年在上海买的。于是他搬来一个凳子,站上去,把它够下来。他站在凳子上,对着它横  
看竖看了一会儿,还嗅了嗅,决定这玩意儿不能吃了。于是他又从凳子上爬下来。坐在凳  
子上发楞。  
  
  哈!他大声笑了一下,把自己吓了一跳。  
  
  我他妈当了这么几十年的单身汉,还是没学会。他想。  
  
  算了,就吃酸奶吧。冰箱里还有一瓶剩的酸奶,他决定把那点酸奶当作自己的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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