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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若飞花舞夕照 by 0蓝蓝0-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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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庭院主卧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吐气翻转声,舞剑的身影猛然一顿,淡墨发丝轻扬,冰山男子偏过头往斜里的窗台望了过去。
  
  透过昨晚敞开悠坐的那个窗台,冰山男子注意到,半遮的纱帐床塌上,情家三少依旧在沉睡,睡颜淡淡而柔和,就象晨光一般无害而可爱,而刚才,引起他注意的,只是三少睡梦中无意翻了个身。
  只是这样而已。
  
  为什么,会对这个人这么敏感,这么在意?
  冰山男子唇角勾起一个似有若无的笑意,看着那张闭眼休憩的清秀容颜,心情有点愉悦,有点迷惑,又有点不解。
  为什么自己昨晚会出现在情府,为什么会这么坚持收一个陌生人为徒?仅仅,是因为自己太寂寞了么?
  明明那天,在溪边感受到了凤的灵魂烙印,为何解放力量发疯般赶到后,烙印却凭空消失了,看到的,只有面前这个当时衣衫褴褛有些狼狈的少年。
  清亮的眸子,淡定的气质,跟自己心爱的凤儿很象,很象。
  只是,灵魂却不完全一样,而且,也没有自己专门为凤儿烙刻在灵魂深处的烙印。
  
  那专属的烙印,为何再也感受不到了?
  凤儿,我的凤儿,你究竟去了哪里?
  我找了你好久,几乎找遍了整个人间界,大地,海洋,天空,山川,人群,荒漠,哪里都找不到你的身影,感受不到你的烙印。
  冰山男子目光落寞地望向朝阳,喃喃低语:“你到底在哪里……我不想放弃……我不想绝望……凤儿……我想你……”
  一直……一直……好想你啊……
  好想你……
  
  小青打来清水,准备敲自家少爷的房门,喊三少爷起床漱洗,见到庭院中的冰山男子,于是浅浅向他行了个礼,笑着道:“白师傅起的好早哦!”
  冰山男子看了一眼小青手中盛着清水的脸盆,淡淡说道:“等他醒。”
  小青一愣,随即明白对方是叫自己等三少爷自然醒转后,再来送水伺候主子起床洗漱。
  
  话说当年柳明月性喜清净独处,月园中丫鬟们的住处建造的离主子的卧房有点远,小青昨晚受到惊吓,打扫好情若非隔壁的空房后,回到丫鬟们的住处便一直有点担心主子,又不敢过去惊扰,是以一夜没睡好,今儿早起也但觉乏困,细想三少爷昨日事多,当比自己更累更疲,应当让他多睡些时辰才是,可是误了早点,又怕会对三少爷的胃不好。
  
  正左右犯难间,突见冰山男子问自己:“我的头发,是不是很长?”
  小青有些茫然地点了下头,应了声:“是。”
  冰山男子若有所思,突然头一扬,手中长剑亮光一闪,顿时空中飘下一片淡墨色的柔光。
  柔光夹带了点微蓝的色泽,被风一吹,丝丝缕缕散落于庭院之中铺砌于地的青石板上。
  
  小青见状大惊:“白师傅,你这是……啊,多好的头发啊,割了好可惜哦!”
  立刻放下手中的水盆,蹲身就去拣冰山男子划落于地未来得及被风吹散的轻柔发丝,一边拣一边直摇头惋惜不已。
  多好的头发啊,让无数女人看到都会嫉妒得要死的美丽头发,白师傅,竟然就这样随意地割断了一截。
  实在,太可惜了!
  
  “白师傅,你为什么要割短头发啊?”小青心疼之下又忍不住好奇地抬头问。
  “太长……”
  “啊?只是这样啊……”
  虽然白师傅的头发确实长了点,剪短无可厚非,不过发质发色却是相当罕见的美丽啊,就这样毫不留情地挥手削掉,小青还是觉得未免太可惜了!
  
  冰山男子说完话后,甩了甩变得长只及腰臀的轻柔发丝,发尾部分削割的太整齐了,感觉很古板难看。
  他略一蹙眉,剑锋抬起又往后划拉了几剑,几缕长短不一的发丝陆续飘下,然后,冰山男子再次甩了一下头,背后被削薄拉成斜尖的发尾,一下子变得无比轻灵和飘逸起来。
  冰山男子满意地微勾起唇角,不理会小青的再次抗议,走到一边重新舞起剑来,身形转动间,整个人都仿佛阳刚潇洒了不少,充满了男性的蓬勃张力。
  
  小青收集好一缕发丝,当宝贝般握在手心中,然后抬头,望见渐渐明亮的阳光打照在冰山男子的身上,那优美飘逸的舞剑身姿不似人间凡人,似真似幻般的优雅美丽,心头不由一窒,脱口惊呼道:“好美!”
  
  冰山男子仿佛没有听到小青的夸赞,只沉浸在自己的剑意之中,身周渐渐有劲风刮起,小青赶紧退至外围。
  无奈地瞅了眼飘入清水盆中的几片青黄枯叶,有点不舍的三步一回头重新去给三少爷打水去。
  
  这时候,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隐隐地震动。
  那震动有些象地震,一时间琉璃国上空飞起了无数的鸦雀,犬声狂吠大作起来,吵醒了许多户人家懒睡赖床的孩童。
  琉璃皇宫内也迅速派出高手四处查看,到处警戒了起来。
  当真是刺客之事未平,异象之事又起,别是一个多事之夏末哦!
  
  冰山男子闭上眼眸感受了一下那股隔空传递过来的奇异震荡波,忽然睫毛微颤,神色无比凝重地重新张开了双眼,瞳孔蓦地收缩了一下,然后,整个人突然之间凭空消失无踪。
  只余,空气中残留的那一抹淡淡的几不可察地寒冰香。
  
  小青恰好一个回眸,望见了这诡异的一幕,顿时手中的水盆 “啪嗒”一声掉落于地。
  抬起手背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眼睛,望望几秒钟前冰山男子还站立的那块空地,小青重新拾起水盆,转身边走边喃喃自语道:“我肯定是昨晚太累没睡好,出现幻觉了!这一定是幻觉!”
  
  冰山男子在几百里之外一个无人居住的群山怀抱的大草坪中突然现出身形,这一阵施法疾闪,让他有些微喘。
  定了定神,抬起头来,望见这个奇特大草坪的正上空,一团闪亮的光云正和一团乌黑的浓云在周旋。
  光云猛地撞向乌云,迸发出震天的巨响和强烈冲击波,大地天空都为之震动,四周野草巨木尽折。
  相撞时,两个云团同时发出一声凄厉地嘶叫,仿似人类的哀嚎声。
  
  冰山男子脸色沉穆,突然抬手抹了一下脸,然后整个五官都立体鲜明起来,精美冷厉的跟先前的平凡相貌完全判若两人。
  他放开体内对自己的特别禁制,猛然一扬手,一抹血色从头顶开始,瞬间惯穿他整片淡墨微蓝的长长发丝,一股磅礴的战意从他身体里汹涌迸出,顿时满头红发无风自动背后狂舞起来,一时间情形诡异万分。
  如果这个时候情若非也在当场的话,他肯定会惊讶地发现,他刚拜为师傅的冰山男子,竟然就是他刚降临人间界那天,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红发萧杀犹如战神的绝美红发男子。
  
  红发男子恢复本来容貌的一刹那,天空中的两个云团同时注意到了他的存在,警戒地安静下来,一起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朝两个云团一步一步凌空踏了过去。
  每踏一步,都是几百米的距离,就这样,一步一步踏上了大草甸地上空。
  
  红发在嚣张狂扬,火焰的热度瞬息间滚滚布满了整个草甸上方的空间,红发男子嘴里轻轻念念有词,两个云团惊恐地想后撤,这才发现这一整片草甸的上空,都被红发男子瞬息之间悄悄布下了隔断的禁咒之网。
  
  红发男子站在与两个云团相等的高度,停下脚步,修长骨感的手指往面前定定一指,悠扬的声音顿时飘荡于整个空间上方,在群山之中回荡不歇:“人间时空……已扭曲……仙尊魔尊……你们莫非真要毁掉……这个凤唯一可能的……落脚点吗?”
  这时两个云团渐渐显出身形来,都是不完整接近初始状态的强大灵魂,没有实体,光云依旧是半透明的,却是仙界崩塌之前始元仙尊的样貌,而乌云显示出的,则是魔界的奥斯魔尊身形。
  仙魔两界一直敌对仇视明斗暗斗,想不到两界崩塌五十年后,双方最高领袖却以初始灵魂的姿态又在人间界展开了斗争。
  
  于此同时,情府月园内的情若非正在做梦。
  睡梦中,一些记忆的片段陆陆续续鲜明起来,小时候在寒冰山脚偷入禁地去看那个万古冰窟巨型冰柱中沉睡着的红发美人,冻得手脚小脸冰冷,却还是喜欢抱着那根巨大冰柱和不会说话的大美人说着悄悄话,回来后再撒谎骗长胡子老爷爷,说自己又在雪山脚玩滚雪球了,于是又挨训斥又被逼喝难喝的驱寒药……再后来,记忆是一片空白,好似被谁故意抹了去了,好象,自己在当天命师的时候,就没有这段记忆了。
  说起来,自己为什么要当天命师啊?为什么呢?……
  只是仙尊的要求吗?好象,不完全是呢,可是,又忘记什么了呢?
  记忆又开始紊乱,但是,沉睡在巨大冰柱中的红发男子的面容,却在情若非的努力回忆下,开始一点一点地清晰起来。
  
  “轰!”
  红发男子怒喝一声,火红长发漫天飞舞中,与偷袭过来的仙尊光云狠狠地对撞了一下。
  被禁锢地空间内,发出一声沉闷地震荡声,余波却不再蔓延出去损及空间外的大地林木。
  “始元……你竟然……又……”红发男子单手捂胸,愤然喷出一口血来,鲜血刹时染红了一大片衣襟。
  没想到,五百年前使用阴诈手段封印了自己的始元仙尊,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变成了几乎没有记忆的只知道和魔族战斗的初始灵魂形态,竟然还不忘偷袭自己。
  只是,当年引凤喜欢上了自己,没有选择他。
  他就,那么恨自己么?!
  
  此时魔尊转化成的云团突然也飞速轰击了过来,同时仙尊光云又动,红发男子庞大的萧杀之气在禁锢的空间内快速旋转回荡起来,长剑狠狠往两人袭来处用力一劈,薄唇冷冷吐出一个清越穿透地冰冷焚音:“死——!!!!”
  顿时三股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瞬间狠狠撞击在了一起。
  这一刻,被强大禁咒禁锢地这一方天地中,空间突然剧烈颤抖甚至撕裂出了几条黑色的恐怖裂缝,大草甸突然塌陷了下去变成一片虚无,火红的焰火瞬息之间吞没了空间内的所有一切。
  
  情若非猛地从床上坐起,失声惊呼道:“萧韶……竟然是他……”
  记忆中一直沉睡于冰柱里的传奇绝世美男子萧韶,在梦中渐渐清晰起来的脸庞,赫然就是自己看过一眼便念念不忘的那个红发绝美男子。
  竟然,就是他……
  
  情若非难抑内心的激动,萧韶,那个传说中的萧韶,那个只在冰雪天地中沉睡千年万年的萧韶,竟然还活着,并且,还来到了人间界,甚至曾经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如果说,仙界还有人能够逃脱天地大劫难的毁灭性打击,那么,苏醒过来的萧韶一定算是其中的一个。
  萧韶啊……
  
  突然脑中闪过冰山师傅的平凡面容,心里一动,不知道冰山师傅认不认识仙界的萧韶。
  潜意识里,情若非总觉得这两人有某种莫名的关联,他们,一定是认识的。
  
  一顿洗漱过后,情若非去找冰山男子,却发现翻遍整个月园,都找不着对方的人影。
  疑惑地叫来小青询问,小青吱唔了半天,才说冰山师傅消失了,就在庭院里面,在她的眼前突然之间就消失了。
  说完又连忙道:“白师傅一定是办什么事情去了,肯定是我眼花了,眼花了。”
  
  情若非的眸中现出一道亮光,清亮的眸子犹如在清水中漂过似的,明亮璀璨地不含丝毫杂质。
  他对小青微笑道:“白师傅是奇人隐士,轻功身法非常绝妙,快速移动的时候,莫说是你,就连一般正常习武的,目光也不一定跟得上他的移动速度呢。不过,白师傅不喜张扬,你以后看着心里知道就是了。”
  小青用力点头,道:“少爷放心,我不会八卦给白师傅带来困扰的。”又调皮一笑,吐舌道:“其实,我什么都没看到。”
  
  小青暗笑自己太大惊小怪了,奇人隐士,又岂能用一般常理去衡量呢!
  突然想起冰山男子削发的一幕,赶紧取出早上收集起来的发丝递给情若非,又把当时的情景大致描述了一遍。
  情若非听后皱了皱眉,然后握紧了手中的那缕发丝,轻轻地慎而重之地放入怀中。
  就好象,他放进去的不是几缕发丝,而是,珍贵无比的宝物。
  
  情若非握着发丝地手,没有立即从怀中取出来,一边用拇指指腹轻轻摩挲感受着冰山男子微凉发丝里残留的寒冰清香,一边在心里不断思索。
  冰山师傅看来果然不是凡人,不过一大早的,他不惜在人前动用了法术,这么急着究竟是去了哪里?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日头渐渐高升,情老爷子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宴,等待的有些焦躁无奈。
  情若非内心里也略感不安。
  说好了来赴宴,师傅不象是不守信之人。
  早上师傅没留下只言片字匆匆就出去了,显然在他们不知道的某处,发生了什么极严重的事情。
  内心隐有不安,可是这个时候又不能去青灵石上占卜,情若非不想大肆张扬自己会占卜的事情,于是只能陪父亲一起耐着心等。
  师傅很强大,不必太为他担心,情若非这样安慰自己。
  
  日头渐渐西斜,情老爷子开始坐不住了,喝了满肚子的茶水,开始站起身踱步走来走去。
  情若非抬头看看天色,心道,冰山师傅还没回来啊!
  
  边上的董氏和赵氏,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开始一个劲地向自家老爷进言,说什么冰山男子肯定是心虚了,假冒什么高人,趁机逃跑了之类的。
  不过不知为什么,情老爷子好象很相信白忆风,把烦躁的夫人们都数落了一顿,于是两夫人气恼之下拂袖自个回了内堂。
  情老爷子索性落得耳目清静,也不去理会唤回她们,反而能安下心来继续等待。
  
  情安今天在边上一反常态地没有说话,心里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情筠依然保持着风度翩翩的优雅模样,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只是那渐渐下塌的唇角,有点泄露了他同样烦躁地心思。
  
  情老爷子不时询问情若非几句,情若非都一一平静答了。
  表面平静,但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他的脸色也已经渐渐凝重起来。
  
  红日渐渐西沉,暮色染红了半边西天。
  鸦雀南飞,陆续归巢回窝。
  情若非望望天,又望望门口处,师傅还是未归来!
  
  一股焦躁终于再也压抑不住涌上心头,情若非猛地站起身,对情老爷子道:“师傅肯定是出什么事了,我去找他!”
  就在这时,设宴的东园庭院门口处,一个略带疲惫却熟悉好听的声音传了过来,给大家带来了惊喜的情绪。
  那个声音只是浅浅地说了句:“我来了!”
  
  情若非猛回头,便见一袭深色衣衫的冰山男子缓步走了过来。
  情若非的眼睛里迸出一道明亮的喜色,然后,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皱了下眉,眸中的光亮突然闪了几闪,阴郁了下来。
  他快步离席迎上门口处的冰山男子,沉着脸握住他的手腕,冰山男子皱了下眉,欲将手抽回来。
  情若非不放手,执拗地牢牢握住,然后,手指轻轻将冰山男子的衣袖往上拨了拨。
  
  只是那么轻轻地拨了拨。
  白皙的手腕上,赫然入目一条深深地尚未完全凝结兀自渗着血的伤痕,咋一看有点触目惊心。
  情若非努力压下心头倏然窜上的怒火,沉声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冰山男子猛地抽回手,脸上表情不变,淡淡道:“没什么。”
  情若非看到他抽手的时候,伤处又有鲜血迸出,渗透入深色袖袍中,心口忍不住又是一窒。
  不知这件深色服装遮掩下,冰山师傅身上还有多少这种同样恐怖的伤痕存在?
  
  情若非在心底咬了咬牙,深深闭了闭眼,待再睁开时,又仿如没事般阳光地喜悦轻笑起来。
  他重新拉住冰山男子的手臂,一步步走向酒席。
  边走,边笑道:“师傅,你今日可让徒弟和父兄们一顿好等哦!上来得先罚酒三杯!”
  
  

                  宁可与不想
  酒?
  身上多处受伤,现在喝酒怕是不太好吧?
  冰山男子这样想着,目光似有意无意地瞥了眼边上笑意盈盈地情若非,以及,被情若非紧紧握住以至伤口生疼的手腕,脚下却毫不犹豫地随着他走向宴席。
  
  不知是何原因,酒席上,几乎每个人都有意无意地向冰山男子灌酒。
  冰山男子不怎么说话,逢敬酒来者不拒。
  情若非没有凑这个热闹,淡淡看了眼过分热情到心虚的情安和笑得狐狸似狡诈的情筠,也不点破他们的试探用意。
  华灯初上的时候,冰山男子依然安坐于座位之上,其他人除了借口怕变笨只喝了几口酒的情若非外,几乎全都反把自己灌趴下了。
  
  回到月园,情若非着丫鬟小青去端来清水毛巾外带一些金创药纱布之类的东西,又声言不要声张,然后亲自端送去冰山男子的房间。
  反脚一踢关了房门,把东西往桌面上一放,抬头就是冷冷一句:“脱衣服。”
  
  冰山男子正盘膝坐在床上闭目调息,闻言缓缓张开双眼,清淡不沾俗世烟尘的双眸在情若非带过来的一堆东西上扫视了一下,然后竟然微撩起了一丝笑意。
  
  “你生气了?”冰山男子淡淡地问。
  “我怎么敢生师傅的气。”情若非板着脸,把干毛巾放入盆内清水中慢慢浸湿的动作,却很轻柔。
  “你生气了。”冰山男子这回用的是肯定句。
  “……”情若非依旧冷着脸,没有回答。
  
  冰山男子舒展开四肢,懒懒斜靠到床头,象前晚窗台上惊鸿一瞥时姿势一样,一条腿习惯性弓起,另一条腿自然下垂在床沿,只是这回却是一手搭在弯起的膝盖上,目光静静地望向情若非。
  情若非目光往下,注意力却是集中到他没穿袜子的光裸脚丫上。
  
  那是一双很优雅的脚,脚背弓形优美,趾头骨感又修长,整体有一种说不出感觉地似乎蕴涵了某种稳重宁静和力量地美。
  为什么,这个人,会有这么一双漂亮到让人无法言愈的脚。
  似乎,那双脚不是用来行走的,而是给人欣赏用的。
  
  低头看看自己的脚,想起仙界时,自己也经常赤着脚行走在天命宫里,大家都说自己的脚漂亮,但那时候,自己说什么回应来着?
  好象曾说过,有人的脚比自己的更漂亮,可是想不起来了。
  从那时起,就想不起来了,记忆无故断了一截,却连自己都不想去深究。
  仿佛,有些东西一旦触及,心就会很痛,很痛。
  于是,避之惟恐不及。
  到底,从很久很久开始,自己便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呢?
  仙界都毁灭了,应该没有什么能让自己惊惧担忧的人事物了吧,一切往事皆化为风中尘土,为什么,自己却还是想不起该想起的事情呢?
  
  突然一个声音窜入耳中,温温的,淡淡的,却是让人听着很舒服。
  冰山男子正在问情若非:“你,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情若非被从神游中拉回来,却又一下子被问的有点郁闷,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啊,我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为什么呢?
  
  只知道,从早上起担心纠结了一天的心情,最后却迎来了冰山男子受伤强撑还拼命喝酒的结局,虽然很想狠狠虐冰山男子一下,但从夕阳下那一声淡淡柔柔地“我来了”开始,情若非心里便被一种说不出的莫名情绪充塞着,左右着,而这情绪在看到冰山男子手腕上的狰狞伤痕后,终于在心底火辣辣爆发。
  于是,静静看他一杯接一杯地来者不拒喝酒,明知道他不太会说客套话,却又为了不因他的寡言而造成席间气氛冷场造成自己面上难堪,于是他就一杯接一杯的饮。
  自己就这样冷漠地看着他饮,看他灌倒一大片,看他额头渐渐沁汗,脸色渐差,虽然担心,却始终没有替他挡一杯酒。
  生气的自己,是否也有点过于任性孩子气了?
  
  被冰山男子专注地目光看得心里有点烦躁,情若非终于在对方契而不舍的目光追击中,应了一句:“我不想生气。”
  冰山男子定定望着情若非,眸中闪现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觉察地温柔,轻轻道:“我不会有事的。”
  情若非没有说话。
  冰山男子又柔柔地加了一句:“放心,师傅是很强大的。”
  
  这句难得温柔到明显的语句,虽然配合不了冰山男子依旧冰冷的表情,但是,情若非却觉得好象热锅里突然撒进了点凉凉地水,虽然温柔地舒服,但是转瞬嗤一下就蒸腾了,热量要爆发。
  
  于是,情若非暴发了,压抑了整整一天在肚内翻转了无数回的火种,就这样被引燃点爆。
  他猛地冲着冰山男子怒吼起来:“是,你很强大,你不会有事,那么我问你,为什么我等了你足足一整天,你到太阳落山才强撑着精神故作平静无事地归来?你早上消失的时候,明明不是穿的这件衣服,你是想要用衣服遮掩身上的伤口是吧?可是,你却阻挡不了我灵敏的第六感感受到你身上那股压抑不下的血腥味儿?别以为我不会武功,就什么都感受不到!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为什么你会因此而受伤?到底是谁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伤了你?你统统告诉我啊!”
  
  冰山男子看着情绪激动地情若非,慢慢开口,语音平静淡漠异常:“你不必知道。”
  “呵,是吗,我不必知道。”
  情若非深深吸气,再吐气,再深深吸气,有种自PIA耳光想笑的冲动。
  原来,所有的冲动关心,都是自作多情,对方,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关心。
  情若非突然很想问对方,既然这样,为什么你要突然深夜造访,说要当我的师傅呢?
  到底,是为了什么?
  浸在清水里握着毛巾的手,紧得都快把毛巾拧成了麻花。
  可怜的毛巾!
  
  就在情若非打算摔盆而去的时候,冰山男子突然站起身,在愤怒地眼瞳冒火地情三少面前,缓缓地,轻轻地,褪下了身上那件遮掩伤痕的深色衣服。
  光洁无瑕疵地肩背,结实有力地胸膛,流畅优美地腰部线条,腰部以下是被长裤松松包着的无法窥视地修长双腿。
  冰山男子白皙晶莹地美丽肌肤上,并未见什么恐怖的伤痕存在,就连手腕上原本那条恐怖的伤口,现在也消失不见了。
  情若非的目光落在冰山男子胸前的两点绯红上,有点难以移开,激动忿忿地情绪突然之间烟消云散,心脏却扑扑地急剧跳动起来,然后脸上出现一抹可疑地红晕。
  
  他强迫自己别开头,别去多想面前这具美丽到诱惑人眩晕的身体,然后咳嗽了几声,故作镇静道:“你果然是仙界的人。”
  只有仙界的某些厉害人物,才会用仙法迅速治疗外伤,当然魔界中人的再生能力也很强,不过冰山男子身上并没有魔界人的气息,有的,只有仙界寒冰山上寒冰兰的淡淡馨香。
  
  冰山男子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情若非知道,一个人既然长久低调地徘徊生活在人世间,连真实姓名都不愿透露给自己徒弟知道,那么,定不会轻易地泄露自己的秘密。
  至少,现在不会。
  
  情若非心里有些激动,也不强求这个问题的答案,冰山师傅身上需要解答的谜题太多了。
  只是,情若非还是忍不住抬头问了一句:“你可认识仙界的萧韶?”
  冰山男子正在犹豫是否将那件深色衣服重新披回身上,闻言一愣,然后目光黯淡下来,敛眉垂眼也不去看情若非的脸,只淡淡道:“不认识。”
  情若非心底一阵失望,还欲再问,看看冰山男子的脸色,叹一口气,扯住冰山男子考虑穿衣的手,说道:“换件干净衣服吧,这个拿去先擦擦汗。”
  说着将手中拧了半时的可怜麻花毛巾递了过去。
  心道,想要从冰块中敲打点内容出来,还真有点难度啊!
  
  冰山男子点头,接过毛巾,突然身体顿了一下,眉中闪过一丝忧虑,然后目光转向情若非,朝门口处微挑了挑眉。
  情若非有点尴尬,知道对方在逐客了,于是转身默默退出房门外。
  反手关门前,突然想起一事,取出怀中的一缕发丝,转头朝里问道:“师傅,能解释一下这个吗?”
  冰山男子早晨削断的发丝,此刻竟然已经转变成了红色,一整缕的红色。
  
  冰山男子猛然扯过床上的薄被单,遮掩住身体裸露部位,然后眸中冰冷的寒光闪了几闪,话音也冰冷如初见时的冷漠坚硬:“不能。”
  说完又冷冷命令道:“出去。”
  情若非的脸瞬间就黑了,二话不说砸上门,转头就走。
  
  心里的怒气又重新泛涌上来。
  想道,本少爷又不是没见过你的裸体,亏你方才还在我面前大方落落地脱衣服呢,这会倒是着紧的很,生怕被我看到什……么……?
  情若非的脚步猛然一顿。
  不会吧,冰山师傅,该不会真的是想要遮掩什么吧?
  
  细细回想,刚才,他脱掉的那件深色衣服上,虽然自己只瞥了一眼,但是那上面沾染的斑斑血迹,却是骗不了人的。
  心中纵然有再多的愤怒,再多的疑惑,可是,一旦事关冰山男子的生命安危,情若非便本能地将其他都抛到了一边。
  有心想回头再去看看对方此时的模样,踌躇再三,想到冰山男子的冷漠个性,既然他不欲自己知道他的伤势,自己强行逼问探看的话,只怕反会惹得他不高兴。
  捏紧了手中的红色发丝,心中自然联想到了红发的萧韶,他们,到底有什么关联呢?
  
  情若非突然又想起,自己今天光顾着生气,还没问冰山男子为何突然剪短了头发呢!
  为什么,把这么美丽的头发,毫不留情地就削去了一截?
  真是好可惜!
  情若非带着一肚子地疑惑,进了自己的屋子。
  
  其实,如果这个时候,他回头去隔壁瞧瞧地话,就会惊讶地发现,冰山男子重新愈合的手腕上的伤口,以及完美无瑕疵的上身肌肤,都重新绽开了道道血痕。
  
  冰山男子洒了点清水在自己的伤口上,然后,重新盘膝端坐于床头运功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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