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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地自传-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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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黎古老的教堂现在还在我的记忆之中,它们的宏伟和安宁是令人难于忘怀的。巴黎圣母院的美妙建筑和内部的华丽雕塑与精致装饰,是叫人忘不了的。当时我觉得除非人们心中充满了对于上帝的敬爱,是不会花千百万钱来修建这么神圣宏伟的大教堂的。
  早些时候,我就读过很多有关巴黎的时髦和逸闻,这是每一条街上都可以看见的。然而那些教堂却令人侧目地屹立于这些情景之外。人们一旦走进这些教堂,立即就会忘却人间的嘈杂和繁忙。当他走过跪在圣母象前的人,他的态度就会转变,成为庄严而虔敬。当时我所具有的感情一直在我身上增长,我觉得这样跪下来祷告的人决非由于迷信;跪在圣母象前的虔诚的灵魂决非只是为了膜拜那块大理石。他们是由真诚的虔敬所燃热的人,他们所膜拜的并不是石头,而是它所象征的神灵。当时我所得到的一种印象是,他们这样崇拜不是损害了、而是增加了上帝的荣耀。
  关于埃菲尔塔,我还得讲几句。今天我不懂得它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当年我所听见的,有诋毁,也有褒誉。我记得托尔斯泰就是对它进行非难的主要人物。他说埃菲尔塔乃是人们的愚蠢而不是智慧的遗迹。他说烟草是所有麻醉品中最坏的,因为一个上了烟瘾的人会犯上一个喝醉酒的人所不敢犯的罪;酒会使人疯狂,然而烟草却会蒙蔽一个人的明智而使他建立空中楼阁。埃菲尔塔就是人们在这种影响之下的创作之一。埃菲尔塔谈不上有什么艺术,无论如何决不能说它对于这个博览会的真正美丽有什么贡献。人们所以争先围观并以一登高塔为快,无非是因为这座建筑物新奇和庞大无比。事实上它是博览会的玩具。只要我们还具有小孩子的心情,我们终将要被各种各样的玩具所吸引。这座高塔正好说明了,我们还都是一群容易被装饰品所迷惑的孩子。这也许就是埃菲尔塔被建立起来的用意所在吧。
  第二十四章 当了律师又怎样?
  关于我去英国的目的,即打算当律师,我一直到如今还没有作什么交代,现在该简单地谈一谈了。
  作为一个学生,他在正式当上律师以前,必须履行两个条件:“保持学期”——十二个学期相当于三年左右的时间;和考试及格。“保持学期”意即吃掉学期,也就是说每一个学期至少必须参加大约二十四次宴会中的六次。所谓吃掉并不是指真正的吃一顿饭,而是指在规定的时间亲自报到,其余的时间只是参加宴会而已。当然咯,在通常的情况下,人人都是开怀大吃好菜大喝美酒。一顿晚饭要花二先令六便士到三先令六便士,即二至三个卢比。这还算是便宜的,因为如果是在旅馆吃饭,光是喝酒就得花那么多钱。对于我们这些在印度的人来说,如果我们还没有“文化”的话,酒钱超过饭钱,确是一件惊奇的事。我刚知道的时候,也是很吃惊的,我奇怪人们怎么有这样大的气量花那许多酒钱。后来我就明白了。在这种晚宴席上,我常常是不吃东西的,因为我所能吃的只有面包、煮的马铃薯和大白菜。最初我连这些东西也不吃,因为我根本不爱吃这些;后来我既然吃了,我也就有了勇气要别的菜吃。
  晚宴席上准备给法官的菜往往比学生的好。有一个波希学生,也是素食者,为了替素食着想,我便申请只有法官席上才有的素菜。这个请求被接受了,我们便开始从法官席上取得了水果和其他的蔬菜。
  每四个人一组可以分到两瓶酒,因为我不喝酒,人们都想拉我凑数,以便三个人喝两瓶酒。每学期还有一个“盛夜”,除了葡萄酒和樱桃酒以外,还有平时所没有的香槟酒。因此到了这种“盛夜”,我便受到特别邀请,而且到处都有人拉我入座。
  当时我既看不出来,而且一直也弄不明白,这种晚宴怎样能够使学生更有资格充当律师。最初这种宴会往往只有少数几个学生参加,所以他们就有机会和法官交谈,还有人发表演说。这种情况有助于他们获得具有一种优雅而精练的社交知识,而且还提高了他们讲话的能力。可是到了我那个时候,这种情况已经是一去不复返了,因为法官们自己分设一席了。这么一来,这种制度便逐渐丧失了它原有的意义,可是保守的英国还是保持着它的形式。
  学习的课程是容易的,律师们被幽默地称做“宴会律师”。谁都知道,考试并没有什么实际价值。在我那个时候,考试有两门:一门是罗马法,还有一门是普通法。当时有一些正规的课本是专门为这种考试而编印的,而且可以带到考场上去,可是几乎没有人去读它们。我知道有很多人以一两个星期的时间突击罗马法的笔记,便可以应试及格;只要花两三个月的时间读一读普通法的笔记,也可以应试及格。考卷是很容易答的,主考员也是宽宏大量的。罗马法考试的及格率住往达95%至99%,而大考的录取率则达75%或更多。所以谁也不怕落榜,何况考试不是一年一次而是一年四次,谁也不觉得有什么困难。
  然而我却成功地把这两种考试并而为一。我觉得我应该读遍所有的课本。我以为不读这些书是一种错误。我花了很多钱去买课本。我决定读拉丁文的罗马法。我为了应付伦敦大学入学考试所获得的拉丁文知识,对我很有好处。而所有这一切阅读在我到了南非以后,也并不是没有价值的,因为罗马荷兰法就是那里的普通法。所以读了贾斯丁尼亚的著作对于我了解南非的法律,确实有很大的帮助。
  我花了九个月相当艰苦的劳动读完了英国的普通法。布罗姆的《普通法》是一部巨大而有趣的著作,我花了不少时间才读完。斯尼尔的《平衡法》是很有意思的,可是有一点儿难懂。怀特和提德尔的《重要案例》收集了一定的案例,很有意思而且富有启发性。我还以极大的兴趣读过威廉士和爱德华合著的《不动产》以及古德维著的《动产》。威廉士的著作读起来象一部小说。我回到印度以后曾以同样浓郁的兴趣阅读的一部著作是麦尼的《印度教徒法》,不过这里不是谈论印度法律书籍的地方,所以不谈了。
  我参加了考试,而且被录取了,于1891年6月10日取得律师资格,并于11日在高等法院登记。12日我便起程回国了。
  然而不管我怎样读书,我的束手无策和恐惧心里并未因此而告终,我并不感宽自己已经有了执行律师事务的资格。
  但是要描写我这种遇事束手无策的情形,只好另辟一章了。
  第二十五章 我还是没有办法
  在英国取得律师的资格不算难,但是执行业务却不容易。法律书我倒是钻研过,但是如何执行我却没有学过。我曾经用心读过《习律一助》,但不晓得怎样把它应用在我的业务上。
  “应用自己的财产应使无害于人”是其中一个格言,然而我实在不懂得应该怎样运用这个格言而有利于诉讼当事人。我读遍了这本书中所有重要的案例,可是在业务上如何加以运用,并没有给我多少信心。
  而且,印度法律我根本没有学过。印度教徒和穆斯林的法律,我一点也不懂。我连起诉书应该怎样写也没有学过,而且感到毫无办法。我曾听说费罗泽夏·梅赫达爵士在法庭上作狮子吼的故事,他在英国如何学得这种功夫,我倒是感觉奇异。我并不奢望具有他那种法学上的敏锐,但是我究竟能不能依靠这种职业为生,的确使我深为不安。
  我在学习法律的时候,心中已经充满了这些疑虑和不安。我把这些困难告诉了几个朋友,其中有一个朋友劝我去请教达达巴伊·奥罗吉。我已说过我去英国的时候,本来就带有一封给达达巴伊的介绍信。可是我很迟才把这封信交出去,因为我终觉得自己没有权利去麻烦这样一个大人物。每次听说他要演讲了,我便赶去参加,坐在大厅的一个角落里谛听,等到眼福和耳福都得到满足了,便自回家了。为了和学生有密切的接触,他曾建立了一个学会。我常常参加它的集会,看到达达巴伊对于学生的关怀和学生对于他的尊敬,心里着实快活。过了一些时候,我终于鼓足勇气把介绍信交给他。他说:“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谈谈。”但我一直没有去找他。我以为除非最迫切的需要,就不应当去麻烦他。所以当时我竟不敢接受那位朋友的劝告把自己的困难向达达巴伊提出来。现在我已不记得是否也是这位朋友介绍我去见弗立德烈·宾卡特先生。他是一个保守党员,但他对于印度学生的关怀是纯洁和大公无私的。有很多学生去请救他,我也请他给我约定一次拜会的时间,他同意了。这一次的会晤是我永远不能忘怀的。他把我当作朋友看待,在欢笑声中消除了我的悲观情绪。他对我说:“你以为人人都应该成为费罗泽夏·梅赫达吗?象费罗泽夏和巴德鲁丁这样的人总是少数。做一个寻常的律师用不着非常的本领。普通的忠实勤奋,就够他维持生活了。案子并不全是繁难的。好吧,请你告诉我你读过一些什么书。”
  当我把读过的很少几本书告诉他时,我看出他有点失望。但这只是刹那间的事。他的脸上很快又闪耀着那可爱的笑容。他说:“我了解你的困难。你读的书很有限,你也不懂得世故,这是做律师不可缺少的知识。你连印度的历史也没有读过。作为一个律师,应该通晓人情,应该具有从一个人的相貌就可以看出他品格的能力。每一个印度人都应该了解印度的历史,这和律师的业务没有什么关系,但这是你应有的知识。我看你甚至连凯依和马尔逊的1857年兵变史①也没有读过。你马上就去读一读这本书吧,我看你还得读一两本关于人情世故的书。”这就是拉伐拓和申梅尔品尼克等人有关相貌学的几本著作。
  ①即1857年印度人民的大起义,从18世纪中叶开始,英国人采取蚕食的方式逐渐征服了印度,在政治上、经济上、宗教上和军事上进行了重大的变革,引起残余的王公贵族的恐惧和人民的不满,于1857年5月首先在德里附近英国的土著雇佣兵(印度人)中发生了兵变,印度中部各地英人统率的印兵群起响应,几个月内席卷了恒河上游的广大地区。这就是印度历史上的所谓“兵变”——译注。
  这位令人尊敬的朋友使我感激万分。在他面前,我的一切恐惧全都消逝了,但是我一离开他,便又不安起来。“从一个人的相貌就可从看出他的品格”倒成了我的一个问题,我在回家途中一直想着上述的两本书。第二天我买了拉伐拓的书,申梅尔品尼克的书当时市面上已经买不到了。我读了拉伐拓的书,觉得它的艰涩难懂尤甚于斯尼尔的《平衡法》,而且索然无味。我研究过莎士比亚的相貌,可是并没有得到什么技能,可以发现往来于伦敦街头的莎士比亚之流的人物。
  拉伐拓的书并没有给我增加什么知识。宾卡特先生的忠告对我的直接用处很小,但是他的情谊却使我感奋起来。他那开朗的笑脸深深印在我的记忆里,我相信他所说的话,即费罗泽夏·梅赫达的敏锐、记忆力和才能并不是一个有成就的律师所必需的;忠诚和勤奋便够了。而我自问在最后这两个方面来说,还算过得去,自己多少感到一点安慰。
  我已不可能在英国读凯依和马尔逊的书,但我在南非终于读到了,因为我决心一有机会就去读一读。
  我就这样带着一点点掺杂着无可奈何的希望的心情,乘“阿萨姆”号轮船在孟买登岸。港口的风浪很大,我不得不搭一只小艇靠码头。
  第二部 我体验真理的故事
  第一章 赖昌德巴伊
  我在前一章说过,孟买港口的风浪很大,这在六、七月间的阿拉伯海并不是一种反常的现象。船开出亚丁以后,一直是海浪汹涌,差不多每一个乘客都晕船;只有我一个人饮食如常,在甲板上看波涛滚滚,浪花飞溅。早餐席上,除我以外,就只有一两个人紧紧地捧着碟子吃麦片粥,免得四处横流。
  这天然的风暴对我来说正是内在不安的一种象征。然而正如这天然的风暴并没有扰乱我一样,我敢说后者对我也没有什么两样。原来种姓的麻烦正等着我去应付。我已说过,我对如何开始执行律师的业务,感到徬徨无策。况且,我既自命为改革者,终得盘算着如何着手进行某些改革。这些都是我所想象得到的,岂知还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事。
  我哥哥亲自到码头上来接我。那时他已经认识了梅赫达医师和他的哥哥,而由于梅赫达医师坚持要我住在他家里,我们便到那里去了。这个始于英国的结识就这样在印度继续下去,在这两个家庭之间结成了永恒的友谊。
  我一直渴望见到我母亲。我还不知道她已与世长辞,再也不能回到她的怀抱了。现在这不幸的消息传来了,我照规矩守了斋戒。我在英国的时候,母亲便去世了,我哥哥却一直瞒着我,免得我在异国经受这么严重的打击。然而这个消息对于我仍然不失为一个沉重的打击,我也不想在这里多提了。我的悲痛实在更甚于父亲的逝世。我最美好的愿望大多破灭了,但是我记得我并没有怎样过度地表示我的悲痛,我甚至能够抑制住自己的眼泪,若无其事地照常生活。
  梅赫达医师给我介绍了几位朋友,其中有一位是他的堂弟列瓦商卡·贾吉望先生,我同他后来便成为终身的朋友。但是他所介绍的这几位朋友当中,我要特别提到的是诗人赖昌德,一名拉治昌德罗,他是梅赫达医师一位哥哥的女婿,和贾吉望合资经营一家珠宝店。他那时还不到二十五岁,但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便使我相信他是一个品学兼优的人。他还是一个有名的“百事通”①,梅赫达医师曾叫我试试他的记忆能力。我竭尽我所知道的欧洲语言的字汇以告,请这位诗人背诵。他果然完全按照我的次序背诵如流。我羡慕他的天才,但是没有受他的迷惑。真正使我醉心的东西,直到以后我才知道,这就是他那渊博的经典知识,他那纯洁无瑕的人格,和他那自我实现的热烈要求。我后来才晓得这最后的一件事就是他生存的唯一目的。他嘴里常常念着而且铭入他的心版之上的,是下列穆旦纳德的几行诗句:
  只有我在日常言行中看见了他②,
  我才认为自己受了祝福;
  他实在是一条线,
  维系着穆旦纳德的生命。
  ①百事通(Shatavadhani),即同时能记忆或处理一百种事务——译注。
  ②指上帝——译注。
  赖昌德巴伊①所经营的生意数达几十万卢比。他善于鉴别真珠和钻石。买卖上的一切难题他都能应付裕如。但是这一切都不是他的一生活动的中心。那个中心就是他要面见上帝的热情。在他的办公桌上总有一本宗教书籍和他的日记。他一做完生意,便立即打开那本宗教书籍或日记。他已经发表的著作,多半是从这本日记中摘录下来的。谈完一大宗生意以后就能够马上坐下来写述内心秘密的人,显然不是一个做生意的人,而是一个真正追求真理的人。而我看见他在经营生意之中还能这样浸沉于神灵的追逐,已非偶然,而是一种经常的现象。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他为任何事情失去心理上的均衡。他之于我,本来没有什么商务上的关系或其他私人的关系,可是我和他相处极为投机。我当时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律师,但是我们每次相见,他总是认真地和我谈论有关宗教的事情。我当时虽然还在暗中摸索,对于宗教问题还谈不上有什么真正的兴趣,但是我对于他的谈论一直感到趣味盎然。后来我见过许多宗教领袖或导师,我还竭力和各种宗教信仰的领袖接触,可是我应该承认,他们所给我的印象远远比不上赖昌德巴伊的深刻。他的话一直说到我的心坎上。他的理智和道德上的诚挚同样使我极为钦佩。特别使我深信不疑的是,他决不会引导我走入歧途,并永远能向我推心置腹。我每逢遇到什么精神上的危机,总是跑到他那里求援。
  ①巴伊(Bhai)系兄弟之意,印度人常以此互相称呼——译注。
  我对他虽然十分尊敬,我还不能把他当作心目中的大师。
  这个宝座依然空缺,而我的寻求还在继续之中。
  我相信印度教徒关于大师的理论以及他在精神现实中的重要性。我以为没有大师就不能有真正知识的那种说法,是包含着不少真理的。在世俗的事务中,一个不完善的导师还可以容忍,但在精神事务中可就不行了。只有一个已臻美境的“格那尼”①才配被推崇为大师。所以为人应当不断地追求至善。因为人们所得的大师如何,完全看他所追示的究竟是什么。无限地追求至善是人类的权利,这是这种权利的报酬,其余的就操在上帝的手里了。
  ①格那尼(gnani),无所不知的人,先知。
  所以,我虽然不能推崇赖昌德巴伊为我心中的大师,他在很多场合仍不失为我的向导和帮助我的人。有三位现代人物在我的生命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使我倾倒,这就是赖昌德巴伊的生活上的接触;托尔斯泰的著作《天国在你的心中》;和鲁斯金的书《直到这最后的一个》。但是它们各有适当的位置。
  第二章 我怎样开始生活
  我哥哥对我抱着很大的希望。他有很大的名利欲望。他是一个宽宏大量、待人宽厚的人,性情也很朴实,因此他的交游很广,他希望从中可以为我招揽一些顾客。他还以为不久我的业务就会飞黄腾达起来,因此他便听任家中费用日趋沉重。为了给我准备好开业的园地,他不煞费苦心,百般经营。
  我所属的种姓因为我出国而掀起的轩然大波,在我回国以后,还在兴风作浪。种姓里分成两派,一派马上恢复了我的种姓身分;另一派依然坚决要把我摈绝于种姓之外。我哥哥为了讨好前一派,在我回到拉奇科特以前把我带到纳西克的圣河里洗了一个澡,一回到拉奇科特,又摆设了种姓之宴。这些做法我都不以为然。但是由于哥哥对我的爱护是没有边际的,而我对他的尊敬也不减于他的厚爱,我便机械地按他的愿望行事,把他的意志当作金科玉律。这样,我恢复种姓身分的一场风波就算过去了。
  我从来就不想向拒绝恢复我的种姓阶级身分的那一部分人要求他们准许我的请求,我对于那一部分人的首领也不觉得有什么怨隙。他们中间也有不喜欢我的,但我极力避免伤害他们的威情。我十分尊重开除种姓身分的成规。根据这些规矩,所有我的亲戚,包括我的岳父母,甚至我的姐姐和姐夫,都不能招待我,就是在他们家里喝一杯水也不行。他们都打算悄悄地破除这种禁例,这却和我不肯背着人做事的脾气大相径庭。
  正因为我的行为谨慎,所以我一直并不感觉受到种姓所加于我的麻烦;其实,就是把我看成是种姓异己的那一部分人,待我也是非常和气的。他们甚至在事务上帮助我,而不盼望我为种姓做什么事情。我相信这些可喜的事都是从我的不抵抗来的。假如我闹着要恢复种姓身分,假如我把这个种姓分成更多的派别,假如我触犯了种姓首领,他们一定会报复,这样,我从英国回来,就不会象现在这样安然无事,而把自己陷于一场斗争的漩涡里或者陷入走向虚伪的一派。
  我和妻子的关系,还是不很满意。我在英国虽然也算见过了世面,但是我的妒忌心理并没有治好。我在每一件小事情上都是神经过敏和捕风捉影,因此我所有的美好愿望都无由实现。我本来打算帮助她学习,使她能读能写,但是我的情欲一直在作梗,而她就得由于我自己的缺点而吃亏。有一次我甚至要她回娘家去,等到她很难过的时候才接她回来。后来我才明白,这都是由于我的无聊。
  我本来就打算在儿童教育的问题上进行一些改革。我有几个侄儿,我去英国的时候留在家里的儿子,现在也快四岁了。我希望教这些孩子体育,增强他他的身体,而且由我亲自加以指导,使他们更有好处。这一点,我得到了哥哥的支持,我的努力多少也有些成绩。我非常愿意和孩子们在一起,和他们玩耍讲笑话的习惯一直到今天我还保持着。从那时起,我总以为我应当作一个良好的儿童教师。
  在饮食的问题上,显然是需要“改革”的。茶和咖啡在我们家里已经有了它们的位置。我哥哥以为我回来以后,应该保持一点英国气派,因此,瓷器之类的东西,从前只有在特殊的场合才使用,现在竟变成家常用具了。我的“改革”是锦上添花。我提倡吃麦片粥,从可可代替茶和咖啡,其实是在茶和咖啡之外加上可可。皮靴和皮鞋①早就有了,我却加上了西服,使欧化更加彻底。
  ①一般印度人通常是赤脚,讲究一点的穿木履或拖鞋,穿上皮鞋就算是欧化了——译注。
  开销就这样增加了。新鲜的东西每天都在增添。我们总算把一只白象拴在门口了,可是我们拿什么来供养它呢①?票在拉奇科特执行律师业务,一定会惹人笑话。我连一个合格律师的知识都没有,可是我却指望能得十倍于人的收入!没有这样愚蠢的诉讼人会来找我。就是有这样的人,难道我还能在无知之上再加上自大和欺骗,以增加我对世人所担负的债责吗?
  朋友们劝我到孟买去住一些时候,以便在高等法院里获得一点经验,研究一下印度的法律,就能力所及地弄一点线。
  我接受了这个意见到孟买去了。
  我在孟买开始当家了,雇了一个和我一样无能的厨子。他是一个婆罗门,我不是把他当作一个仆人,而是把他当作一家人看待。他有时用水冲身,但从来没有认真洗过自己的身体,他穿的“拖地”是脏的,他戴的圣丝②也是脏的,‘他对于印度教的经典也是一无所知。可是我怎样才能找到更好的厨子呢?“那么,罗维商卡(这是他的名字),”我有时问他:“你不会做饭倒也情有可原,但是你总该懂得日常的礼拜吧③?”
  “礼拜呀,先生!耕犁就是我们的礼拜,铲子就是我们日常的仪式。我就是这么一个婆罗门。我是靠你的慈善过活的,不然,我当然只有去种地了。”
  ①凡是产象的国家,一般人都以白象为神象,必须加以特殊供养——译注。
  ②印度教徒前三种种姓的男子,即婆罗门、刹帝利和吠舍,到了一定的年龄,就要举行宗教仪式,在身上戴着一根绳子(有的套在臂上,有的套在脖子上),称为“圣丝”(Sacred thread),以却邪去病——译注。
  ③婆罗门(Brahman)为印度教徒中最高的一个阶级,古时候的婆罗门多为僧侣祭司,善占卜训诲,算是懂得典籍的有学问的人。厨子被认为是一种洁净的职业,一般说来只有婆罗门才能从事这种职业——译注。
  于是我不得不兼做罗维商卡的教师。我有的是时间。我开始自己做一顿饭,并且采用英国人素食烹饪的经验。我买了一个炉子,开始和罗维商卡奔走于厨房之间。我自己本来没有不和不同种姓的人一起吃饭的禁忌,罗维商卡,也不受这种陈规的约束,所以我们能够无拘无束地一齐生活。我们当中唯一的障碍就是罗维商卡一直改变不了他那肮脏的习气,饮食怎么也弄不干净!
  然而,因为没有收入来维持不断增长的费用,我在孟买最多只能住上四、五个月的时间。
  我就是这样开始生活的。我发觉当律师是一种苦差事——有其名而无其实。我感觉到自己的责任太重大了。
  第三章 第一宗案子
  我在孟买的时候,一方面着手研究印度法律,另一方面则开始实验饮食方法,和我一起进行实验的,还有一个朋友叫做维尔昌德·甘地。我的哥哥则极力为我招揽生意。
  研究印度法律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民事诉讼法我怎么也钻不进去,可是学习见证法的情况就不是这样。维尔昌德·甘地正在准备参加讼师考试,他常告诉我有关律师和辩护士的各种情形。他总是说:“费罗泽夏爵士的才能就在于他有精湛的法律知识。他能背诵见证法,并且知道第三十二节所有的案例。巴德鲁丁·铁布告非凡的辩才则引起了法官的敬畏。”
  象这一类豪迈的故事却使我自馁起来。
  他接着说:“当一个律师,这样混上五年或七年,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这就是我为什么要签订合约充当辩护士。你要能够独立经营三年,就算你是幸运了。”
  开销逐月在增长。门外挂着律师的招牌,屋里却在忙于准备执行律师业务,这种事情我实在干不了。因此我就不能专心研习。我对于见证法发生了一些爱好,还以深切的兴趣阅读麦尼的《印度教徒法》,但是我却没有勇气受理案子。我无能为力的情况是无法形容的,简直就象新嫁娘新入婆家的门一样!
  大概就在这个时候,我接受了一个叫做马密白的案子。这是一件“小案子”。有人告矫我说:“你得出一份佣金给中间人。”我坚决拒绝了。
  “但是连刑事大律师某某先生每月收入虽达三、四千卢比之多,也得出这种佣金哩!”
  “我犯不着和他竞争,”我反驳道。“一个月要有300卢比的收入,我就心满意足了。我父亲收入也不过这么多呢。”
  “但是那种日子已经过去了。孟买的费用贵得惊人。你得认真一点才行。”
  我坚定不移,未付佣金,但是照样接受了马密白的案子。这是一件轻而易举的案子,我只收他30卢比的费用。这件案子看起来不用一天的功夫就可以了结了。
  这是我在小案法庭上的初出茅庐。我为被告辩护,因此就得盘问原告的见证人。我站起来了,可是心惊胆战。我的头在旋转,我觉得整个法庭似乎也在旋转,我竟想不出问题来诘问。法官一定觉得好笑,辩护士无疑地都在那里看洋相。可是我什么也看不见。我坐下,告诉代理人说我不能受理这件案子,请他最好去找巴德尔,并把我所收的费用退回去。巴德尔先生果然被请来了,收费51卢比。当然咯,这件案子对他来说是易如反掌的。
  我匆匆忙忙从法庭里退出来,不晓得我的当事人是胜诉还是败诉,但是我自感惭愧,决定除非有足够的勇气,不再受理案子。果然,我去南非以前,再也没有去过法庭。我做这个决定并没有什么了不起,我只不过做了一件必要的事情罢了。谁也不会那么愚蠢,肯把案子委托给我而只有败诉之一途!
  然而孟买还有一件案子待我处理。那是一件尚待起草的“状子”。有一个贫苦的穆斯林,他在波尔班达的土地被没收了。他跑来找我,象个孝顺的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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